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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陽皆失位”何以解“未濟男之窮也”
——從《周易程氏傳》引文看理學詮釋特色

2020-12-13 11:32馮小強
關鍵詞:三陽隱者周易

馮小強

(中國人民大學 國學院,北京 100872)

《周易程氏傳》在對《未濟》卦《彖》傳的解釋中留下了以下記錄:

雖陰陽不當位,然剛柔皆相應。當未濟而有與,若能重慎,則有可濟之理。二以汔濟,故濡尾也。卦之諸爻,皆不得位,故為《未濟》。《雜卦》云:“未濟男之窮也?!敝^三陽皆失位也。斯義也,聞之成都隱者。[1]358

伊川認為《雜卦》中出現的“未濟男之窮也”一句應當被理解為“三陽皆失位”,且這樣一種解釋并非其獨創(chuàng),而是伊川從“成都隱者”處聽聞的。

該解釋從義理上看并無特殊之處,《未濟》卦六爻陰陽皆不當位,則三陽爻失位;另外,男女中男為陽,女為陰,用陽指代男亦為常態(tài)。故而可以將《雜卦》中“未濟男之窮也”中的“男”理解為陽爻,“窮”理解為全體失位的情況,即“三陽皆失位也”。

然而考慮到《周易程氏傳》的一貫寫作特點,上述記錄特別是“斯義也,聞之成都隱者”一句卻非常獨特。因為在對《周易》進行注釋時,伊川主要是直接進行義理闡發(fā),并沒有引用他人解釋并提供出處的體例,更勿論這樣一個身份十分曖昧的“成都隱者”。

那么應當如何理解此處伊川的出處說明呢?這個問題引發(fā)了古今學者廣泛的討論。

一、“三陽皆失位”的記錄與相關討論

伊川聽聞“三陽皆失位也”的故事可以在《宋史·譙定傳》和《程氏外書》中發(fā)現兩個版本:

初,伊川之父珦嘗守廣漢,頤與兄顥皆隨侍,游成都,見治篾箍桶者挾冊,就視之則《易》也,欲擬議致詰,而篾者先曰:“若嘗學此乎?”因指“未濟男之窮”以發(fā)問。二程遜而問之,則曰:“三陽皆失位?!毙值軠o然有所省,翌日再過之,則去矣。其后袁滋入洛,問《易》于頤,頤曰:“《易》學在蜀耳,盍往求之?”滋入蜀訪問,久無所遇。已而見賣醬薛翁于眉、邛間,與語,大有所得,不知所得何語也?!?《宋史·譙定傳》[2]

先生過成都,坐于所館之堂讀《易》。有造桶者前視之,指《未濟》卦問。先生曰:“何也?”曰:“三陽皆失位?!毕壬愔?,問其姓與居,則失之矣?!兑讉鳌吩唬骸奥勚啥茧[者?!薄?《程氏外書》[3]

兩種記載雖然在情節(jié)上有少許差異,但基本能夠確定“聞之成都隱者”的出處并非托詞,而是真實發(fā)生在程頤隨父游成都之時①。程頤隨侍程珦發(fā)生在其少年時期,而《程傳》的寫作時間一般被認為是伊川晚年直到臨終。那么為什么以“三陽皆失位”解釋“未濟男之窮也”如此重要,以至于伊川要在晚年著述中專費筆墨?

以蔡方鹿先生為代表的一些學者認為,伊川的易學思想深受蜀地影響,且《周易程氏傳》成書于宋哲宗紹圣至元符年間,此時伊川在涪州(今重慶涪陵)編管。[4]那么由于上述淵源,伊川在著作中專門提及“聞之成都隱者”并非不可思議,而是對于自身思想源流的說明甚至是對當時周遭環(huán)境的回應。

這種理解提供了一定外部理據,但仍然并不能回應伊川專用“成都之隱者”說的“三陽皆失位”去解釋“未濟男之窮也”其中的義理考慮,特別是當該解釋似乎并無特別之處時。

出于相近的理由,對于這條解釋朱子批評伊川:

