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工業(yè)大學 公共管理與法學院,安徽 馬鞍山243002)
隨著中國城鎮(zhèn)化進程的發(fā)展,城市房產作為人們在城市居住的場所,不僅成為提升家庭生活質量、子女教育、醫(yī)療保障等各種社會福利的重要載體,更是象征著個人財富與榮譽的標志,成為影響人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與此同時,伴隨國內城市房價的普遍上漲,尤其是一二線城市房價的暴漲,我國青年特別是農村青年在城市住房利益上的分化越來越大,嚴重影響國家新生力量的發(fā)展和進步,成為當前青年幸福感分化最突出的標志[1]。是否擁有城市住房成為我國青年群體生活質量分化的集中表現,對青年的幸福感水平產生重大影響?,F階段,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轉變?yōu)槿嗣袢找嬖鲩L的對美好生活需要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房價不斷上漲使得剛需家庭面臨“想買又買不起”的矛盾,在我國當前社會的主要矛盾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此背景下,研究有無房產對于農村青年幸福感的影響,揭示其背后的內在影響因素,對于化解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的主要矛盾,滿足青年人剛需住房需求,貫徹落實“堅持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定位,加快建立多主體供給、多渠道保障、租購并舉的住房制度,讓全體人民住有所居”,具有十分重要現實指導意義。
幸福感是指人們在獲得滿足感和安全感之后產生長時間舒適和愉悅的主觀感受,是衡量居民生活滿意度和社會福利的重要指標之一。改革開放42年來,我國經濟總量以年均9.5%的增長率高速增長,2019年中國GDP為13.42萬億美元,穩(wěn)居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到2020年將成為世界第一大消費國,持續(xù)成為世界經濟增長最大的發(fā)動機。在物質生活日益富足的背景下,人們對幸福感的追求也比以往更為強烈。《世界幸福指數報告》顯示,2017-2020年,中國在全世界的排名分別為 79、86、93、94,呈逐漸下滑趨勢。相比于我國經濟發(fā)展增速而言,幸福指數的排名明顯滯后。長期以來,農村青年在城市主要以工作為主,無法享受到與城市居民同等的重要社會資源,擁有房產就成為農村青年解決一系列生活問題、提升家庭生活質量的重要途徑。從長期社會發(fā)展的實踐經驗來看,“政府行為與制度安排是影響青年幸福感水平的一個重要因素。因此,致力于提升農村青年幸福感水平是政府的必然選擇,關乎國家治理目標的實現。[2]”
青年幸福感是一個跨社會學、心理學和經濟學的議題,對青年幸福感的主流分析多從教育程度、經濟收入、政府行為、公共服務、環(huán)境質量以及住房條件等方面進行考察。在教育程度方面,胡宏兵等人利用CHIP2013數據和中介效應模型來檢驗我國是否存在“教育與幸福悖論”,結果表明,我國教育能夠顯著提升居民主觀幸福感,尚不存在“教育與幸福悖論”,教育能夠直接帶來幸福感[3]。在經濟收入方面,龔麗媛等人采用2013年CGSS相關調查數據,運用Logit回歸模型對收入與農村居民幸福感之間的關系及其影響進行分析,研究發(fā)現收入能夠提高農村居民幸福感[4]。在政府行為方面,田立法等人對天津市市區(qū)497位居民進行問卷調查,利用Logistic模型和結構方程模型對居民政府行為滿意度、政治認同與其主觀幸福感的關系進行了統(tǒng)計分析,結果發(fā)現居民對政府行為越滿意其主觀幸福感就越高,居民的政治認同感越低反而主觀幸福感會越高[5]。在公共服務方面,董源等人利用CGSS2005和CGSS2015的數據對公共服務對城市居民幸福感的影響進行實證分析,結果顯示公共服務越完善,城市居民的幸福感就越高,且其影響隨時間的推移而增強[6]。在環(huán)境質量方面,劉翠婷利用CGSS中幸福感的數據進行分析發(fā)現,主觀感知環(huán)境污染越嚴重,居民幸福感下降的就越明顯[7]。從住房條件方面,楊巧等人使用CGSS2010數據分析40至50歲人群的房屋套數與面積對他們幸福感的影響,結果顯示住房面積與幸福感成正向關系;城鎮(zhèn)居民的幸福感受住房面積的影響更大,農村居民的幸福感受房子套數的影響更大[8]。
