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佩玉 公磊
摘 要: 19世紀和20世紀之交,隨著外商銀行在上海的廣泛建立,其自律性同業(yè)團體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得以組建。為了維護外商銀行業(yè)的整體利益,確保銀行體系穩(wěn)健運行,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在會員充分討論、共同協(xié)商的基礎上,制定出共同遵守的業(yè)務經營與管理規(guī)則,并監(jiān)督會員銀行有效執(zhí)行。在金融危機到來之時,上海外商銀行公會也能積極承擔和履行“銀行的銀行”職能,彌補官方監(jiān)管的不足,最大限度規(guī)避銀行風險。
關鍵詞: 上海;外商銀行公會;行業(yè)自律;風險防范
中圖分類號:K26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8634(2020)05-0144-(09)
DOI:10.13852/J.CNKI.JSHNU.2020.05.016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眾多外商銀行的設立,使上海的金融市場日趨活躍,為了協(xié)調、規(guī)范各銀行間的業(yè)務,自律性的同業(yè)團體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組建,在近代上海金融市場的發(fā)展歷程中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影響。迄今為止,學界對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在華起源及其活動鮮有涉及(目前所見最早的研究為徐寄庼的《最近上海金融史》(1926年初版),其中對“外國銀行公會”有概要的描述。),文獻的缺乏可為這一現(xiàn)象提供部分的解釋。本文不揣淺陋,以《申報》等報刊及上海市檔案館藏相關檔案為基本史料,對該公會的組織建設及其在金融市場上的功能演變進行考察,闡釋其在金融市場與金融監(jiān)管中所處的地位。
一、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的組織建設
19世紀30年代,隨著殖民地同宗主國之間貿易的展開,英國需要建立殖民地銀行以融通資金,便利貿易。在此背景之下,英國財政部批準特許建立以英國殖民地為營業(yè)范圍的海外銀行,英國的海外殖民地銀行很快為倫敦提供了一個密集的國際金融網絡。1847年,麗如銀行在上海建立分支機構,標志著近代外商銀行在上海金融市場的登陸。及至19世紀90年代,國際金融機構追隨英國銀行的腳步,爭奪在華利益,紛紛在外灘設立銀行。1890年正式營業(yè)的德華銀行,1893年設立的橫濱正金銀行,1896年設立的華俄道勝銀行,1898年設立的東方匯理銀行,1902年設立的花旗銀行等,都具有相當勢力。加上1865年設立的匯豐銀行,一時之間,上海外商金融界出現(xiàn)了六強并立的局面。
也就是在這一時期,《辛丑和約》的簽訂,巨額庚子賠款的解付,對上海城市經濟產生了巨大影響。庚子賠款連本帶息總計9.82億余兩,因清政府無力籌付,當即轉化為39年期的長期外債,平均每年攤付2500余萬兩。(宓汝成:《近代中國外債》,載孫健主編:《中國經濟史論文集》,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443頁。)根據(jù)《辛丑條約》第六款,“此欠款一切事宜,均在上海辦理”,“諸國各派銀行董事一名”于1902年2月在上海設立收款委員會(The Indemnity Commission of Bankers),最初是由匯豐、德華、華俄道勝、橫濱正金、東方匯理5家銀行組成,后來將庚子賠款分配給14國及未列名的各國,由9國銀行經收。(S. F. Wright, The Collection and Disposal of the Maritime and Native Customs Revenue since the Revolution of 1911, Shanghai: Statistical Department of the Inspectorate General of Customs, 1927, p.109.1905、1907年花旗銀行、華比兩銀行加入該委員會,1913年荷蘭銀行加入,1917年德華銀行因中德絕交而退出,1925年華義銀行加入,1926年道勝銀行因自動清理退出。)在此規(guī)定之下,各省攤賠需匯解款項每月以上海為總匯之地,江海關道經征華洋各稅及兌收各省解款,平時分存上海各官銀號及錢莊,交款之日由上海道撥付各國銀行上海分行;(徐義生:《中國近代外債史統(tǒng)計資料》,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28—30頁。)而每家銀行則派出經理和買辦接收賠付,并出具回執(zhí)。(Peter Starr, Citibank: A Century in Asia, Singapore: Editions Didier Millet, 2002, p.31.)在此前后,為了協(xié)調因庚子賠款解付等原因增加的國際匯兌業(yè)務,上海有了外商銀行的同業(yè)公會組織,因麥加利銀行在華成立較早,獲得主席資格。(安田善助編:《清國金融機関所見》,1902年3月版,第55頁。)
