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佳音 萬 平
(四川傳媒學院,四川 成都 611745)
馬麗,女,1964年2月22日生,四川安縣人。國家一級演員,成都市川劇研究院傳承室主任。曾先后擔任成都市川劇院演員隊隊長,成都市川劇院藝術(shù)室主任。
其扮相俊秀靈動,顧盼神飛,嗓音圓潤清亮,音域?qū)拸V,基本功扎實,藝術(shù)風格喜辣活潑,激情奔放,極具川劇彩旦表演特色,在傳統(tǒng)戲和現(xiàn)代戲表演方面均有不俗成就。主演劇目有《欲海狂潮》《激流之家》《山杠爺》《文成公主》《野鶴灘》《活捉王魁》《別宮出征》《人間好》《出北塞》《殺狗》等,擅演劇目有《愛情天梯》《慶云宮》《張知縣送親》《塵埃落定》《別洞觀景》《琴房送燈》《結(jié)草報》《別宮出征》《春花走雪》《思親送柴》《掃華堂》《刁窗》《闔宮歡慶》等一百余出。
多次榮獲國家、省、市級獎項:飾演《思親送柴》中的林家秀,獲四川省中青年演員電視大賽銀屏獎;出演《活捉王魁》中的焦桂英,獲四川省中青年演員“長富杯”表演二等獎;飾演《山杠爺》中的翠花,在“全國地方戲交流演出”中獲得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游部頒發(fā)的個人優(yōu)秀表演獎,同時該劇獲得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游部頒發(fā)的文華大獎,在成都舉行的“全國地方戲交流演出”南方片區(qū)中獲得中共中央宣傳部、中共四川省委宣傳部、中共成都市委宣傳部頒發(fā)的“五個一”工程獎;在《文成公主》中飾演尺尊公主,該劇獲得中共中央宣傳部、中共四川省委宣傳部、中共成都市委宣傳部頒發(fā)的“五個一”工程獎;演出《欲??癯薄分械那炎踊?,該劇在武漢舉行的全國地方戲交流演出南方片區(qū)中獲得一等獎,2007年該劇在武漢舉行的全國第八屆藝術(shù)節(jié)演出中獲得中共中央宣傳部第十屆“五個一”工程獎以及中共中央宣傳部第十二屆“文化劇目獎”;2008年該劇入選“國家舞臺藝術(shù)精品劇目工程”30臺。
參演的《薛寶釵》獲首屆四川藝術(shù)節(jié)四川文化獎優(yōu)秀劇目獎、編劇獎、表演獎、音樂創(chuàng)作獎;參演的《塵埃落定》獲2014年四川省第三屆文華獎最佳劇目獎及劇作獎、導演獎、音樂創(chuàng)作獎、舞臺美術(shù)獎、表演獎等五項單項獎;獲2015年第八屆四川省巴蜀文藝獎戲劇類第一名;中國戲曲現(xiàn)代戲突出貢獻劇目榮譽稱號;入選“國家藝術(shù)基金2015年度舞臺藝術(shù)創(chuàng)作資助項目”;作為優(yōu)秀入選劇目參加第十四屆中國戲劇節(jié)演出;作為開幕式演出參加北京“南方戲曲演出季”活動;作為四川省唯一一臺入選文華獎參評劇目參加第十一屆中國藝術(shù)節(jié);2017年初在全國近兩百個舞臺劇目中脫穎而出,再次入選“國家藝術(shù)基金大型舞臺劇和作品滾動資助項目”。主演的《愛情天梯》參加中國(張家港)小劇場藝術(shù)的開幕演出,劇目榮獲戲劇類“一甲第一名”;并獲編劇、表演等單項獎。獲得由成都市教育局、成都市文廣新局、成都市精神文明辦公室主辦的“尋找小小非遺傳人”園丁獎。
主演川劇《落下閎》中“臘月”一角,該劇榮獲2019百家“推優(yōu)工程”優(yōu)秀原創(chuàng)文藝作品榮譽證書。在川劇藝術(shù)傳承推廣、川劇藝術(shù)進校園等方面,成就斐然。
采寫時間:2020.07.09
采寫地點:成都市川劇研究院
采 寫:呂佳音 萬 平
攝 錄:游 朕 王一涵
呂佳音(以下簡稱“呂”):今天是2020年7月9日,我們在成都市川劇研究院采訪川劇藝術(shù)家馬麗老師。馬老師您好!
馬麗老師(以下簡稱“馬”):你好!
