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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給一個小女孩講稻花魚的故事 短篇小說

2021-11-11 12:36弦河仡佬族
邊疆文學 2021年5期
關(guān)鍵詞:稻花戴眼鏡田埂

弦河(仡佬族)

我是一條魚

我是一條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認識到自己是一條魚;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開始有了認識。這個故事是從一條魚有了意識開始的。

在我認識到自己是一條魚那天,首先向不遠處的另一條魚游了過去。我想跟她說話,但是我張嘴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吐出了幾個水泡。而我的同胞,另外一條我想靠近的魚,對此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直到我撞到它身上,它才毫無知覺地擺動尾巴向前游了很遠。水不是很深,我估摸三條我這樣的魚重疊起來都能浮出一半的身子到水面。所以當它用勁地擺動尾巴向前游去時,水底的泥被攪動,水也被攪渾了,嗆了我好幾口,我也游向了另一片清澈的水域。

我認識到自己是一條魚的時候,天空飄落著金黃色的花絮。我不知道為什么,身體內(nèi)有著莫名的沖動和欣喜,在那些花絮開始飄落時,我仿佛能聞到它的清香。是的,當那些花絮零零落落地灑在水面時,我不由自主地游了上去,一口一口地吞噬。有這種沖動的不僅僅是我,我身邊的魚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我們蹦得越歡,被我們撞擊的稻谷(那是我后來逐漸有了意識,莫名地就知道了原來我生活在一塊稻田里)稻花飄落,撞得越猛稻花落得越多,越多我們就越歡喜。這時候的稻田里,噼里啪啦地響徹起鯉魚飛躍的聲音。

對,就是這個時候,我認識到了,我是一條魚,一條鯉魚。他們也叫我們稻花魚。

稻花魚

稻花魚這個名字,我是聽岸上的人說的。那天,田里的魚同胞們一口一口地追著稻花吞噬,動靜太大了,吸引了路過的人,貌似在討論這塊稻田里的魚很多。魚確實很多,更多時候我們是沉默的。

一位戴眼鏡,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站在那兒。起初他只是聽到響動,走到田埂上,靜靜地看著稻田里的響動。但是他沒有發(fā)現(xiàn),我躲在一株稻梗后面,悄悄地看著他。跟著他的還有岸上的一個小孩。

“叔,你看我家的魚大不大?”小孩說話還帶著奶聲。

“大,伢子,這叫稻花魚。吃了稻花的魚就是稻花魚了,魚在這個季節(jié)要擺仔了”

“伢子,叔告訴你一個秘密,魚的記憶只有七秒,去和你爸說去”。

我實在是太驚訝,太驚奇了。我聽不懂魚同胞的話,竟然聽懂了他們說的話。懵懂的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和他才算同類,想到這,我忍不住張開了口。你想得沒錯,我依然只是吐出幾個水泡泡。這讓我認清了情況,但仍然充滿了好奇。

過了一會,我又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說話的時候像在唱歌一樣,每句話都拖長了一個音。那說話的聲音,讓我從骨子里有一種酥軟的感覺,有一種想靜靜躺在她懷里聽她說話的莫名感覺。比如她跟這個戴眼鏡的人打招呼時說的第一句“楊志啊,你回來了嘞”。

你可以嘗試下,最后一個字吐出來,再拖一下是什么感覺。沒錯,這是一個看上去比戴眼鏡的人大了一輪的中年婦人。在她向這個戴眼鏡的說話時,我的魚同胞們也默契地停下響動。但我知道它們?nèi)栽谇那牡赝淌?,漂在水面上的稻花?/p>

叫楊志的小伙仿佛過于專注田里的動靜,回過神來,應(yīng)了一聲“二嬸,你去打豬草來灣?”。

“嗯,扯點紅苕藤曬,臘月間喂牛嘞,你哪個時候回來了?”我沒有看那個“唱歌”的她,仍然躲在稻梗后。

“剛回來,看到田里的魚鬧得歡,所以看看。二嬸,二叔呢,還有楊虎呢?”