遲至1905年,為收解上海道撥付各國的債款,上海外商銀行公會代表各收款銀行每期開送清單。(1905年1月4日,《申報》載《外務部奏磋磨賠款用銀折》中稱:“前兩江督臣劉坤一熟籌辦法,轉飭江海關道就近與各國派出之銀行董事詳細辯明,二十九年湖廣總督臣張之洞在京時,亦迭與駐京各使磋商此事,均未能就范,每屆還款之期,雖由江海關道照銀數(shù)付給各國銀行,該銀行公會每期開送清單仍悉按以銀易金計算載明虧欠數(shù)目?!保溂永y行則因其會長資格,負責管理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的一般事務。(佐野善作:《清國貨幣問題滬漢金融機関調査報告》,東京高等商業(yè)學校1905年版,第71頁。遠山景直編:《上?!罚▋炔堪l(fā)行)1907年版,第156頁。)1907年前后,上海外商銀行與外國商人之間的國際匯兌業(yè)務由匯兌經紀人作為中介,這時的匯兌經紀人也組成了自己的公會。(東亜同文會:《支那経済全書》第六輯,東亜同文會編纂局1908年4版,第876—877、992頁。)匯兌經紀人“皆外國人”,“自訂規(guī)約,凡來上海欲經營斯業(yè)者,須得銀行家之推薦,薦舉之于組合,其組合中者以投票決入會之許否”。(潘承鍔編譯:《中國之金融》(上冊),中國圖書公司1908年版,第51頁。Arnold Wright, H. A. Cartwright, Twentieth Century Impressions of Hongkong, Shanghai, and other Treaty Ports of China: their History, People, Commerce, Industries, and Resources, London: Lloyds Greater Britain Publishing Company, 1908, p.440.)可以這么說,此時的上海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是作為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的附屬機構而出現(xiàn)的。
1916年7月4日,“為謀共同問題之討論,外匯業(yè)務之便利,并扶助外匯經紀人與其相互提攜起見”,(《上海之外商匯兌銀行》,《中央銀行月報》第3卷第10號,1934年10月。)上海外國經紀人公會并入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正式成立上海國外匯兌銀行公會(Shanghai Foreign Exchange BankersAssociation),后亦通稱為上海外商銀行公會,(“上海外國銀行公會致上海錢業(yè)公會函并附外國銀行公會章程”(英文),1929年10月9日,上海市檔案館館藏上海錢業(yè)公會檔案,檔號:S174-2-176。因翻譯的問題,除了“上海國外匯兌銀行公會”之外,還有“上海外商銀行公會”“上海外國銀行公會”“上海洋商銀行公會”等名稱,本文統(tǒng)一使用上海外商銀行公會這一名稱。)設于麥加利銀行內。該會立有章程,“大致僅為謀國外匯兌之營業(yè)便利,并無其它聯(lián)絡”。(楊蔭溥:《上海金融組織概要》,商務印書館1930年版,第190頁。)自此,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成為經營外匯業(yè)務銀行的聯(lián)合組織,其宗旨為調節(jié)上海外匯交易及其他相關事項。而上海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則“贊襄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約束本埠營業(yè)之外國經紀人”。(《上海之外匯》,載潘世杰等主編:《經濟問答》,經濟書局1936年版,第74頁。)
至1921年,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已有21家會員銀行,其中英國4家(麥加利銀行、匯豐銀行、有利銀行、大英銀行),日本6家(橫濱正金銀行、臺灣銀行、住友銀行、三井銀行、三菱銀行、朝鮮銀行),美國3家(花旗銀行、大通銀行、運通銀行),法國1家(東方匯理銀行),俄國1家(華俄道勝銀行),德國1家(德華銀行),荷蘭2家(荷蘭銀行、安達銀行),比利時1家(華比銀行),意大利1家(華義銀行),另有中外合辦銀行1家(中法工商銀行)。(“上海麥加利銀行致上海銀行公會函并附外國銀行公會會員銀行名單”(英文),1921年6月13日,上海檔案館館藏上海銀行公會檔案,檔號:S173-2-40。)1926年9月,華俄道勝銀行倒閉,退出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會員減至20家。(“上海中外銀錢業(yè)三公會代表聯(lián)系會議記錄”,1929年2月7日,上海市檔案館館藏上海錢業(yè)公會檔案,檔號:S174-1-25。)1929年3月21日,經過近10年的曲折交涉,上海外商銀行公會、上海銀行公會、上海錢業(yè)公會三方共同組建上海中外銀錢業(yè)聯(lián)合會(Association of Shanghai Banks),并頒布正式章程。1932年6月1日,四行準備庫加入上海外商銀行公會,通行劃條。(劃條是近代中國銀錢業(yè)之間互相撥款項的憑單,這種憑單只能用于劃賬,而不能用于提現(xiàn)。出票人和收款人均為銀錢業(yè)?!端男袦蕚鋷旒尤胙笊蹄y行公會》,《工商半月刊》第4卷第11期,1932年6月1日。)至1936年,加入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的華資金融機構有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中國通商銀行、四行準備庫與錢業(yè)準備庫6家。(崔曉岑:《中央銀行概論》,商務印書館1935年版,附錄第2頁。李振南:《上海銀錢兩業(yè)票據(jù)交換之方法》,《銀行周報》第20卷第2期,1936年1月28日。)