呂:非常有幸采訪您,我看到您曾經(jīng)出演過非常多的優(yōu)秀劇目,能否請您談談您的演藝生涯?
馬:我十二歲報考綿陽安縣川劇團,招生要求年滿十四歲。我很喜歡文藝,但是對川劇的概念很模糊,不知道是什么。面試我記得唱的是兩首歌,《洪湖水浪打浪》,還有《繡金匾》,我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歌唱得還是聲情并茂嘛,因為當時考官對我說:“哎呀,那個某某班的那個學生,唱那個《繡金匾》啊,唱的眼淚啊稀里嘩啦地”當時面試就過了。進一步的面試的時候,考官又說:“哎呀,十四歲該是那么高,你這個十四歲怎么這么矮呀?!彼麄円蟀迅改附羞^來看一下,我父母都不知道我來考這個,我只有跟他們說實話,第一次就沒考上。一年以后綿陽安縣川劇團分成兩個隊,其中一個隊對我印象很深,就把我按臨時工招去了。我對臨時工的概念不清楚,心里非常喜歡,反正叫我去我就去嘛。之前上學的時候我是大隊委,文藝積極分子,我印象最深的是讀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編排節(jié)目,聽著什么“雪皚皚……”(《長征組歌》中片段)啊,馬上就把舞編出來了。對音樂舞蹈,我骨子里就很喜歡,乃至于十二歲就想從事藝術(shù)工作,終于在十三四歲的時候,走上了川劇藝術(shù)的道路。那時候是團代班,萬老師知道,不是正規(guī)學校教育。我們那輩的少波、巧茹都是團代班出來的。招進去以后一邊演出,一邊學習,成長得很快。剛才萬老師提到的杜(建華)院長這一輩子只干了川劇理論研究這一件事情,我和杜院長一樣一輩子只干這件事(表演川劇),非常喜歡,從十四五歲多開始徜徉在藝術(shù)氛圍里,從來也沒有說要放棄。平時在創(chuàng)造不同的角色,搞藝術(shù)工作是很清貧的,但我從來就不感覺我自己很窮啊,很枯燥啊,如果有這種感覺肯定就改行了。唯一一次想放棄是在縣劇團,長期巡回演出,得慢性腸炎了。那個時候我很瘦的,就一個折子戲里的文戲,比如《琴房送燈》,只是唱和用折扇,我就飄飄然腦袋很昏,演不下來。那個時候想著改行做樂隊。
呂:那很潮流啊。
馬:對,所以說就是由衷地喜歡藝術(shù)工作,到現(xiàn)在應該干了三十多年了吧,還是很喜歡。
呂:真是畢生追求,三十多年堅持下來真不容易,人生難得幾個三十年。
馬:經(jīng)歷很多波折,我還是沒改行。十幾年以前,我們待遇不好,只能拿百分之六十的工資,但是我從來都沒有感覺我自己很窮,要去掙錢,從來都沒想過,因為有充足的精神食糧啊。就是這么執(zhí)著。
呂:馬老師,您演了多達一百多出戲,并且獲得了諸多獎項。請問您相對滿意的作品是哪些,您當時的演出感受能否談一下?
馬:我先在安縣川劇團,后來在綿陽川劇團,最后到成都市川劇研究院,演出過很多傳統(tǒng)戲。我們在學藝的道路上,要學習很多的傳統(tǒng)戲來豐富藝術(shù)造詣。最開始角色沒有分那么細,我演過閨門旦、奴旦、彩旦、潑辣旦、武旦、丑旦、仙狐旦。閨門旦就是千金大小姐,奴旦就是《拷紅》里的丫鬟之類。演了很多折子戲以后覺得,我還是彩旦最出彩。
要問我演出的戲哪部最喜歡,我感覺都喜歡。剛剛學藝的時候,我演《拷紅》,就是《西廂記》里的紅娘嘛。我學這些戲都是有計劃和目的的,《拷紅》鍛煉的是彈戲唱腔,我們川劇分昆、高、胡、彈、燈,《拷紅》是彈戲,彈戲里邊分甜皮和苦皮,《拷紅》是苦皮又有甜皮。學這個戲增強了我對人物的理解和表現(xiàn),增強了我對唱腔的了解和見識。我每學一出戲都有計劃和目的,最開始的《掃華堂》是一個高腔戲(江頭桂曲牌),我們川劇最有特色的就是高腔,只是很不好唱,因為高腔是無伴奏的,徒歌式的,有固定旋律。從事了這么多年的川劇工作,我對這些曲牌,比如紅鸞襖、梭梭崗、一枝花、香羅帶,已了如指掌。但那個時候剛剛學藝,老師口傳心授,就只有死記硬背了,下一次上課就記不得怎么唱了,因為腦袋里沒有印象。這是我學戲最難的時候,后邊學《拷紅》啊這些都容易多了,因為彈戲有琴師,他把過門給你拉上,你就知道怎么唱了(也了解了它的規(guī)律),但高腔它不是,前期老師教你,你要去學幫腔,學曲牌,(理解人物)就很難。所以說我們現(xiàn)在教學的時候,會給學生量身定做,要求這段時間只學胡琴、彈戲,怕碰到高腔肯定要花很多時間,現(xiàn)在我們很多演員高腔都唱不了幾支曲牌,就是因為很不好唱。
