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盈盈
(貴州師范大學,貴州 貴陽 550025)
許淵沖認為,“詩歌翻譯時,要傳達出詩歌所蘊含的詩意,即譯文能再現(xiàn)詩歌的意境和情感”。作為余光中的經(jīng)典代表作,《鄉(xiāng)愁》現(xiàn)有英譯本十余篇。文章將以許淵沖所提出的“音美”“意美”和“形美”為指導,對《鄉(xiāng)愁》的三個英譯本進行鑒賞。
鄉(xiāng) 愁
余光中
小時候,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后,鄉(xiāng)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后來啊,鄉(xiāng)愁是一方矮矮的墳?zāi)?,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
而現(xiàn)在,鄉(xiāng)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思鄉(xiāng)”一直都是文人墨客筆下的談資。余老先生在解讀自己的《鄉(xiāng)愁》時說到,“有些鄉(xiāng)愁,不僅是懷鄉(xiāng),也有懷古之情。因而,它不是平面的,地理的,而是立體的,更是包含時間的因素在內(nèi)”。作者托物寄情,通過“郵票”“船票”“墳?zāi)埂焙汀昂{”等意象道出了他對母親和妻子的濃郁思念與懷念之情,亦寄托了自己渴望回歸故土的思鄉(xiāng)之情。
在《翻譯的標準》一文中,許淵沖提出了詩歌的翻譯標準:“至于詩歌,尤其是格律體的詩詞,我提出過,要盡可能傳達原詩的意美、音美、形美”。許淵沖認為,“意美”是詩歌翻譯中首要的東西,要盡量譯出原文的“內(nèi)在美”;其次是“音美”,即譯文要韻律協(xié)調(diào),富有節(jié)奏感;最后達到形式工整對仗,做到“形美”。也就是說,譯者在對詩歌進行翻譯的時候,既要準確無誤地傳達原作的含義,又要表現(xiàn)出原作的神韻美和內(nèi)在美,盡可能做到“音美”“意美”和“形美”和諧統(tǒng)一。
“譯詩要和原詩一樣感動讀者的心,‘意美’即是思想內(nèi)容的美,能夠感動人心”。譯者不能只注重詩歌的“外在”,而忽視了詩歌本身的內(nèi)在美,要學會對原詩進行靈活處理,深刻領(lǐng)會原文所隱藏的深層含義。
下面以《鄉(xiāng)愁》的三個英譯為例,分析其所體現(xiàn)的“意美”。
詩歌的題目最能幫助讀者了解文章的內(nèi)容和感情基調(diào),因此,題目的翻譯就尤為重要。余光中和楊鐘琰將題目譯為“Nostalgia”,而趙俊華則將題目譯為“Homesick”。在《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8 版)中,“Nostalgia”一詞意為:“a feeling of sadness mixed with pleasure and affection when you think of happy times in the past”。而“Homesick”的解釋為:“sad because you are away from home and you miss your family and friends”。通過分析,“Homesick”表達的是遠離家鄉(xiāng),思念家人與朋友的悲傷之情;而“Nostalgia”則有一種“百感交集”之情,既表達了思念家鄉(xiāng)和親人的悲痛,亦表現(xiàn)出對過去美好事物的留戀與向往之情?!多l(xiāng)愁》不僅道出了余光中對母親的懷念,對妻子的思念,愿與家人團聚的渴望,也反映出其對過往美好時光的眷戀之情。余和楊將題目譯為“Nostalgia”,使得原文所蘊含的內(nèi)在美和意境美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完美地闡釋了詩歌的“意美”。而趙將題目譯為“Homesick”,只是單純的展現(xiàn)了離家的悲痛,感情基調(diào)較為單一。
其次是對“海峽”一詞的選擇。余和趙將“海峽”譯為“strait”,而楊將其譯為“channel”?!缎屡=蛴h雙解大詞典》對“strait”的解釋為:①“a narrow passage of water connecting two areas or two large areas of water”; ②(straits)“used in references to a situation characterized by a specific degree of trouble or difficulty”。這表明“strait”一詞不僅有“海峽(短而窄)”的意思,還有“困境,窘境”的意思。文章認為徐老先生在此不僅表達想要回到家鄉(xiāng)與親人團聚之情,也表現(xiàn)出了他對所處失望渺茫困境的一種無奈。因此,這里余和趙選用“strait”一詞,極致表達出詩人內(nèi)心的真實感受,亦刻畫了詩歌所蘊含的內(nèi)在美,即“意美”?!缎屡=蛴h雙解大詞典》將“channel”解釋為:“a length of water wider than a strait,joining two lager areas of water,especially two seas”,意思為海峽(長而寬)。楊將“海峽”譯為“channel”,不免失去了原詩所想要傳遞的韻味。