從組織狀況的演變來看,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會長(主席)一職由素以國外匯兌業(yè)務見長的英商麥加利銀行上海分行經理永久擔任,會員代表概以各會員銀行經理任之。(中國銀行總管理處經濟研究室編輯:《中華民國二十四年全國銀行年鑒》,1935年6月版,D46。)其會址設于麥加利銀行,雇傭一書記管理會務。(東京商工會議所編:《支那經濟事情に關する調査》第一卷,東京商工會議所1935年版,第31頁。)外商銀行經兩個會員銀行介紹,由主席銀行征求多數(shù)會員銀行同意,方得加入為該會會員。(《上海之外商匯兌銀行》,《中央銀行月報》第3卷第10號,1934年10月。)除此之外,公會設有特別委員會,委員銀行為麥加利銀行、匯豐銀行、花旗銀行、東方匯理銀行、德華銀行、華義銀行、華比銀行、荷蘭銀行、橫濱正金銀行9家。(張一凡主編、王海波校訂:《買賣外匯》,著作人書屋1940年版,第51頁。)如有決議事項,則由特別委員會議決之。
至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會員銀行有匯豐銀行、麥加利銀行等19家,(1939年1月31日,麥加利銀行對大英銀行完全控股,大英銀行上海分行當日停閉,其資產與負債統(tǒng)由麥加利上海分行接收。資料來源:Geoffrey Jones, British Multinational Banking, 1830-1990, Oxford: Clarendon Press,1993, p.159.)由麥加利銀行經理霍金司擔任會長。1941年12月8日,日軍進駐上海租界后,因參加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的10家英、美、荷、比銀行先后被日本當局以“敵性”銀行名義實施清算,致使這些銀行喪失會員資格。不僅如此,為達到徹底消除英美色彩的目的,1942年8月,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改組,僅10家銀行參加,其中6家日資銀行(橫濱正金銀行、三井銀行、三菱銀行、朝鮮銀行、臺灣銀行、住友銀行),2家法資銀行(東方匯理銀行、中法工商銀行)(只有中法工商和東方匯理兩家銀行幸免被接管的命運。其原因有二:一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后,德國占領法國首都巴黎,元帥貝當出面與德國占領當局媾和,當時法國領事館發(fā)表聲明,服從貝當;二是日本于1941年向東南亞擴張,侵入印度支那半島,法國駐印支總督接受占領,并與日本密切合作,縱容日本侵略勢力長驅直入馬來亞、菲律賓、印度尼西亞等國家。),1家德資銀行(德華銀行),1家意資銀行(華義銀行),橫濱正金銀行居于主導地位(Frank M. Tamagna, Banking and Finance in China, New York: International Secretariat, Institute of Pacific Relations, 1942, pp.259-260.),其上海分行經理河村二四郎任會長。(潘吟閣:《民國三十一年度之上海金融》,《中國工業(yè)月刊》1943年第2期?!锻馍蹄y行公會業(yè)予改組》,《申報》1942年8月5日。)
1945年8月,抗日戰(zhàn)爭結束,外商銀行中的日資、德資銀行被國民政府接收。京滬區(qū)財政金融特派員辦事處與上海外商銀行就復業(yè)問題進行磋商,要求各外商銀行復業(yè)后,全部加入上海銀行公會,與華商銀行同等待遇。(《外商銀行將復業(yè)》,《申報》,1945年11月24日。)至是年年底,英、美、法、荷等國銀行雖紛紛復業(yè),但實力受到極大削弱,已經失去了整體行動的能力,戰(zhàn)前最為顯赫的商業(yè)組織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再未重建。(John Ahlers, Post Banking in Shanghai, Pacific Affairs, Vol. 19, No. 4(Dec., 1946),pp.384-393.)1946年8月,花旗、友邦兩家銀行加入上海銀行公會,(《花旗、友邦加入銀行公會》,《申報》1946年8月22日。)其余戰(zhàn)后復業(yè)的外商銀行亦呈準財政部注冊,先后加入。根據(jù)《民國經濟史》的統(tǒng)計,截至1948年,加入上海銀行公會的外商銀行有花旗、麥加利、匯豐、東方匯理、大通、中法工商、友邦8家。(朱斯煌:《民元來我國之銀行業(yè)》,載朱斯煌編:《民國經濟史》,第42頁。)
從組織機構建設看,近代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帶有金融業(yè)同業(yè)公會的某些特點,如會員皆為銀行等中外金融業(yè)機構,有較規(guī)范的組織制度,組織機構中的領導層成員由選舉產生,其主旨為加強聯(lián)系,增進交往。但與性質類似的上海銀行公會和錢業(yè)公會相比,近代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包含各國立場不同的銀行,故其組織較為松散,職能較為簡單。該會沒有固定集會場所,亦無定期召集開會的相關規(guī)定,若有問題發(fā)生,其大致程序為由會員銀行提出,或由主席銀行建議,然后由各會員銀行協(xié)議。針對以上特點,相對于華資的上海銀行公會、錢業(yè)公會,時人認為“其不過一種消極之組織”。(《上海之外商匯兌銀行》,《中央銀行月報》第3卷第10號,1934年10月。)