呂:請馬老師談一談您的藝術(shù)傳承和有關(guān)師友的故事。
馬:我?guī)煆膭⑹|老師,她是二度梅獲得者,也是成都市川劇院的老院長。我拜她為師的時候,她沒得梅花獎,也不是院長。1987年我剛剛來到成都市川劇研究院,是二十二歲左右,從事川劇工作已經(jīng)六七年了,對藝術(shù)的渴望更加強烈。各個老師的演出我都要去看他們怎么演的怎么唱的,拿我們的行話來說就是“靠馬門”。所謂的四大名旦,就是劉蕓啊,肖開蓉啊,彭琳啊,郭存君啊。我非常喜歡劉蕓老師,看了那么多老師演出就感覺這個老師演戲她很講究。我們每周星期六天都要演出,戲肯定要重復演,劉蕓老師經(jīng)常演《望江亭》啊,《梁紅玉》啊,《楊門女將》啊。她演《望江亭》的時候,我看了很多次,她出場的時候,唱(望江亭唱段),只走六步,你叫她演十遍,都是走六步,藝術(shù)家有藝術(shù)家的講究。但是其他人演這個戲,今天這樣,明天那樣,這就肯定稱不上藝術(shù)家了,因為隨意性太大了。藝術(shù)肯定有它的規(guī)律,對于這個角色,對于這個人物,對于它的意義,不可能隨意性很大,所以說,我就非常喜歡這個女老師,對這個老師非常敬佩。我說我一定要跟她學習。她在創(chuàng)造人物上,聲音塑造能力上,還有使用各種道具,比如水袖、折扇使用上都很有特點,塑造出的人物很貼切。在劉蕓老師得二度梅之前,我就跟她學了。她還考察了一段時間,收學生也是有考究的,她感覺我這個人的人品還是過得去,直到現(xiàn)在我們都相處得很好。我們有時會對藝術(shù)有不同的認識,也不斷碰撞出藝術(shù)的火花。
我從事川劇藝術(shù)工作已經(jīng)三十多年,前幾年成都市川劇研究院領(lǐng)導叫我來管傳承工作部,我現(xiàn)在是傳承工作部主任,之前是藝術(shù)室主任。在成都市川劇研究院,我搞傳承工作應該是有十年了吧,培養(yǎng)川劇藝術(shù)接班人,以戲帶工,請劇院的老師排傳統(tǒng)戲(一個角色三組人,形成競爭機制)。培養(yǎng)川劇觀眾的接班人,我們在各個學校,建立我們的川劇傳承基地,下校園去培養(yǎng)川劇觀眾,發(fā)現(xiàn)川劇苗子,建立的川劇特色學校應該有二十多所吧,加上還沒有掛牌的川劇特色學校,可能一共有三十所左右,培養(yǎng)的人很多。傳承工作落實到我們身上,我感覺是非常好的。為什么呢?人家都說你們川劇嘛,是博物館藝術(shù),這個是對我們川劇藝術(shù)的總結(jié)。但是,為什么要進博物館?就是沒有觀眾啊。所以說這十一年,我們要做的更多事情就是川劇觀眾接班人的培養(yǎng)。為什么人家說你是博物館,人家不了解啊。不了解有很多方面,一個是川劇觀眾接班人傳承不夠,還有就是我們宣傳得不夠,還有就是方方面面的重視不夠。
關(guān)于川劇觀眾接班人的工作,最近十幾年做得很好。關(guān)于川劇藝術(shù)的接班人我們劇院前六年招了川劇班(30個學員),也從四川省川劇學校(現(xiàn)在是四川省藝術(shù)職業(yè)學院)每兩年選兩三個的樣子。所以說我們劇院呢,年輕人還是比較多的,有四五十個,但是要他們接班,這個工作還有點艱難。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更多地給年輕人排戲,你看我們那個《桂英王魁》,全部是青春版的。不管是演員、樂隊、鼓師、琴師,我們都在培養(yǎng),還有舞美,什么音響啊、人物造型啊、服裝啊,燈光這些,都培養(yǎng)年輕人全方位地學習。因為老師一定會退休,還是要年輕人接班嘛。
呂:中午我也看到您學生的表演,請問您有特別喜歡的學生嗎?有沒有特別得意的弟子?
