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風(fēng) 夏寅 整理

整理凡例

一、本編以收信人為單位匯集信件，按首通書信時間先后排列；每人所受書信，亦按時序排列；無從確考的，置于最后。另外，寫給妻子和兒女的家書，單獨匯為一項。

二、錄文盡量以原信照片或影印件為依據(jù)；無從尋覓的，據(jù)排印件錄出。對于書信的來源出處、物質(zhì)狀態(tài)、書寫形式、系年考證等信息，均以按語說明。

三、格式方面，抬頭等特殊行款予以保留；直行改橫行；段前空兩格；小字夾注改為正常字號，以（ ）標(biāo)示；頁邊注以【 】標(biāo)示，據(jù)文意插入正文；取消作者自稱（如“弟”“復(fù)”“仆”等）的側(cè)行書寫。

四、字體、標(biāo)點均改為通行樣式。個別異體字酌情保留；原信如無標(biāo)點或僅點斷，由整理者酌加；錄自排印本的，標(biāo)點予以微調(diào)。

五、明顯的訛倒、脫文、衍文，分別用［ ］（ ）〈 〉標(biāo)示訂正處；疑誤之處，出注說明。

六、信中出現(xiàn)的外語，英語不注，法語加注釋義。

七、本編所收劉半農(nóng)生前未發(fā)表過的私函、短簡、帖子等，凡七十五通；中有十?dāng)?shù)則錄自《半農(nóng)遺札》（刊《人間世》1935年3月第23、24期），當(dāng)系劉氏生前摘錄、潤飾以備作文者，文體駁雜不一，姑予采入，祈讀者留意。又在資料搜求、辨文釋義等方面，蒙劉思源、徐衛(wèi)東、席云舒、翁雪花、李宗焜、宋廣波、嚴(yán)曉星、蔡春旭、田俊、劉高辰、介志尹、戴漢宸、余一泓等師友惠予協(xié)助，謹此說明，并致謝忱。此外，公私藏家如臺北中國國民黨黨史館、臺北中研院史語所、北京魯迅博物館、北京中國音樂研究所、周作人家屬①等處，當(dāng)亦存有多少不等的劉半農(nóng)函。因保管規(guī)定、版權(quán)限制等問題，暫時無法收入，或可俟之異日。

致錢玄同（一通）

一

玄同先生：

接到來信，非?？旎?。我是星期一至五的上午九至十二時總空的，先生無論那天來，都很歡迎。

文學(xué)改良的話說，我們已鑼鼓喧天的鬧了一鬧；若從此陰干，恐怕不但人家要說我們是程咬金的三大斧，便是自己問問自己，也有些說不過去罷！

先生說的積極進行，又從這里面說出“造新洋房”的建設(shè)，和“打雞罵狗”的破壞兩種方法來，都與我的意思吻合；雖然這里面千頭萬緒，主張各有進出，那最大的目標(biāo)，想來非但你我相同，連適之、獨秀，亦必一致贊成。然前天適之說，“獨秀近來頗不起勁”，不知是何道理？

先生說“本是個頑固黨”。我說我們這班人，大家都是“半路出家”，腦筋中已受了許多舊文學(xué)的毒?！慈缥?，國學(xué)雖少研究，在一九一七年以前，心中何嘗不想做古文家，遇到幾位前輩先生，何嘗不以古文家相勗；先生試取《新青年》前后所登各稿比較參觀之，即可得其改變之軌轍?！尸F(xiàn)在自己洗刷自己之外，還要替一般同受此毒者洗刷，更要大大的用些加波力克酸，把未受毒的清白腦筋好好預(yù)防，不使毒菌侵害進去；這種事，說是容易，做就很難；譬如做戲，你，我，獨秀，適之，四人，當(dāng)自認為“枱柱”，另外再多請名角幫忙，方能“押得住座”；“當(dāng)仁不讓”，是毀是譽，也不管他，“”說對不對呢？

信中不能多說話，望先生早一二天來談?wù)劊?/p>

愿為你之好友者，

劉半儂。

十月十六，一九一七。

按：載北京魯迅博物館編《魯迅博物館藏近現(xiàn)代名家手札》，福建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210～214頁?；叶扔坝〖?。毛筆直行書寫，行書。凡五紙。信箋天頭印有“北京大學(xué)法科公用箋”篆字。

致胡適（六通）［附一通］

一

適之兄：

來件已收到，不特不以為“多事”，而且甚感謝；因為我是最喜歡“有話直說，有屁直放”的，——這又是“狗嘴不出象牙”了，——若藏在肚子里不說，那就不是孔老二主張“友直”的道理了。

然而我那篇東西，雖然錯了許多；卻還有可“赦”之處。因為譯這篇文章，正在《太平洋》記者催稿極急的時候；我那時又很忙；天氣又極冷（是去冬十二月）。因被催得極急，所以盡一夜天寫成功的。試看：port與pork，是兩個極普通的字；我把他譯錯了，便是晚上多寫了字，頭昏眼花的憑據(jù)。“由此觀之”，半農(nóng)雖在“法無可恕”之列，固亦猶有“情有可原”之馀地也乎哉？

將來重刻此篇，定當(dāng)照樣改正；并且要刻入“承吾友適之校定，書此表謝”的一句話。

至于豂子問題，我現(xiàn)在暫且退居局外，讓我 兄去與玄同打官司。因為我向來很“調(diào)皮”；倘遇張三、李四吵不開交了，我就索性聽其自然，決不加入那一方面或這一方面，弄得“內(nèi)部有意見”的。從前玄同與孟和鬧世界語問題，我心中亦未嘗不要發(fā)表些意見，因他們倆快要打開頭，我便服從紅老之學(xué)的戒條了。

此覆，即祈

行祉。

弟復(fù)頓首

按：載耿云志主編《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0冊，黃山書社1994年版，第35～36頁?；叶扔坝〖ＣP直行書寫，行楷。凡二紙。

信中所說經(jīng)胡適糾錯的那篇譯文，指劉復(fù)譯歐亨利（O.Henry）短篇小說《最后之一葉》（The Last Leaf），載《太平洋》月刊1918年7月第1卷第10號。文中女主角Johnsy讓別人予她一些“摻了葡萄酒的牛奶（milk with a little port in it）”，劉復(fù)誤譯為“牛奶豬肉（pork）”。又胡適、錢玄同因張豂子問題而發(fā)生意見，事在1918年8、9月間，②故此信當(dāng)亦寫于這一時段。

二

適之兄：

我們有九個多月不見了。想到我在北京時，常常和你討論（有時是爭論）詩。所以我現(xiàn)在寫這封信，雖然是問問好，卻不說“辰維……為慰＂，仍舊是說詩。我希望我們通一次信，便和我們見面談一回天一樣。

我很不滿意，為什么我自從離開本國之后，沒有看見過一首好詩（雖然我在國外看見的報章雜志很少）？更不滿意的，便是為什么你，起孟，尹默，近來都不做詩？你的《上山》，起孟的《小河》，尹默的《三弦》，都可算白話詩開創(chuàng)時代的有成效的成績；我的鐵匠，雖然你不十分贊成，卻也可以“附驥”。但是，看到我們當(dāng)初的理想，這一些很零碎的小成績，算得到什么？

你的《嘗試集》已刻成了。但是，這只是“嘗試”范圍中的”成功”，并不就是“成功”。

舊體詩的衰落，是你知道的。但是，新體詩前途的曖昧，也要請你注意。

我不是說，我們提倡（或創(chuàng)造）了一件事，便該由我們一手經(jīng)紀(jì)到底。換一句話，便是我并不以為“初期白話詩人”，應(yīng)當(dāng)由我們幾個人包辦。能有比我們好的，他盡可以“取而代之”。我們也甘心退讓。因為我們只希望我們的“目的”成功。我們的“目的”成功了，雖然我們個人不成功，也就同成功一樣。但是，看看近來報章雜志上登出來的許多“詩”，終不免要教我悲觀。錯了！悲觀是沒用的。不如說：要教我們增加勇氣，努力的挑擔(dān)子。

誠然，我們在詩上面，功夫愈多，經(jīng)驗愈多，便覺得難處愈多，膽子愈小。所以我覺得我前三年做的詩，十首中至少有五首可以燒得。但是，雖然難，我們正該拚命從這“難”字中鉆出去。有不妥的，我們預(yù)備將來十首中燒去九首，究竟還剩得一首。若是因為他難，便怕，便懶，便從此不動，那么，結(jié)果是一個字也沒有！

上文說了許多話，其實只說得一句，便是請你“多做”。尹默是個懶鬼（鬼者，鬼谷子之省文）。除非他自己做，你便用鞭子打，他也不做。起孟本來不專心做詩；不過偶然興到，做一兩首，卻很好，很別致。所以尹默是催也沒用，起孟是無需催得。惟有你，既是“榨機”，又是白話詩的發(fā)難者，卻不可聽你懶。

我是向來喜歡胡謅的。到了倫敦，已謅了好多首，寄在仲甫處。其中有幾首描寫小孩子的，似乎別有趣味；如果你看見，請你評論評論。

有兩首詩，附在這一封信里寄上。一首很平常；一首短歌，請你仔細評論。這短歌的體裁，雖然是開創(chuàng)，卻有一半是摹仿一個人（不是中國人）。你眼光很高，請你猜一猜：什么人？

在《時事新報》上，看見你一封信，和胡懷琛的許多東西。從前在北京常聽見你說“不值得一駁”。我心中很不以為然；以為天地間難道竟有不值得一駁的東西？到看了這位南社詩人的雅論，我才曉得我從前的不是！

再看他的《明月》詩，他說是“合修詞，物理，佛理的精華，共組織成一詩，雜復(fù)極了”！又說“眼前的新體詩，能如此的也不多了”！唉！不要臉的人，天地間原是有的，我何必苦苦的責(zé)備他？

在不相識的人中，做詩最認真，而又得一部分人的同情的，要算郭沫若。你對于他，有什么評論？我不甚贊成他。我以為他只是抄襲些西洋文學(xué)中的艷麗，或神秘字樣，來填充篇幅，骨底里卻空無所有。這可以說，是外國式的“山節(jié)藻棁”。

康白情是聰明人。他的《送客黃浦》，真好。新近在《新潮》二／三里登的《疑問》，也可以“壓卷”，不過第五節(jié)大可刪得。然而登在《時事新報》里的《歸來太和魂》就很平常。

《新潮》里的詩，比別種雜志里所登的，自然好得許多。但二／三號中，除《疑問》外，竟一無可取。俞平伯兩首，都平常。傅斯年兩首，第一首還過得去，第二首太壞。然而他自己向我說，第二首（自然）是他最得意的。我找來找去，找不出好處來。我的意見，以為做詩時，斷斷不可搭架子。要能把高尚的思想，從平常人的身分、口吻中表現(xiàn)出來，才顯得出真本領(lǐng)。傅孟真一開口便搭了一個學(xué)者的搭［架］子；以后也處處惟恐人家不知道他是個學(xué)者。不知“梅花忽地開言道：小的梅花接老爺”，固然很糟；便換作“小子梅花拜老師”，亦何嘗便好？

羅志希詩才很薄弱。我向傅斯年說過：詩人之門，不許志希敲得?？此端驮S楚僧詩》，幾乎是一篇短祭文！

以上所說，只是隨便談天，當(dāng)然不足據(jù)為定論。我寫這封信的目的，便是希望你“詩爐從此生新火”。

你的《嘗試集》，《國語講義》，《英文近人詩選》，或他種著作（不論長篇短篇），又杜威的講演錄（中文或英文），均希寄我一份。

看報上，知道《新青年》已經(jīng)收回自辦了。以后的辦法如何？請擇要告我一二。

我很氣悶。我到了英國，沒有接到過北京朋友一個字！寫信給他們，他們只是不覆。現(xiàn)在再向你試一試，希望你不是“一丘之貉”!

但是，你如果寫回信，與其是當(dāng)天便寫一張明信片，不如稍過一二天，定心了寫一封較長的信。連北京近來的情形，校中的雜事，也同我談?wù)劇Ｈ羰峭巳膫€月，只是望到一張明信片，雖然“慰情聊勝于無”，卻是相等的失望。

玄同起孟，是“打定主義”不寫信給我的。或者是因為我的信，“不值得一覆”。所以我現(xiàn)在，暫時不寫信給他，恐怕寫了還是“不值得一看”。但是你若見他，請你代我問候；我的詩，也請你交給他看看。

我給你請安。

弟劉復(fù)

一九二〇／九／二五

按：載劉小蕙《劉半農(nóng)書信抄（兩封）》，《父親劉半農(nóng)》，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18～221頁。排印件，原編者注：“按原件中標(biāo)點排出”。今具錄，略去原整理注記。信中所云“附在這一封信里寄上”的“兩首詩”，今未見。

三

適之兄：六月前接到你寄給我的《新青年》，直到今天才能寫信說聲“多謝”，也就荒唐極了。但自此以后，便沒有見過《新青年》的面。我寄給仲甫許多信，他不回信；問他要報，他也不寄；人家送東西我吃，路過上海，他卻劫去吃了！這東西真頑皮該打?。?/p>

聽說你害了多時的胃?。唤鼇砜磮?，說你到上海考查商務(wù)印書館的編輯部，知道是你病好了：這是個可喜的消息。

啟明也病著，不知好了沒有。這一年，可算得“文人多病之秋”了！

你何以不努力做詩？我老實警告你：你要把白話詩臺的第一把交椅讓給別人，還是你的自由；但白話詩從此不再進步，聽著“鳳凰涅槃”的郭沫若輩鬧得稀糟百爛，你卻不得不負些責(zé)任。

我也好久做不出好詩了，丑詩卻是有的；三月前，寄了幾首在啟明處，你看見么？如今把最近夢中所做的一首詩，寫在下面（還有幾首在啟明處，是同時寄的）：

我的心窩和你的，

天與海般密切著；

我的心弦和你的，

風(fēng)與水般協(xié)和著。

啊！

血般的花，

花般的火，

聽他罷！

把我的靈魂和你的，

給他燒做了飛灰飛化罷！這是首真正的無題詩，應(yīng)當(dāng)受弗勞特的裁判；但因做得還有趣，所以醒后把他寫了出來（卻也修改過了幾個字）。

我近來的情形，真是不了！天天鬧的是斷炊！北大的錢，已三月沒寄來，電報去催，也是不寄；留學(xué)費也欠了三個月不發(fā)，高魯還逍遙自在，做他的官，領(lǐng)他的俸。我身間有幾個沙，便買支面包吃吃，沒有便算。但除閉眼忍受之外，也就沒有別法。（這是件不了的事，另有詳信在夷初處，請你向他要了看一看，救救我罷！）但有一件事要請你出力幫忙。我今天向蔡先生提出了一個《創(chuàng)設(shè)中國語音學(xué)實驗室的計劃書》，想來你不久就可以看見。這是我萬分希望他成功的一件事；我曾向蔡先生當(dāng)面說過，他很贊成；但他雖贊成，還要經(jīng)過種種的會。所以我要懇求你，也替我特別賣些氣力，使他早日有些成議，我真感激不盡了。

你能寫個信給我么？我給你請安。

夫人公子等均問好。

弟劉復(fù)。 九月十五日

M.F.Liu （劉復(fù)）

通信處 Aux bons soins de M.Liu,

62,rue Gay-Lussac,62,

Paris (5me)③

按：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0冊，第37～41頁?；叶扔坝〖ＣP直行書寫，行楷。凡五紙。

信末提到的那篇文章，即《提議創(chuàng)設(shè)中國語音學(xué)實驗室計劃書》，署“民國十年九月十五日”作，刊《北京大學(xué)日刊》同年11月16日第893號?？芍拘女?dāng)亦寫于1921年。

四

適之兄：南行歸來，得讀尊函，附到簡章、君剪報二紙，至感。報中謂弟所譯《茶花女》稱“蜜斯”不絕，真是閉眼胡說，此等新聞記者未免太可憐也。承問日來作何工作，殊愧。稍閑當(dāng)將《北平俗曲中之十三道轍》一文寫出，又《〈元典章〉詞例》亦可于短期中寫成一篇，暑假中則擬將《中國文法講話》中、下二卷完成之。率覆，即請著安。