二、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的行業(yè)自律
上海外商銀行公會作為時人多數(shù)認為的“消極之組織”,卻在上海外商圈中有著顯赫的地位,那么這一組織到底在金融市場上發(fā)揮了怎樣的作用?一般而言,行業(yè)監(jiān)控和約束是銀行安全性管理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自律性組織,近代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最為基本的職能是,通過制定共同遵循的規(guī)章制度和行為規(guī)范,要求所有會員共同維護和遵守,從而進行自我管理、自我約束。
1.制定外匯經紀人制度
近代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所制定的規(guī)章制度和行為規(guī)范主要是針對國際匯兌業(yè)務展開的,其中外匯經紀人制度是其核心內容之一。外商銀行的外匯經紀人制度主要通過1907年的《上海外匯經紀人公會章程》、1916年7月的《上海國外匯兌銀行公會章程》、1929年的《上海國外匯兌經紀員公會章程》等加以確立。這些章程在經紀人的市場準入、市場交易規(guī)則等方面起到了規(guī)范和限制的作用。
首先是對于經紀人數(shù)量的限定。1907年,上海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成立之初,匯兌經紀人人數(shù)限定為28人,除非銀行特別要求,人數(shù)保持不變。(東亜同文會:《支那経済全書》第六輯,第876—877、992頁。)1908年前后,匯兌經紀人增至30人。(Arnold Wright, H. A. Cartwright, Twentieth Century Impressions of Hongkong, Shanghai, and other Treaty Ports of China: Their History, People, Commerce, Industries, and Resources, p.440.)1929年,上海中外銀錢業(yè)聯(lián)合會成立之時,確立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會員53人,中國匯兌經紀人公會16人。(楊蔭溥:《楊著中國金融論》,黎明書局1936年版,第464頁。)凡事務關于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者,由上海外商銀行公會處理,關于中國匯兌經紀人公會者,由上海銀行公會處理。(“上海中外銀錢業(yè)聯(lián)合會章程”(英文),1929年3月21日,上海市檔案館館藏上海銀行公會檔案,檔號:S173-2-40。)只有當原經紀人不再擔任這一職務時,才能將其讓渡給候補匯兌經紀人。同時,因為名額有限,傭金優(yōu)厚,要頂替一個位置還需要很大的頂費,(姚吟舫:《舊上海的外匯掮客》,載上海市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編:《上海文史資料存稿匯編(5)經濟金融》,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358頁。)轉讓之時,往往有索價至數(shù)萬金者。(馮次行:《上海之匯兌市場》,《錢業(yè)月報》第15卷第7期,1935年7月。)
其次是對外匯經紀人行為的限定。1916年頒布的《上海國外匯兌銀行公會章程》規(guī)定:“本會有扶助經紀人,使其遵守定章之責,各行不得與一非經紀人公會之經紀人交易,更不得因貪傭金與一非經紀人公會會員買賣?!保ㄐ旒膸鼍幹骸蹲罱虾=鹑谑贰废聝?,1932年增改三版,第133頁。)而1929年頒布的《上海國外匯兌經紀員公會章程》則規(guī)定,凡中國及外商銀行公會認可之休假日,無論是何日,會員銀行均不得與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會員或中國匯兌經紀人公會會員,有何種外國匯兌交易。(“上海國外匯兌經紀員公會章程”(英文),1929年10月25日,上海市檔案館館藏上海銀行公會檔案,檔號:S173-1-40。)
2.制定金融市場交易規(guī)則
約定俗成的商事習慣被稱為行規(guī)或業(yè)規(guī)。就市場交易規(guī)則的角度而言,1916年頒布并多次修訂的《上海國外匯兌銀行公會章程》最為翔實,其內容包括營業(yè)時間、傭金、匯票率、絲綢押匯、本票、電匯匯率、進口押匯、預付半數(shù)、匯票付款、貼現(xiàn)、代理處等多個方面。(徐寄庼編著:《最近上海金融史》下冊,1932年增改三版,第133-136頁。)
就其主要內容而言,具體規(guī)定有:(1)營業(yè)時間。各銀行匯兌營業(yè)自上午9時30分至下午4時止,星期三、星期六以上午12時為限,上述營業(yè)時間于暑期內得由各行互商變更;至于他項營業(yè),則自上午10時起至下午3時止,星期三、六與上同;兌換支票時間可延長至下午3時15分,星期三至中午12時15分,交易所交割日迄下午4時止。(2)傭金。金幣買賣傭金,普通為1/8,掉期為1/32,銀行與銀行間之營業(yè)為1/16。(3)匯票率。匯票購買四個月期、六個月期、三個月期等各不相同。(4)絲綢押匯。該項匯票期頭如逾四個月不得押抵,其有銀行信匯或美金匯票向美國取兌者不在此例。(5)本票。必須付現(xiàn)或即期支票。(6)電匯匯率。每2000英鎊等于20000羅比、26000荷盾、20000日金、20000華幣(銀元)、10000美金。(《上海國外匯兌銀行公會章程》,載中國銀行總管理處經濟研究室編輯:《中華民國二十四年全國銀行年鑒》,1935年6月版,D43-46。徐寄庼編著:《最近上海金融史》,1926年初版,第153頁。)