伊川說“未濟男之窮也”為“三陽失位”,以為斯義也得之成都隱者。張欽夫說:伊川之在涪也,一日讀易,有刳桶人以此問伊川,伊川不能答。其人云:“三陽失位?!惫室链ㄓ浿2恢苏Z《火珠林》已有,蓋伊川未曾看雜書,所以被他說動了。[5]

《火珠林》為宋代廣為流傳的卜筮之書,而以“三陽失位”解“未濟,男之窮也”早已記錄在內。故而,整個遇成都隱者的事件不過是成都隱者用當時通行于卜筮群體的一個常識說動了伊川。朱子認為伊川平日未看雜書,致使將《火珠林》中語錯認為成都隱者獨創(chuàng)。

朱子的批評實際上就將該條解釋的重心從“聞之成都隱者”一句消解出來:關鍵問題不是哪里或是誰,而是為什么能夠“說動了”。

二、“未濟男之窮”的不同詮釋

在北宋之前,《雜卦》中“未濟男之窮”主要存在兩種相對通行的解釋:

《正義》韓康伯:

剛柔失位,其道未濟,故曰窮也。[6]394

《集解》引虞翻:

否艮為男位。否五之二,六爻失正而來下陰。未濟主月晦,乾道消滅,故“男之窮”也。[7]

韓康伯的解釋從義理出發(fā),重點以《未濟》卦剛柔失位的特點去解釋“窮”,而并未對“男”進行別解。虞翻的解釋則是從象數出發(fā),通過援引卦變、互體說,將未濟視為否卦九五下之二位得到,而否卦互體艮為“男”;同時否卦上消成坤卦,坤卦為月晦,此時“乾道消滅”,所以為“窮”??梢钥吹较啾扔诤笳咴缘姆睆?,“三陽皆失位”的解釋路徑更接近于韓康伯的思路,即直接通過《未濟》卦自身爻性爻位關系確定解釋重心。

而除了上述解釋外,在伊川稍早與基本同時亦能找到一些對“未濟男之窮”差異的解釋。

《代韓愈答柳宗元示浩初序書》王令:

夫《易》自《乾》、《坤》以及《未濟》,皆人道之始終,賢圣君子之出處事業(yè),至于次第配類,莫不倫理,故孔子原圣人作卦之因是也。其中則曰:“有天地然后有萬物,有萬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婦,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禮義有所錯。夫婦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恒》;主器莫若長子,故受之以《震》?!逼湎聞t曰:“《漸》,女歸待男行也?!稓w妹》,女之終也。《未濟》,男之窮也?!倍圆蝗舾D棄絕君臣、拂滅父子、斷除夫婦之說。[8]

《東坡易傳》蘇軾:

《雜卦》自《乾》、《坤》以至《需》、《訟》,皆以兩兩相從,而明相反之義。自《大過》以下,則非相從之次,蓋傳者失之也。凡八卦,今改而正之,曰《頤》,養(yǎng)正也;《大過》,顛也;《姤》,遇也,柔遇剛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漸》,女歸待男行也;《歸妹》,女之終也;《既濟》,定也;《未濟》,男之窮也。其說曰:初、上者,本末之地也。以陽居之則正,以陰居之則顛,故曰:《頤》,養(yǎng)正也;《大過》,顛也?!遏蕖废隆顿恪飞蠟椤稘u》,男下女,非其正也,故曰《漸》,女歸待男行也?!秲丁废隆墩稹飞蠟椤稓w妹》,男女之正也,當以是終,故曰:《歸妹》,女之終也?!峨x》下《坎》上為《既濟》,男女之正也,故曰:《既濟》,定也?!犊病飞稀峨x》下為《未濟》,失其位,窮之道也,故曰:《未濟》男之窮也。如此而相從之次、相反之義,煥然若合符節(jié)矣。[9]