“虎娃上學去了,還沒回來,你二叔他出去打工了?!?/p>

“額,現(xiàn)在屋頭的人大多數(shù)都出去了,楊虎兄弟也去外面讀書了,二嬸咋不跟著二叔出去看看世界呢?!?/p>

“看啥子,字都寫不起一個,名字都不認識,出去都找不到路回來。”那個“歌聲”停了一下又說,“聽說對面山的張慧跟人出去打工,進了黑廠,好不容易逃出來,又被人拐了做些不干凈的事,他家男人后來也好像跟著做坑蒙拐騙的事嘞?!?/p>

我看到戴眼鏡的人剛想說話,卻聽到那“歌聲”又傳來,“志娃,你讀的書多,你說讀書和不讀書有啥區(qū)別?徐家寨有個大學生讀完大學,出去一年什么都沒混到,回來后在家里也不做事,聽說最近他老漢托關(guān)系在單位找事情做。你看對面山,李家那幾個兄弟沒讀大學,出去混了兩年,一個個回來都蓋了新房,開了小車?!?/p>

我聽著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只看到戴眼鏡、叫楊志的小伙用手摸了摸眼鏡框說,“二嬸,這啷個說呢,我覺得讀書是基礎(chǔ),不讀書沒有基礎(chǔ),但不代表就沒有建樹。毛房是房,磚房也是房,木房也是房,這個不好說,就是讀書是肯定好的,你讓我說個所以然,我也說不出來?!贝餮坨R的說著就往前走去了。

“二嬸,我?guī)湍惚场!?/p>

“不用,不用,這點二嬸還是背得起,你個人先忙去。”

“那要得,我回來還沒回去,我先回了?!?/p>

戴眼鏡的聲音響起后,我順著稻梗間游過去,已經(jīng)看不到他的身影。田埂邊上坐著一個背竹簍的婦人,黝黑的長發(fā)自然地下垂。我看不到她的面孔,只看到一個側(cè)面。她坐在那里,仿佛細細地嘆了一口氣,然后背起竹簍就離開了。

一條掙扎的魚

這就是我認識到自己是一條魚那天發(fā)生的事。在他們都走了后,我試圖爬上田埂,卻只能面對現(xiàn)實。我除了不能張嘴說話,也沒有腳能在水以外的地上走。

往后的日子,我一直企圖遇見另一個認識到自己是一條魚的魚。很遺憾,他們都像第一次我想說話的魚一樣。我也希望那個說話像唱歌一樣的婦人,再一次來到田埂邊“唱歌”。期間也的確聽到她路過和別人說話,匆匆而過。我想,她只是碰巧路過,也碰巧有人和她一起。除此之外,在這不大不小的稻田里,我似乎再也沒有什么期盼了。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我的意識越來越強,越來越不像一條魚了。

因為有了意識,我重新游蕩了一遍我所處的稻田。清楚地認識到,我只是被人豢養(yǎng)的一條魚。當然,這個過程中,我同樣無法控制吞噬,不斷飄落下來的稻花。我的魚同胞們也因為吞噬稻花越來越大,越來越肥。而我卻感到了內(nèi)心的惶惶不安。這種惶惶不安,讓我越發(fā)地覺得自己不是一條魚。

在種惶惶不安之中,稻花落盡,稻穗開始飽滿,歷經(jīng)一段時間的日曬,已經(jīng)開始露出金黃。而我還來不及思考原因,便迎來了一場暴雨。

是的,一場暴雨來了。在稻谷即將收割的前夕,一場連續(xù)的暴雨讓稻田的水齊平田埂。

那天,不止我感受到內(nèi)心不安,我的魚同胞同樣在水田里蠢蠢欲動。作為一條有意識的魚,我能感受到,我的魚同胞們絕不是和我一樣不安,而是充滿了激動。

傾盆大雨下了整整兩天,稻田里的水漫溢而出。我的魚同胞順水跳出了田埂,我不知道他們是否知道,田埂旁邊的水溝流向的是山下面的河。反正我是偶爾聽路過的人聊天,知道了山下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母親河。