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的業(yè)規(guī)處于動態(tài)調整之中,1926年3月29日起,對于遲到電匯的利息有明確規(guī)定,遲到未付電匯的利息照算,但須于上午11時30分行之;并規(guī)定遲到電匯的利息率,比如英國為英格蘭銀行當日之貼現(xiàn)率,法國為法蘭西銀行當日之貼現(xiàn)率,美國為聯(lián)邦準備銀行當日之貼現(xiàn)率,日本為日本銀行當日之貼現(xiàn)率。(中國銀行總管理處經濟研究室編印:《中華民國二十四年全國銀行年鑒》,D46。)1935年2月,上海外商銀行公會議決,外灘交易之調期差數(shù),每月至多英金行市為一二五,即1/8(其余外幣照此推算)。(《銀行公會通知會員外灘調期差數(shù)每日至多英金行一二五》,《申報》1935年2月23日。)1936年5月1日,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公議,于9月1日起對各經紀人外匯傭金自1/16減低為1/32。對此,日籍經紀人首先反對,要求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提出交涉,后經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與外商銀行公會協(xié)商議定通融辦法如下:(1)銀行對銀行外匯交易,其經紀人傭金減為1/32;(2)銀行對客號外匯交易,其經紀人傭金維持現(xiàn)狀,仍為1/16。上項辦法,首先由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通過,再由該公會函告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后正式通過。(《銀行與經紀人商定外匯傭金通融辦法》,《申報》1936年8月20日。)
隨著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工作的展開,其所訂業(yè)規(guī)并不只限于國際匯兌相關事項。1940年3月,上海中外兩銀行公會共同制定《銀行業(yè)征收保管及提取手續(xù)費辦法》,對銀行代客保管或有留置權的各種財產單據(jù),按照章程征收保管及提取手續(xù)費。(《銀行業(yè)征收保管及手續(xù)費辦法》,《商業(yè)月報》第20卷第3期,1940年3月。)
上海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相關章程的頒布與修訂,主要的目的就是通過規(guī)范匯兌經紀人的行為,使得國際匯兌等業(yè)務逐步納入規(guī)范管理體系。從外國匯兌經紀人公會、外商銀行公會相關業(yè)規(guī)可見,定價、業(yè)務范圍是最為核心的條款。而從實際的效果來看,兩公會所定市場規(guī)則,對銀行經營行為實行監(jiān)督和約束,對價格、競爭、供求、風險等市場機制起到了保障作用,從而減少了操作風險的產生,維護了金融市場秩序。
三、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承擔“銀行的銀行”職能
一般來說,在擁有強有力中央政府和健全的中央銀行制度的情況下,政府金融監(jiān)管相比銀行公會的行業(yè)自律,能夠發(fā)揮更加穩(wěn)定、深刻的作用。然而,近代中國的各屆中央政府往往為時局所累,無暇他顧,以致中央銀行長期缺位,金融監(jiān)管付諸闕如。在此情勢之下,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在金融同業(yè)救助、主持部分金融機構清算等方面,客觀上承擔了“銀行的銀行”職能,成為金融監(jiān)管體系的重要力量。
1.金融危機中擔任“最后貸款人”
金融業(yè)從其產生之日起,在經營、運作過程中所面臨的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風險從未間斷,金融風潮時有發(fā)生。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中央銀行一直不能有效承擔“最后貸款人”的職能,以致中國政府無法對金融危機做出有力的干預與調節(jié)。近代中國發(fā)生的歷次金融風潮中,外商銀行、華資銀行、錢莊俱受恐慌所累,這樣就使得中外金融機構往往不得不和衷共濟,共同應付危局。其中,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在化解和處理金融危機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1916年5月,北洋政府向各省中國銀行和交通銀行下了“暫停兌現(xiàn)”的命令,金融陷入極度混亂狀態(tài),最終釀成“京鈔風潮”。而中國銀行上海分行從維護銀行信用起見,權衡利弊,決定拒不執(zhí)行總行管理處“暫停兌現(xiàn)”的命令。其時,上海中國銀行庫存現(xiàn)金不足,“如果只在市場上買進現(xiàn)銀洋,恐將無濟于事,且易引起洋厘波動,必須外資銀行幫忙,才能把風潮平息下去”。