但是,在目前研究居民幸福感的領域中,關于農村青年有無城市房產對其幸福感影響的研究成果很少。本研究中,城市房產是指農村青年是否擁有城市住房所有權的財產,具體表現商品房、公寓等住宅。依據世界衛(wèi)生組織2017年的劃分標準,青年的年齡段為15-44周歲,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將青年的年齡定為16-45周歲,中國青年聯合會將青年的年齡定為18-40周歲,本研究將青年的年齡段定義為18-45周歲。選取最新的CGSS2017數據,在傳統(tǒng)人口學變量考察的基礎上,從家庭經濟與地區(qū)的角度考察農村青年幸福感的影響。家庭經濟與地區(qū)是分析農村青年幸福感問題的一個重要視角,也是經濟社會學中使用最廣泛的分析框架[9]。從現有文獻來看,對青年幸福感影響的研究角度多種多樣且觀點不完全相同,希望通過本研究來探索有無城市房產對農村青年幸福感影響的一般性觀點?;诖耍狙芯刻岢鰞蓚€假設:一是農村青年有城市房產的幸福感比無城市房產的幸福感高;二是城市房產對農村青年幸福感的影響存在地區(qū)差異。
在城市房產對農村青年幸福感的影響關系研究中,本文對農村青年幸福感變量的選擇以序數 0,1,2 來表示,故參考唐將偉(2019)的有序Logit計量模型進行估計。關于有序Logit模型要求變量滿足正態(tài)分布或等方差,采用Logistic函數為:
P(y=j│xi)=1/(1+exp[-(α+βxi)])
其中,y代表農村青年幸福感,賦值為j,j=0,1,2;xi表示影響農村青年的第i個因素。故建立如下累積Logit計量模型:
Logit(Pj)=ln[P(y≤j)/P(y≥i+1)]-αj+βx
其中,Pj代表農村青年獲得一定幸福感的概率,Pj=P(y=j),j=1,2,3;αj為模型的截距項,β 為各個影響因素的系數。某一特定值的發(fā)生概率就可以通過以下等式得到:
P(y≤j│x)=exp [-(αj+βx)]/(1+exp [-(αj+βx)])
本研究的數據來源于2020年10月9日在中國綜合社會調查官網上發(fā)布的CGSS2017家戶調查數據。CGSS旨在通過全面、系統(tǒng)地收集中國個人及家庭的一系列數據,探討社會現實與生活相關議題,總結社會變遷的長期趨勢,為政府決策與學術研究提供可靠的數據支撐,。CGSS數據在全國范圍內進行隨機取樣調查,2017年項目組對大陸各地區(qū)超過一萬戶家庭進行連續(xù)調查,得到最終有效問卷12582份。本文的對象是年齡范圍在18-45周歲且為農村戶籍的受訪者,有效問卷共2469份。
表1 樣本特征描述(N=2469)
2.3.1 因變量
因變量 “農村青年幸福感”的問卷編碼為A36,“總的來說,您覺得您的生活是否幸福?”,設計答案為:“非常不幸?!?、“比較不幸福”、“說不上幸福不幸福”、“比較幸?!焙汀胺浅P腋!保茉L人根據自身的真實情況進行選擇。本研究將答案重新賦值:“非常不幸福、比較不幸福=0”、“說不上幸福不幸福=1”、“比較幸福、非常幸福=2”,以下賦值方法與此類似。
2.3.2 自變量
“城市房產”變量的測量來自CGSS2017問卷的A65,“您家現擁有幾處房產?”,分為:“無房產=0”、“一套及以上房產=1”。人口學變量采用農村青年的性別、年齡、政治面貌、婚姻狀況、健康狀況和收入來進行分析。不同性別和不同年齡段的人擁有不同的成長經歷,在思維方式、感知能力方面都有所差異。政治身份影響個體社會生活的認知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農村青年的幸福感水平。婚姻是一個人心理及生活態(tài)度發(fā)生變化的重要轉折點,對幸福感水平產生重要影響。學歷代表著人們文化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時間,不同學歷水平的人對幸福的體驗可能有所差異。根據需要層次理論,當人們某一低層次的需求得到滿足后,較高層次的需求才會出現。幸福感屬于較高層級的需求,而收入是影響需求層次的一個重要因素。