我在稻田里游竄了兩圈,也許只是作為一條有意識的魚的告別,也許是內(nèi)心其實不想冒險的心思在作祟。終歸來說,我有些不想離開這里。

但作為一條已經(jīng)有了意識的魚,我已經(jīng)知道了留在這里的結(jié)果。所以在游竄了兩圈后,作為最后一條義無反顧的魚,我跳出了田埂,沖向了邊上的水溝。

我是不幸的那一條魚。雖然我順利地跳進了因為暴雨從山上流泄而來的水溝,但是在漂流一段后,我被一堆雜草擋住了去路,急流將一堆雜草橫七豎八的扎成了網(wǎng)。

我掙扎著,一次一次的沖撞,想戳破這張網(wǎng)。但是這張網(wǎng)絲毫沒有因為我的恐懼不安,打開一個逃生的缺口。于是我只能在這小渠溝里,靜靜地等待更大的暴雨帶來更大的山洪。

暴雨沒有來,渠溝里的水就越來越少了。山洪就是這樣,像粗暴的屠夫,一刀捅了這大山的脖子,一陣嚎叫過后就不會有更多的熱血了。我意識到,我可能就要葬身于此。

我知道這時候再多的掙扎也無濟于事,于是盡可能地躺在了小渠溝水多的地方。我不想死,我想多看看這個世界,靜靜聆聽。作為一條魚,擁有意識地享受著離開也是好的。

因為是暴雨,渠溝里的水很快就干枯了。想著自己快死了,我就掙扎著跳到那張困死我的“網(wǎng)”上。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反正我的意識已經(jīng)模糊了,我正在模糊地享受著死的過程。而這時,我突然聽到了“歌聲”。對,那說話像唱歌一樣的聲音!

“大嬸,你家的這個菜長得好啊,大叔晚上要買肉給你炒菜嘞?!?/p>

“炒個鬼,不吵架就算好的了,這日子冷清得沒法了。翠萍,你的腳還沒好,又來忙活路了,兄弟啷個忍心放你一個人在屋頭?!边@聲音稍微有點遠。

“他一天不曉得忍心哪個去了?!边@是我熟悉的“歌聲”,我突然來了幾分精神,清醒了幾分,我想,聽著這聲音死去也好了。

“大嬸,來拿點辣椒回去炒肉?!薄案杪暋闭f了這句后,還哈哈地笑了起來。

“要得,我也給你摘點西紅柿?!?/p>

“要你那西紅柿,好看不好吃,我大田那邊有的是嘞?!?/p>

“你有是你的,我家這個味道不一樣?!?/p>

“不一樣,還有花哈?!边@句話說完,那邊的聲音就暫時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這“歌聲”,我的意識也清醒了許多。

過了一會另一個聲音又想起了,“翠萍,你說現(xiàn)在的年代,和我們小時候的年代咋相差那么大呢?”

“大哪樣,還不是人要干活才能吃飯。”

“不一樣,”另外一個聲音停了一下,開始由遠而近,“拿去,我摘幾個紅辣椒去泡酸辣椒,我家那些辣椒今年泡起不好吃,不曉得是啷個的?!?/p>

之后,她們斷斷續(xù)續(xù)地又說了些什么,我沒有注意聽了。我只聽著“歌聲”,完全忽略了她們的內(nèi)容。直到這時,我才想著,那時不想離開稻田的原因,也許是留念這唱歌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說話的聲音沒了。想必是那摘辣椒的“大嬸”走了。隨后我又聽到依稀的腳步聲漸漸地朝著我走來,我突然意識到,也許那“唱歌”的人會路過我旁邊的小路!

