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英
《三字經(jīng)》自古以來就是中國兒童的經(jīng)典讀物教材,其中包含哲學知識,天文地理,經(jīng)典歷史,教育教學等內(nèi)容。關(guān)于《三字經(jīng)》的譯本眾多,對于這些譯本的評論探討也是多不勝舉,但鮮有從意義理論角度進行分析的文獻資料。文章從劉宓慶的翻譯意義理論出發(fā),以翟理斯和趙彥春的《三字經(jīng)》英譯本(以下簡稱翟譯和趙譯)為語料進行分析比較研究。研究發(fā)現(xiàn)翟譯版本在概念意義、語境意義方面達到了較好的對應;趙譯版本最大的特點是三詞對三字,在形式意義方面高度對應,同時兼顧了風格意義、形象意義最大限度地對應??傊?,兩個版本在文化意義方面都各有千秋,給詩歌文學翻譯提供了非常好的參考。
翻譯理論研究學者歷來都認為對翻譯意義的研究十分重要,“翻譯理論家自始至終都重視意義的研究”“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的翻譯理論界,絕大多數(shù)的理論都主張‘翻譯就是翻譯意義’”。早期,許多學者對意義理論并沒有得出比較系統(tǒng)的總結(jié),只有一些只言片字的敘述。隨著言語研究的深入發(fā)展,一些學者開始系統(tǒng)地提出意義理論。劉宓慶的翻譯意義理論就對意義做出了較為系統(tǒng)的闡釋,給翻譯在意義層面的研究提供了很好參考。
翻譯是語言之間的傳播,翻譯本質(zhì)是雙語在交流中意思的對應轉(zhuǎn)換。翻譯中的理解并不僅僅是“看懂”“聽懂”,更是涉及各個具體的意義層次,而且包括非語言的意義。劉宓慶(2005)把交流中意義分為六個層次,分別是概念意義、風格意義、語境意義、形象意義和文化意義。通過對文本的這些意義層次的分析,在翻譯轉(zhuǎn)換的時候,恰當?shù)匕堰@些不同層次的意義考慮進去,然后進行整合,從而指導翻譯過程。
劉宓慶(2005)認為,概念意義指的是字詞、詞組、句子,句段等語義層面內(nèi)容,即詞義核心、詞組的指稱意義,以及句子主體和敘述部分的概念意義。作為句子意義的基本組成,在翻譯時應該首先考慮到概念意義的對應。當然,在《三字經(jīng)》的兩個經(jīng)典版本中,概念意義都有很好的對應體現(xiàn)。下面例子選自翟譯和趙譯:
例1: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翟譯:If foolishly there is no teaching, the nature will deteriorate.The right way in teaching,is to attach the utmost importance to thoroughness.
趙譯:With no education, there'd be aberration.To teach well,you deeply dwell.
翟譯本直接以完整釋義句子的形式呈現(xiàn)該句的含義,從中能夠清楚了解這句話的含義。在概念意義上體現(xiàn)得十分明顯,每一個字都能在句子中找到相對應的意義。趙譯本則兼顧原文的形式意義,三詞一節(jié),譯文十分簡潔,為了更好地讓目標語讀者了解文意,在后面通過加注的方式來解釋該句的含義。對比之下,從概念意義的體現(xiàn)來說,翟譯本的釋義法流暢,易于理解,讓譯語讀者能夠快速了解該句的概念意義。但總的來說,這兩個譯本中概念意義都能夠表達出來,讓人能清晰地理解該句含義。
語境意義是指在各種具體語境下詞語的特指意義。語境會使詞語在特定情境下產(chǎn)生特定意義的相關(guān)含義,并且會對詞語的意思加以調(diào)節(jié)。此外,不同的社會環(huán)境也會影響語言,包括一些情境下的交際,有時會賦予詞匯特定的情感、色彩、內(nèi)涵意義。由于搭配或者語法因素造成詞語產(chǎn)生的意義都稱為語境意義或者情境意義。在翻譯研究中,對語境意義的考查已經(jīng)不是新鮮事物。在任何語言中,語境意義都是意義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文學翻譯尤其如此,詩歌語言本身就是高度凝練的語言,詩歌翻譯的過程就是解讀語境的過程。
對《三字經(jīng)》這樣言簡意賅的詩歌來說,理解語境意義是翻譯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提。例1中“茍”“性”“貴”若脫離開這個語境進行直譯,那就比較生硬,不但語義不通,而且讓譯語讀者對中華文化產(chǎn)生誤解。所以在這兩個譯本里,兩位譯者都結(jié)合上下文,分別理解成“如果”“本性,性格,性情”“關(guān)鍵,重要的是”,這些對語境的理解都在翻譯中完整地體現(xiàn)出來。這樣的例子在《三字經(jīng)》中比比皆是,因此,語境意義是翻譯中考慮的一個非常基礎(chǔ)的意義層次,必須加以重視。
劉宓慶(2005)認為,形式意義指代的是文字的組織形式,句式、篇章結(jié)構(gòu)等安排不同從而賦予語言文字的意義,如中文的詩歌、對聯(lián)、駢句,英文的主被動語態(tài)、分詞、不定式都具有明顯的形式意義。在翻譯研究中,尤其是文學翻譯中,形式意義對應的是實現(xiàn)完美翻譯的重中之重。
作為詩歌的《三字經(jīng)》,每一小節(jié)都是以三個漢字的形式出現(xiàn),在形式意義上特征十分突出。要做到形式意義對等,就需要翻譯者深入了解中華文化的韻律特點,恰當轉(zhuǎn)譯為對等的英語句式結(jié)構(gòu),其實現(xiàn)難度較其他意義對等更大些。因此,以往出現(xiàn)過眾多譯本中,翻譯時未能夠考慮《三字經(jīng)》字數(shù)對等的問題較多,所以譯本往往就缺乏了《三字經(jīng)》的音韻之美,失去了它最大的特色。趙譯版本最大的特色就是做到了形式意義的對等,采用三詞一節(jié)的形式,讓譯文讀起來像原文一樣朗朗上口。
翟譯對原文意思的傳達也是非常到位的,但與其他許多版本一樣并沒有把字數(shù)對等的形式意義理解體現(xiàn)在譯文中。趙譯的版本在形式上采用三詞結(jié)構(gòu),翻譯非常靈活,如例2中運用設(shè)問的方式,沒有用一字一句白描詞來解釋原文內(nèi)容,而是生動傳神地表達出了形式意義特征,這也是趙譯較前人最為成功之處。
例2:養(yǎng)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墮。
趙譯:What's a father?A good teacher.What's a teacher?A strict preacher.