農村青年有無城市房產對他們生活幸福感的影響在不同地區(qū)可能表現不同,因此地區(qū)也是分析青年幸福感必不可少的影響因素。根據國家劃分的方法,CGSS2017數據中,屬于東部地區(qū)的有遼寧、河北、天津、北京、上海、山東、浙江、江蘇、廣東、福建、廣西;中部地區(qū)有山西、河南、安徽、內蒙古、湖北、湖南、江西、吉林、黑龍江等;西部地區(qū)有寧夏、甘肅、陜西、青海、四川、重慶、貴州、云南等。本研究令東部地區(qū)=1,中部地區(qū)=2,西部地區(qū)=3,采用年齡范圍在18-45周歲的農村戶籍受訪者,符合條件的青年中,東部地區(qū)996名,中部地區(qū)821名,西部648名,合計2469人。
表2 變量處理及賦值
本研究使用Stata15.0作為數據整理和分析工具,農村青年幸福感設為因變量,城市房產、人口學變量、家庭經濟和地區(qū)設為自變量,采用有序Logit模型將各個自變量同時納入到回歸模型中,來觀察回歸模型對因變量的影響情況。
表3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
通過CGSS2017數據對農村青年有房群體與無房群體的幸福感進行描述性分析,并分析影響有房青年群體幸福感的因素。
基于表4,我們發(fā)現農村青年中有房群體與無房群體的幸福感均處于較高水平。有房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平均值高于無房農村青年0.122個點,這是因為農村青年購買城市房產與其幸福感水平密切相關。一方面,在無城市房產的農村青年中,幸福感水平高的青年購置城市房產會增加自己幸福感,也就是說,購置城市房產的農村青年其幸福感選擇性的高于無房及無購房意愿的農村青年,我們稱之為“有房幸?!奔僬f。另一方面。在籌劃買房的農村青年中,那些幸福感水平較低的青年可能會因資金壓力、生活保障等問題而最終放棄買房。無房青年中不幸福的有42人,占無房青年總人數的13.7%;有房青年中不幸福的190人,占有房青年總人數的8.78%,相比有房青年,無房青年中不幸福的人占比更大。綜上可以看出,獲得房產可能會增加無房青年的幸福感及其人數,幸福感高的無房農村青年更愿意買房。盡管面臨資金和生活壓力,但與幸福感較低的無房農村青年相比,有房農村青年的幸福感仍然會比較高,這是因為農村青年的幸福選擇機制在其中發(fā)揮作用[10]。
表4 有房農村青年與無房農村青年幸福感的描述性分析
在人口學變量的基礎上,先后加入家庭經濟變量和地區(qū)變量形成最終模型。表5模型呈現的是人口學變量、家庭經濟、地區(qū)等對有無房產青年幸福感的影響。結果顯示,R2值為5.72%,P<0.05,模型的解釋力度很強,年齡、婚姻狀況、健康狀況、城市房產、家庭經濟狀況及地區(qū)變量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
從表5回歸結果來看,核心自變量“是否擁有城市住房”對于農村青年幸福感在5%的顯著水平上呈正向影響,說明農村青年擁有房產要比沒有房產更加幸福,由此證明了假說1的正確性。
表5 城市房產對農村青年幸福感影響的Ordered logit多元回歸分析
多項變量的分析結果顯示對農村青年幸福感的顯著影響。年齡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在10%的顯著水平上呈負向影響,說明農村青年的幸福感水平隨年齡增長而降低。農村青年年齡越大,面臨的工作壓力和生活成本越大,其幸福感水平越低?;橐鰻顩r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在1%的顯著水平上呈正向影響,說明已婚農村青年的幸福感水平高于未婚農村青年。健康狀況對農村青年幸福感的影響十分顯著,說明農村青年的健康狀況越好,幸福感水平越高。受教育程度對幸福感的影響十分顯著,說明農村青年提升教育程度會增進幸福感水平。一般而言,學歷會增加收入水平,改善工作環(huán)境,農村青年提高學歷后會帶來一系列條件的改善,增加其幸福感水平。性別、政治面貌及收入對農村青年幸福感的影響不顯著。家庭經濟狀況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在1%的顯著水平上呈正向的影響,說明農村青年的家庭經濟狀況越好,社會物質財富越豐富,其幸福感水平越高。地區(qū)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影響不顯著,說明無論農村青年來自哪一地區(qū)都與其幸福感水平沒有明顯關聯。