此外,文中寫道“鄉(xiāng)愁是一方矮矮的墳?zāi)埂?,余光中想到與母親已經(jīng)天人永隔,就無比地悲痛與自責,母親在世時,未能好好陪伴,去世后卻無比地懷念。余光中本人將“墳?zāi)埂弊g為“grave”;趙將“墳?zāi)埂弊g為“tomb”;而楊將其譯為“graveyard”。《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8版)對“grave”的解釋為:①“a place in the ground where a dead person is buried”;②“causing fear or anxiety by threatening great harm”,意思為墳?zāi)?,憂慮的,低沉的。對“tomb”的解釋為:“a large grave,especially one built of stone above or below the ground”,意思為墳?zāi)够蜈?,指的是一般的墳?zāi)梗粚Α癵raveyard”的解釋為:“an area of land,often near a church,where people are buried”,意思為墓地或墳場。三個選詞中,筆者認為“graveyard”一詞用在此處并不是很恰當,只是單純的譯出了該詞的字面意思?!皌omb”和“grave”兩個詞之間,“tomb”一詞顯得更為正式一些。而余將“墳?zāi)埂弊g為“grave”,不僅表達了該詞的字面意思,更表現(xiàn)出余光中對母親的沉痛哀悼和懷念之情,進而刻畫出詩歌所要表達的“意美”。
“‘音美’即音韻節(jié)奏的美,要和原詩一樣有悅耳的韻律,讀起來朗朗上口”。在許淵沖看來,詩歌的翻譯首先要傳達的是“意美”,其次就是“音美”。中國的詩歌都比較注重押韻,比如頭韻、尾韻等,英文詩歌亦是如此。這就說明,詩歌的翻譯過程中,“音美”起著重要的作用,即詩歌要“節(jié)調(diào)、押韻、順口、聽起來好聽”。
下面以《鄉(xiāng)愁》的三個英譯版為例,分析其所體現(xiàn)的“音美”。
《鄉(xiāng)愁》原詩中,這四個形容詞表達了余光中對母親的深深懷念,對妻子的思念和對國家統(tǒng)一的渴望。短短幾個字,卻使人產(chǎn)生了強烈的鄉(xiāng)愁和家國情懷。在余的翻譯中,“tiny”與“l(fā)owly”,“narrow”與“shallow”構(gòu)成尾韻,盡可能地體現(xiàn)出原詩所蘊含的“音韻美”。在趙的翻譯中,“small”和“shallow”構(gòu)成頭韻,在一定程度上也較好地體現(xiàn)了原詩所賦予的“音美”。而楊并沒有將“窄窄的”“矮矮的”“淺淺的”這三個詞翻譯出來,所以未能體現(xiàn)出原詩所蘊含的“音美”。
原詩中,“我在這頭”和“……在那頭”反復出現(xiàn),將作者內(nèi)心渴望與家人團聚與顛沛流離的渺茫之感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余和趙的譯本使得韻腳對等(余:side[d];趙:here/there[r],見表 1),而楊的這兩句押尾韻(I/my[a?])。所以,這三個英譯本在這一方面都很好地體現(xiàn)了詩歌所具有的“音美”。
表1 押韻句舉例
“‘形美’即是形式上的美,如字形結(jié)構(gòu)、長短、對仗及句式”。如果譯者使得譯詩與原詩形式工整,分節(jié)相同,行數(shù)一致,那就基本達到了“形美”的原則。
下面以《鄉(xiāng)愁》的三個英譯版為例,分析其所體現(xiàn)的“形美”。
整首詩歌都運用了“鄉(xiāng)愁是……”這一結(jié)構(gòu)。原文中,余老先生將抽象的鄉(xiāng)愁具體化,使人感受到了他對故鄉(xiāng)的思念與眷戀。趙將這一結(jié)構(gòu)譯為:“I was homesick for.../I was homesick for.../I was homesick for.../I am homesick for...”;余將這一結(jié)構(gòu)譯為:“Nostalgia was a.../Nostalgia was a.../Nostalgia was a.../Nostalgia becomes a...”;楊將這一結(jié)構(gòu)譯為:“Nostalgia seemed a.../Nostalgia became a.../Nostalgia turned to be a.../Nostalgia looms to be a...”。這表明三位譯者都很好地實現(xiàn)了詩歌結(jié)構(gòu)的形式對等。此外,本首詩歌在翻譯的時候,譯者完美地實現(xiàn)了節(jié)數(shù)和行數(shù)一致,結(jié)構(gòu)對仗且工整,嚴格遵循了“形美”的原則。
綜上所述,這三個英譯本各具特色,都值得讀者認真揣摩。筆者認為余光中的譯本最能體現(xiàn)詩歌翻譯的“三美論”原則。最具“意美”的是余光中的譯本,最具“音美”的是趙俊華的譯本,而最具“形美”的是楊鐘琰的譯本。
《鄉(xiāng)愁》是余光中思念故土和親人,渴望回到家鄉(xiāng)的抒情之作。在詩歌翻譯與賞析中,以許淵沖“三美論”翻譯原則為指導,能更好地幫助讀者理解在詩歌翻譯中如何正確地運用“三美論”原則指導翻譯,進而達到“意美”“音美”和“形美”兼具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