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我知道這一刻,我想看到她。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感覺到她就走到我身邊了,這時我拼命地掙扎,終于在“網(wǎng)”上蹦出了響動。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她仿佛被我的聲音嚇到了,我能感受到急促的腳步聲,迅速地離我更遠了。

這時我已經(jīng)完全地心灰意冷了。我知道我努力了,也知足了,作為一條有意識的魚,我突然為自己的行動,想放聲大笑。你知道,我是一條魚,并且離開了水,所以當我的嘴不斷閉合時,除了嘴唇之間發(fā)出的聲音,連氣泡也不會出現(xiàn)。

然而這時,我已經(jīng)不想安靜地死去。我開始不斷掙扎,不斷地用盡力氣蹦跳,我的意識也逐漸渙散。我知道我要死了。一條有意識的魚,即將死去。

然而,作為一條有意識的魚,我的故事才開始。更沒有想到的是,我與這“歌聲”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就在我的意識模糊時,我看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頭(作為一條魚,我完全不知道她們抓魚的方式,就是用虎口從魚鰓處緊緊握?。?。同時,聽到“歌聲”松了一口氣說,“原來是條魚,還不算小?!?/p>

就這樣,我被她抓在手里。搖搖晃晃地隨著她離開了那張網(wǎng)。盡管如此,我比之前還是多了幾分精神,即便將成為這位“歌聲”人的下飯菜。說實話,這一刻,我的內(nèi)心是心甘情愿的。

然而我的愿望并沒有實現(xiàn),因為這只手抓著我路過我的“稻田”時,明明已經(jīng)走過了,她又退了回來,把我扔到了水田里。

我還很懵,她已經(jīng)走遠。這時我發(fā)現(xiàn)我的意識終于有些不受控制,因為我感受到,我的身體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我的意識停留。對,就是這樣的感覺,這一刻,我的意識感受到的是,這條魚的身體讓我的意識在潰散。

因為離開水的時間太長了,剛才又掙扎了那么久。我意識到,是我這條魚要死了。

故事還沒有完,剛剛開始。作為一條有意識的魚,我在這一刻做了一件超乎我意識的舉動,這個舉動對我的故事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那一刻,我看著從身邊游過來的魚同胞,凝聚著所有對生的渴望,我向它沖了過去。

你不會想到!我也沒有想到!作為一條有意識的魚,我竟然在另一條魚身上重生了!魚的記憶只有七秒,在那七秒之間我很懵。

七秒過后,我意識到我重生了。

他們是抓魚的人

重生后,我又過上稻田的生活。盡管在一場大雨中,一部分稻花魚逃離了這片天地,稻田里還是有很多的稻花魚游來游去。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這段時間,我不僅僅意識到自己是一條有意識的魚。我感覺自己應(yīng)該是一條有思想意識的魚,一條有記憶的魚。

后來,稻花沒了。稻田里的水稻也慢慢地開始黃了,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稻蕙一點一點地飽滿,直到飽滿的谷粒也從青澀變成了金黃。稻田間才開始熱鬧起來,時不時的還有幾個小孩,摸著黑,悄悄地下田來,運氣差的魚同胞們就這樣被他們抓走了。

直到有一天,稻田主人楊二來到田里,順著田埂掘了一圈溝。我靜靜的跟著他游了一圈,才從他與路人的口中才明白。這是水稻成熟了,田里的水得放掉,讓稻谷成熟快一些。

掘完了一圈,楊二已經(jīng)在靠路邊的田埂上,掘了一個口子。嘩啦啦的水,從缺口沖了出去。奇怪的是,我的魚同胞們,沒有一條順著水流,向著缺口沖出去。

楊二正在田里掘溝,許是覺得繞著田埂的那一圈溝不夠快,他又從田中掘了一條溝,直通缺口。我尾隨著他??煲虻饺笨跁r,他從水稻里站起身,朝著路上喊,“二嬸,你摘那么多新鮮菜干嗎!二叔要回來了?”