弟復(fù)頓首

五月十三日

按：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0冊，第45～47頁?；叶扔坝〖ＣP直行書寫，行草。凡三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右上欄外印“東坡書懷素自敘格”，左下欄外印“半農(nóng)書翰”字樣。

劉復(fù)任北平大學(xué)女子文理學(xué)院院長期間，因“禁止女生跳舞，及令學(xué)生互稱‘姑娘’，以代‘密斯’”，引起輿論熱議，④事在1931年3月至5月間。又劉氏于是年4月，確有赴杭州、蘇州、江陰、南京等地的“南行”，⑤可知此信年份。

五

二百元已交出，茲將前途派人取款原信奉上，以為交付清楚之證。即請適之我兄著安。

弟復(fù) 二月七日

按：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0冊，第42頁?；叶扔坝〖ＣP直行書寫，楷書。原信無標(biāo)點。僅一紙。信箋圖樣漫漶，左下似為“中華民國二十年／一月煆藥廬制箋”。

“煆藥廬”是周作人的室名之一，此箋即周氏托人所制。查1931年1月20日周氏致俞平伯信，尚用“民國十九年十一月／煆藥廬制箋”，至1月26日信，已易作本信所用箋，上印《吳郡造維衛(wèi)尊佛背題字》雙鉤字三行云：“齊永明六年太歲／戊辰于吳郡敬造／維衛(wèi)尊佛”，周作人謂之“永明箋”。⑥顯然劉半農(nóng)亦在受贈之列。

劉半農(nóng)日記僅存1934年上半年，其中全未及本信中事，⑦則此信當(dāng)寫于1931至1933年間。

附：周明泰同日致劉半農(nóng)信

半農(nóng)先生有道：昨晚電話，敬悉經(jīng)卷已蒙

費心代為售去，得價弍佰元。茲遣人走取，尚乞擲示來手帶下為叩。前途望之殷殷，年關(guān)得此，可一展愁眉矣。謹代之九頓首以謝。專此，順頌

著安。

弟周明泰頓首

二月七日

按：載《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40冊，第43～44頁。灰度影印件。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二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左下角鈐“志父”陰文印。周明泰，字志輔，亦作“志父”，⑧周學(xué)熙之子，與劉半農(nóng)相熟。

六

適之兄：于廠甸中得《黛玉葬花圖》一幅，雖是俗工所為，尚不覺面目可憎。此已重加裱制，欲乞《紅樓》專家胡大博士題數(shù)字，將來更擬請專演《葬花》之梅大博士題數(shù)字，然后加以劉大博士之收藏印，亦一美談也。即請大安。

弟復(fù)頓首 三月十三日

請用甚小字題于畫之上方，并留出一定地位予梅博士。

按：載《胡適的日記（手稿本）》第12冊，（臺北）遠流出版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1989年版，無頁碼?；叶扔坝〖?。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二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右上欄外印“唐人寫世說新語格”字樣，左下欄間印有“半農(nóng)書翰”陽文篆章一枚。

此信附于胡適1934年7月14日日記之后，當(dāng)亦寫于1934年。

致周作人（二十二通）

一

新著二篇，乞六兄方家正之。弟□□頓，⑨戊午十二月初三日。

按：載周作人《曲庵的尺牘》，《過去的工作》，第63頁。排印件，今具錄。周文云，信后“別附一紙，題云《唐風(fēng)樓金石文字跋尾補》，第一篇為《錢玄同賀年柬跋》”，“第二篇為《徐□□名刺跋》”，即信中所謂“新著二篇”。

“戊午十二月初三日”，即公歷1919年1月4日。

二

起孟兄，承你和你夫人寫信來給我們夫婦賀年，我們要謝謝你。

現(xiàn)在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同你哥哥豫才先生商量。從前你們昆仲向我說過，想要翻譯外國文學(xué)上的作品，用小本子一本一本的出版。我很贊成這個意思，可是我們都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所以提議了多次，終于沒有具體的辦法。我到了上海，有一天忽然自己想到，我是個研究文學(xué)的人，近兩年來對于介紹西方文學(xué)的事業(yè)實在太冷淡，太不長進，應(yīng)得竭力振作，切切實實的做一番。于是我就想到，介紹西方文學(xué)是件極繁重的事，為翻譯者、出版者、讀書者三方面的輕而易舉起見，與其介紹長篇，不如介紹短篇。從這一個大前提上，我就生出一個具體的計劃，打算編起一部近代文藝小叢書來。這部叢書，就我的意見，打算分為甲乙丙三集，各集的材料大致如下：

甲集，文藝的本體，凡各人的小說、詩歌、戲劇等屬之。

乙集，議論文藝的東西，凡傳記、批評、比較談等屬之。

丙集，文藝的關(guān)系物，如音樂、雕刻、繪畫、歌謠等，雖非文學(xué)的本體，而實與文藝可以互相參證或發(fā)明者屬之。在這樣的計劃中，我自定的主要辦法如下：

一、譯而不作。

二、稿件以名人著作為限（乙丙兩集之材料亦然）。

三、篇幅不過長。

四、每集之冊數(shù)無定（甲集之冊數(shù)當(dāng)然多于乙丙）。

五、各集各冊均為獨立性質(zhì)，故譯編之孰先孰后可依便利排比，不必預(yù)先用一番目錄功夫。即將來全書能出到幾種，亦可聽其自然。此蓋因有人雖然天天在那兒說，要如何編一百種劇目，要如何在兩年之內(nèi)，邀集真懂英文之人，翻若干有用的書，則其實還是空談目錄，反不如我輩切切實實能做得一步便是一步也。

以上所說起初只是我一個人的空想，能不能做成尚在虛無飄渺之間。不料今天群益的老板陳芝壽先生來同我談天，我同他一談，他就非常高興，極愿意我和賢昆仲三人把這事完全包辦下來。于是我就和他正式談判，其結(jié)果如下：

一、編制法可完全依我的主張。

二、書用橫行小本，其印刷法以精美為條件，我等可與斟酌討論，他必一一依從。

三、各書取均價法，大約每本自四十葉至八十葉，定價全是一角至二角。若篇幅特長，在八十葉以上者則分訂兩本。

四、出版人對于編譯人，處置稿件之法，可于下三項中任擇其一。甲、版權(quán)共有，即你的歐洲文學(xué)的辦法。乙、租賃版權(quán)，即規(guī)定在若干部之內(nèi)，抽租值若干，過若干部則抽若干。丙、收買版權(quán)。

啟明！我們談到了這一步，你可以知道，這不是群言性質(zhì)，是及義性質(zhì)了。我希望你們昆仲幫我忙，做成這件事。因為我想，我們沒有野心沒有作用的人，借著這適宜的辦法，來實行我們的純潔的文藝介紹，不可以不算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的意思怎么樣？務(wù)必請你用快信回覆我，使我可以就近同他議妥一切。（我大約十號左右回江陰，所以要你寫快信。）若是你不是根本上不贊成，則對于各小條件上的商議也請詳細示知，因為這是極容易辦的。

我還有五層意見，雖然還沒有同該老板談及，卻可以預(yù)先向你斟酌定妥了，隨后向他提出。

一、我打算每年出書至少十二冊，即每人至少四冊，三個月一冊。其每年各書之名目，即于每年開始時，通信規(guī)定。

二、我以為對于處分版權(quán)的三種辦法，以收買較為直捷而少流弊。所以我的意思，每種要求他二百五十元的酬金，字數(shù)約在三萬至六萬間。但將來我們?nèi)缫倘?，其印刷?quán)仍要保存。

三、我們?nèi)〖边M主義，若商量較有進步，即與訂約，在《新青年》上，發(fā)表編輯趣旨。

四、訂約以出書五十本為最少數(shù)。

五、非得我等三人之同意，不許他人加入稿件。此非專賣性質(zhì)，乃恐無聊人來搗亂也。

如何如何，速速覆我。弟復(fù)。

按：載周作人《曲庵的尺牘》，《過去的工作》，第66～68頁。排印件，今具錄。據(jù)周文，此信“系用新蘇臺旅館的信封，背面印有紅字廣告五行云：‘本旅館冬令設(shè)備格外完全，各房間茶壺一律均用炭基爐，若厭手冷，有西洋橡皮熱水袋，若厭腳冷，有嘉興銅腳爐。雖在旅店，卻與家庭無二，務(wù)乞各界光顧。’”

又周文云，此信系“九年一月的兩封”之一，“是五日從上海新蘇臺旅館寄來的快信”?？芍獙懹?920年1月5日。

三

起明兄：

《英和字典》已寄到了。與群益的交涉，早已辦妥到了八九分。卻因我的雜事太忙，沒有工夫?qū)懶磐ㄖ?，似乎停頓，這是我的不是。如今將所議各節(jié)，擇要奉聞。

一、書名決用《近代文藝叢書》。刪去小字。

二、大致每月出一冊，能多出尤佳。

三、書的內(nèi)容，仍照弟定之三部分。但其陳義，當(dāng)由淺入深。故開首十號，均以在第一部分中者為宜。

四、已刊登別種報章雜志之件，不再入本叢書。

五、書分兩種裝訂，平裝每號實價二角，精裝四角。

六、每號字數(shù)，以三萬為常，但可有一萬字之伸縮，即至多為四萬，至少為二萬。

七、如材料過少，得合數(shù)種為一號。如過多，得分一種為數(shù)號，但至多不得過四號，即一種之字數(shù)之最大額為十六萬。此種書，應(yīng)合數(shù)號同時出版，不絡(luò)續(xù)分出。

八、編輯部之組織法，以我等三人為基本社員。此后如有同志，愿入本社，經(jīng)我等同意，而又肯守本社規(guī)則者，即認為社員。

九、請魯迅先生為編輯主任。

十、凡社員之著述，均用版權(quán)共有法。其版權(quán)稅率，分為三等。銷數(shù)在一千五百以內(nèi)，按定價抽十分之一。一千五以上，三千以內(nèi)，抽百分之十五。三千以外，抽十分之二。

十一、版權(quán)稅之交予，出版時先付一半。譬如初次出書一千部；即寄空白印花一千枚，并一千本書之版權(quán)稅之半。至再版時，再寄初印千部之半，并再版千部之半。其式如：

十二、凡非社員之著述，可由群益收買其版權(quán)。其辦法隨時由編輯主任及群益主事人議定之。

十三、凡社員之著述，如在版權(quán)共有期內(nèi)，欲另行刻入其個人著述之《全集》中者，此項全集出版時，應(yīng)以最特別之代售法，托群益代售。（但非專賣，不過折扣稍大耳）

十四、此項《叢書》，至少須出五十號，方可停辦。

十五、此項《叢書》，以一九二〇年七月一日以前為籌備期。在籌備期內(nèi)，稿件之多寡，可以隨便。七月一日以后，應(yīng)由編輯部按月交稿一種。出版人負按月出版之責(zé)。

以上各條，兄有何種意見，乞用快信通知（寄群益轉(zhuǎn)），以便續(xù)議。如無異議，弟即與群益訂約，由弟個人先行簽名，后乃寄交北京，請兄等簽名，因弟行期已迫也。

再：弟之第一種書為《Wilde短篇十種》（中有神話五篇，散文五篇），陽歷四月底可以寄回。第二種為《Turgénif 之散文詩》，陽歷七月初可以付寄。合并奉聞。

弟復(fù)頓首

按：載《中國現(xiàn)代文藝資料叢刊》第5輯，上海文藝出版社1980年版，第304～305頁。排印件，今具錄。

周作人《曲庵的尺牘》一文談到此信，云系“（民國）九年一月的兩封”之一，“一月二十七日由江陰所寄”?？芍诵女?dāng)寫于1920年1月26日或27日。

四

啟明兄：

你病中寫給我的信收到了。我希望這封信寄到北京時，你的病早好了。

另有一封信，是寫給你們諸位的，想來你已（不久就）看見；信中兩件事，我知道你是不能直接幫忙的；但要請你打打邊鼓，時時催催諸位先生，請他們不要擱，想來你一定肯的。（如他們懶著寫信，便請你代寫，如何？）

離倫敦時寄給你幾首詩，你見了么？如今又有幾首，另紙寫寄。還有幾首舊體詩，是做了頑兒的。你若是說：“這是半農(nóng)復(fù)古之征”，那就冤枉了。

到十二月中Collège de France⑩開了學(xué)，我便要著手實驗中國語的自然音節(jié)了：打算把律詩、古詩、詞、曲、散文、詩謠、說話等，一起實驗比較，求出一個構(gòu)成音節(jié)的共同原則來（這決不是平平仄仄）。這事如有結(jié)果，我們做白話詩、散文詩等，就有了一個堅固的保障；一面我們自己，也可以有個很清楚的指導(dǎo)：你贊成么？

我現(xiàn)在真是沒飯吃，你的書，只能遲一遲，請你原諒。

寄給你的孩子照片，收到了么。

弟復(fù)

九月十六日

仲甫可惡，寄他許多詩，他都不登，偏把一首頂壞的《倫敦》登出。

再：我的論詩謠的信，如尚未發(fā)表，請不發(fā)表。因為我打算再多找些證據(jù)，做一篇正式的文章。我此間有底子，不必將原信寄來。

按：載《中國現(xiàn)代文藝資料叢刊》第5輯，第305～306頁。排印件，今具錄。

劉半農(nóng)于1921年夏離開英國倫敦，赴法國巴黎大學(xué)研究實驗語音學(xué)；?周作人亦于是年患病，入西山修養(yǎng)。?故此信當(dāng)寫于1921年。

五

啟明兄：

鬧了好久的回國，卻是至今還沒有能動身，似乎有些騙你的嫌疑，所以現(xiàn)在先送張照片給你。

這是張“斜戴烏絨帽”的照片，是上月中蕙英夫人替我照的。

法國有古古怪怪的衣裳，也有古古怪怪的帽子。據(jù)說當(dāng)年王爾德在英國穿了古怪的衣服，招搖過市，結(jié)果便在招搖上增進了不少的聲譽。后來他到法國，還是如法泡制，法國人就睬也不睬他。這就可見奇怪服裝在法國人眼中，竟是值不得什么。我曾在巴黎市上看見一個穿著大黃馬褂，拖著大辮，戴著大紅結(jié)子西瓜皮的中國人（或者是蒙古人），我見了還不免一呆，向他細瞧一眼，而法國人卻全沒看見；若換在倫敦市上，早就有一群小小孩子和大小孩子跟著他，大呼Chin-Chin-Chinaman了！

法國學(xué)校里的制帽有三種：小學(xué)校的是我國打齋飯的小和尚的帽子，中學(xué)校的是翠屏山里和尚戴的尖角帽，大學(xué)校的是我國戲臺上家奴戴的帽子而少去一個摘子。這后一種帽子用烏絨做，上面有五色絲帶以表科別，還有金碧交輝的徽章。將這帽子給年輕的女人戴，并不算什么不稱；但實際是男女生都可以戴得；有許多男學(xué)生早已于思于思了，也還戴著。

不過巴黎大學(xué)二萬馀學(xué)生中，常戴這帽子的不到五十分之一。普通學(xué)生所戴的帽子，即是最普通的“銅盆洋帽子”；不過到得畢業(yè)時，大家買一頂烏絨帽回去，掛在書房壁上，做個紀(jì)念而已。

我也從沒有戴過這帽子，直到與巴黎大學(xué)脫離關(guān)系了才買一頂來做個玩物。

關(guān)于常戴這帽子的一班人的生活，我有《烏絨帽》一詩，另紙錄上。這里的生活在我現(xiàn)在看去是不贊成的；但我若輕了十五年年紀(jì)，我一定也是此輩中之一人。這非但是我可以干干脆脆承認的一件事，而且我對于我輩的冬烘生活與此輩的快樂生活之間，也至今還不能用客觀的標(biāo)準(zhǔn)去下什么判斷。我對于此等人，一方面是覺著他有趣，不足為訓(xùn)，一方面又覺得他可以喚醒我輩青年時美夢之一部，使我們覺得自處于無聊的干枯的生活之中；我的感想如此而已，如此而已。至于我的詩，乃是用游戲筆墨做的，主意只在略寫事實，并不含有批評或褒貶的性質(zhì)。