其幸福感主要與城市房產、年齡、感情狀況、身體狀況及學歷有關,與他們所處的地區(qū)無明顯關系。由此,假設二,即“城市房產對農村青年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存在地區(qū)差異”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當前全國范圍內的農村青年其幸福感的影響因素總體一致,城市房產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影響也沒有地區(qū)差異,這與假設一的結論比較契合,因此無需過于擔心此結果帶來的影響。
通過CGSS2017數據和有序Logit模型研究了農村青年有無城市房產對其幸福感的影響,分別從人口學變量和家庭經濟及區(qū)域的視角進行實證分析,得出以下研究結論:
其一,城市房產對農村青年幸福感的影響比較顯著。年齡、感情狀況、身體狀況及學歷水平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產生不同的顯著影響。農村青年的幸福感水平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降低?;橐鰻顩r、健康狀況及受教育程度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農村青年的感情越穩(wěn)定、身體狀況越好、學歷越高,其幸福感水平越高。農村青年的幸福感水平與男女性別及其政治面貌沒有明顯關系。
其二,家庭經濟狀況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影響十分顯著,表明農村青年的家庭經濟狀況越好,物質財富越豐富,他們的幸福感水平越高。個人年收入和家庭年收入變量不顯著,說明個人年收入和家庭年收入對農村青年有無房產的幸福感的影響不大。隨著國內房價尤其是大城市房價的快速上漲,農村青年收入的提高對幸福感的影響效應逐漸消失,個人收入和家庭收入的增幅遠遠趕不上房價水平及其漲幅,收入對買房的影響作用降低。
其三,地區(qū)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影響不顯著,說明我國農村青年的幸福感水平和他們所處的地區(qū)沒有明顯關系,進而表明有無城市房產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影響不存在地區(qū)差異??傮w而言,無論該房產處在哪一地區(qū),只要擁有該地區(qū)的城市房產,農村青年的幸福感水平就比無房農村青年的幸福感水平高。
擁有城市房產不僅可以享受到城市的教育、醫(yī)療、就業(yè)、養(yǎng)老等優(yōu)勢資源,而且房產本身作為絕大多數中國有房家庭最大的資產,也具有保值、升值和變現的功能,因此有無城市房產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產生了重大影響。隨著全國房價的普遍上漲尤其大城市房價的暴漲,合理價格的住房資源高度緊缺,城市住房矛盾越來越突出,對農村青年的幸福感影響愈加明顯,從而引發(fā)青年幸福感分化的社會風險。因此,政府應當高度重視農村青年剛性住房需求問題,加快房地產市場的制度改革,提高無房農村青年的幸福感。一要加大人口凈流入城市的保障性住房建設,加大向中低收入農村青年的住房供給傾斜力度。同時優(yōu)化住房租賃市場,確保農村青年租售同權舉措落到實處。二要堅持“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定位,堅決打擊房地產市場上出現的各種投機炒作行為,嚴格管控高價樓市,謹慎審批高價樓盤,鼓勵開發(fā)低價住房。三要科學合理地規(guī)劃城市布局,加速城中村、老舊住宅等地段改造,開拓土地資源,向市場大量投放低價格的商品房建設用地,新售住房向剛需家庭傾斜,積極為剛需農村青年提供大量的住房選擇機會,緩解其住房壓力。
農村青年的城市住房問題既關系著兩個家庭未來,也關系國家的未來。2020年中國農村人口約5.6億人,解決農村青年的住房問題,不僅有助于解決教育、醫(yī)療、衛(wèi)生等社會矛盾,更能有效化解貧富差距大、生育率低、內需不足等一系列社會問題,值得黨和國家的高度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