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文謙
摘要:五四運動既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思想解放運動,又是一場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與中國工人運動初步結合促進中國共產黨產生與發(fā)展的革命運動,更是一場近代中國志士學人揚棄中華傳統(tǒng)文化和西方文化進而生成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文化自覺自信運動。這一自覺自信運動成功塑造并鍛煉了新民主主義革命文化自覺自信的主體,他們的新價值觀構成了近代中國重拾文化自信的核心要件,五四運動由此構成了近代中國文化自覺與自信的起點,開啟了中國重拾文化自信的新篇章。
關鍵詞:五四運動;文化自覺;文化自信;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
中圖分類號:G61;G122;K261.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8-2991(2020)05-061-008
1919年5月由青年學生、廣大市民、工商業(yè)者、工廠工人等愛國人士廣泛參與的五四運動是中國革命史、馬克思主義傳播史、中國思想文化史、中國近現(xiàn)代文學史、中國共產黨成立史、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史和中國外交史上的重大事件,也是一個世紀以來學界長期關注和研究的經典話題。學者們圍繞著五四運動的主客觀成因、性質定位、價值意義以及五四運動中不同歷史人物的思想演變及其相互關系、五四精神的豐富內涵及其創(chuàng)新發(fā)展等展開了全面深入地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站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中國共產黨成立近一百周年的重要歷史節(jié)點,我們能夠真切地感受到五四運動對于中國獨立富強、民族繁榮振興、人民生活安定幸福的積極影響,能夠更加真切地體會到五四運動對于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時代化和中國革命文化自覺自信、社會主義先進文化自覺自信的奠基作用??梢哉f,沒有五四運動,就沒有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自信和文化自覺,就沒有社會主義新價值觀的形成,就無法鍛造和培育一大批具有新民主主義文化自覺自信、堅定的共產主義者,也就沒有新民主主義革命道路的開辟和中國革命事業(yè)的成功以及建國70多年的輝煌成就。正是基于五四運動在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的獨特地位和卓越貢獻,才形成了以愛國主義為核心、以民主與科學為兩翼、以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為動力、以中國的現(xiàn)代化和人的個性解放為目標的五四精神,也正是在五四運動的精神感召下,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才取得了成功,進而開啟了中國重拾文化自信的新篇章。
一、五四運動構成了近代中國重拾文化自信的現(xiàn)實基點
文化自信是指一個國家、民族和政黨在文化自覺基礎上對自身文化生命力和發(fā)展進程的堅定信念,而文化自覺是一個民族和國家“對自身文化的覺悟和覺醒,具體表現(xiàn)為對文化規(guī)律的把握,對文化使命的擔當,對文化發(fā)展淵源、過程以及前景的理性判斷”[1]。這種“覺悟”“覺醒”和“理性判斷”作為文化自信的前提條件和必要準備,既可以是基于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和制度自信而做出的新的文化戰(zhàn)略安排和新的文化發(fā)展期待,也可以是基于外在客觀形勢倒逼的心理投射和思想呈現(xiàn)。如果說新時代社會主義先進文化自信屬于前者的話,那么近代中國的文化自覺自信就屬于后者,甚至可以說,近代中國的文化自覺自信構成了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生成與自信的歷史前提和必要準備。沒有五四運動的發(fā)生發(fā)展,就沒有近代中國的革命文化自覺自信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自信,五四運動由此構成了中國重拾文化自信的現(xiàn)實基點。
1.? 五四運動構成了近代中國革命文化自信的現(xiàn)實需求和能動選擇