分行經理宋漢章先后會商德華、匯豐、橫濱正金等銀行的經理,求借款項,以防不測。15日中午12時30分,麥加利銀行邀集各外商銀行經理開會共同討論,最后一致贊成協(xié)助中國銀行上海分行,并隨即由華俄道勝銀行出早倉,以現(xiàn)洋50萬元接濟中國銀行上海分行(外資銀行出倉,一般約在每日營業(yè)結束后下午五六點鐘,“出早倉”指提前出倉)。(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參事室編:《中華民國貨幣史資料(1912—1927)》第一輯,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53頁。)這時上海的金融業(yè)市場就設在華俄道勝銀行買辦間的走廊中,每天打聽行市的錢業(yè)中人群集于此。消息傳出后人心稍定,風潮即開始緩和。當時中國銀行上海分行發(fā)行的鈔票有幾百萬元,庫存現(xiàn)金有400多萬元,由此,只動用外資銀行100多萬元,歷時不過一個星期,風潮就平息下來了。(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參事室編:《中華民國貨幣史資料(1912—1927)》第一輯,第253頁。)
這次事件中,上海外商銀行公會之所以愿意傾力協(xié)助中國銀行渡過難關,正如宋漢章、張嘉璈對局勢進行的分析:“中國銀行與上海錢莊關系很深,若遵令停兌,上海數(shù)十家錢莊中不免有漸次破產者,其他有關系的小銀行亦將如此。由于華商周轉不靈所致,凡與華商有往來的外商必將波及,因而對外國銀行自將發(fā)生影響,成為擾亂上海市場的原因之一?!保ㄖ袊嗣胥y行總行參事室編:《中華民國貨幣史資料(1912—1927)》第一輯,第223頁。)而日本駐上??傤I事有吉明在致日本駐華公使日置益的密電中也談到,1916年5月15日,駐滬各國銀行團會議對接濟中國銀行兌現(xiàn)資金問題已達成協(xié)議,會議認為,“如遵守此次所發(fā)布之停兌命令,勢必引起一般金融界之混亂,因此一致決定接濟該行為兌換紙幣所必需的資金(約二百萬元)”,“否則,中國的錢莊勢必破產,從而中國的棉織業(yè)商人與外國商人,以及一切從事進出口貿易的商人,均不免破產,這也必然要影響到外商銀行”。(中國人民銀行總行參事室編:《中華民國貨幣史資料(1912—1927)》第一輯,第243頁。上海市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上海文史資料存稿匯編(5)經濟金融》,第12—13頁。)
2.主持外商銀行票據(jù)清算
近代上海金融市場通行的票據(jù)有兩種,即劃頭票據(jù)和匯劃票據(jù)。外商銀行貨幣為“劃頭票據(jù)”,當日到期即可取現(xiàn)。劃頭票據(jù)清算由匯豐銀行主持,直接參加者為“外灘銀行”和“與外灘通劃條”的一小部分華商銀行(中央、中國、交通、中國通商等銀行雖為華商銀行,然而因設立于外灘,故亦加入上海外商銀行公會通大劃條)。匯豐買辦間是負責主持總清算的,所以每晚各外商銀行的買辦間將收付相抵之差額開具一橫帳(清單),寫明上收某某等行,下付某某等行,并將收進的大劃條附上,一并送交匯豐買辦間核蓋回單,由匯豐集其成軋平,其差額一般采用“寄庫”的方式處理。(朱博泉:《上海票據(jù)交換之過去現(xiàn)在與將來》,《銀行周報》第17卷第16期,1933年5月2日。)至1931年1月,中國銀行成為“劃頭銀元”清算中心,匯豐銀行僅主持“劃頭銀兩”票據(jù)清算。1933年4月,廢兩改元之后,以銀兩為單位的票據(jù)不復存在,匯豐銀行失去了劃頭銀兩清算功能。
抗戰(zhàn)爆發(fā)后,華資銀行奉中央財政部命令移于安全地帶辦公,已不在外灘,于是各外商銀行放棄其一向所采用的大劃條辦法,而每日派人于上午11時30分,在匯豐銀行聚首核對,無形之中,匯豐銀行再次取得了票據(jù)交換所的地位。(《中外銀行開戶往來便利清算兩方票據(jù)彼此同情代理交換》,《申報》1937年10月11日。)
隨著日軍進駐租界,外商銀行間的票據(jù)交換中心被日方查封,為了使外商銀行之間的票據(jù)交換能夠進行,新的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會長(橫濱正金銀行經理),取代過去的匯豐銀行,控制了票據(jù)交易清算中心。(《外商銀行實行新法》,《申報》1942年8月18日。)1941年12月16日,銀行開業(yè)日,票據(jù)開始交換。(中國人民銀行吉林省金融研究所編:《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在華活動史料》,中國金融出版社1992年版,第783頁。)8月17日,橫濱正金銀行主導下的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為提高票據(jù)交換效率,實行新交換辦法,由正金銀行派交換員處理交換所內一般事宜,外商銀行票據(jù)集中于該交換所交換,聯(lián)合準備會則代理會員行莊加入該交換所。(《外商銀行票據(jù)交換今日起實行新辦法》,《申報》1942年8月17日。)