一直以來,翻譯研究中對于風格意義的研究都比較缺乏,主要原因是學界對于風格特征的界定比較模糊,但事實上文體的風格對于文學作品來說舉足輕重。劉宓慶提出風格意義指語言文字在源語文本中風格體現(xiàn)的含義,不同作者的文體風格、習慣、個性等風格信息都屬于內(nèi)風格意義。在翻譯研究中,對語言文本的風格意義進行轉(zhuǎn)換十分重要,缺失風格意義對應的譯文,不能算是好的譯文。
例3: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
翟譯:If the jade is not polished, it cannot become a thing of use.If a man does not learn,he cannot know his duty towards his neighbor.
趙譯:No jade crude, shows craft good.Unless you learn,brute you'll turn.
《三字經(jīng)》是古代兒童啟蒙的經(jīng)典讀物,三字一句,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因此,在翻譯的時候,風格意義應該體現(xiàn)在要適用于兒童閱讀,也應該具備原文的風格特征。趙譯版本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文的韻律,并且對其加以通俗易懂的注解。如例1中“education”與“aberration” “well”與 “dwell”,例 3 中“crude”與“good”,“l(fā)earn” 與“turn”,這樣押韻的例子比比皆是,體現(xiàn)出趙彥春在風格意義的對等上是下足了功夫。雖然是兒童讀物,《三字經(jīng)》的理解卻并非平鋪直敘,這樣的風格與趙彥春版本的翻譯在風格意義上是比較對應的。相比之下,翟理斯作為一位外國譯者對于中文《三字經(jīng)》風格意義上的把握就稍顯遜色了。
劉宓慶(2005)意義六分說中的第五個意義為形象意義,指的是語言文字從表層意義到指代比喻的轉(zhuǎn)換、變化及發(fā)展。語言中的修飾比喻使文字不同于“大白話”,讓語言文字,語義更加生動形象,更加靈活。因此,在翻譯語義轉(zhuǎn)換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形象意義之間的轉(zhuǎn)換。
例4:子不學,非所宜。幼不學,老何為。
翟譯:If the child does not learn, this is not as it should be.If he does not learn while young,what will he be when old.
趙譯:An unschooled child will grow wild.A young loafer,an old loser!
翟譯版本沿用了他在譯文中一貫風格,用白描詞把原文的意義傳達出來,能夠清楚地表明該句的中心概念意義。趙譯版本中創(chuàng)造出了“l(fā)oafer”和“l(fā)oser”這兩個生動的比喻,讓語言顯得更為立體。雖然原文中沒有這一形象,但是翻譯本身就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過程,如果譯本能夠表達出更好的效果,又何必拘泥于簡單的意思傳達。
“文化意義”指語言載體所反映的民族文化和心理素質(zhì)。毋庸置疑,任何無視文化意義的理解都必然導致意義喪失,在翻譯這種跨文化活動中,必須使之參與交際。
翟理斯認為,以《三字經(jīng)》為代表的中國古典文化十分神奇且影響深遠。因此,翟采用了易于理解的文字來進行翻譯,采用“大眾化”的方式進行解釋,將博大精深的中國經(jīng)典文化傳播到西方,這樣才能使處于“高位文化”的西方世界對中國和中國文化思想有一個直觀系統(tǒng)化的認識。
在例2中,兩位譯者對于“義”這一個字的語境意義理解是不一致的。翟譯為“his duty towards his neighbor”,把“義”局限在了“neighbor”的范圍,將其譯作“duty”,這一譯法被判定為誤譯。中國文化中“義”既可謂“天下大義”“朋友仁義”,又可做“明事理”之說。 而趙譯為“not brute”,“brute”的意思為“殘酷的人,暴君;令人不快的人;麻木不仁的人”。由此可見,趙譯更加貼近中文“義”字所承載的文化意義。
通過運用劉宓慶的意義理論對《三字經(jīng)》兩個經(jīng)典英譯本的對比分析,翟譯版本在概念意義、語境意義方面都比較對應,而趙譯版本在各個意義層面上都有較好的體現(xiàn),由此得出結(jié)論:在翻譯經(jīng)典文學,尤其是詩歌文學的過程當中,要做到各個意義層次都對應雖然很難,但也需要充分考慮各個層次的意義對等,把握認知語境,做到最大程度上的對應。每種意義不可單獨割裂來看,它是一個動態(tài)過程,在翻譯過程中還要注意詞語是否能夠創(chuàng)造語境、創(chuàng)造形象。翻譯的過程就是一個動態(tài)化的整合過程。因此,在文學作品翻譯中,譯者既要在理解認知語境,也需要通過語義擴充語境,在轉(zhuǎn)化時還需要把握譯入語的風格等因素。這一系列的動態(tài)化的因素都需要進行整合選擇,真正實現(xiàn)譯作的精準傳神,讓目標語讀者領(lǐng)略中華文化的經(jīng)典和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