問你的好，并問羽太夫人好，令郎令愛等好。

復(fù)。五月三日

按：見2019年西泠印社拍賣公司秋季十五周年“中外名人手跡暨五四百年紀(jì)念專場”拍賣會。今據(jù)原件錄出。硬筆直行書寫。僅一紙。隨信附《烏絨帽（游戲詩）》九首及注二紙，末署“一九二五，三，一九（密卡雷）巴黎?！笨芍诵拍攴?。

六

……

船快到上海了，趕著寫封信與你，預(yù)備一到上海就付寄。其實這封信也盡可以不寫，因為見面在即，要懶也就懶過去了。無如從馬賽開船以來，船愈開愈近本國，我的手便癢著愈想寫，結(jié)果終于是寫了；非但寫了，而且恐怕要寫得很長。若然你看了覺得這種多言而無益的信還不如不寫為妙，那就不要怪我，只怪我的手，見面時請你痛責(zé)手心十下便了！

離開了本國五年半，到今年一月一日以后，就無一日不打回國的念頭。明知回國之后，所聞所見所接觸，無非是痛苦憤恨而已；但即使是痛苦憤恨，也總覺要同他挨近了才甘心。這種的心理我自己也不能解釋；亦許是理知上的事是可以解釋的，感情上的事是根本的不能解釋的。

因為，某種原因（你所知道的），我們直挨到了六月十七日才能從巴黎動身到馬賽。原定的開船期是六月十九，卻不料到了當(dāng)天，因為船上的廚子鬧罷工，船不能開。等到罷工風(fēng)潮完畢了，輪船公司又大打其小算，索性將船期縮減一班，將兩班合一班，延至七月三日開行。這一來，我們就大倒其霉了。不但是腰包里起了恐慌，便在這無可流連的馬賽地方，俘虜般的硬等上兩禮拜，聽著馬賽人說那“C’est engtengdu”?派的土音，也就無聊到萬分以上了。

到馬賽街上去走走，覺得同巴黎也就差不了許多。加非館仍是那么的多，可是增加了不少的乞丐。有一次，我從客棧中走出，走了至多不過是北大一院到二院那么多的路，就碰到了七披［批］的乞丐；其中有一披［批］是一個女人坐在地上，一個八九歲的大孩子躺在一旁，裸著體，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子抱在懷中。這種景象只有我們東方野蠻國里有罷！在巴黎文明都會里是永世看不見的！

在巴黎街上處處有雕像點綴，到了馬賽就簡直沒有了。馬賽的建筑物，只有一個Notre-Dame de la Garde?很特別，乃是在一座俯臨全城的小山頂上，造起一座禮拜堂，禮拜堂頂上造一座奇大無比的金身圣母像，數(shù)里之外，面目猶隱約可辨。歐洲的建筑物，我雖然看得很少，但就所看見的幾個說，有如倫敦的圣保羅與西明斯德，巴黎的娘娘廟與曼特林，都是大名頂頂刮刮叫的，可都是龐大有馀，氣魄不足。至于凡賽行宮，那簡直是個校場上的演武廳的廓大，可加以評語曰豈有此理！

我所看見的較有氣魄的歐洲建筑物，只有兩座，其一是比國的大理院，其二便是這馬賽的天后宮。（我上文將巴黎的Notre-Dame戲譯為娘娘廟，此處又將馬賽的譯為天后宮，因為馬賽人有個迷信，說凡是航海的人，若經(jīng)過此圣母像而不行禮，則海程不利，其事與吾國海人之敬禮天后同）但若要與我們中國的建筑物相比，就差得多了。便就北京說，非但是三殿，單是崇文、宣武、永定三門，已很夠表出泱泱大國之風(fēng)，沒有半點小鬼氣象。（聽說前年吳秀才有拆毀三殿之意，真是該死該死該該死，混蛋混蛋混混蛋?。?/p>

這馬賽的天后宮，壽命已有一千年了，看去還像新的一樣。可憐西湖上的雷峰塔，早就破爛得像個火燒癩痢頭，到去年索性倒掉了。若說我們中國人野蠻不開化，在這不能保存古物一點上，卻正可以當(dāng)之而無愧！離巴黎前得兼士來信，說有個美國人要到新疆開掘古物，北大也派陳萬里先生同去。當(dāng)真！這已是中國學(xué)術(shù)界中破天荒的一件事了。但試問新疆是中國的土地，美國人豈能自由開掘！若換作美國土地上有什么一宗古物發(fā)現(xiàn)了，我們中國人能不能去開掘？可憐我們中國內(nèi)務(wù)部的一班官老爺，對于北京古物陳列所里的一些勞什子，便愛護到什么似的，連看的人要動筆抄寫都不許（這是全世界中沒有的怪事，其中自有隱衷，姑置不論），偏在這等處，卻大闊氣而特闊氣，哼！好東西，你還配得算有腦筋么！

法國是個文化集中的國家，可惜是太集中了。若然你只到過巴黎，你必定要說法國是世界最美最富的一國。到一出巴黎城，可就兩樣了。單就Colombes?一處（就是從前開豆腐公司，現(xiàn)在設(shè)有華法教育會的“華法事業(yè)”的發(fā)祥地）去一看，已就憔悴可憐，夠叫我們搖頭嘆氣。若說馬賽，本是法國的第一海港，而且也是第二名都（也有人說里昂是第二，馬賽是第三），據(jù)我們想，他至少也總有巴黎的一半或三分之一大，那知大大不然，簡直連十分之一也趕不上。大街只有三條半；最大的鋪子只能比到巴黎的三等鋪子；游觀之地如博物院、公園、戲院等，也只能說聲算啦，有的有的！最奇怪的是當(dāng)?shù)赝耆珱]有印過一本書，所有的書都從巴黎運來，由小書鋪發(fā)賣。我說小書鋪，因為這種書鋪的局面，不過和東安市上的大一些的書攤子差不多。非但是書，便是普通用品，也時感缺乏。我要買六打S.E.的干片，只買到了四打，要買個小紅燈泡，竟沒有買到?？偠灾覀儚陌屠璧今R賽，只在火車上走了十二個鐘頭，已換了一個世界。所以我們說笑話：若然有人拿個大炸彈從鐵塔頂上擲下，將巴黎一下炸光，法國的文明，就從此rien du tout?了！

但有一事不要忘了，馬賽的火肉，熏肉，香腸都很好很便宜。

馬賽有兩種特別店：一是刷靴店，一是毛廁店。

開船的一天到了，一到碼頭邊，就看見一個挑水的中國工人。“挑”之一字，本是歐洲字典中沒有的，所以我們一看見挑水，已就接觸到了故鄉(xiāng)風(fēng)物了。到上船之后，見三等艙中的茶房，都是中國人，但可惜都是廣東人，要說國語是說不通，要借用法語也是借不通。到了此處，真感到了國語沒有統(tǒng)一的痛苦。像章士釗那小鬼，膽敢想做禁用國語的屁事，固然是罪在不赦。便是過于熱心于國語的先生們，不從大處著想，只在小枝小節(jié)上左挑右剔，弄得國語問題起根本的搖動的，我也要斬釘截鐵的說：厥罪惟均。

我們夢想回國，已有那么多的時候，所以到了真要回國了，心中只是充滿了回國以后如何歡慰的夢想，對于法國，并沒有什么留戀。但到船漸漸的離開碼頭了，小蕙高喚了幾聲的adieu,la Frante［France］！?可又把我喚回到了巴黎的拉丁區(qū)里去了。法國人常說：法國是外國人的第二祖國。這話雖然過分些，可至少也有一半是真的。因為到了法國的人，往往自己并不覺得是個外國人；所以如此者，因法國的外國人太多，法國人看慣了，也就決不把你當(dāng)做外國人了。因其如此，所以外國人到法國，總比到別國舒服些。這是法國的好處。但也有他的壞處：有許多人到了法國就不想回去了。啟明你相信么？巴黎留學(xué)界中，還有一千八百九十幾年派來的老前輩，換句話說，便是十九世紀(jì)中的老前輩！問他學(xué)到了些什么呢？恐怕除向婊子問價說聲Com bien？?之外，也就沒有什么罷！

至于我之于拉丁區(qū)，也就說不出他的具體的好處來。盧森堡里坐坐也嘸啥罷，可惜我覺得人為的公園，總有點俗不可耐。但拉丁區(qū)總還是好的。我覺得他正如我穿了三年到臨走時才拋去的一件破棉袍，穿著了總是舒服，不穿總是難過?，F(xiàn)在和他相別了，雖然未必便是永別，卻至少總要別上三年五年罷！

開船以后，船便在地中海里走。地中海的風(fēng)浪，一向是有名的，這一次可真是風(fēng)平浪靜；走了五天五夜，只有些小小的簸動。開船的第二天正是陰歷五月十五，在歐洲五六年中從沒有能看見過很好的月亮，此番可給我大看特看了。半夜時全船都已睡靜，我還仍舊在甲板上，直看到兩點多鐘才下艙，寫了二十八個字：

人聲寂寂中天靜，

三五疏星兢［競］月明。

一片清平萬里海，

更欣船向故鄉(xiāng)行。

做舊詩我本是外行，這不過將行程所經(jīng)，寫下留個紀(jì)念，等于舊小說中“有詩為證”一類的歪詩便了。

這回同船的中國人大多而特多，比到來時只有禧文一人作伴，情形大不相同了。中國人中乘頭等的有一位，是荊生將軍的秘書，現(xiàn)在失了寵，送他盤費，請他打地蓋了。乘二等的原來只有一位，是個從美國繞道歐洲回國的學(xué)生，“像煞有價事”到了不知其所以然。后來又加了一位，乃是從三等艙中轉(zhuǎn)過去的。這位先生從美國轉(zhuǎn)學(xué)英國，他說三等艙是下等人坐的，所以情愿打電報到巴黎，籌了三千法郎改二等，但已屈辱他做了近一禮拜的下等人了！

三等艙中有二十四五個中國學(xué)生和一個“外交官”，四等艙中也有十幾個學(xué)生。其中舊相識很少，只有一位周梅蓀先生，是個睏在書堆里的蠹魚，一位程演生先生，那是無須介紹得的了。在這許多學(xué)生中，習(xí)“虛學(xué)”的很少，習(xí)“實學(xué)”的很多：有造玻璃的，有紡織的，有造糖造啤酒的，有裝置電機的……我覺得這種人的留學(xué)，真已能走到了一條正路。他們知道在歐洲居留的時間不能多，不能多在理論上用咿唔咕［呫］嗶的功夫，所以趕快學(xué)成了一種技藝，預(yù)備回國去應(yīng)用。這種的技藝，在我們搖頭擺腦的新冬烘看起來，或者可以說是不登大雅之堂，而實際卻是挽回中國國脈的“奪命丹”。因為我覺得中國社會之根本不如歐洲社會者，只在于一般人民之生活不安。若老是整天的愁窮叫苦，吃朝頓，沒夜頓，即使是洋鬼子不用大炮打來，我們也遲早必有自斃的一天。要挽回這種危險的局面，惟有趕快設(shè)法增進民間的富力。要增進民間的富力，靠大工業(yè)是靠不住的，因為大工業(yè)只是成全了幾個資本家，造就了無數(shù)的豬仔似的苦力?？啃」I(yè)也是靠不住的，因為織席賣履的小工業(yè)，并無補于民生國脈；試看土耳其人擺小攤子的本領(lǐng)，總算是世界第一的了，而其老不長進依然如故也。大工業(yè)小工業(yè)既然都不行，那就不得不求之于中等工業(yè)，就是資本在五萬以至十萬之間的工業(yè)。若然我國每一大縣有這種工廠三五家，每一小縣有一二家，你看罷！不出十年，我們的面目，必然完全兩樣了。必須到了那時，然后才可以在教育上收到在［正］當(dāng)?shù)男Ч?。這正合于孔老先生“既富矣然后教之”那一句話。照現(xiàn)在的情形，憑你是段老爹，張老爹，馮老爹，至多只能在爛腿上多貼一兩個膏藥而已。我并不是研究社會經(jīng)濟的，或者我所說的完全等于吳鑒光的瞎說，但我自己總還覺得不甚大錯。因此我很希望同船諸公，回國后好好的干，不要今天一場牌，明天一席酒，到一年半載之后，將所學(xué)到的完全從糞門里瀉了出去。我更希望社會能看重他們，成全他們，不屈逼他們?nèi)プ鲑u子女的勾當(dāng)，也不請他們?nèi)プ龉?，戕賊了他們的人格。

四等艙中，除中國學(xué)生外，還有一幫潮州華僑，是從南美洲轉(zhuǎn)道歐洲回國的。這班人也是老老實實，忠忠厚厚的，但說到清潔問題，可就有些可議了。有一天早晨，我看見他們所帶的一個小孩，在篷帳門前撒溺，就有一人將亂紙蘸了溺，塞入小孩口里！這種的懲罰可真是“出乎意表之外”了，但他們做大人的在甲板上隨口吐痰，吐了隨便的腳底一擦，也未免太自由罷！但這種的自由并不是我們中國人所專有，有一個法國女人，暈了船就不擇地的亂嘔，甲板上也嘔，飯廳上也嘔；非但自己嘔，還縱容小孩子在飯廳扶梯旁撒溺，撒的滿屋子奇臭。

在學(xué)生中，也鬧了一些小笑話。開船一天之后，就有三個學(xué)生和前文所說“外交官”也者，在飯廳上大打其麻雀。整整打了兩天，不知為了什么發(fā)生了爭端，只聽得拍的一聲，“外交官”已吃了一個耳光，“外交官”豈肯答應(yīng)，隨手拉過一個汽水瓶來，乓！接著又是一個盤子，接著又是一個糖盂，接著又是一個盤子……打成一片的乒乒乓！幸而拉的人多，沒有傷人。明天船上辦事處將這“外交官”及其對手者叫了去，痛罵一頓了事。這在他們有什么要緊呢，但我們?nèi)w中國學(xué)生的臉，給他丟凈了！嗚呼，此其所以為“下等人”歟！

在船上或在火車?yán)锏墓怅帲偸情_始時過得很快，愈入后便愈慢。從馬賽到波賽，也有五整天的功夫，但只是一剎那的過去了。我現(xiàn)在想來想去，再想不出當(dāng)時做了些什么，只記得開船第三天看了意大利的Stamnoi［Stromboli］火山。以后曾談過幾次吳稚暉老先生。

意大利的火山，前回來的時候在夜半經(jīng)過，又正碰著了他的噴火期。那時我們都已睡了，聽著了消息便披衣跑上甲板去看；那冷風(fēng)撲面，熔石飛空的景象，至今還如在目前。這回卻不湊巧，經(jīng)過的時間是在上午七點，又不在噴火。因此看火山只看到了“煙山”，雖然船離火山極近，幾乎連噴火口都可以看得清楚，可更覺得索然無味了。亦許是山靈有知，前一次是給我一個美術(shù)的欣賞，這一次是給我一個科學(xué)的觀察；無如我既不是美術(shù)家，也不是科學(xué)家，那真是辜負了他的盛意了。

火山是害人的東西，但我們在黑夜里看火山噴火時，心中就只有一個美的觀念，再不去管他是害人是益人。這正如你批評譚［鐔］百姿中所說，決不因為看了劍托上的雕刻，就想到了殺人。但在這等處，究竟也有不少的區(qū)別。譬如常州有位前輩先生，據(jù)他的后進們說，他在前清做官時，吃不下飯了就要向監(jiān)牢里提出幾個犯人來當(dāng)庭砍去了下飯，這叫做什么話呢？又如《新潮》里登過一篇小說，說有一個包造避火房的工程師，一味偷工減料，到他所造的房子遭了火，他還嘴里嚼了一塊糖，擠在人群中看火，看著一個個的人活剝剝燒死，這又是什么話呢？

至于談到吳稚暉先生，乃是因為那一幫潮州朋友中，有一位老者貌似吳先生而引動了頭。一動頭，就有幾位當(dāng)初跟著吳先生到法國，后來又跟著他在里昂讀書多時的朋友，一齊加入談天。于是一件一件的講：講到他到香港時，貼出條子，叫大家謹防掱手，結(jié)果是他老先生自已被掱去了二十八塊錢。講到同船有某位先生的褲子破了，他替他縫補好了。講到船上的毛房臟了，他提了水去仔仔細細，一絲不茍的洗干凈了。講到他在里昂，兩法郎一天過了好多天。講到有人向他借錢，他說我吳稚暉老了，□□賣不出去！?講到他每天晚飯后坐在石墩上談天，環(huán)而聽者數(shù)十人，他講了些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結(jié)果是他指著某位先生說：當(dāng)心，你還是坐下的好，別叫小兄弟氣惱了！又說：老鷹□□滿地紅，?這有什么要緊呢！……諸如此類，此時記不勝記。總而言之，吳先生是個百開不疲的話匣子，所以我們的話匣子一開，也就再也關(guān)不住的了！