王令重在以《易》中諸卦為人道始終來明儒佛之分,蘇軾重在討論《雜卦》兩兩相從相反的編排次序問題。上述兩段材料雖然并非直接對《雜卦》“未濟男之窮也”的解釋,但卻反映了北宋時期對于“未濟男之窮也”的普遍理解。相較于韓、虞二注的解釋思路,王、蘇二人對于“未濟男之窮也”的理解并未過多超出《雜卦》中的原始文本,并且兩人的理解中,“男”并不需要進一步引申為其他意義,而僅僅停留在人倫男女中的“男”,體現了更樸素的特征。

三、“三陽皆失位”的詮釋特點及其解義

與諸家詮釋相比,“三陽皆失位”的解釋就爻性、爻位進行詮釋,既不涉及象數,亦不涉及人倫,而在理路上更接近于韓康伯“剛柔失位,其道未濟,故曰窮也”的解釋。然而伊川并未直接采取韓注,而是加引了所謂成都隱者之語。若進一步比較,韓注較《周易程氏傳》中“三陽皆失位”有以下兩處不同:

其一,韓注統言剛柔失位,而“三陽皆失位”中僅言“三陽”而不涉及陰爻。

其二,韓注為對《雜卦》“未濟男之窮也”文句的直接解釋,其文本對象是《雜卦》;而《周易程氏傳》中“三陽皆失位”雖為“未濟男之窮也”的直接解釋,然“未濟男之窮也”自身卻是作為《未濟》卦彖傳解釋中的引文出現,即其文本對象為《未濟》卦對應的《彖》傳。

就第一點而言,《未濟》卦自身六爻皆失位,不僅陽爻失位,陰爻亦失位。俞樾與尚秉和就此批評伊川:

《易窮通變化論》俞樾:

傳曰:“未濟,男之窮也。”說者以為三陽失位。夫乾之九二、九四、上九亦皆失位,然乾可與坤易,故不窮而通;未濟不能與既濟易,故不通而窮。[10]

《周易尚氏學》尚秉和:

《未濟》三陽皆居陰前,內柔外剛,與《否》理同,故窮。程子謂三陽不當位故窮。豈知三女亦不當位,豈獨三男?然而不窮者,以三女皆承陽也。程子謂求之多年,不得其義,后得之于成都箍桶者,蓋托辭也。[11]

按照俞樾的觀點,三陽失位的情況不僅僅發(fā)生在《未濟》卦,亦發(fā)生在其他卦,如《乾》卦中二、四、六三爻也是三陽失位。若以三陽失位解釋“未濟男之窮”,則三陽失位并無特指,亦無法反映出“未濟男之窮”的特殊含義。然而俞樾卻錯誤地將《周易程氏傳》中的“三陽皆失位”省為“三陽失位”。如果將“皆”理解為全稱量詞,那么“三陽皆失位”則代表了這樣一種情況,即一卦之中的所有陽爻都不當位。而這種情況在六十四卦中是十分特殊的,一卦中所有陽爻都不當位則必然只能是其所有的陽爻都在陰位上,即九二、九四、上九,剩余諸位不能為陽爻,則為初六、六三、六五。這樣“三陽皆失位”實際上就只能指代《未濟》一卦。

而按照尚秉和的觀點,《未濟》卦解釋的重點應該是陽在陰前的爻位順序,即上九在六五前、九四在六三前、九二在初六前,這與否卦中上卦為乾陽、下卦為坤陰、陽在陰前的情況相同,故為窮。而如果按照伊川三陽不當位的解釋來看,因為同時三陰爻也不當位,此時也就談不上僅僅是“男之窮”。

尚秉和的批判是十分中肯的,即在用“三陽皆失位”解釋“未濟男之窮”時,為什么僅僅是“男之窮”而不論“女之窮”,這里是難以理解的。當然這個批評不僅僅針對伊川的解釋,而也是對《雜卦》中“未濟男之窮”說法的批評。僅就“未濟男之窮”的解釋而言,尚秉和質疑的意義在于:僅用陽不當位而非陰不當位,或者如韓注中那種整體的“剛柔失位”,這里是需要提供理由的。

