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 彭文業(yè)

摘要：隨著中法交流的加深，飲食文化也越來越引起人們的關(guān)注。然而事實上，在飲食文化的翻譯方面做得是很不夠的，特別是在飲食文化的法譯方面，研究者并不多。而且，就目前來看，對飲食文化的法譯研究還基本停留在對菜名的翻譯上，且存在問題較多，例如，準(zhǔn)確性較差，缺乏統(tǒng)一的標(biāo)準(zhǔn)等。因而，筆者擬在本文中探討：如何忠實有效地傳譯中國飲食文化。本文中，筆者以英國著名翻譯理論家紐馬克的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理論為指導(dǎo)，從李治華的法譯本《紅樓夢》中截取范例，來分析探討飲食文化翻譯過程中遇到的特殊困難，并分析和總結(jié)李譯本中所采用的翻譯策略與方法。

關(guān)鍵詞：飲食文化;文化差異;翻譯策略;《紅樓夢》法譯本

一.引言

《紅樓夢》是中國的一部大百科全書，書中不僅講述了寶黛的愛情故事，還對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和18世紀(jì)的風(fēng)俗習(xí)慣作了詳細(xì)的描述，其中對中國飲食文化的描述更是精湛。此外，著名學(xué)者和翻譯家李治華和其妻子雅歌歷經(jīng)27年傾力翻譯的法譯本《紅樓夢》以其忠實地傳達(dá)了中國文化內(nèi)涵而聞名于世。因而《紅樓夢》為我們研究中國飲食文化的翻譯提供了范例。在翻譯方面，李治華信守嚴(yán)復(fù)的“信、達(dá)、雅”三原則，前兩個方面自己把關(guān)，后一個方面則求助于妻子雅歌。

在《紅樓夢》中，作者用了將近三分之一的篇幅來描寫各種飲食活動。而中法文化的差異和空白給這本巨著的法譯造成了很大的障礙。對于一些具有中國特色的因素，如果單純的采用直譯的方法，就可能使譯語讀者不知所云;如果對每個文化因素都進(jìn)行解釋，又會使譯文冗長繁瑣，影響目的語讀者閱讀的連貫性;如果采用意譯的方法，又會使譯文喪失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內(nèi)涵。李治華及其妻子雅歌本著忠實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經(jīng)典的原則，采用靈活多樣的翻譯策略和方法巧妙地處理了《紅樓夢》法譯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傳統(tǒng)文化因素，值得我們借鑒。以下我們將從四個方面探討李治華在翻譯《紅樓夢》飲食文化過程中所采取的策略：菜肴、小吃、飲品、與飲食有關(guān)的俗語。

二.法譯本《紅樓夢》中飲食文化賞析

1.菜肴的翻譯

例1： 賈母笑道：“你把茄鲞搛些喂他。” ?（41回）

李譯：—Pioche dans cette terrine daubergines， dit lA?eule à Grande S?ur Phénix， et mets-lui-en quelques bouchées dans la bouche ！ （Tome I， Récit XLI， page 930）

“鲞”是浙江的方言。在古代，由于沒有冷藏設(shè)備，舟山一帶的漁民，習(xí)慣用鹽腌制魚片并曬干保存?！蚌摺保饧措缗D的魚干。“茄鲞”應(yīng)當(dāng)是腌臘的茄干。李治華并沒有將其譯為“aubergines séchées”（茄干），而是譯為“terrine daubergines”一壇茄子，即“容器+材料”。

例2：王夫人笑道：“不過都是家常東西。今日我吃齋沒有別的。那些面筋豆腐老太太又不大甚愛吃，只揀了一樣椒油莼齏醬來?！保?5回）

李譯 ：—Tout cela ne relève que de lordinaire familial， répondit la Seconde Dame. Comme je fais maigre aujourdhui， je ne vous ai rien préparé de gras. Sachant que vous naimez guère ni le gluten de froment ni le caillé de fève de soja， je vous ai seulement mis de la purée de cresson assaisonnée de poivre et dhuile de sésame. （Tome II， Récit LXXV， page 367）