馬:有,一個是姚思雨,一個是李玉,還有就是他們川劇班的任微鈴啊、甜甜啊這些學生。我剛才說到那個姚思雨就是藝術(shù)職業(yè)學院過來的啊,然后李玉他原來是劉萍班過來的,都還是不錯,條件也很好。姚思雨、李玉前兩年都參加了四川省文化廳舉辦的川劇中青年比賽并獲獎。平常對學生不僅要藝術(shù)上指導,在生活中做人也要對她們引導,時常給她們說搞藝術(shù)要純粹,要守得住清貧、耐得住寂寞。那樣才能搞好藝術(shù)工作。
呂:在您的人生經(jīng)歷中有哪些人和事印象特別深,能和我談一下嗎?
馬:我自己來說就是很平淡的一輩子,反正很單純,就是學戲。我先生也是搞藝術(shù)的,他現(xiàn)在是樂隊的指揮、作曲。
我生命當中印象最深的還是我的老師,我感覺她這個人的自律和毅力是非常好的。后來我才知道她有先天性風濕性心臟病,六十多歲才做的手術(shù),因為川醫(yī)那個時候這個手術(shù)才成熟。我跟她一起練功,她演的都是很累的戲,且歌且舞的,很累的,都看不出她有什么病,后來她說我做了個手術(shù)我才曉得。過后才聽她講起她十一歲的時候在云南藝校川劇班學習,冬天練功腳都腫了,然后老師說你去檢查,你這個不行,學不了,你回去。她說不,我就要學戲。他們班的男生就準備熱水給她燙腳,給她按摩,就這個樣子,堅持了幾年云南藝校的學習。后來從事川劇藝術(shù)工作,全部是演很累的戲,我都不知道她有這個病,反正感覺她很會保養(yǎng)。比如說今天中午你們要采訪她,她肯定要睡十分鐘,跟任何人都不說話,后來才知道她身體是這個樣子的。
我記得有一次她給我排了一個《白毛女》,舞臺上的《白毛女》其實也跟電影里邊故事差不多,就是要爬山在山上吃野果啊,用我們戲曲的手法來表現(xiàn)就是串翻身啊,后空翻啊,還有就是從舞臺的上馬門蕩舞臺的下馬門。有12米到14米寬吧,蕩那個藤,表現(xiàn)白毛女在山上晝伏夜出抓野果的場景。她給我設(shè)計的動作,我感覺簡直不可能完成。那時老師應該是四十歲吧,成家了,有小孩。我就想,她都能練,為什么我不能練,我天天跟她一起練。有一次臨近演出,她設(shè)計的白毛女要從桌子上倒起來翻下來(摔錘),這是男同胞完成起來都很困難的。我說我心里很害怕,完成不了摔了怎么辦。她說,哎呀這段時間比較辛苦,但是呢,舞臺上沒這個技巧,這個戲不好看,你不著急,我給你拿個雜志去看一下。給我看的是跳水皇后高敏的訓練故事,看到以后好像對我有點啟發(fā)。但是有一天演出我還是害怕,我就在舞臺上排練的時候跟老師說,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從桌子上翻下來?她半天沒開腔,沒開腔你心里很恐懼啊。她說,沒關(guān)系,那看你嘛,你看那個跳水皇后高敏,她在沖十米跳臺冠軍那天有傷,她是怎么克服心理障礙的,最終還是你自己決定。我當天演出的時候站到那個桌子上,唱的時候在想,后面那個技巧走不走喃,哎呀我的娘呀,哎呀到演到那個點還真的是走了,還走得很好的。訓練時一直是恐懼的,但就是在老師的鼓勵和引領(lǐng)下,我克服了藝術(shù)道路上的困難,她是我人生中的引路人。
我最敬佩的還是她的人生,她有先天性心臟病,醫(yī)生跟她說,第一個是不能結(jié)婚了,第二個不能生小孩,還有不能演出。但是她二度梅的時候演的是《劉氏四娘》,萬老師知道,因為他看過那個戲,全部是又翻又唱又有什么打叉的類型,又是好長的水袖,我們看著都累,她身體也是前傾著,她當時沒做手術(shù),也完成了。不能結(jié)婚嗎?不能生小孩嗎?她生了兩個!所以我就感覺,劉蕓老師真的是非同一般,在她的骨子里邊有一種超人的毅力。
呂:太堅強了。
馬:所以說我遇到挫折困難時,都會想起劉老師。受了什么委屈,我也要給她打電話,她思想比較超前。
呂:這是非常難得的緣分,良師益友。
馬:真是非常難得。
呂:馬老師,在您的人生經(jīng)歷里面,您有沒有感覺比較遺憾的事?