吳先生是當(dāng)今一大奇人：這是句掛在天安門上誰也不能不承認的話。但他老先生不用其專長而喜用其較不擅長，也就無可諱言。我們希望他的是馬上坐進小茶館，一手剝著瓜子花生米，一手提起生花妙筆，不分日夜的著出幾部奇書來，使我們干枯的腦子里活動活動，而他老先生可是至今不干。他不干于他沒有什么要緊，可是大苦了我們這班想吃天鵝肉的小子了！

船到了波賽，停八點鐘，上岸去走走，買了幾包煙，幾包“突厥樂”，吃了些冰，走完了三條半的街，得到的總印象是“糟”。

這地方是永遠不會長進的。土人的生活，只是強兇，無恥，與竹杠。至于白人，若然是久居此地的，也當(dāng)然只有強兇與剝削。但無論如何，旅行中經(jīng)過此地，總還覺得有不少的趣味，因為有許多小出產(chǎn)和小美術(shù)品，可以證明這地方受到了埃及，波斯，土耳其等國的舊文明的影響，使我們腦筋中發(fā)生新奇的感想；至于其蒲底，那就簡直是原始社會的色彩了。

從波賽過去經(jīng)了一夜多的蘇彝士運河，便到紅海。蘇彝士河在我來時，是旅行中最美快的一截，因為正值月圓，船在河中慢慢的走，宛然是本國隋河中景象，而且處處有五彩信號燈點綴，較之隋河中尤為有趣?？上菚r蕙英夫人還暈了船躺著。這回月圓雖然已過了三四天，但到十點鐘以后，仍是清輝萬里。蕙英夫人也不暈船，能帶了孩子們到甲板上去看看月亮，聽聽多年沒聽過的蟋蟀叫，同小蕙說：這就是你國語讀本中所讀到的蟋蟀叫。因此我覺得這回的經(jīng)過蘇彝士，也可算得全程中最好的一截；有二十八個字：

重來夜過蘇彝士，

月照平沙雪樣明。

最是岸頭鳴蟋蟀，

預(yù)傳萬里故鄉(xiāng)情。

過蘇彝士以后進了紅海，可就是大倒其霉了！我來的時候紅海里并不大熱。這回動身前雖有許多朋友向我說起紅海夏季之熱，我總還帶著三分的不相信，以為熱帶上是沒有冬夏的，不料一進海，寒暑表就飛也似的漲起來，室中是二十八，三十，三十二，三十五，三十六，太陽里是四十五，五十，五十五，六十，嗐！在巴黎傷了風(fēng)洗蒸浴，也不過是三十五度，現(xiàn)在便在這三十五六度中過五天五夜的話，還了得！還了得！汗當(dāng)然是不住的流；椅子桌子是沒有一處不燙；有些地方的油漆也融了，擱上東西去馬上粘黏住。風(fēng)是一些沒有的；開著電扇，也至多只能降下半度的熱，無濟于事。有一個火夫，便在這當(dāng)兒熱死了。

在這奇熱之中，還有一件要不得的事，就是不能好好的洗澡。我們?nèi)扰撝须m有兩個澡盆，兩個雨浴，但實際只能沖涼，不能去垢，因用海水洗澡，就不能用肥皂（肥皂一見海水，馬上起化學(xué)作用變成了不知什么），而要去垢，卻非用肥皂不可。因此我們雖然天天洗澡，只是自己騙著自己，算是有了這么一回事！直到后來到了西貢，船在淡水中我們才能好好的洗了幾個澡。但據(jù)演生說：這回已算享了天福了。前回他與吳稚暉先生同來時，坐了四等艙，就完全沒有洗澡的權(quán)利。身上臟了，只能脫光了到水龍頭下去沖；若有時碰到了從安南回去的法國鬼兵也來取水或沖洗，他就把你一腳踢開！在同行許多人中，又找不出一個能說法國話的去同船上交涉，那才是苦咧！

因?qū)懙较丛?，就不得不連類而及于毛房。船上的毛房，坑底是用的英國舊式活門制。這種坑底真是糟不可言。

我本是個生活簡單（腦筋當(dāng)然也很簡單）的人，所以什么都是隨隨便便。但天熱了不能好好的洗澡，吃了飯不能好好的拉屎，也未免暗暗叫苦。

紅海過了就是其蒲底了。這地方我來時沒有經(jīng)過，所以很想上去看看，但是許多人說不值得上去，天氣又還同紅海中一樣的熱，我也就從此中止了?？赐寥松洗瑏碣u的東西，只有小檸檬，蒲扇，小草窩，下等煙草等；用望遠鏡向岸上看看，雖有幾座洋房，卻被陽光蒸灼得憔悴萬分，大有沙漠色彩。

這本是塊沒用的地方。法國人雖然把他硬開出來，做個船只往來上煤上水之處，可也是無論如何弄他不好。說天時是熱不可耐，說地利是全無出產(chǎn)，說人文是土人尚離原始社會不遠。因此名義上雖然叫做法國的殖民地，而居留的法國人，不過一二百人。

一下子有許多朋友上了岸回來了，問他看到了些什么，可是完全無有。因時在下午兩三點鐘，所以街上的鋪子全關(guān)了門避暑；開門的只有一家法國的加非館，竹杠卻并不甚兇，比在波賽好得多。土人的竹杠程度，也比不上波賽。波賽土人賣東西，索價可高于實價至五十倍以上，此地卻不過三倍五倍。但兇惡起來，也還一樣的可怕。據(jù)說去年有位中國學(xué)生在波賽被土人捅了一刀，這回有位湖南劉先生，也被其蒲底土人打了一蒲扇。

其蒲底是個一覽無遺的地方，所以上岸不到一兩個鐘頭就回來了。但是梅蓀和一位石先生，過了三四點鐘還不見回來；看看船要開了，我們在船上的都急起來了：許是他們被土人綁了票去，那真大不得了。后來他們回來了；問其何以姍姍來遲，乃是因為熱得坐在加非館里，懶得不能動。

……

按：載劉小蕙《劉半農(nóng)書信抄（兩封）》，《父親劉半農(nóng)》，第221～232頁。排印件，原編者注：“按原件中標(biāo)點排出”。今具錄，略去原整理注記。

劉半農(nóng)于1925年7月自法國馬賽乘船歸國，8月7日抵滬。?此信開頭云：“船快到上海了，趕著寫封信與你，預(yù)備一到上海就付寄?！眲t當(dāng)寫于1925年8月初。

七

大札到。兄整理古文舊譯，弟則頗思讀佛經(jīng)，欲稍稍習(xí)其筆法，為翻譯古印度聲明書之備，或者開倒車程度，更勝硯兄一籌耳。聞疑古亦頗開倒車，但不肯向弟明說。此是見老者而挺胸突肚之故智，其中自有玄妙天機，不宜戳破紙糊老虎也?！靶廖春擦帧蔽粗奥劊恢謸v什么鬼，兄真是頑皮老孩子也。談天抬杠，甚樂為之，或到孔德或到苦雨齋，當(dāng)惟命。惟如今日大風(fēng)，敢告不敏。

今日刻此小印解悶，若笑歪嘴巴，恕不負責(zé)。

廠甸無所得，只張龢菴《百花箋譜》二冊頗可人意，但骨董先生決不視為珍品也。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題“覆周啟明”。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此信言“弟則頗思讀佛經(jīng)，欲稍稍習(xí)其筆法，為翻譯古印度聲明書之備”，后一信則逕稱“翻譯聲明書，只可稍參古人譯經(jīng)筆法”云云，則兩信相去不遠，均寫于1927年（見下函），且此信在前，殆無疑問。又信中所謂周作人“整理”的“古文舊譯”，當(dāng)指其1911年初以文言譯成的《黃薔薇》一書，育珂摩耳著，商務(wù)印書館1927年8月初版。

八

吾鄉(xiāng)諺語云：“癡漢等婆娘，婆娘勒浪乘風(fēng)涼”，此可為昨日之事道。惜以婆娘奉屈，未免小小對不起耳。弟集舊作，擬只收數(shù)年來論學(xué)之文，關(guān)于語言文字音律者居十之九，雜文一概不錄，故《靈霞館筆記》亦只得暫擱，或?qū)砹磔嬰s文，自在必收之列。今次之書，頗想大板精印，又想以略昂之價，將板權(quán)出賣，庶可買幾個窩窩頭吃。但書店掌柜多已富而胖（衣萍語），正不知有人要買否耳?！镀哝摇分兄弧断刺繕颉芬黄獦O佳，其馀均是詩鐘之類，不值得重印。翻譯聲明書，只可稍參古人譯經(jīng)筆法，于是見原本之莊嚴(yán)美妙。若要學(xué)到十分，則誠如兄言，看者不便，轉(zhuǎn)失譯書之旨。過年來只寫過《音律尺算法》二十紙，又昨夜及今日略翻梵文字書，此勉強可算作自己受用之事，其馀全是糊涂過去，不是替他人修改無聊稿子，便是為瑣事打擾。如此過去，即便活到三百歲，恐亦只是一個大草包耳。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題“覆周啟明”。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信中云：“過年來只寫過《音律尺算法》二十紙”，此文刊《音樂雜志》1928年1月10日～3月10日第1卷第1～3號，落款云：“一九二七年二月四日，劉復(fù)識于‘三家胡同’之底?！笨芍拘女?dāng)寫于1927年。

九

有友人作俞曲園年譜，凡二十馀萬言，頗費心血，丐弟為之正疵謬。弟自問此事不宜假充內(nèi)行，惟有懇兄轉(zhuǎn)介于平伯兄。倘得允諾，當(dāng)將稿送去。如平伯愿為作一小序，或為增益材料，作者必九頓首謝也。

歸來尚未得唔［晤］談機會，甚悶悶。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題“與周啟明”。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此信請周作人將某人所作俞樾年譜轉(zhuǎn)介于俞平伯。周氏果為代達，見1928年9月26、29日周、俞往來函件。?則此信當(dāng)寫于1928年9月26日前不久，很可能就在25日。

一〇

昔有人蓄二妾，字之曰田田錢錢，謂不有田，當(dāng)有錢，不有錢，當(dāng)有田，恍惚此人是放翁，但苦記憶不審，望硯兄為我一決之，能示出處更佳。

（余去年與豈明同寓多田家，共筆硯者五日，故相約以硯兄相呼也。）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題“與周啟明”。排印件，今具錄。

張作霖入主京師，劉、周二人寄寓日人多田家避難，事在1927年9、10月。?故此信當(dāng)寫于1928年。

一一

舉介紹宋君，擬請

囑其日內(nèi)到女院與鄭穎孫兄一談，聞徐任民兄談馬五先生本年不來，高中國文空出兩點，弟擬推北大新畢業(yè)之敖士英君擔(dān)任，不知 兄同意否？北新老板李志云來此，日內(nèi)擬請彼吃飯，乞兄一陪，因欲找到此公之熟人，頗不易也。即請著安。

弟復(fù) 八月二十日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天津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3頁。排印件，今具錄。（以下同）

信中談推薦“北大新畢業(yè)之敖士英君”擔(dān)任高中國文事。查敖士英系江西清水人，1930年從北大國文系畢業(yè)。?此信當(dāng)亦寫于1930年。

一二

手示敬悉，張君譯稿尚存陳援庵處審查，今日到校，未能見彼，日內(nèi)當(dāng)向一詢確息奉聞也，專復(fù)即頌専齋老人日祉

弟曲庵合什

十二月十二日

難明白小印甚佳，是張越丞所刻否？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第7頁。原整理者注“原無標(biāo)點”。

“難明白”印，確系印人張樾丞所刻。?在現(xiàn)存周作人、俞平伯往來通信中，首見于1930年11月27日周函（此印后數(shù)用），?與劉半農(nóng)此信月日相近。查周作人日記，是年12月13日確有收到劉半農(nóng)來信的記錄。?則此信或即寫于1930年12月12日。

一三

豈老硯兄：前星期公宴百年兄未能到，即知 道體違和。適值有搬家之忙，未能到苦雨齋一談，甚以為歉。昨奉 手札，知欲打聽筆店之善者，而加以采擇焉。是誠有裨風(fēng)雅之盛事也。雖然以弟之愚所說，豈能有當(dāng)哉！亦姑瞎三話四而已。謹案：北平之筆，有戴月軒焉，有賀蓮青焉，弟均嘗試一二，前者較廉，后者較貴，然而不好則一也。又有李鼎和焉，其店蓋在上海，其筆則各南紙店代賣，價頗不貴，然而好者不過什枝中見一二，且式樣不精，置之案頭頗不好看，不足取也。去歲有吳昆山其人者，提白布包到弟家兜買賣，弟曾報效其三五十塊洋鈿焉，此人頗能研究，且于裝璜上力求精美，然筆則不甚佳，弟前后僅得兩筆，至今尚用之，其馀蓋置之高閣。云有寧玉和老人，常在馬老九處，所制“篆號之筆”，五枝中容有一枝好，“狼毫大卷筆”亦然，似尚不惡，式樣不講求而廉價，亦自可喜，故弟至今尚報效之。惟年節(jié)以后，僅來過一次，以前每月必來一二次，不知何故，或者他處有闊買賣歟，或者病歟，均不得而知也。此上亂說一陣，于兄可謂完全不得要領(lǐng)，然而弟所知者，只有如此，已罄心嘔肺而出之，若有隱瞞，皇天在上，鬼神殛之?？偠灾?，統(tǒng)而言之，現(xiàn)在要找到一筆店，買一枝，好一枝，不特為事理之所無有，抑且為天理之所不容，是誠不得不仰天推［椎］心而泣血者也。有一朝鮮人，名金鏞化，弟不相識，暑假前來此，欲入輔仁大學(xué)，弟已援去年某白人學(xué)生例允之，彼遂歸日本一行，暑假后來平，又來見我，弟告以輔大教務(wù)長已辭去，暑假前所允，是否有效，可往見沈三爺，即以介紹信付之，結(jié)果碰一釘子，今天彼又來見我，欲找日文鐘點，弟于此道，完全不知，只得再寫一介紹信，而我 兄麻煩，?千乞恕之。匆匆即請痊安

弟復(fù) 九月十三日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第5～6頁。

信中提及“前星期公宴”陳大齊（字百年），而周作人因病未到事。查錢玄同日記，1931年9月6日項下云：“七時至東興樓，馬二、馬四、劉半、樊逵、周作五人賞陳大齊吃飯（他剛從南京來也）。周作因目疾未到，邀我作陪”。?可知此信年份。

一四

豈明老兄硯右： 翰悉，髡鉗箋亦拜領(lǐng)，多謝多謝。羲皇上人簡，竟付洪喬，不勝豈有此理之至。幸留副稿，更錄一通。即請 道鑒。

弟復(fù)頓首

三月廿八日

弟近來腳痛，坐立尤甚，靜躺三日，聽天際風(fēng)聲虎虎，看簾前濛濛然落黃沙，馀無所作，真羲皇上人，視兄靜坐尤勝也。今日小愈，又起寫《一雅》，不肯放手，乃知此福不能久享，命也夫。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第3～4頁。

信中談及“拜領(lǐng)”周作人所贈“髡鉗箋”事，此箋為周氏1932年2月底自制，?3月23日贈劉半農(nóng)一匣。?可知此信年份。所云《一雅》一書，是劉半農(nóng)等人“擬編的一部《中國大辭典》的一個試編樣本”。全書未成，僅寫出一部分（即論文《釋“一”》），刊《國學(xué)季刊》1932年3月第3卷第1號，時間上亦是佐證。

一五

質(zhì)然?幾錢銀子可買到《焚椒記［錄］》，至可喜賀，買到乞見假一讀。寶顏堂秘籍中確有此種，天炎人懶，不愿到圖書館去也。蒙難紀(jì)念，忽忽五年將近無，?如何不白發(fā)日增，今年十月二十四當(dāng)與公各破費兩銀，共邀知好吃一頓如何？專齋道座