莼菜是屬睡蓮科的一種水草，在中國黃河以南都有生長。但是由于中法之間地域生態(tài)文化的差異，植物間的互譯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詞匯空缺現(xiàn)象。中國的莼菜在法國很難見到，即使能夠翻譯出來，由于詞匯生僻，也鮮有人知，令人費解。此處，譯者采用交際翻譯的手段，將莼菜譯為cresson（水田芹），比較容易為譯文讀者接受，不失為一種等效翻譯的手段。

2.小吃的翻譯

例3： 那盒內(nèi)一樣是一寸來大的小餃兒，……賈母因問什么餡兒，婆子們忙回是螃蟹的。（41回）

李譯：— Dans lautre， deux sortes de p?tisseries frites ： dabord， des petits p?tés en forme de croissant de lune， nayant guère plus dun pouce de long... （Tome I， Récit XLI， page935）

“餃子”是中國的傳統(tǒng)飲食，每逢重大的節(jié)日總少不了吃餃子。 此處，李治華并未將“餃子”簡單地音譯為“Jiaozi”或意譯為“ravioli”，而是給譯入語讀者展現(xiàn)了這種小食的外形和大小“p?tés en forme de croissant de lune，nayant guère plus dun pouce de long. ”（半月形的餡餅，大小不足一寸）。P?té 是法國人熟悉的面食，再佐之以形狀和大小，目的語讀者則很容易領(lǐng)會原文的意思。

3.飲品的翻譯

例4：賈母道：“我不吃六安茶?！泵钣裥φf：“知道，這是老君眉?！保?1回）

李譯： Elle le présenta à lA?eule.

? Je ne bois jamais de thé de Luan ; lui dit cette dernière.

—Je le sais， répondit la jeune prieure. Cest du thé dit ‘sourcils du Vénérable Souverain.? （Tome I， Récit XLI， page 937）

“六安茶”產(chǎn)自安徽六安。李治華采取了音譯地名的策略，為了便于讀者理解，譯者在文后加了注釋：Luan， district dans la province dAnhui， réputé pour son thé. 一方面，文末注釋不會打斷讀者的閱讀興趣，另一方面，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讀者可以通過注釋獲得深入了解。

“老君眉”產(chǎn)自湖南洞庭湖君山，精選嫩芽制成，滿布毫毛，香氣高爽，其味甘醇，因其形如長眉，故名“老君眉”。“老君”有著長壽的內(nèi)涵意義。妙玉將此茶奉給賈母，表達(dá)了對賈母長命百歲的祝福，同時也可以看出妙玉的聰明伶俐。李治華采取直譯的方法，將其譯為“sourcils du Vénérable Souverain”，并在文末加注：“Variété de thé rouge récolté dans les provinces dAnhui et de Zhejiang. —? Vénérable Souverain ? ： titre de Laozi （Lao-tseu） divinisé.”，注明老君眉的產(chǎn)地，并向讀者解釋“老君”即為老子的神化稱呼。如此一來，目的語讀者對“老君眉”的來歷和寓意一清二楚，并能在行文中體會到妙玉的機(jī)智。

例5：鳳姐笑道：“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兒？”（25回）

李譯：— Comment pourrais-tu boire notre thé， sans nous avoir été donnée pour bru ？ ? répliqua Grande S?ur Phénix. （ Tome I， Récit XXV， page 560）

這里涉及到一個中國的傳統(tǒng)風(fēng)俗。在古代，人們到女方家提親習(xí)慣帶上一些彩禮，而其中茶是必不可少的東西，因而也稱之為“茶禮”，如果女方接受了茶禮，則稱“吃茶”。在清朝，人們依然保持著這種風(fēng)俗習(xí)慣，甚至今天，在農(nóng)村和一些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仍然稱訂婚為“受茶”，稱結(jié)婚為“吃茶”。在讀了上述信息之后，我們便會明白為什么鳳姐會說“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兒？”。此處，譯者采用了語義翻譯的方法，意在給譯語讀者制造一種異域氛圍，以激發(fā)讀者對中國文化的好奇心。