馬:有啊,2006年我們準備申報梅花獎,對于戲曲演員來說,梅花獎就是最高獎。當時王超、王玉梅還有我,三個人舉辦了專場。梅花獎是有年齡限制的,本來辦了專場就該推,但是那兩年一個都沒推。不過沒得我也感覺不遺憾,因為大家說這個專場的水平,雖然沒得梅花獎,但是比梅花獎還梅花獎,也就夠了。
呂:我看過您關(guān)于專場的很多資料,現(xiàn)場非常轟動。
馬:對,非常轟動,這個專場也是劉蕓老師給我策劃和安排的。我是八月八號舉辦的,我們?nèi)齻€人每周星期六演出,重慶的要來看,省川劇院的要來看,都說,哎你們?yōu)槭裁床煌蒲剑悄銈兣e辦這個是什么意思呢?但是代理院長沒弄這個事,就錯過了。后來我評了一級演員,雖然藝術(shù)最頂點的時候沒有走到梅花獎,但是評了一級演員,我也非常感恩。川劇給我很多,我就是用感恩的心做每一件事,有我喜歡的工作,就夠了,很滿足了,很知足了,但是有種小小的遺憾。
呂:不過梅花獎其實也不是唯一的衡量標準。
馬:對。
呂:其實藝術(shù)水平應該是更重要的,您之前一系列劇目的水平很能夠說明問題。
馬:嗯。
呂:我看到您獲得了非常多的獎,請問獲獎作品里面,您對哪些角色比較有心得,能不能和大家談一下?
馬:我有一個獎是演現(xiàn)代戲《山杠爺》得的。《山杠爺》寫的是川北的那個事情嘛,后來拍了電影,我演了那個惡媳婦。我當時年輕,跟這個角色年齡很貼近,當時劉蕓老師演戲里我的老人婆,戲里面我要虐待她。這是我第一次演現(xiàn)代戲,還是很有挑戰(zhàn)性的,演現(xiàn)代戲和傳統(tǒng)戲是根本就是兩回事,唯一的共性就是對人物的理解。我演這個角色的時候,感觸也很多,比如,現(xiàn)代戲指法跟傳統(tǒng)戲是不一樣的(做示范動作),不能這樣指(做示范動作),這樣指就是傳統(tǒng)戲了,這就是區(qū)別。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但是高于生活,在現(xiàn)代戲其實該叫貼近生活。
這出戲是重慶的一個導演來給我們排的,參加在北京舉辦的現(xiàn)代戲南方片區(qū)的全國匯演。這個戲第一主角是山杠爺,就是男主角嘛,第二個是劉蕓老師演的那個劉大娘,第三才是我(演的那個惡媳婦)。我們每天在北京排這臺戲,看他們排我也很緊張啊,后來我就想,哎呀,我緊張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我又沒名氣,人家都不認識我,我就唱好表演好就OK了。沒想到那天演了兩場,我們王樹基老師(男一號)、劉蕓老師和我都得了文華“表演獎”。我都沒想到這一次能得獎,而我演現(xiàn)代戲最滿意和最出彩的,就是《山杠爺》里的翠花。
呂:這真是很不容易,剛做了一個新的嘗試,立刻就得到了很高的肯定。
馬:嗯,當時我對演出沒有信心。念白的時候,我們劉老師都說,哎,你咋像小老藝人呢。就是說你太傳統(tǒng),現(xiàn)代戲更靠近生活。但是我沒閱歷啊,不知道怎么演,經(jīng)過老師的幫助,我就是把角色演好,把道具用好,唱好就行了。這件事印象特別深,后來獎勵我,升了三級工資,雖然不多,但那是種榮譽啊。
呂:不簡單。
馬:而且那個時候很年輕。
呂:我看您的簡歷從開始就很出彩,越走越好,越走越遠,非常穩(wěn)定地在發(fā)揮,而且現(xiàn)在還在從事教學和研究。
馬:我們在2018年成立了傳承部,現(xiàn)在更多精力放在藝術(shù)傳承這方面,培養(yǎng)我們劇院的年輕人。
呂:近幾年您有新的規(guī)劃沒有?