弟曲 七月十三夜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第3頁。

信中所云“十月二十四日”為五周年“蒙難紀(jì)念”，當(dāng)指1927年張作霖“入京主政”后，“北新封，語絲?！?，周、劉二人外出避難，于10月24日始出一事。?可知此信寫于五年后的1932年。又《焚椒錄》，金人王鼎著，有寶顏堂秘笈本。周作人1932年7月23日日記有“改訂《焚椒錄》”的記載，?亦是佐證。

一六

豈翁硯兄老大哥足下：尊札拜讀，不勝惶恐。查此事，月前小弟登門磕頭之日，即

老大哥金口玉諾之時。竊聞著象棋者有言：“君子無悔。”豈有 老大哥而不君子者乎？尚望 多多繃場，他日當(dāng)再造

府磕一百二十個響頭也。此請

道安。

弟復(fù)頓首

八月廿一夜

按：見中國嘉德2012秋季拍賣會。今據(jù)原件錄出。毛筆直行書寫，行書。僅一紙。原信無標(biāo)點。落款處鈐“劉復(fù)”陰文印。信封書：“西四北 八道灣十一號／周啟明先生／半農(nóng)”。左上角郵戳漫漶。

此信年份不詳。

一七

豈明老兄：好久不見，春花又開，想同有風(fēng)景不殊之感。此賈人持來田水月《廿一史略鼓詞》抄本一冊，寥寥四十葉，索價十六元，不知已有刻本否？因此公是我

兄同鄉(xiāng)，故以知聞。匆匆，即請

著安。

弟復(fù)頓首

四月三日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第4頁。

此信年份不詳。

一八

硯兄：

頃晤夢公，因兄前有自愿賣身之言，因試探之，渠十分贊成，聞不日當(dāng)擬登門磕頭云，特達。即請

著安。

弟復(fù) 一月三十日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第4頁。

此信年份不詳。

一九

豈明兄：現(xiàn)籌得圖書費一千元，存會計課，備兄提用。但圖書館尚有修便［綆］堂等舊帳若干，亦望酌量點綴一二，請卓裁為荷。即請著安。

弟復(fù) 十二日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第5頁。

此信日期不詳。

二〇

專齋硯兄：無聊公于三月前來一函，久已忘卻，近來檢點廢紙，乃又發(fā)見。中有貼就郵票之信封，似乎乾沒了有不廉之譏，故便寫了八個無聊字歸之（記得是“寸［才］藻縱橫，詞旨典贍”八字）。不料寄去之后，又來一信，說什么“寫作雙絕，覆瓿增光”等等，當(dāng)然立即投入字簏。卻又附一函，要我代寄，這就苦了老哥了。相應(yīng)函復(fù)。即頌 查照為荷。

曲再拜 十二月廿五夜

林森兒子是我學(xué)生，近想刻兩?。阂皇侵煳摹皻J加賄選銜”，旁加雙龍；一是白文“太子太傅”，又舍不得送幾元與張越丞，或須找到刻印朋友揩油也。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第5頁。原整理者注“原無標(biāo)點”。

此信年份不詳。

二一

豈明兄：

平伯兄薪水本應(yīng)照十二個月算，惟因今年學(xué)校特別饑荒，教授照講師待遇者，有四人之多，若一律多發(fā)一個月，學(xué)校損失在六百元以上，似稍困難，擬仍照十一個月算。自下年起，改為十二個月，弟當(dāng)于下次院務(wù)會議提出作為定案，即請婉達平伯兄為荷，此頌

近安

弟復(fù)

一月廿一日

按：載《魯迅研究資料（13）》，第7頁。原整理者注“原無標(biāo)點”。

此信年份不詳。

二二

承拓示大順錢，與新郵票合觀，頗有“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之妙。然尖刻至此，至少當(dāng)打一百大板也。年初已有友人欲買松雪千文，曾為電問養(yǎng)庵，未能辦到，此時似可不必再問。無可為力，萬祈垂諒。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題“覆周啟明”。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此信日期不詳。

致沈士遠、馬敘倫（一通）

士遠兄：

夷初兄：

一月以前，我寄給士遠兄的一封信，想來已經(jīng)寄到的了。承士遠兄替我辦的交給“該小子”沈步洲的證書，也早已收到，多謝多謝。

到了歐洲三個多月，接到本國朋友的信，實在太少；學(xué)校里的消息，除在《日刊》中看見些照例公事以外，簡直完全是模糊。

在歐洲三個月的光陰，很慚愧，竟可算沒有學(xué)到什么。傅斯年喜歡出風(fēng)頭，前禮拜六已在中英友誼會的茶話會里，用英語演說，題目是“中國文學(xué)，哲學(xué)，藝術(shù)的新運動”，哈哈，真是一口吸盡西江水！可惜我近兩年來，不知為了什么，漸漸的由動趨靜，大有“暮氣漸深”之勢；要不然，也可以像他一樣，到處出風(fēng)頭，到處“搶話說”。然而卻巧因為如此，他已能用英語演說，我連幾句日用的英語，還有時要露出些“格格不吐”的窘態(tài)；這實在是我不如他的地方。

學(xué)了一些語音學(xué)，才知道中國人的口音，和歐洲人相去得太遠。我們從前和玄同諸公，在群言堂談天，若說到羅馬字拼音的問題，總以為中國的“天”字，拼作“tien”，當(dāng)然沒有問題；不知道英國人就不能發(fā)中國“天”字的子音。我同兩位語音學(xué)教習(xí)，說了四十五分鐘的“天”字，他們還不能說得準(zhǔn)；我說，那便是英文的“t”，他們照此一辦，卻并不是“天”，是“天”與“牽”中間的一個怪音；他們還說，中國“天”字的子音，不但英語中沒有，連語音學(xué)中，也沒有相當(dāng)?shù)姆柨梢员硭＿@樣一看，要借語音學(xué)的學(xué)說，來解決中國的讀音問題，實在是件極難的事。（傅孟真主張把中國字改用羅馬字母，十幾天以前，漲紅了臉同我辯了一場。我說中國的“九”字的子音，應(yīng)當(dāng)如何拼法，他說是語音學(xué)中的“d?”；我說，我同兩位語音學(xué)教習(xí)，談?wù)摿硕嗵斓摹熬拧弊?，他們還沒有法子想，也不能說得準(zhǔn)，你如何看得如此容易？他沒有話說，然而還是固執(zhí)己意。這種純用主觀的未來學(xué)者，實在很危險。）

有個美國人，名叫貝德明（D.Beach），是我們學(xué)校中派來專習(xí)語音學(xué)的，我也和他見過幾次。這一種人，若說請他學(xué)些語音學(xué)的普通條件，成績當(dāng)然不會十分壞；若要請他把所學(xué)的理論，應(yīng)用到中國東西上來，恐怕“甚矣其難也！”（若為普通理論計，此間盡有已學(xué)成的，成績很好的人，請起來也并不煩難，身價也并不高，何必我們專派）。再就貝德明個人說，傅斯年說他是“下流”，似乎太過分；我的意見，是說他“不高明，可笑?！蔽覀儗W(xué)校里派這一個人出來，實在是失策；不過這句話，只可我們幾個知己的人，關(guān)緊了窗子談?wù)?，若是一說出去，在歷史上就要得罪一個人，而且人家看了我所處的地位，說出這一份話來，對于我，恐怕反要下一種不好的評判。（這一份話，或者玄同可以完全明白。但是不明白，也全不要緊；因為這是我們隨便談天，無討論根究之必要）

兼士兄的語典，研究得怎樣了？我很希望他早點病好，早點寫些東西出來，大家討究討究。我們提倡白話文，已有三年；一部語典不出世，實在是我們的不是。我近來對于國語的動詞，用極愚的法子去研究，頗有發(fā)明（牛屄?。痪帽憧蓪懗?，寄回來同兼士所研究到的，互相參證。

說了許多不相干的閑話，現(xiàn)在要“圖窮而匕首見了”；究竟是什么事呢？——我可以代替兩位大書特書道：——

夏六月，劉公告急！

急的是什么？——就是“狗兄”的尊姓！

我動身時，英金是三元一二毛錢一磅；我在學(xué)校中拿一百二十元一月，可合四十磅左右；再加上“該小子”處每月可拿二十磅，合起來是六十磅：——照此計算，我以為普通的留學(xué)生，每人每月拿二十磅，我們一夫一妻一個孩子，共拿六十磅，當(dāng)然可以夠用。

待到了倫敦，一看物價如此昂貴（略如下表），心上便有些吃驚：——

1.極不堪的客棧，三個人合一間小房間，連吃不飽的伙食也在內(nèi)——每日一磅。

2.學(xué)費，每禮拜聽講一點鐘，每學(xué)期（約共八點鐘）一磅一先令；多則類推。

3.書籍，平均每五十pages，二先令。

照這樣子算，那六十磅錢，給我們兩個大人一個小人用，已經(jīng)不很充裕；可是好！金價漲了——三元五！四元！五元！五元五！六元！目下是六元二！這就是大糟特糟！我在學(xué)校里拿的一百二十元，當(dāng)初可以換四十磅左右的，現(xiàn)在連二十磅還不滿！并且還恐怕再漲上去；若是漲到戰(zhàn)前的價格，那一百二十元就只有十一二磅。

現(xiàn)在我們夫妻倆，沒一天沒一餐不是“相對號窮”——這是我們夫妻間新發(fā)明的妙語；若換著某兄先生“慣吊夫人的膀子的”（此“狗兄”先生語），又可做起一首白話詩來：——

我也說窮，

“他”也說窮！

我們倆請問天公：——

窮的是什么？

銅！銅！銅！

唉！不要窮開心了；“閑話休提，書歸正傳”——我姑且把我們天天號慣的窮經(jīng)，說些給兩位聽聽：——

1.我們住的房子，同我們住在錢“兩握”先生家里的地方一樣大，只是有些半新舊的家具，房租每星期三磅三先令，每月要十四磅，目下合華幣八十五元左右。

2.我們自己燒飯吃，也不用仆人，平均每月伙食費八磅，目下合華幣五十元左右。（其中米一磅，約半升，要七辦士，有時八便士，和華幣現(xiàn)大洋二毛五，其馀可以想見。我們吃的菜，都像尹默兄一樣做念佛老婆子；有一天，吃了四個雞蛋，就算是難得的盛筵。此地的肉，萬萬吃不得。因為英國是個鬼地方（《劉氏文典》曰，鬼，小也），全國都已改了工廠，農(nóng)產(chǎn)物除牛奶外，完全沒有。所有食物，全是從外國運來：蔬菜和雞蛋，是法國一帶來的；各種肉食，是南非洲或東方來的。這種肉食，都是十八月以前殺的豬，牛，羊等，用化學(xué)方法保藏了，運送來的；——據(jù)說，保藏最久的，可以兩年零六個月。但是保藏盡可以保藏，臭總有點臭；就是捏住了鼻頭吃，可以幸而免于臭，滋味也已完全沒有。我們每想到了便要作惡，卻如何再敢問津？

3.學(xué)費，平均每月四磅，約每星期聽講十點鐘，合華幣二十五元。

4.上學(xué)堂的火車或電車錢，平均每月兩磅。

照這上面必不可少的說，已經(jīng)占了總數(shù)的十分之七；馀外還要雜用，書籍，禮服等，盡著那十分之三去拉，如何拉得轉(zhuǎn)？況且這還是就目下的金價算；若是金價再漲，簡直是總而言之，統(tǒng)而言之，一言以蔽之曰：

不得了！

談了窮經(jīng)是肉麻，掏了糞缸的是臭的，不再多說了，不再多說了，現(xiàn)在要說出一個“結(jié)論”來了。

照我現(xiàn)在的情形，若就讀書方面說，惟恐時間之不長；校中所規(guī)定的兩年，實在萬萬不夠。若就用錢方面說，卻惟恐時間之不短；恨不能立刻逃回中國才快意。徐悲鴻夫婦，因為逃窮，已從法國逃到瑞士；這個辦法，因為省幾個錢，便從大地方逃到小地方，使求學(xué)方面，受到無形的損失，我是不肯干的。朱騮先夫婦，現(xiàn)在已從瑞士到了德國；聽說他們兩口子，也窮得淋漓盡致。不過我還不能和他比：他是個鹽商的介弟，萬萬沒法想，向令兄大人商量商量，總還可以有些法想；我是個窮光蛋之尤，親族方面，簡直是半個大都不能照應(yīng)的。如此說，為我現(xiàn)在計，非另外找筆錢來貼補貼補，實在萬不能支持下去。不過在我們學(xué)校里，已無從設(shè)法。我的薪水，已照二百四十元算，正如“該小子”天天打麻雀，和的是“滿辣”，要加也無從加起。若是以未滿五年的資格，要求學(xué)校中發(fā)全俸，恐怕非但學(xué)校中做不到，就使做得到，這種違背定章的事，我決不愿“自我作古”；在于某兄先生等，或者可以如此，在劉復(fù)決不可以如此。這樣千回百折，說了許多的廢話，歸結(jié)一句，是出一個難題，給兩位做做：那就是說，要在校外找些事，如受別校之委囑，調(diào)查什么；或任報館通信；或任書店編輯（除商務(wù)書館），但求事務(wù)不煩，而每月能有十磅以上之津貼，我就很愿意干。官廳方面的“兼差”（林舉人語），我是不愿干的，而且也不是我這種人所能找得到；不過若是國語統(tǒng)一籌備會方面，如能找得些錢，給我做津貼，我替他在注音字母及語典兩問題上，用些具體的功研究研究，我卻還愿意干；這一件事，或者可請“狗兄先生”，去問一問黎、陳諸公的意見——能成固好，不成也不要緊。

啰啰囌囌寫了這么許多張，請兩位費了十多分鐘去看他，我實在很對不起兩位。不過我想，在我的北京朋友中，算兩位最能切實做事（兩位要說，“高帽子來了！”），所以我才敢以此奉托。反正題目是難的，做起來不是一二天做得好的，只請兩位慢慢替我竭力設(shè)法便了。

這一封信，幾位知己朋友，都可以看看；不相干的人，可以不給他看。

尹默已動身沒有？

問好。

弟劉復(fù)。

附奉歐戰(zhàn)郵票三張，兩位各一張，馀一張乞交啟明。

按：北京新文化紀(jì)念館藏。今據(jù)原件錄出。硬筆橫行書寫。凡七紙。信后附郵票二枚。信封正面書：“Profs.S.Y.Shen,+ S.L.Ma／The Government University,／Peking,／China.”，右下角書：“中國北京／北京大學(xué)／沈士遠馬夷初先生”，左下角書：“via America”；背面書：“From F.Liu,1 in 16,Cranworth／Gardens,Brixton,London,S.W.／England”，下蓋奉天、北京等地郵戳多枚，大多漫漶，其中一枚較清晰，內(nèi)容為“PEKING／九年七月卅一｜廿一／北京”，指1920年7月31日21時北京郵局收寄。

劉復(fù)于1920年3月17日抵倫敦，又信中云“到了歐洲三個多月”，則此信當(dāng)寫于1920年6月左右。

致劉天華（二通）

一

《音律尺算法》已破兩整日工夫?qū)懏?，得二十紙，但必須吾弟肯破兩半日工夫，將馀籍校完，始以奉納。吾弟多忙，以此相制，或稍得閑耳。如不能來，可囑祖泰攜書往就。大風(fēng)，惟珍重。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題“與二弟”。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音律尺算法》文末有劉復(fù)1927年2月4日識語，則此信當(dāng)寫于此日期前后。

二

今晚童禧文借我家請客，客即我家大小及弟與泰然。今為代約，望于六時左右到。此公是古老先生，弟不到，必不歡。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題“與二弟”。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此信日期不詳。

致魏建功（五通）

一

承惠鹿脯松飴，均是世間第一等清品，復(fù)塵垢中人，吃此能毋折福耶？今歲頗有翻譯古印度聲明書之志，或夏中兄歸，能稍以稿本相示?！稛岷佑洝飞跸胭徶乱徊浚泻脤懕鞠榱粢?。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題“與魏天行”。排印件，今具錄。