除此之外,橫濱正金銀行還就交換規(guī)則加以修正:(1)原來“外商銀行上海貨幣票據(jù)交換辦法”之名稱,改為“外商銀行中儲券票據(jù)交換辦法”。(2)“外商銀行中儲券票據(jù)交換辦法”第六、七、九各條,關于交換時間之規(guī)定,改訂如下:其一,每年3月1日至11月30日,適用上述時間,每年12月1日至2月28日(或29日),照上述時間延遲1小時。其二,如有充分理由拒付票據(jù),得于次日上午10時前退還之。(3)為使票據(jù)交換時間得以準確起見,訂定罰則如下:其一,各會員銀行所派之交換員均須準時至交換所,如有遲延,每遲5分鐘罰中儲券5元;如遇依戒嚴法實施封鎖等意外情事因而遲延時,本罰則不適用之。其二,票據(jù)交換結算表應于票據(jù)交換開始后20分鐘內提交,交換所職員每遲5分鐘罰中儲券5元。其三,各銀行交換員在票據(jù)交換結算表內如有錯誤,經交換所職員通知后,不于15分鐘內改正時,每遲5分鐘罰中儲券3元;如不能決定錯誤系由何人所為時,交換所職員得為必要之調查,以決定錯誤之負責者,交換所職員所為之決定,即為最后之決定。其四,所有罰金均交由各銀行交換員所組織之委員會保管之。(《外商銀行公會頒布票據(jù)交換辦法》,《申報》1942年8月15日。)
綜而論之,抗戰(zhàn)勝利之前,中國金融監(jiān)管當局未能對外商銀行進行必要的金融監(jiān)管和風險控制。反過來,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在風險防范與規(guī)范交易行為方面,彌補了中國中央銀行監(jiān)管職能殘缺的不足,發(fā)揮著重要的金融監(jiān)管職能。
四、上海外商銀行公會與政府的交涉與協(xié)調
作為中介組織,近代中國的各類同業(yè)公會在政府與工商業(yè)間發(fā)揮著“橋梁”作用。上海外商銀行公會處于中國政府與外商銀行之間,一方面同中國各級政府交涉,反映本行業(yè)意愿和要求,以維護本行業(yè)利益;另一方面則是與中國各級政府、金融監(jiān)管當局溝通協(xié)調,協(xié)助政府規(guī)范自身行為,推行財經政令。
北洋政府時期,在遭遇金融市場紛亂之時,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多與地方當局交涉,反映會員銀行的要求和建議,保障會員銀行的合法權益,竭力阻止投機行為和風潮蔓延,從而維護金融市場安全運行。1921年底,廣東“貳分”新銀角進口上海日增,該項銀幣成色較上海流通的“貳分”舊銀角低劣甚多,故以熔化為業(yè)的商號,都以廣東“貳分”銀角調換上海舊幣進行熔化,獲利甚豐。面對這一情勢,上海外商銀行公會致函上海總商會,“呈請稅務當軸,禁止該項廣東小銀角進口,庶免為害”。在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的呼吁之下,上??偵虝纱坞婈惤K省長公署,最終江海關監(jiān)督復函,“禁止廣東新鑄雙毫進口”。(《洋商銀行會與總商會往來函》,《申報》1921年12月4日。)
南京國民政府時期,經歷過幾次大的金融風潮,在國民政府金融壟斷和華資金融機構管控日趨增強的情況下,雖然針對外資銀行的金融監(jiān)管未能展開,但在國民政府的協(xié)調之下,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大部分成員多能在風潮發(fā)生之時維持外商銀行乃至整個金融系統(tǒng)的安全運行。
1935年4月14日,“白銀風潮”愈演愈烈,中國銀行董事長宋子文曾代表國民政府與上海外商銀行公會主要會員中的匯豐、花旗、麥加利、匯理、三菱、橫濱正金等銀行總經理就金融問題交換意見。兩天后,宋子文與這些銀行達成“君子協(xié)定”,“自即日起,在相當時期內,會員各銀行自動停止現(xiàn)銀出口;與各銀行有關系之商行,如有運銀出口者,由各有關系之銀行勸告停運”。(楊蔭溥:《中國金融研究》,商務印書館1936年版,第258—259頁。)
法幣改革后,中央銀行致函上海外商銀行公會,請求將各銀行所存現(xiàn)銀一律繳出,向中央、中國、交通三銀行調換法幣。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在麥加利銀行舉行會議,麥加利、匯豐、有利、橫濱正金、東方匯理、花旗、華比、荷蘭、臺灣等20家會員銀行悉數(shù)到會。經多番討論,英商麥加利、匯豐、有利、大英等銀行均同意將所存現(xiàn)銀繳出,向中央、中國、交通三銀行調換法幣;隨后,美商花旗、運通、大通銀行,以及華比、德華、華義等銀行,亦同意照辦。(《國外匯兌銀行公會會議存銀繳換法幣》,《申報》1935年11月14日。)
中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后,外匯市場在資本逃避的沖擊下,形勢頗為危急。1937年8月15日,財政部授意上海銀行公會致函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稱:“茲以時局嚴重形勢,敝會會員銀行于本月十六日,星期一停業(yè)一天,本市市面全賴各方面互助維持一切,茲擬定三項辦法列后,擬請貴會通告各會員銀行查照辦理:(一)拒絕新開本國存戶及中國老存戶增加存款。(二)所有銀行客戶外匯應予限止,中國存戶外匯更應注意。(三)所有投機性質外匯概予拒絕?!保ā柏斦恐峦馍蹄y行公會函”,1937年8月15日,上海市檔案館館藏上海銀行公會檔案,檔號:S173—1—96。)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就上海銀行公會所列三項辦法,經過協(xié)商后,于8月17日復函“認為可以遵辦以資互助,以后如有指示,當本此宗旨辦理之”。(“外商銀行公會復函”,1937年8月17日,上海市檔案館館藏上海銀行公會檔案,檔號:S173—1—96。)
1940年10月,上海黑市外匯放長,法幣價值無形提高,英美各銀行為防止投機者操縱匯市,曾商定拒絕遠期外匯交易及限制外匯掉期,使投機者無法施其技,但實際情況則因外匯市場成分復雜,經營者并未徹底辦理,所以投機之風未能完全絕跡。在財政部的協(xié)調之下,上海銀行公會與上海外商銀行公會正式通過停止外匯套利的決定,“防止投機者之操縱匯市,以謀上海黑市外匯得以持久穩(wěn)定”。(《中外各銀行一致停做外匯套利》,《申報》1940年10月10日。)