4.與飲食相關(guān)的俗語的翻譯

例6：賈璉道：“你不用怕他，等我性子上來，把這 ‘醋壇子打個稀爛，他才認(rèn)的我呢！……”（21回）

李譯 ： - Tu nas pas besoin de la craindre， répondit-il. Attends seulement que me vienne la colère ！ Je la lui casserai en mille miettes， sa jarre à vinaigre de jalousie， pour quelle apprenne enfin à me conna?tre ！... （Récit XXI， P475）

“吃醋”一詞來自中國的一個典故，意即產(chǎn)生嫉妒情緒，尤指男女關(guān)系。隨著語言的發(fā)展，出現(xiàn)了許多與“醋”有關(guān)系的短語，如“醋壇子”、“醋罐子”，都是嫉妒之意。但是法語中，在詞匯層面上，與“醋”的對等語是“vinaigre”，僅為一劑調(diào)味料，并沒有上述內(nèi)涵意義。如果采用語義翻譯，直譯為 “jarre à vinaigre”，譯入語讀者則會不知所云。如果使用交際翻譯，譯為“jalousie”則又失去了中國的特有文化。李治華在此使用了直譯加補(bǔ)述的方法，不僅保留了原汁原味的中國文化內(nèi)涵，并且考慮到了譯入語讀者的接受情況，有效地解決了這一文化空缺的難題。

例7：鳳姐道：“誰叫老太太會調(diào)理人？調(diào)理的水蔥兒似的，怎么怨的人要？”（46回）

李譯：

—Qui vous a jamais obligée， très Vénérable A?eule， à savoir ainsi dresser vos soubrettes ？ Répondit Grande S?ur Phénix. Vous avez si bien élevé cette petite， que la voilà aussi svelte quun brin de jonc. Faut-il en vouloir aux gens qui veulent vous la prendre ？ （Tome I， Récit XLVI， p1068）

例8：鳳姐道：“璉兒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兒這一對‘燒糊了的卷子和他混罷咧?！保?6回）

李譯 ：— Mon petit monsieur ne la mérite pas， répondit Grande S?ur Phénix. Il ne mérite tout au plus que de vivoter avec la paire de cro?tons roussis que nous formons， petite Quiète et moi-même ！ （Récit XLVI， Tome I， p1070）

“水蔥兒”和“燒糊了的卷子”用來形容女性的外貌特征，構(gòu)成了鮮明的對比?！八[兒”經(jīng)常用來形容身材苗條、膚白貌美的女子，而“燒糊了的卷子”則用來形容憔悴干癟粗糙的女子。水蔥，拉丁語為“Scirpus validus vahl”，由于中法之間的地域文化差異，在法語中沒有對等語?！熬碜印笔侵袊说闹魇?，如同面包之于法國人?！八[”和“卷子”這兩個詞匯對于法國人來說，毫無概念，不管是單純的音譯還是字面翻譯，都無法傳達(dá)原作者的意圖和原文的風(fēng)格。李治華采用了形象替換的策略，使用了目的語讀者熟悉的形象“brin de jonc”（燈芯草的莖）和“ cro?tons roussis”（燒焦了的面包塊），對比鮮明，并有效傳達(dá)了原文的內(nèi)涵意義，實現(xiàn)了語義和交際上層面的對等。

三.結(jié)論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將李治華在翻譯《紅樓夢》中飲食文化的過程中所采取的策略總結(jié)為：直譯，直譯加補(bǔ)述，直譯加注，形象替換，意譯等幾種翻譯策略。我們認(rèn)為，在飲食文化的翻譯中，只有綜合考慮各種文化因素才能達(dá)到跨文化交際的目的。過分強(qiáng)調(diào)語義翻譯或者交際翻譯都是片面的，不科學(xué)的。只有將兩種翻譯策略相聯(lián)系，才能譯出好的作品。因此，為了達(dá)到我們的目標(biāo)，我們應(yīng)該結(jié)合不同的翻譯方法和策略來使中國飲食文化得到有效的傳譯。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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