信中云：“今歲頗有翻譯古印度聲明書之志”，此事1927年致周作人兩信（見致周作人函第七、第八通）亦予提及，則此信當(dāng)亦寫于1927年。《熱河記》，當(dāng)指朝鮮樸趾源所著《熱河日記》，記述了他乾隆末年隨使入清的見聞。魏建功于1927年任教于朝鮮漢城京城帝國大學(xué)，7月返北京休假。?劉半農(nóng)既托其代覓此書，則此信當(dāng)寫于魏氏自韓歸國前不久。

二

手示敬承，初意暑假可以相見，今知下月即來，喜極喜極。利瑪竇羅馬字，大半根據(jù)拉丁語讀法，而意與拉丁語初不相違。吾兄想像，可謂十得八九也。此書復(fù)亦有略加研究之意，以問題較小，又無工夫，故擱置之。今有兄動手，復(fù)即索性貪懶。兄用功甚細密，復(fù)可深信。如有見解不到處，復(fù)在旁作顧問可也?！秶Z運動史略》檢寄一部，希為代贈小倉博士?！端穆晫嶒炰洝窂?fù)處只有一本，上海存書尚有千本以外，以書賈糊涂，去信往往不覆，遂成為難得之珍品，當(dāng)徐徐圖之。苔紋卷箋如有較此紙高一寸半寸者，希代購五卷攜歸，價面繳。紙質(zhì)求其細致者，不必過厚?！稛岷佑洝凡槐丶奔?，總須求得精好寫本，不論到手之遲速也。此外如有他種筆記，涉及吾國風(fēng)土俗尚者，亦望隨時留意。兄欲匯刻此等小說為一叢書，甚感甚感。但卷帙既繁，當(dāng)此四海困窮之際，恐一時不易辦理耳。何日治裝？此次歸來，自有賞心樂事，想無煩朋輩速駕也。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題“覆魏天行”。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此信續(xù)前信語意，談代購《熱河日記》及魏氏歸國等事。由“下月即來”一語，可知此信約寫于魏建功回國的前一月，即1927年6月。

三

自調(diào)印泥作此色，頗似佛殿長旛受過三十年香火；時下鮮紅印泥，則跳舞場中電燈也。（二十二年一月二十一日）

按：載魏建功《我對于劉半農(nóng)先生的回憶》，《獨立評論》1934年7月9日第111號。排印件，今具錄。

“二十二年一月二十一日”，即1933年1月21日。

四

昨于廠甸得朝鮮美人圖一幀，畫筆殊不佳，疑是時下畫匠據(jù)前人粉本鉤成者；以其尚別致，故出一金買之。欲乞我兄題數(shù)行字，當(dāng)不吝也。（二十三年二月二十日）

按：劉半農(nóng)將此簡改寫為《柬天行》，作為《雙鳳凰磚齋小品文》第四則，登入《人間世》1934年4月5日第1卷第1期。

“二十三年二月二十日”，即1934年2月20日。

五

頃歸與細君言，倘得建功、滌洲、談易三人同至拈花寺剃度，念佛之馀，可以講音韻，談幽默，當(dāng)是人生一樂。內(nèi)子因問何日出家，當(dāng)設(shè)宴送行。弟未便獨自決定，敬商。即請凡安。（二十三年三月三日）

按：劉半農(nóng)將此簡改寫為《柬天行》，作為《雙鳳凰磚齋小品文》第三則，登入《人間世》1934年4月5日第1卷第1期。

“二十三年三月三日”，即1934年3月3日。又劉半農(nóng)1934年3月4日日記云：“下午腹痛稍止，到拈花寺吊伊見丑［思］之父之喪，建功、滌洲、談而［易］亦在，即同往東院看和尚為人作剃度禮。余因戲言，倘我等四人來此剃度，念佛之馀，可以講音韻，談幽默，亦人生一樂也。歸以此語告婦［細］君。蕙英言，究以何日去，當(dāng)備饌為君等作餞也。”?兩日期未知孰是，或以日記為較可信。

致張?zhí)旆剑ㄒ煌ǎ?/h2>

夏間見老友張?zhí)旆剿臁缎误w檢字法》，及按法編成之字典，頗欲寫數(shù)行字，稱述其多年探索之功。忙病交侵，至今未辦。其法甚便檢翻，婦孺可解，較舊部首法及近人一切造作都善，雖未必絕后，要已空前。惜天方不是大書店掌柜，手中無鼓吹宣傳之具，又無達官貴人獎借而揄揚之，恐終不免沒入故紙堆中去耳。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劉復(fù)書于北平。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題“與張?zhí)旆健?。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即1928年12月31日。

致陳大齊（一通）

在研究所未有辦法以前，該所聽差工資如何發(fā)放，頗難解決。擬請暫用弟與叔平兄私人名義發(fā)放，俟將來有辦法時，再行正式報帳。此款共須若干，請查明交弟或叔平兄可也。此上

百年院長老兄

弟復(fù)

十五日

按：載趙一生、王翼奇主編《香書軒秘藏名人書翰》，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850頁。彩色影印件。毛筆直行書寫，行書。凡一紙。原信僅點斷。信箋左下欄外印有“國立北平大學(xué)北大學(xué)院用箋”字樣。

1928年，國民黨完成“北伐”后，有改組北平各大學(xué)，成立“國立北平大學(xué)”之動議。11月初，聘陳大齊為文學(xué)院長，?因其又任考試院秘書長，此職由他人暫代。后因北大學(xué)生反對改組，次年初，為平息風(fēng)潮，原北大改稱“國立北平大學(xué)北大學(xué)院”，2月底，陳大齊就任該院院長，?后往返于北平、南京之間。8、9月間，北大脫離北平大學(xué)，恢復(fù)原名，陳又暫任代理校長。?查劉復(fù)于6月26日受聘為北大研究所國學(xué)門委員，此信既呼陳為“院長”，又商研究所事，故當(dāng)寫于陳氏北大學(xué)院院長任內(nèi)。又查陳大齊于7月3日到平視事，?8月初即電請辭職，?此信或即寫于1929年7、8月間。

致陸費逵（一通）

伯鴻先生道席：前月南歸，渴思一承 明教，終因彼此事忙，展轉(zhuǎn)奉訪，未得晤談機會，良用惘悵。北旋后，見舒君來書，知《乾隆英使覲見記》一書稿材已蒙

惠允可以采用，不必備價，無任感荷。除將來成書時，當(dāng)于序文中奉揚 高誼外，先此專函鳴謝。順請

臺安，兼謝

舒君。

弟劉復(fù)頓首 十二月七日晚

按：見《劉半農(nóng)致陸費逵信》，《中國出版史研究》2017年第1期。彩色影印件。毛筆直行書寫，行楷。凡二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左下欄外印有“半農(nóng)書翰”字樣。首張信紙右下角鈐“中華民國十九年十二月拾壹日收到”紫色戳記，可知此信寫于1930年。

致妻兒（六通）

一

二十三日信計達，今補述二十日，即游杭第三日事。

是日早九時，雇山轎三頂，自湖濱出發(fā)，余及汝母外，有友人章川島陪游。前一夕雨，晨間放晴，天氣不冷不熱，于游山最宜。先到凈慈寺，通常一佛寺，建筑無足觀。中有一古井極深，井底倒植一木，徑尺，寺僧取長繩垂?fàn)T入井，可以及木而止，四周井水黝然。相傳當(dāng)年造寺，有仙人從井中運木，此所遺最后一木。其說頗不可信。吾鄉(xiāng)觀音寺四眼井，亦有此種傳說?；蛘吖艜r開大井，每以大木打樁，井成，樁留井底，水淺時乃可見耳。寺前有雷峰塔遺址，僅馀破磚一堆，千年靈物，渺不可見?？衷龠^若干年，對湖之保俶塔亦將如此也。次到虎跑泉，泉好茶好，地亦幽靜，盡量飲數(shù)碗而去。次轉(zhuǎn)入山中，先到石屋洞，小有林石之勝。有大書門前，稱為“湖南第一叢林”者，妄也。次到水樂洞，洞不足觀，循洞而入，漸聞水聲淙淙，清脆如振金玉。入愈深，聲愈晰，洪細相間，自然入妙，故有水樂之稱。至洞底，乃見小泉在石縫中流，泉小而聲大者，古所謂空谷傳聲，今所謂共鳴也。次到煙霞洞，洞在半山，頗少曲折，不足當(dāng)“煙霞”之稱，惟左旁有小樓數(shù)幢，可供游客投止。登樓一望，全杭湖山城市，均在目中。或當(dāng)天氣陰晴變化之交，自可拓人煙霞萬古之胸懷耳?！说匾运夭酥?，余等留飯，端來四個小碟，只紅燒面筋一碟尚較好，且是半冷飯，幾令余胃病再發(fā)。臨行川島照常例付以四五元。身到杭州，自不得不作黃瓜兒而被刨也。次到龍井寺，匆匆一看即去。龍井有新舊二處，此乃新龍井也。次到九溪十八澗，地在兩山之中，長可六七里，山水降積為溪澗，人在細流碎石中行，山樹野花，莫不各懷幽趣。又正值采茶時節(jié)，每有小姑老叟，攜籃工作，怡然有世外桃源之樂。而杜鵑方盛開，時見絕壁之上，嫣紅一簇，于蒼古中參以鮮媚，誠絕妙天然圖畫也。余與川島均下轎步行，汝母亦欲一試，經(jīng)轎夫告以石上行走危險而止。余語川島，游杭州不游此地，是未游杭州也。川島言，此地幸未蒙張靜江、朱騮先兩公光顧耳，兩公若來，早為建筑柏油路、洋橋、紀(jì)念塔，我等尚有今日之樂乎？次游理安寺，寺在楠木林中，頗有深偉之致，惜知客僧俗氣逼人耳。天已暮，仍循原路回棧。

次日乘早車到上海，留二日，略購物事。隨到蘇州，留一日，游虎丘及西園、留園。虎邱尚小有可觀，西、留兩園真不值寓目。蘇州名勝，乃在天平山等處，惜時促，未能一游也。次到無錫，遇雨，留一宿，即回江陰，現(xiàn)家居已三日。時晴時雨，掃墓尚未畢事。又氣侯［候］隨晴雨而變，晴則熱可揮扇，雨則寒可御裘，真造病天氣也?，F(xiàn)定再住二三日即行北返，或過錫時略游梅園、黿頭渚等處。原定鎮(zhèn)江金、焦山并山東孔陵、泰山之游擬即作罷，將來再作計較。小蕙來信已到，寫得頗認真，亦甚有條理，但別字太多耳。我等身體均好，諸親友亦好。連日各家請吃飯，五臟神大忙。即報小蕙、阿倫、阿敦三兒知之。

半農(nóng) 五月一日

按：載《半農(nóng)家信》，《人間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錄。原刊僅點斷。信前注明“民國二十年”（1931年）作。

“小蕙”即劉小蕙（育厚），劉半農(nóng)長女；“阿倫、阿敦”即劉育倫（子）、劉育敦（女），出生于倫敦，是一對雙胞胎。

二

頃于郭子衡處得來電，知已安抵家園，甚慰。我等十九晚登車，二十晚到鄭，一宿，次晨轉(zhuǎn)車來開，午十二時到，寓鼓樓街大金臺旅館，一切舒適，晚

間亦無臭蟲，惟室臨大街，夜間叫賣聲、狗吠聲可以擾人清夢耳。今日已往博物館及懷主教處接洽研究程序，大約再留二日或三日，方可西去洛陽，到南京當(dāng)在月底左右。鄭州而西，可比之無錫，開封則可比之南京，此從前所未夢想到也。地方風(fēng)俗，介于北京與江浙之間。人民誠實不欺，彬彬有禮，則非江浙所及。膳饌絕佳，而且價廉，黃河鯉尤遠在西湖醋魚之上，兄等當(dāng)垂涎也。惟舊時建筑為馮玉祥改良得一塌糊涂，鄭州城墻則為之剝皮，開封鼓樓則為之裝柄，大可發(fā)笑。匆匆即問

半農(nóng) 六月廿二晚爸爸寫 六月廿五日晚

按：載《半農(nóng)家信》，《人間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錄。信前注明“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作。

三

倫兒：

今晨游龍亭，地在城北正中，形如龍頭，其中昔時供龍王像，后為馮玉祥搬入博物館，代以中山像，可謂偶像之新陳代謝也。次游城南之繁塔，亦稱繁臺，以塔建于臺上，臺塔相兼，可混呼也。塔建于宋代，形如戲臺上程咬金帽子。其地略有水木，可比之北平之先農(nóng)壇，在開封可謂第一勝境矣。明早即去鞏縣，約停一日，即赴洛陽。此問

近好

按：載《半農(nóng)家信》，《人間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錄。信前注明“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作。

四

老大哥：在洛陽游了三天，又回到鞏縣作了一天的發(fā)掘工作，又到開封休息了一天，昨天已從開封動身，當(dāng)晚由隴海轉(zhuǎn)津浦，今天早上九點鐘到了南京了。南京的測驗工作很簡單，大約明天可以做完。一班做官朋友想來都貴忙得很，不打算去看。亦許后天（五號）早車就可以往無錫，隨即趁汽車回江陰。雖然現(xiàn)在還不能定，要遲亦不過遲一天耳。組綬處已另函通知，但不知彼現(xiàn)在是否在錫耳。先此函知，馀面談，家中想一切佳也。

弟農(nóng) 七月三日

按：載《半農(nóng)家信》，《人間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錄。信前注明“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作。

原刊文中注，“老大哥”“即妻朱惠女士”。

五

蕙英吾兄：昨日到包頭，即發(fā)一電，計達。此間生活狀態(tài)雖極苦，然事事新奇，又工作已與第二中學(xué)賈校長接洽妥當(dāng)，當(dāng)可順利。大約再留此二日，星期日（二十四日）可回到綏遠。所帶“六乘九萬利膠卷”，因須兼照人情風(fēng)俗，不敷用，請再請研究所侯先生代買二十卷，即日設(shè)法郵寄“綏遠塞北關(guān)白文淵先生”轉(zhuǎn)弟為荷。家中及親友家想大小均佳也。

弟農(nóng) 六月二十一日

按：載《半農(nóng)家信》，《人間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錄。信前注明“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作。

原刊文中注，“蕙英”即“朱惠”。

六

蕙英吾兄左右：昨午到綏遠，即發(fā)一電，并于車中寫名片二張，交車役隋姓帶平，所要膠卷、膠片、名片，想已交彼帶來矣。在包頭工作三整日，成績十分圓滿，故即來此，此間氣派大與包頭不同，飲食起居，一切無苦，所寓綏遠飯店，至少可以比得上無錫飯店，然價值比上海一品香，南京中央飯店還貴，其馀一切生涯費用，亦較上海南京相若也。擬在此間工作四五日，再往百靈廟一帶看蒙古情形，往返須二日，總共要一星期，然后乘車赴大同，家中大小想一切佳也。即請

日安

弟農(nóng) 六月廿五日

按：載《半農(nóng)家信》，《人間世》1934年12月5日第17期。排印件，今具錄。信前注明“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作。

致傅振倫（一通）

再送上筆六十枝，請即 逐一察視，有無應(yīng)行修理者否。如有，即仍交吳昆山。此請傅先生日安。

弟復(fù) 十二月廿一日

按：見2017年北京保利國際拍賣有限公司十二周年春季拍賣會，“猗歟新命——紀(jì)念新文化運動100周年名人墨跡文獻專場”。今據(jù)原件錄出。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僅一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左下欄外印有“半農(nóng)書翰”字樣。

吳昆山系筆商，據(jù)1931年9月13日劉半農(nóng)致周作人函（見致周作人函第十三通），此人于“去年”始至劉宅“兜買賣”。劉氏既又將其介紹于傅振倫，則此信寫作年份當(dāng)不早于1930年。

致容庚（一通）

希白先生：許久不見，至念。大北印書局系三五同鄉(xiāng)朋友所辦，經(jīng)營伊始，擬懇先生推愛，惠予提攜，是為至感。此上，即請

著安。

弟劉復(fù)頓首

十月廿二日

按：載《廣東省立中山圖書館館藏名人手札選萃》，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2年，第140頁。彩色影印件。毛筆直行書寫，行書。僅一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左下欄外印有“曲菴”字樣。

大北印書局創(chuàng)始于何時，暫不詳。目前所見該局最早承印的出版物，為劉重威《日陷沈吉后西康防務(wù)之我見》一書，版權(quán)頁標(biāo)明“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日出版”，則此信最遲寫于1931年。