這實際上也就涉及到第二點,對伊川“三陽皆失位”文本環(huán)境的理解。

首先,從伊川使用“三陽皆失位”的局部文本看,該文用于《未濟》卦《彖》傳“雖不當位,剛柔應也”一句的解釋中。按照伊川的理解,《未濟》一卦由于諸爻皆不當位,故為“未濟”,又因為卦中諸爻剛柔相應,若能夠在此之上同時“重慎”,則有從“未濟”向“濟”發(fā)展的可能性。而“《雜卦》云”至“成都隱者”一節(jié)則是對傳文中“卦之諸爻,皆不得位,故為未濟”一句的補充說明,即對未濟之所以名“未濟”的義理解釋。換而言之,“三陽皆失位”雖然是對《雜卦》中“未濟男之窮也”的一種解釋,然而在程傳中,它們卻共同服務于對于《未濟》卦名與卦義的整體詮釋,即“三陽皆失位”的主要詮釋對象是“未濟”而非《雜卦》中的“男之窮”。這實際上就回應了尚秉和的質疑,伊川在進行引用之時,并非對“未濟男之窮”進行針對性詮釋,而是在對《未濟》卦卦名與卦義進行詮釋,故而伊川不論“三女亦不當位”就只是詮釋偏重的問題,而非詮釋失誤的問題。

其次,“三陽皆失位”在伊川對于《未濟》卦《彖》傳文本的注解與韓康伯對《雜卦》文本理解之間存在著根本性的張力。在《雜卦》中,諸卦是按照“或以同相類,或以異相明也”[6]390的原則進行編排寫作,而考“未濟男之窮”上下文有:

姤,遇也,柔遇剛也。漸,女歸待男行也。頤,養(yǎng)正也。既濟,定也。歸妹,女之終也。未濟,男之窮也。[6]394

《雜卦》中將“男”“女”首先作為家庭生活范圍內的人的性別實指,去討論這對觀念各自突出的特征,再用這種性別的觀念去作為卦本身大義的解釋。換而言之,《雜卦》中言及男女的,都首先是在某種特定的家庭倫理語境之下對于性別本身的一種理解,而并非是指在更加抽象意義上的陰陽。故而按照《雜卦》文意,“未濟男之窮”一句中“男”就是直接指代男子。當然如果對這種指代背后的原因進一步分析,則男女本身就是陰陽之道在人世的體現,諸卦就不僅能夠是社會生活的具體指代,而表示了某種形上規(guī)定,即韓注認為的“剛柔失位,其道未濟,故曰窮也”,亦即成都隱者所謂“三陽皆失位”。

而與《雜卦》的語境對比,程傳中“未濟男之窮”脫離了它的原始語境,故而失去了那種鮮明的性別的特征。而在《未濟》卦的具體解釋中,伊川也并未如《雜卦》那般將《未濟》卦局限為一種性別的倫理表征:

于《未濟》,圣人深取卦象以為戒,明事上恭順之道?!段礉氛?,君道艱難之時也。五以柔處君位,而二乃剛陽之才,而居相應之地,當用者也。剛有陵柔之義,水有勝火之象。方艱難之時,所賴者才臣耳,尤當盡恭順之道,故戒曳其輪則得正而吉也。倒曳其輪,殺其勢,緩其進,戒用剛之過也。剛過,則好犯上而順不足。唐之郭子儀、李晟,當艱危未濟之時,能極其恭順,所以為得正而能保其終吉也。于六五則言其貞吉光輝,盡君道之善;于九二則戒其恭順,盡臣道之正,盡上下之道也。[3]359

對于伊川而言,《未濟》卦首先體現的是“君道艱難之時”,主要是一種社會政治表征。它既要求臣子以恭順重慎的態(tài)度輔佐君王,又要求君主虛心守正接受臣子的輔佐。其終極目標就是處理轉化艱難的政治局勢,使其走向亨通。

而從更加抽象的層面看,伊川認為:

物窮而不變,則無不已之理,《易》者變易而不窮也,故《既濟》之后,受之以《未濟》而終焉。未濟則未窮也,未窮則有生生之義。為卦,離上坎下。火在水上,不相為用,故為《未濟》。[3]357