“不是,是娃兒要回來?!?/p>

“是小兄弟要回來啊”,楊二回了一聲就低下頭,突然又抬起頭說,“小兄弟不是在讀書么,周末還沒到怎么回來了?”。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是這聲音。

此時,我突然恍惚了。也沒有意識到,聲音的主人在聽到楊二這樣說后,也稍微停頓了。過了一會才聽她說,“他回來辦材料。”

就這么一會兒,我被楊二捉住了。他的兩只大手很粗糙,一手掐著我的腮幫子,一手握住我的尾巴。我回過神,想掙扎,已然動無可動。

“這樣啊”,楊二從水田走了出去,在田埂邊上扯了一根茅草,從我的魚鰓穿過我的嘴巴,我無可奈何地看著他把茅草打了一個結(jié)。他松開死死抓住我的手,我就這樣被一根茅草提著,條件反射地有了掙扎。

“拿條魚回去吃,今天剛好在抓魚?!闭f著他把魚遞了出去。

“謝謝嘞,回頭娃兒回來我和他說這魚是大哥子給的?!?/p>

“謝啥,田里還有好多呢,你先忙去?!睏疃f完就下田去了。而我在掙扎了一下后,也停止了掙扎。

我看到了說話唱歌的人,看了那個把我從溝里救回來的人。她的臉黝黑黝黑的,但仍然能看出她的臉頰上,有著若隱若現(xiàn)的麻子。雖然不多,仔細看,總有那么幾顆。我看見她瞄了我一眼,并沒有說話就走了。我卻從他們的眼瞳中,看不到任何目光。

那一瞬,她的眼瞳無比空洞。

故事最終隨著我的心愿而走,我這樣想著。

她走了。也許并沒有留意到,手里的魚掙扎了幾下,便安靜了。我不知道她是否會想起,前幾天暴雨后,在路溝撿到的一條魚。

我看著她沿著馬路往上走。后山上有一片綠油油的松樹,我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山上從前并沒有那么多樹。應(yīng)該是光禿禿的。大路小路邊上的草叢,總會長出一片一片的樅木菌,或偶爾一大片的茅草菌。

哦,我居然從意識里蹦出了一個新的詞。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想著,那片山上應(yīng)該有一片樅木菌。

那條小路是老路。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鉆入了她的腦袋。

我看到一篇朦朧,漆黑漆黑的。是一間屋子,有一張床,上面躺著一個垂死的老頭。他張著嘴,老久才吐出一句,“翠萍啊,你這一輩子啊,平淡是福。人活著有事干就好了”,老頭說完就噎氣了。

我猛地一個顫抖,看著這條小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老。

在我顫抖的同時,我從魚身上,感受到了鉆心的痛。除了這種刺痛,我還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很久以后,我懂得,也許那種無力就是不會像人類一樣,從眼睛流出淚水。

吃魚的方式

吃魚的方式有很多種。

這是我作為一條魚,隨她回家后懂得的,從她和串門的鄰居討論魚的吃法時,我還知道了她叫余翠萍。我對這個名字很熟悉,不知道為什么。

她取下我腮中的茅草,把我放到了一個大石缸。魚缸里有另外兩條小魚,我已經(jīng)看出了它們和我的不一樣,我的尾巴有紅色,它們的尾巴是白色。

毛刺割裂了魚鰓,在我進入水缸時,就染紅了我身邊的清水。它們受到了驚嚇,躲到了水缸的另一側(cè)。我抬著頭看著他們,我想他們根本不懂,我為什么看他們。但是,作為一條有意識的魚,我還是用專注的目光看著他們。雖然不知道做什么,還是希望發(fā)生什么。他們的眼珠沒有轉(zhuǎn)動,安靜了一會兒,就在水缸里游來游去了。