致李小峰（一通）

此信請隨到隨覆小峰吾兄：去冬接到 覆書，備悉一一。現(xiàn)有要事相商，即字典編成之后，最好在北平排印第一版，至少亦須在北平排板，打紙版寄上海印刷。此中理由有三：一、字典必須校對五次以上，且必須內(nèi)行。證以已往經(jīng)驗，若在上海排，由局中校對，必至一塌糊涂（商務(wù)字典錯字較少，中華則一葉中必有二三字）。二、如在北平排，則可編成一部分，即付排一部分，時間可以縮短，暑假后準(zhǔn)可出板。如在上海排，大約全稿至早須七月底方可寄出，又不能先寄一部分（因只有一份稿，寄出一部分后，恐有參考，甚不便也）。故出書之期，或須在十月左右，于營業(yè)上很不上算也。三、上海所排字典，商務(wù)甚佳，中華即不像樣，其馀可想而知。此間有一擷華印書局，前年為北平研究院印《中國地名大字［辭］典》，特辦六號字一付，異常清晰美觀。如由該局承排，而由弟提示格式，必可滿意。因此數(shù)種理由，特專函奉商。如 以為可（或印第一板五千部；或只排板，一部不印，弟無成見）。請即 示知，弟當(dāng)告知史佐才君，請其與擷華接洽。將來付款等，即由史君辦理，弟不過問，惟校對由弟負責(zé)耳。現(xiàn)在商務(wù)營業(yè)停止，正 兄大有為之時，尚望努力。此書印費，請即 早籌。若弟編好之后，而一時無力印刷，將全稿擱起，殊為可惜。又報紙宣傳等項，亦須預(yù)籌一部分經(jīng)費。若按已往經(jīng)驗，凡弟作均不肯登廣告，弟不肯答應(yīng)也。此間《世界日報》附有《國語周刊》，系玄同、邵西及弟等主辦，在語言文字的教育上，頗有勢力，將來亦可大捧也。教部審定，弟亦可代辦。但其馀之事尚多，須 兄賣點氣力，勿老是不慌不忙也。又此書應(yīng)定何種名目，乞 擬示一二，以便決定。（原定“小學(xué)字典”，史君言須初中小學(xué)合用，則此名必須改去也）弟去年未曾收到一文版稅，過年幾乎被書賈擠死。現(xiàn)在能設(shè)法一點否？舊作銷數(shù)已結(jié)帳否？股利如何？能進帳一點否？均希 示及，即請臺安

漱六夫人均此問好。

弟復(fù) 三月廿一日

按：北京魯迅博物館藏。今據(jù)原件錄出。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四紙。原函僅點斷。信箋右上角欄外印“東坡書懷素自敘格”，左下角欄外印“半農(nóng)書翰”字樣。信封書：“上海四馬路／北新書局／李小峰先生／北平大阮府胡同十六號劉半農(nóng)”；有京滬郵戳各一，圖片漫漶。

此信曾載《魯迅研究資料（24）》，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91年，第12-13頁。前有楊燕麗所作“說明”，稱此信寫于1933年。然信中云：“現(xiàn)在商務(wù)營業(yè)停止”，當(dāng)指1932年1月日軍進犯上海閘北，商務(wù)印書館總廠被毀而致停業(yè)一事；是年8月1日，該館即“正式復(fù)業(yè)”，?則此信當(dāng)寫于1932年3月21日。又信中提到“前年”所印的《中國地名大辭典》一書，系劉鈞仁著，國立北平研究院出版部1930年8月初版，則“今年”為1932年明矣。

致李家瑞（二通）

一

輯五吾兄：手書敬悉。尊事已商之傅先生，請逕函上海辦理，大約可望做到給假三月，不扣薪水。惟希吾兄假滿即歸，弗多延滯耳。弟近中有意搜集各地年畫，即過年時民間所貼財神門神及故事戲情等，以木板中國紙?。堎|(zhì)粗細可以不問）彩色者為最佳，單色者次之，木板洋紙印者又次之，石印者為下，可以不取。吾兄南歸，乞于便中代為留意，因為時適在陰歷新年也。弟著眼點在民間木刻藝術(shù)，故旨在精而不在多，能得甚好者三五十張即可矣。但好壞應(yīng)合布局，色彩，古拙等而論，非印細致之謂，吾兄當(dāng)能辦之。價想不貴，每張或只銅元數(shù)枚，當(dāng)一并奉繳，又方國瑜兄于客年前曾允為弟調(diào)查一種云南土人之象形會意文字，至今無消息，吾兄如與見面乞一問，或就近代為通信一問亦可。方君在北大研究所國學(xué)門所提論文，已經(jīng)通過，作為畢業(yè)，亦希告之。此上。即請大安。

弟復(fù)頓 一月十五日

按：載《劉半農(nóng)先生遺扎》，《天地人》1936年3月創(chuàng)刊號。排印件，今具錄。（以下同）

李家瑞，字緝五，云南劍川人，于1931年任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練習(xí)助理員，?次年7月21日升任助理員，受研究員劉半農(nóng)指導(dǎo)。所長傅斯年為兩人上級，故有劉氏代其向傅請求“給假三月，不扣薪水”事。方國瑜1933年自北大研究所國學(xué)門卒業(yè)，返回故鄉(xiāng)云南麗江；次年返京不久，劉即病逝。?李家瑞的家鄉(xiāng)與麗江相隔不遠，誠如信中所言，可以“就近”“通信”。則此信當(dāng)寫于1933年。

二

輯五吾兄：手書敬悉。前此兩接來書，因夏間弟往河南山東等處旅行多時，歸來諸事栗六，竟至忘卻作覆，甚以為歉。吾兄現(xiàn)無適當(dāng)工作題目，可即著手編輯《中國俗曲提要》，一方再從事俗曲之搜求（上海石印本俗曲甚多，可注意之）。購置之費無多，請即商濟之先生，隨時由所支付。弟處如有所得，亦當(dāng)隨時購置寄去。此項工作，大約可做數(shù)年，請先擬一計劃，并作一樣本來，弟當(dāng)即為酌定。《北平風(fēng)俗征》稿尚積壓弟處，此中所缺材料尚多，一時不易整理出版，弟每有所得，即為加入，至相當(dāng)時方可再行通盤規(guī)劃。先此布覆，即請日安。

弟復(fù)頓 十一月七日

按：信中自言“夏間”“往河南山東等處旅行多時”，事在1933年6到8月??？芍诵拍攴?。

致舒新城（七通）

一

新城先生：久失箋候，維

著述日隆為祝。弟近擬匯集二十年來所作雜文為一編。民二至民四間所作，板權(quán)大半為中華所有，現(xiàn)僅擬采用一篇長一千馀字之《希臘擬曲》，曾登《中華小說界》第二卷第十期，特函征

同意，務(wù)乞?

惠允為荷。附呈新作《釋“一”》一篇，乞

不吝賜教。匆匆，即請

著安。

弟復(fù)頓首

二月十六日

按：載《中華書局收藏現(xiàn)代名人書信手跡》，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第94頁。灰度影印件。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三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右上欄外印“唐人寫世說新語格”字樣，左下欄間印有“半農(nóng)書翰”陽文篆章一枚。首張信紙右下角鈐“中華民國廿二年貳月廿五日”戳記，可知此信寫于1933年。

二

新城先生：頃劭西兄出示 尊函，知弟藏金批七十回《水滸》原本，貴局愿影印流傳，至為欣幸。所言描清付裱一節(jié)，尚有面談之必要。如北方大局稍平，弟于六月中必能到滬一行，彼時當(dāng)攜原書就

教也。匆匆，即請

大安。

弟復(fù)頓首 五月十七日

按：載《中華書局收藏現(xiàn)代名人書信手跡》，第94頁?；叶扔坝〖ＣP直行書寫，行草。凡二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同前。首張信紙右下角鈐“中華民國廿貳年五月廿叁日”戳記，可知此信寫于1933年。

三

新城先生左右：月前游滬，得奉

清談，并擾盛饌，至為欣感。嗣奉

大函第一七〇八號，并附《水滸傳》印樣大小二種，藉悉一一。弟意較小之一種似不甚美觀，倘能用較大之一種當(dāng)然更好。但若為減輕成本、推廣銷路計而必須如此，弟亦無所容心。仍請我?

兄酌定可也。前年聞

兄言

兄所攝美術(shù)照相集印成書，銷路不惡。?【此書弟未見到，如尚有存書，能見賜一份，以資觀摹否？】弟數(shù)年來所照，亦有數(shù)十張略可入目。倘

尊處有意，弟亦可稍費時日整理成書，交請

尊處出板。其條件如何，用何種方法印刷，均請

酌示為荷。此頌

日祉。

弟復(fù)頓首 八月廿一日

朵山先生均此候之。

《水滸》缺葉現(xiàn)在鈔寫中，附聞。

復(fù)再拜

按：載《中華書局收藏現(xiàn)代名人書信手跡》，第95頁?；叶扔坝〖?。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五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同前。首張信紙右下角鈐“中華民國廿貳年八月卅日”戳記，可知此信寫于1933年。

四

新城先生大鑒：前奉

手教，知攝影集

尊處可以承印，并蒙

惠賜 大集一冊，以作楷模，至為欣幸。稍閑當(dāng)將舊作選出數(shù)十葉就

教也?！端疂G》尚缺六葉，現(xiàn)已補鈔完畢，特掛號寄上，乞

收入示知為荷。?此書印至何種程度矣？念念。此請

大安。

弟復(fù)頓首

十月十四日

按：載《中華書局收藏現(xiàn)代名人書信手跡》，第96頁。灰度影印件。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三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同前。首張信紙右下角鈐“中華民國廿貳年拾月拾七日”戳記，可知此信寫于1933年。

五

新城先生：茲有北大畢業(yè)生傅振倫兄，在弟處任助教有年，精于世界語，撰有《漢語世界語字典》一書，是就漢語以查世界語者，在國內(nèi)尚為創(chuàng)見，敢為介紹。倘

貴局愿為印行，可照抽板稅法辦理。原稿附呈，即乞

審定賜覆為荷。此請

臺安。

弟劉復(fù)頓首

十一月十七日

《水滸》契約已簽奉，當(dāng)

鑒及矣。

復(fù)再拜

按：載《中華書局收藏現(xiàn)代名人書信手跡》，第96頁?；叶扔坝〖ＣP直行書寫，行草。凡二紙。原信無標(biāo)點，僅“漢語世界語字典”上加直角引號。信箋左下欄外印有“國立北京大學(xué)用箋”字樣。首張信紙右下角鈐“中華民國廿貳年十一月廿日”戳記，可知此信寫于1933年。

六

新城先生：前奉

大教，并承

寄來《水滸》原書模糊難印者數(shù)葉，比已重抄描補，于數(shù)日前寄上，想蒙

鑒及矣。茲又續(xù)得《水滸圖》二冊，雖刻于光緒初年，而原本出自明人，在弟所見《水滸圖》中，此為最佳刻本，亦甚不易得。[51]擬即一同影印，庶幾有書有圖，成為全璧。圖可列于書前，作為卷首；亦可附于書后，作為卷末。請

酌之。[52]有葉德輝跋語一則，亦可景印加入也。此上，即請

大安。

弟復(fù)頓首

十二月十九日

《水滸圖》另函同時寄出。

按：載《中華書局收藏現(xiàn)代名人書信手跡》，第97頁?；叶扔坝〖?。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四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右上欄外印“唐人寫世說新語格”字樣，左下欄間印有“半農(nóng)書翰”陽文篆章一枚。首張信紙右下角戳記雖漫漶，“中華民國廿貳年”字樣隱約可辨，可知此信寫于1933年。

七

新城先生左右：奉

手書，敬悉一一。所有模糊之處，現(xiàn)已查出，一一另紙抄錄，夾附原書五葉中寄上。敬請

飭工仍在印本上描寫，原書以勿著筆為最妙也。去年十一月

大函，竟以事忙，忘卻未覆，甚以為歉。此書弟擬定名為“影印金圣嘆貫華堂原本水滸傳”，[53]

尊意如何？仍乞

酌之。此上，即請

大安。

弟復(fù)頓首

五月廿五日

再，弟個人經(jīng)驗，對于航空郵遞尚未有甚好之信用，故此信仍以通?？煨偶纳?。

復(fù)再拜

按：載《中華書局收藏現(xiàn)代名人書信手跡》，第98頁?；叶扔坝〖ＣP直行書寫，行草。凡四紙。原信偶有幾處標(biāo)點。信箋同前。首張信紙右下角戳記漫漶。

此信仍談影印貫華堂本《水滸傳》事，語意與前幾通連貫。又據(jù)“去年十一月”云云，可知當(dāng)寫于1934年。

致友人（一通）

敬啟者：復(fù)承夢麟先生囑，撰李守常先生碑文，特擬一稿，錄呈斧正，務(wù)希即日批注，[54]送交夢麟先生，以便匯齊討論。如以為無須用此碑文，亦希注明為荷。

此致

先生日安[55]

弟劉復(fù) 四月十五日

按：載徐瑞岳《劉半農(nóng)年譜》，第179頁。排印件，今具錄。又載《李大釗墓碑》（《江陰文史資料》1989年第10輯），徐瑞岳《劉半農(nóng)評傳》（上海文藝出版社1990年版，第296～197頁）、《劉半農(nóng)研究十題》（《新文學(xué)史料》1991年第1期）等處。據(jù)此數(shù)文，此簡系劉復(fù)所作《故國立北京大學(xué)教授李君墓碑》草稿的附件，同藏北京中國革命博物館保管部，徐處存有影印本。幾版文字小有異同。

碑文列舉了為安葬李大釗而“創(chuàng)議募資”的友人名，除劉復(fù)自己外，有王烈、何基鴻、沈尹默、沈兼士、周作人、胡適、馬裕藻、馬衡、傅斯年、蔣夢麟、樊際昌、錢玄同等。事在1933年，可知此簡年份。收信人當(dāng)亦在名單之中。

致瞿潤緡（二通）

一

潤緡吾兄左右：兩奉

惠書，藉悉 到滬后一切如意為慰。 大作尚在兼士處，弟曾面詢，云審查報告尚未寫好也。北方稍得茍安，來書謂恐遭秦火一層，目下已無此危險矣。國學(xué)門文憑，俟沈先生報去，到后經(jīng)過開會手續(xù)即可發(fā)出，當(dāng)無問題。弟大約本月底可到滬一行，彼時如有馀暇，當(dāng)?shù)?貴局一參觀也。匆匆，即請

大安。

弟復(fù)頓首 六月八日

新城先生乞代致候。

按：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古籍部藏。今據(jù)原件錄出。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三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右上欄外印有“唐人寫世說新語格”字樣，左下欄間印有“半農(nóng)書翰”陽文篆章一枚。信封書：“上海靜安寺路哈同路口／中華書局編輯所／瞿潤緡先生／北平大阮府胡同劉半農(nóng)”。

瞿潤緡于1931年入北大國學(xué)門研究所就讀。信中劉半農(nóng)自言“本月底可到滬一行”并“到貴局一參觀”，指他于1933年6月赴河南開封等地調(diào)研后，7月初南下南京、無錫、江陰、等地，[56]并到上海中華書局和該局編譯所所長舒新城商議出版貫華堂本《水滸》事（見致舒新城函第二、第三通）?？芍诵拍攴?。

二

子陵吾兄左右：昨奉

手書，藉悉一一。

尊恙診治一年，漸見痊可，甚慰甚慰。尚望留心調(diào)養(yǎng)。書生終日伏案，每易病肺，而于青年為尤甚。且一度沾染，除根至難，不可不萬分注意也。北大研究所藏有甲骨文字拓本，已于去冬請?zhí)屏S蘭先生擔(dān)任整理，大約暑假之內(nèi)可以成書。將來當(dāng)列為“北大文史叢刊”之一，交由商務(wù)出板。出板之期，或在歲底明春也。前星期李濟之兄由彰德來平，攜有新掘得之甲骨拓本七紙，每紙一龜，龜徑及尺，完好無缺，上刻密行小字數(shù)百文。自劉鐵云發(fā)現(xiàn)甲骨以來，此為最鉅觀矣。惜中央研究院取關(guān)門主義，雖至好者，亦僅許匆匆一閱耳。