馬:我從小學二年級就喜歡編舞蹈,喜歡導演這個工作,2006年全國的西部舞蹈編導班在成都舉辦,院長派我和另外一個同學去了,真的是受益匪淺啊。 四十天學了四年的課,信息量非常大。那是第一次正式學習編作品,給你兩段音樂,你去給我編,是很鍛煉人的。學習回來,我們的傳統(tǒng)戲我都要動腦筋想,怎么給他弄一弄舞蹈,怎么用一下道具。
2018年,我參加了文化和旅游部的戲曲高級研修班學習。白天學習,晚上觀劇,關(guān)注了京劇、昆曲、北昆、上昆、浙昆、天津京劇,觀摩了西洋歌劇、民族歌劇、話劇。哎呀,那個不得了,就是讓你思想一整天都是活躍的。我打電話就說,哎呀,我想排這個排那個,每天都是熱血沸騰的。感覺有時候腦洞大開了,涌入了很多信息量,你就想搞新東西。所以說接下來這兩年我都在想,把我們徐棻老師的劇本恢復出來重新做,鍛煉我們的年輕人。但是現(xiàn)在呢,藝術(shù)與經(jīng)濟分不開的。想法還是很多的,慢慢來嘛。
呂:未來幾年您在川劇的宣傳方面有沒有什么新的規(guī)劃。
馬:新的規(guī)劃有,隨著我們在各個學校建立了培訓基地以后,省川劇院好像也開始了,每一年各個學校在一起匯演啊,比賽啊,已經(jīng)搞了五屆了。
我又在想以另一種形式去挖掘這個東西,就是把我們川劇的傳統(tǒng)戲啊、現(xiàn)代戲啊做成動漫來傳承,小朋友也方便了解。雖然說做動漫有一定難度,但是我感覺還是比以前要節(jié)約很多的精力嘛。做動漫的事要有一定的經(jīng)濟來支撐,但是線上傳播更易于傳承。
呂:如果線上傳承,大家隨時隨地都可以觀賞,都可以學習,這個創(chuàng)意非常好。您參演的劇目曾經(jīng)獲過很多獎項,比如“五個一”工程獎,可以和我們談談獲獎劇目嗎?
馬:獲“五個一”工程獎的《愛情天梯》,就是江津發(fā)生的事,《愛情天梯》是吳澤地老師寫的?!队?癯薄肥切鞐崩蠋煂懙?。徐棻老師在我們川劇院很有名的,她是北大中文系畢業(yè)的,一輩子也只干了一件事,就是搞川劇編劇。她非常了不起,我們排的《桂英與王魁》,就是她改編的。剛才我跟你講的《欲??癯薄?,是她根據(jù)美國戲劇大師奧尼爾的《榆樹下的戀情》改編的。這個戲我們獲得了很多獎,我們也去美國巡回演出。雖然奧尼爾不在了,但是我們見到了他的孫子,他當時來現(xiàn)場,看他爺爺?shù)淖髌?,他說,你們改成這個樣子還是很不錯的。
呂:您個人的川劇藝術(shù)風格的形成過程中,有沒有對其他門類藝術(shù)的借鑒?
馬:有啊,比如說我演的那個《欲??癯薄返那炎踊ǎ茉旖巧罅窟\用了民族舞蹈的內(nèi)容在里面。(動作示范)這就扭出來了,很有性格,身段啊,道具啊,都為塑造人物服務,所以觀眾一下子就記住了。
呂:從今天這個訪談,我感覺馬老師您對行業(yè)的熱愛始終如一,非常感謝您能接受我們的采訪。
馬:我也很榮幸啊,把從藝的經(jīng)歷跟大家分享一下,覺得干一件事一直走下去,就沒有遺憾,但是我感覺有時候跟年輕人交流,他說那我們現(xiàn)在不可能,不會像你們那個時候,思想那么執(zhí)著那么專一啊什么的。
呂:赤子之心最難得。
馬:真的是很單純。
呂:單純好呀,心里沒有負擔。
馬:沒有心計沒有過多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