我一動不動,隨著水浮動。

過了一段時間,她來到水缸邊上,伸手抓住了我。

這一刻,我遇見了更奇特的事,我的身體被他抓走了,我的意識還在水里漂浮著。水缸里因為抓魚攪動了水面,我隨著水波逐流,被竄過來的小魚吞了。

我沒有被吞進魚肚子。我奇跡般的在這條魚身上再次重生了。

在重生之后,我知道了,我這條新魚身叫鯽魚,之前紅尾巴的稻花魚叫鯉魚。

在浴缸的一段時間,我已經(jīng)覺得自己不是一條魚了。通過不斷的嘗試和掙扎,我現(xiàn)在居然可以自由地在這三條小魚身上轉(zhuǎn)移意識。再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的意識能離開,飄起來,看著水缸外面這個灰黃的木房子,我感覺無比的熟悉。

那好像是我第一個夢。我聽說,每一塊稻田里都養(yǎng)著一群稻花魚,春天來了,住在這里的人把秧苗插好后,就會把魚苗分別放到每一塊稻田里。它們在這里隨著水稻一起長大,到了水稻快成熟的時候,住在這里的人們會把水田里的水放掉。這時候的稻花魚已經(jīng)很肥了,養(yǎng)在稻田里的魚也到了生命的盡頭。這里的人們還為了稻花魚安排了個叫“過魚板”的節(jié)日。后來我擁有了更多意識后,才知道,外面的人把這一天叫作鬼節(jié)。

人死了會變成鬼,魚死了會不會變成魚鬼?我不知道答案,我只是模糊中幻想著,每逢漲大水的時候,漫溢的水最終會流向哪里?那里應(yīng)該有一條很大的河,大河會不會匯合到更大的河流中。那里是不是我應(yīng)該去的地方。這就是我有了意識后的一種魔怔。

我在逃離這個地方。

我想給一個小女孩講稻花魚的故事

我在一團烈火中哭了。在余翠萍把做好的酸菜魚擺在桌子上出神的時候,我突然感受了桌子下面的一團烈火燃燒起來。

我看到了她的兒子坐在旁邊。

放著酸菜魚的桌子變成了一個三角爐。他和他的兒子正在吃著鍋里的酸菜魚。

吃了好一會兒,她的兒子抬起頭望著她。

“媽,這火鍋和菜里好像沒鹽?!?/p>

“有鹽?!庇啻淦疾⒉惑@訝,她不知道是不是他知道什么。她嘆了一口氣說,飯都快吃完了,還要放么?”

“我去拿鹽,我還要吃呢?!?/p>

他起身,突然又停住了。

我是在這個時候流出了眼淚的,滾落的淚珠打在明亮的炭火上,頓時升出了濃濃的水霧。我看著自己開始隨著水霧散開了。

我看到自己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抱著一個小女孩,重復(fù)地給她講著稻花魚的故事。她對稻花魚很感興趣,但是我知道她不懂,一遍一遍地講著一條稻花魚想通過河流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故事。我模仿著童話故事里的情節(jié),編造了一些虛構(gòu)的場景,想象著這條稻花魚傳奇的一生。

可是她不懂。她和她媽媽甚至都沒有看到過稻花魚的一生。在她的眼里,那個游蕩在海浪里的大魚,有著一身鮮紅的顏色。我想那應(yīng)該是《大魚海棠》里的形象吧。

我感受到我在講的時候,多么想流出眼淚。可是我總是笑著講著這個故事,就像白雪公主,就像木偶奇遇記一樣。

我想抱著這個女孩哭。因為我就快消散了,我還沒有搞懂自己為什么有了意識。唯一讓我痛苦和無助的是,我看見,我曾擁有意識的那條魚的軀體那么瘦小,與外面的魚相比,它那么小,小得有些卑微。而值得卑微的是,作為一條瘦弱的稻花魚,我那時候并沒有意識卑微這個詞,我覺得我是一條有意識的魚,和其他魚不一樣。

可是當我看到自己抱著那個小女孩,想給她講稻花魚的故事時,我才明白,卑微這個詞是多么地難以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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