兄之畢業(yè)論文已由兼士審查完畢，并于前星期研究院院務(wù)會議提出通過，不日即可正式發(fā)表。研究院文史部將于下學(xué)期始，依教育部所定研究院規(guī)程，改為研究院文科研究所，而以本科之文學(xué)院長兼為主任。弟之主任職務(wù)將于七月三十一日交脫，下星期中，擬率助教數(shù)人，至綏遠等處調(diào)查方言。俟回平時，即可將經(jīng)手事務(wù)移交于適之。

吾 兄有意北來，甚善。上海實非讀書之地。惟此間謀事大不易，即以北大論，每年畢業(yè)一二百人，其中至少有半數(shù)要在北平找飯碗，安得有如許飯碗邪？ 尊事當(dāng)與適之一談，惟不知有無希望耳。匆匆奉覆，即請

痊安。

弟復(fù)頓首

六月九日

按：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古籍部藏。今據(jù)原件錄出。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九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右上欄外印有“唐人寫世說新書格”字樣，左下欄間印有“半農(nóng)書翰”陽文篆章一枚。信封有大片水痕，隱露“漢倫齋”字樣，上書：“蘇州西北街十號／瞿子陵先生□／北平大阮府胡同十六號 劉”。

信中謂“下星期中，擬率助教數(shù)人，至綏遠等處調(diào)查方言”，事在1934年6月19日。又李濟自彰德攜歸甲骨拓本事、北大研究院改組事，分別見載劉半農(nóng)是年5月28日、6月4日日記。[57]可知此信年份。

致林語堂（一通）

語老：《詩集二續(xù)》寄上。此后當(dāng)力求按期勿間斷。但做詩不難，批注須有閑工夫，恐每期只有四五首，不能如前此之多也。你的語學(xué)論文已出板，忝在同行，若不敲你一本竹杠似乎有點對你不起。新出一篇《北平方音析數(shù)表》，雖然是狗屁，似乎也有寄你一本之必要（另函）。此請

默安[58]

弟復(fù)頓首

十月十三日

按：載《作家書簡手跡》，（香港）名家出版社1980年版，第27～28頁。黑白影印件。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二紙。

《詩集二續(xù)》，當(dāng)指劉半農(nóng)所作《自批自注桐花芝豆堂詩集（二續(xù)）》，刊林語堂主辦的《論語》1933年10月1日第28期；“你的語學(xué)論文”，指林語堂所著《語言學(xué)論叢》一書，開明書店1933年初版?？芍诵拍攴荨?/p>

致鄭穎孫（三通）

一

穎兄左右：

送上六十元，又北平圖書館目錄二件，乞鑒及。賽金花處乞代商，自下星期起，每星期一、三、五下午四時到尊處，如此或兩星期即可畢事也。商妥請即示及，以便與速記生約定時間。

匆匆，即請

大安！

弟復(fù) 一月二十五日

請先以三十金送賽，馀預(yù)備飲饌及其他。[59]

按：載徐瑞岳《劉半農(nóng)研究十題》，《新文學(xué)史料》1991年第1期。排印件，今具錄。又載徐瑞岳《劉半農(nóng)評傳》，第286頁，有一處異文。徐氏自述，本信系1981年商鴻逵贈給他的兩通“半農(nóng)遺札”之一，另一通暫不詳。

劉半農(nóng)采訪賽金花，事在1934年。[60]可知此信年份。

二

吾友沈尹默謂松雪六體千文，妙絕今古，穎兄甚愛作書，以此贈之。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題“與鄭穎蓀”。排印件，今具錄。

此信日期不詳。

三

昨日大作惡客，奉擾竟日，不安之至。壁頭于髯詩暇希錄示。此公早年所刻《半哭半笑樓集》已為清吏劈板，近作又未見刻本，偶得一章兩章，頗有鳳毛麟角之嘆。布魯木衣紙仍希代購一打，別兩種紙如昨日所說。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題“與鄭穎孫”。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此信日期不詳。

致任致遠（一通）

致遠吾兄左右：經(jīng)年闊別，想念為勞。

臺駕抵平，辱承

過訪，適值外出，以致失迓。其后一二日中，弟忙于校事，至第四日電詢，欲即奉訪，而

兄已行矣，不勝悵悵。蒙

賜漱口水二瓶，比已試用。清香爽口，的是衛(wèi)生妙品。將來暢消［銷］全國，可以預(yù)卜也。昨又接

大函并錄示游青島詩二章，格律謹嚴(yán)，詞藻雅正，具見

兄功力之深，欽佩欽佩。弟于五年前亦一至其地，讀 大作，恍若重游也?！顿惤鸹ū臼隆飞形赐旮?，出板當(dāng)在數(shù)月之后，屆時當(dāng)寄請

指教也。專覆，即請

大安。

弟復(fù)頓首

三月廿一日

按：載《最近逝世之劉半農(nóng)博士生前致其友人任致遠先生手札》，《北洋畫報》1934年7月26日第1119期。單色影印件。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四紙。原信無標(biāo)點。

信中提及“《賽金花本事》尚未完稿”。劉半農(nóng)同鄭穎孫等訪問賽金花，準(zhǔn)備為其作傳，始自1934年1月，[61]同年7月劉氏逝世時，尚未及出版?？芍诵拍攴?。

致商鴻逵（五通）

一

鴻逵吾兄：

“胡叟好屬文，既善典雅之詞，又工鄙俗之句?！?/p>

“崔光太和中，依宮商角徴羽本音而為五韻詩，以贈李彪，彪為十二次詩報光，十二次疑當(dāng)作十二時?！币陨隙l均見《南北史捃華》，注曰：“《北史》”。不知在《北史》中是何紀(jì)傳，有暇能為一查否？不忙！不忙！又崔李二人所作五韻十二次詩在丁福保書中或他類書當(dāng)可查出否？亦請于暇中一試。

弟復(fù)四月一日

按：致商鴻逵函五通，俱載《半農(nóng)書札（五通）》，《西北風(fēng)》1936年5月1日第1期。排印件，今具錄。（以下同）

劉半農(nóng)《雙鳳凰專齋小品文》第十二則《記胡叟》（載《人間世》1934年6月20日第1卷第6期），便是對此信“胡叟”句的分析，出處則逕言《北史》。故此信當(dāng)亦寫于1934年。

二

校中所藏叢書中，不知有幾種法顯《佛國記》否？如有，請悉數(shù)檢來一讀，比欲于此書稍作?？币?。此請

鴻逵兄日安。

弟復(fù)十二月十日

按：原刊無標(biāo)點。

商鴻逵是劉半農(nóng)在北大指導(dǎo)的研究生。此簡及以下三通，當(dāng)寫于商氏入北大研究所國學(xué)門（1931年9月）就讀之后，[62]劉半農(nóng)去世（1934年7月）之前。惟具體年份難以確定，姑從原刊順序。

三

比得明馮保所作《經(jīng)書音釋》一書，查《中國人名大辭典》，保事跡如別紙所寫，乞

兄更于《明史》中一查。書中謂俟［保］是鎮(zhèn)陽人而此言深州人，深州古稱鎮(zhèn)陽否？亦請一查。今之鎮(zhèn)陽，遠在貴州也。此請

鴻逵吾兄日安。

弟復(fù)頓首三月一日

四

《呂氏春秋》舉難篇：“先王知物之不可不全也，故擇務(wù)而貴取一也”?！安豢刹蝗保僧?dāng)作“不可全”，方合全篇之旨。先儒有為此說者否？乞一查示知為荷！此請

鴻逵吾兄日安。

弟復(fù)三月七日

五

市場瑞文齋，有汲古本《中州集》一部（元好問選元詩可以代表一代）后附《駱駝集》。此書市價在五六十元之間，張掌柜愿以現(xiàn)錢四十元賣出，此亦一機會也，似乎大可買得，如何？即請

鴻逵吾兄日安。

弟復(fù)頓首八月八日

致陶亢德（一通）

亢德先生：弟去年得到一部原板金圣嘆《水滸傳》，差不多也可以說是海內(nèi)孤本罷。茲已請中華書局影印，不久就可以出板，送上弟所作序文一篇，乞

錄入《人間世》，并希于末尾代為聲明由中華書局出板為荷。出書后當(dāng)囑中華送上一部，以報雅意也。匆上，即請

大安。

弟復(fù)頓首 六月十五日

按：載《中華書局收藏現(xiàn)代名人書信手跡》，第99頁，此書將收信人誤作“陶元德”?；叶扔坝〖?。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凡二紙。信箋右上欄外印“唐人寫世說新語格”字樣，左下欄間印有“半農(nóng)書翰”陽文篆章一枚。

此信囑陶亢德將劉半農(nóng)所作《水滸傳》序文編入《人間世》。據(jù)劉半農(nóng)日記，《水滸傳》序于1934年6月14日寫畢，[63]可知此信年份。又《人間世》實未將序文登出，疑劉半農(nóng)將信及序文逕寄中華書局編譯所所長舒新城，托其用畢后一并轉(zhuǎn)交陶亢德（時舒、陶同在滬上）。然舒并未遵行，劉又倉促謝世，此信遂一直滯留于中華書局的檔案中。

致馬衡（二通）

一

北大研究生商鴻逵有志學(xué)習(xí)篆刻，苦無老師，特為介紹拜門，乞

賜教為荷。即請

叔平老兄年安。

弟復(fù) 二月五日

按：載江陰市文廣新局編《文開新域 流芳中華——江陰市博物館藏“劉氏三杰”文物集萃》，故宮出版社2019年版，第142～143頁。彩色影印件。毛筆直行書寫，行草。僅一紙。原信無標(biāo)點。信箋左下欄外印有“半農(nóng)書翰”字樣。信封書：“小雅寶胡同四十八號／馬叔平先生／半農(nóng)”。

商鴻逵于1931年下半年考入北京大學(xué)研究所國學(xué)門，師從劉半農(nóng)，直至劉氏1934年去世。故此信當(dāng)寫于1932至1934年間。

二

尊像造就，奉呈一粲。此雖西洋乞兒之技，頗寄能將吾兄神韻，寫出一二。若求之于形似之間，固失之遠矣。書此即祝叔平四兄“額角頭上亮悵悵”，一如畫中所示。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20日第24期，題“與馬叔平”。排印件，今具錄。原信僅點斷。

此信日期不詳。

致陸仲安（一通）

俗物四品，不值一笑；松雪六體千文，聊供世兄臨池之助。

按：載《半農(nóng)遺札》，《人間世》1935年3月5日第23期，題“與陸仲安”。排印件，今具錄。

此信日期不詳。

注釋：

①周作人：《曲庵的尺牘》：“以后國外通信都在故紙中，尚未找出，只有一厚本自英國寄來者，存在板箱內(nèi)。此系用藍格洋紙訂成，面題劉復(fù)寫給周作人的信，下署一九二一年一月十五日，凡八十五紙，每紙橫行二十三行，每行約二十二字，系談?wù)撜砀柚{的事，雖說是信，實在是一大篇論文，共約五萬言，至今無法發(fā)表，將來若有人編半農(nóng)逸稿者，當(dāng)以奉呈耳?！保ā哆^去的工作》，上海書店1985年版，第68頁）以上通信均未見。

②吳元康：《〈胡適全集〉第23卷若干中文書信系年辨誤》，《近代史研究》2011年第5期。

③此三行為法語，意即“請轉(zhuǎn)交巴黎第五區(qū)蓋-呂薩克街62號的劉先生”。

④《跳舞與密斯——劉復(fù)對其主張之解釋》，劉半農(nóng)：《半農(nóng)雜文二集》，良友圖書印刷公司1935年版，第228～230頁，原載《世界日報》1931年4月1日。

⑤??[56]徐瑞岳：《劉半農(nóng)年譜》，中國礦業(yè)大學(xué)出版社1989年版，第158～159、78、180～181、180～181頁。

⑥?周作人、俞平伯：《周作人俞平伯往來書札影真》上冊，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9年版，第179～184、166、169、171、194、209頁。

⑦?[57][60][61][63]《劉半農(nóng)日記（一九三四年一月至六月）》，《新文學(xué)史料》1991年第1期。

⑧周一良：《周一良讀書題記》，周啟銳整理，海豚出版社2012年版，第181～182頁。

⑨??原文如此。

?法語，意即“法蘭西學(xué)院”。

?張菊香、張鐵榮編：《周作人年譜：1885～1967》，天津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77頁。

?法語，“C’est entendu”，意即“說好了，一言為定”。此處多寫兩個“g”，表示馬賽當(dāng)?shù)乜谝簟?/p>

?法語，意即“圣母院”。

?法國地名，今譯科隆布，意譯作白鴿城。

?法語，意即“一無所有”。

?法語，意即“別了，法蘭西！”

?法語，“Combien？”，意即“多少（錢）？”此處空格或系原信所有，或系編者誤加，姑保留。

?徐瑞岳：《劉半農(nóng)年譜》，第99～100頁。又此書云劉氏于6月“19日，在馬賽作《敦煌掇瑣序目》”，核原書，實為29日。

?周作人、俞平伯：《周作人俞平伯往來通信集》，孫玉蓉編注，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年版，第83～84頁。

??劉半農(nóng)：《雙鳳凰專齋小品文（五十四）記硯兄之稱》，《人間世》1934年11月20日第1卷第16期。

?《國立北京大學(xué)畢業(yè)同學(xué)錄（民國十九年）》，1930年，第88頁。

?陳言：《周作人印章中的趣味、學(xué)問、交往和政治》，《新文學(xué)史料》2019年第1期。

???《周作人日記（影印本）》下冊，大象出版社1996年版，第161、212、275頁。

?“而”字或有誤。

?楊天石主編：《錢玄同日記（整理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4年版，第821頁。

?見1932年2月27日周作人致沈啟無函，鐘叔河編訂：《周作人散文全集》第6卷，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第4頁。

?“質(zhì)然”不詞，當(dāng)有誤。

?“無”字當(dāng)有誤，疑為“矣”字之訛。

?魏至：《魏天行（建功）先生年表》，《炎黃文化研究》2004年第1輯。

?《北平大學(xué)各院長人選已定》，北京《益世報》1928年11月5日。

?《陳大齊就北大院長》，《申報》1929年2月28日。

?《陳大齊代理北大校長》，《申報》1929年9月8日。

?《北平要訊》，《申報》1929年7月5日。

?《北大教職要員辭職》，《申報》1929年8月6日。

?《商務(wù)印書館復(fù)業(yè)后概況》，汪耀華編：《商務(wù)印書館史料選編：1897-1950》，上海書店出版社2017年版，第148頁。

?國立中央研究院文書處編：《國立中央研究院二十年度總報告》第4冊，第227頁；《國立中央研究院二十一年度總報告》第4冊，第367頁。

?《方國瑜自述》，《麗江文史資料》1988年第5輯，第60～61頁。

?此處有舒新城毛筆批示：“照辦／新城”。

?此頁有舒新城批注二則，天頭一則云：“請瑞華先生接手”，右側(cè)頁邊一則云：“決用小的”。

?此頁有舒新城批注二則，天頭一則云：“寄《美的西湖》一冊”，左側(cè)頁邊一則云：“玻璃板每次印三百每年銷數(shù)千本版稅百分之十”。

?此處天頭有舒新城批注：“查”。

[51]此處天頭有舒新城批注：“可”。

[52]此處天頭有舒新城批注：“未見寄來”。

[53]此處天頭有舒新城批注：“可”。

[54]“批注”，《劉半農(nóng)評傳》《劉半農(nóng)研究十題》中作“批準(zhǔn)”。當(dāng)以“批注”為是。

[55]“日安”，《李大釗墓碑》中作“早安”。

[58]“默安”之“默”即幽默，是對當(dāng)時大力提倡幽默的林語堂的一種調(diào)侃。1934年1月6日魯迅致林語堂函也用了這個詞。參見吳作橋《魯迅書信的祝頌語》，《魯迅隨談》，吉林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版，第133～134頁。

[59]“預(yù)備”，《劉半農(nóng)評傳》中作“予備”。

[62]北大中文系編：《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系友名錄》，2010年，第87頁。徐凱《商鴻逵先生學(xué)術(shù)傳略》（文獻》1985年第1期）一文載商氏于1932年考入國學(xué)門，當(dāng)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