《未濟》卦本身體現了事物持續(xù)性變化的根本特征,即宇宙根本的生生之道,而這同時也是周易本身變易的根本內涵。

對于伊川而言,“未濟男之窮”中“男”就不再作為一種性別觀念,而是直接作為一種與“陽”“剛”接近的抽象范疇,對一般意義上的事物之道進行表征。那么此時“三陽皆失位”就不再是對《雜卦》性別語境下“男之窮”的一個解釋,而是對于事物規(guī)律性的更一般的解釋。

注意到兩者之間的邏輯順序區(qū)別:

(甲) 《雜卦》文本“未濟,男之窮也”:性別之上的表征→韓注“剛柔失位,其道未濟,故曰窮也”:該表征的形上根據

(乙) 《未濟》卦:政治艱難之時,變易不窮之時→《雜卦》文本“未濟,男之窮也”:一般事物規(guī)律的表征→成都隱者“三陽皆失位”:該表征的形上根據

在(甲)的情況下,《雜卦》文本作為被詮釋對象,而韓注作為其詮釋;而在(乙)的情況下,《未濟》卦自身作為被詮釋對象,而《雜卦》文本與成都隱者語共同構成了其詮釋。此時,《雜卦》文本與成都隱者語不再具有明顯的詮釋/被詮釋的關系,反而作為一組相互詮釋共同服務于《未濟》卦大義。故從結果上看,相對于(甲)而言,(乙)擴大了其解釋范圍并弱化了其性別的原始含義,突出了未濟作為全體天理的一種特殊狀態(tài)。

這實際上就回應了以朱子為代表的歷代儒者對于伊川該處引文合理性與必要性的質疑:伊川并非在對《雜卦》“未濟,男之窮也”重復一種“庸俗的”解釋,而是該“庸俗的”解釋能夠對伊川的易學思想進行某種指引。

四、“三陽皆失位”背后的理學詮釋特征

《伊川易傳》作為宋代易學的代表作之一,同時也作為理學的官方教科書,自身具有較為鮮明的特色。要言之,伊川繼承了王弼“得意而忘象”的解經思路,進一步認為《易》是圣人用以發(fā)明天地造化之理,則卦、爻、象為圣人言理之器,關鍵是通過卦、爻、象去明理,而無需對卦、爻、象自身進行過度詮釋。故而伊川既不將《易》作為卜筮之書,又輕視傳統解釋中象數的部分,更反對卦變、互體諸說。

就此朱子批評伊川:

蓋緣后世諸儒都將這《易》做發(fā)明天地造化之理,《易》本不如是。蓋《易》之作,本專為教人用做卜筮,然而它取象如那“隨之時義”、“遯之時義”這般底,倒是后來添底。初做卦爻時本不如此,只是因那卦爻中有這個道理,故說出來。說出來時本不為要發(fā)明這道理,只是說道理在卦爻中時有這象,人若占得這爻時,便當因這象了,看他下面占底。且如《坤》六二云“直方大”,《坤》卦中唯這一爻最純粹,蓋五雖尊位卻是陽爻破了體了,四重陰而不中,三又不正,惟此爻得中正,所以就這說個“直方大”。此是說坤卦之本體,然而本意卻是敎人知道這爻有這個德,不待習學,而無不利人,得這個時若能直、能方、能大,則亦不習無不利,卻不是要發(fā)明坤道。伊川有這個病,從頭到尾皆然。[12]

按照朱子的理解,《周易》文本的建構順序是以卜筮卦爻象在前,而卦爻象發(fā)揮出的意義在后;而伊川則與之相反,認為天地造化之理在前,而圣人在《周易》中借卦爻象明之在后。對于朱子而言,道理是由具體的卦爻情況引出的離散性意義;而對伊川而言,道理首先是整體性的,而通過具體的卦爻情況展現出它的不同側面。

具體到“三陽皆失位”一句,按照朱子的意思,《火珠林》中早有此解,且此解與它解不過只是《未濟》一卦引申出的文意,并無特殊之意,故僅認為“蓋伊川未曾看雜書,所以被他說動了”。但是朱子這樣的理解就錯失了伊川的意思,必須將“三陽皆失位”首先理解為天地造化之理,再依此去理解作為卦的《未濟》才符合伊川的思路。