總體而言,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后,直至抗戰(zhàn)后期,中國的中央銀行制度才基本成型,在金融危機發(fā)生之時,政府多通過上海外商銀行公會取得與各外商銀行的合作,以防范金融風險。在這個過程中,除了日資銀行之外,其余外商銀行多能與南京國民政府保持協(xié)調一致。
五、余論
從金融監(jiān)管的角度而言,完整的監(jiān)管體系包括三個層次,第一種為國家政權的監(jiān)管,第二種為同業(yè)公會的自律行為,第三種則是銀行的內部控制。同業(yè)公會主導的行業(yè)自律處于其余兩種監(jiān)管的中間位置,一方面通過與金融監(jiān)管當局的合作,貫徹政府的各項政策措施,另一方面通過與會員的協(xié)調,有效防范金融風險,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近代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為了維護和協(xié)調會員銀行整體利益,確保金融體系穩(wěn)健運行,在共同協(xié)商的基礎上,制定出共同遵守的業(yè)務經營規(guī)則,并監(jiān)督會員銀行執(zhí)行,在防止過度競爭、減少交易成本等方面發(fā)揮著直接、迅速的作用,是金融市場的重要約束力量。不僅如此,面對近代中國金融監(jiān)管長期缺位的困境,上海外商銀行公會也能在金融風潮迭起之際,彌補官方金融監(jiān)管效力的不足,承擔起“銀行的銀行”職能,最大限度地化解銀行業(yè)風險。再者,因特權的緣故,近代上海的外商銀行長期游離于中國政府監(jiān)管之外,處此情勢之下,在遭遇重大金融危機之時,中國政府不能通過法令方式約束外商銀行的投機行為,只能通過與上海外商銀行公會的交涉與協(xié)商,謀求外商銀行最大限度的合作。當然,值得注意的是,外商銀行作為市場參與者,其本身具有“經濟人”特性,期待其為公共利益而限制其“私利性”顯然并不現(xiàn)實,不論是行業(yè)自律,還是銀行內控,其在金融監(jiān)管中都不能替代政府。尤其是在近代金融市場自發(fā)起作用的環(huán)境之下,市場機制遠不完備,金融系統(tǒng)的穩(wěn)健運行更應有賴于政府的強有力的監(jiān)管,這是中國金融現(xiàn)代化的必由之路。
Industry Self-discipline of Shanghai Foreign Bankers Association and Risk Prevention in Modern China
SONG Peiyu,GONG Lei
Abstract: At the turn of the 19th and 20th centuries, with the extensive establishment of foreign banks in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Bankers Association, a self-discipline group, was established. In order to safeguard the overall interests of the foreign banking sector and ensure the stable operation of the banking system, the association formulated a code of conduct for business operations and management rules jointly observed by member banks on the basis of full discussion and consultation among members, and supervised the effective implementation of member banks. At the time of the financial crisis, Shanghai Foreign Bankers Association was also able to actively assume and perform the function of “banks bank”, make up for the lack of official supervision, and maximally prevent bank risks.
Key words: Shanghai Foreign Bankers Association, industry self-discipline, risk prevention
(責任編輯:申 浩)
基金項目:202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科一般項目“新中國成立初期上海外資金融業(yè)研究(1949—1956)”(20YJA770011);2019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藏顧維鈞檔案整理與研究”(19ZDA222)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宋佩玉,上海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上海 200234)。公磊,上海師范大學副研究員(上海 200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