按照上述思路進行推論,“三陽皆失位”脫離了“男之窮”較為狹隘的原始含義而直接指向了天地造化的某種秩序,這樣一種超越性“說動了”幼年的伊川。從前述王令與蘇軾的相關論述可以看到,北宋時期對于《未濟》卦與“未濟男之窮也”的一般理解仍然停留于人倫男女的內部,而這種停滯顯然無法滿足幼年伊川的理論興趣。問題不在于“未濟男之窮”是什么,而是“未濟男之窮”為什么?“三陽皆失位”似乎就為“男之窮”提供了一種根本的依據:正是由于陰陽的普遍失序,且在過程中是以陽為主導地位的失序造成了未濟的狀態(tài)。

在理學發(fā)展中,類似的超越性興趣普遍存在于文本詮釋中。

仍以“男女”范疇為例,《系辭》中有“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一句,此中男女原為人倫男女實指,而在與《太極圖說》的聯協中,理學家出于理論的連貫性就在詮釋中發(fā)生了文本的超越:

男女之象既成,則二象交感,而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不窮矣。[13]

問西銘。曰:“更須子細看他說理一而分殊。而今道天地不是父母,父母不是天地,不得,分明是一理?!莱赡?,坤道成女’,則凡天下之男皆乾之氣,凡天下之女皆坤之氣;從這里徹上徹下都即是一個氣,都透過了?!盵14]2524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通人物言之,如牡馬之類。在植物亦有男女,如有牡麻,及竹有雌雄之類,皆離陰陽剛柔不得。[14]1878

男女就不再局限于現實層面的男女,而上升成了泛指的物類,或者是乾坤之氣。這種上升的結果就使得諸如男女這般具體的倫理概念獲得了其形上依據。

綜上所述,《周易程氏傳》中“三陽皆失位”的引文應當放在伊川天理論的整體中進行理解?!叭柦允弧辈粌H是具體的對于《未濟》卦卦義的理解,而且更是伊川在方法論上的一種提示。通過用“三陽皆失位”解釋“未濟男之窮”的形式,伊川能夠抽離于《雜卦》傳的具體文本,從更加整體、更加根本的角度對天理進行體貼。這也是貫穿于《周易程氏傳》始終的注釋特征。也只有在后面這種意思上,我們才能夠理解伊川為何一反體例將其幼年瑣事放在晚年最重要的著述中最后的《未濟》一卦。

當然,以上也只是一種對于該引文的一種詮釋,實際情形如何,我們亦無法在嚴格意義上斷言。正如清代日本儒者佐藤一齋所指出的“三陽皆失位”本身并非難明之言,但其對程頤和成都隱者而言都必然有其所指涉之物。在對此進行理解時,沒必要采取拘泥于字句的方式:

余按《雜卦》,“歸妹”,女之終也;“未濟”,男之窮也;“兌”,少女在“震”下,得其所歸,則謂之女之終也;“坎”中,男在“離”下,功無所施,則謂之男之窮也,其義明白易曉。若以位言之,則三陰亦皆失位,不獨三陽也,且于“‘歸妹’,女之終也”為不協。因更考之,三陽失位雖出于《火珠林》而蔑者或別于時事有所指,特寓之于此耳。天圣、明道間,垂簾為治,后又貶范仲淹等,并系程子幼時事,而蔑者之絕望于世,蓋亦在此時矣。則其曰三陽失位,得無有所指乎?題詩二首以表之。

“兌”得其歸是女終,“坎”無所濟即男窮。斯言明白非難曉,休道羲經在蜀中。

此老成都以隱終,別于時事卜通窮。三陽失位非無意,不必拘拘字句中。[15]

注釋:

①胡昭曦先生考證認為《宋史·譙定傳》中記載的二程兄弟隨侍程珦的說法可疑,程顥因當時任職變遷不可能隨侍,僅程頤隨侍。詳見胡昭曦:《析“易學在蜀”》,載《宋史研究論文集》,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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