中國革命文化自信有其生成的歷史背景、文化語境和現(xiàn)實要求,國家領土完整和民族主權獨立構成了中國革命文化自信的前提和現(xiàn)實基礎。盡管大一統(tǒng)的政局穩(wěn)定、主權獨立勾勒出中華五千年文明史的主基調和總底色,但近代中國的積貧積弱和晚清以降的經濟凋敝、軍政昏墮、文化沒落在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與先進的工業(yè)文明面前畢露無遺。伴隨著一個又一個侵華、辱華不平等條約的簽訂,曾經的“物產豐盈、無所不有”的“上國天朝”“文明古國、文化大國”一落成為民窮智弱、任人凌虐、內無民主、外無獨立的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落后挨打、割地賠款、生靈涂炭等血淋淋的現(xiàn)實激發(fā)了近代中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的文化自覺意識和民族自救觀念,他們不甘落后挨打、不恃敵強己弱的現(xiàn)實而提出了各種各樣的救國圖存方案。從“睜眼看世界”的開明官僚魏源、林則徐等的“師夷長技以制夷”“御夷圖強”思想到張之洞、左宗棠等洋務派“制洋器”“自強求富”的民族工業(yè)化、海防軍事化目標的擬定實施到甲午完敗,從創(chuàng)辦民族企業(yè)、新式教育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理念的提出和貫徹到戊戌變法、清末新政直至“起共和而終兩千年封建帝制”的辛亥革命等一系列制度變革,中國近世學人志士一系列理論主張和制度設計均未達成使中國走向獨立富強的預期目標,也未能給中國帶來勃勃生機。
如果說以上一系列基于反民族壓迫以求獨立自強的行為選擇體現(xiàn)了晚清以降具有濃烈家國情懷的士紳學人的器物文化自覺、制度文化自覺和革命文化自覺的話,那么以陳獨秀1915年創(chuàng)辦《青年雜志》(后更名為《新青年》)為肇始標志的新文化運動尤其是1919年爆發(fā)的五四新文化運動則構成了通過觀念文化自覺以實現(xiàn)民族自決和主權獨立進而重拾文化自信的現(xiàn)實需求和能動選擇。《青年雜志》起初以關注青年、喚醒青年、改造青年、服務青年為主題,高擎啟蒙文化和青春文化之旗幟,“冀青年諸君于研習科學之余,得精神上之援助”[2],進而提升青年的思想修養(yǎng),增強青年的歷史使命感和拯救民族于水火的現(xiàn)實責任感。1916年5月自日本早稻田大學肄業(yè)回國的李大釗在繼續(xù)為《甲寅》月刊、《新青年》撰稿響應陳獨秀救國主張的同時,也積極通過所創(chuàng)辦的《每周評論》《晨鐘報》等報刊表達自己對時局的看法并較為系統(tǒng)地介紹和宣傳馬克思主義理論,尤其是1919年《我的馬克思主義觀》的發(fā)表,標志著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開始獲得更廣泛更全面的傳播。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發(fā)生、發(fā)展和最終結果充分暴露了帝國主義列強的趨利動機和侵略本性,他們在巴黎和會上不但無視中國作為戰(zhàn)勝國理應共享勝利果實的合理要求,而且強迫中國同意簽署將德國在山東的權益轉讓給日本的不合理條約。此消息一經傳達回國,立即遭到包括青年學生、廣大市民、工商業(yè)者、工廠工人在內的各界愛國人士的強烈抗議,他們集聚起來,高喊著“外爭國權,內懲國賊”的響亮口號,發(fā)動了聲勢浩大的游行示威、罷工請愿等活動也即著名的五四運動。這一聲勢浩大的愛國運動不僅促成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傳播,而且使中國的工人階級意識到科學革命理論的重要性以及在中國成立無產階級政黨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同時也大大減弱了包括胡適在內的極力鼓吹西學和全力倡導興儒學、倡儒教以救國的孔孟學人的話語權,馬克思主義的生命力和影響力逐步凸顯和強化??梢?,五四運動的爆發(fā)和近代中國志士仁人之所以選擇馬克思主義理論,直接原因在于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斗爭理論和人類解放主張能夠滿足他們救國救民的現(xiàn)實需求,根本原因在于他們對領土完整與主權統(tǒng)一的捍衛(wèi)以及對國家利益、民族尊嚴的珍視。“無國之振興,便無家之溫馨;無國可歸依,人便無遮風避雨之所,也難以尋覓心靈的港灣、精神的家園”[3]。實現(xiàn)民族自決和國家主權獨立由此構成了近代中國志士仁人文化自覺進而重拾文化自信的現(xiàn)實需求和能動選擇。
2.? 馬克思主義的大力傳播為中國革命文化自覺自信提供了理論指南和先進武器
盡管馬克思的思想和相關理論在1899年出版的《萬國公報》上被首次提及,20世紀前十幾年一些向西方尋求救國救民真理的先進中國人,如改良主義思想家梁啟超、無政府主義思想家劉師培、民主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和他的追隨者們,也都曾在不同程度上傳播馬克思主義,但是這一時期對馬克思主義的傳播更多屬于學理性介紹和部分觀點闡釋[4],并未上升到革命行動的指導理論高度和人們一切行動指南的廣度。五四新文化運動用以往起義、改良和革命不曾有的姿態(tài)徹底批判封建文化糟粕,以徹底革命的姿態(tài)傳播馬克思主義理論和社會主義思想,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進入一個嶄新的階段”,并在“‘五四之后以異常迅猛之勢形成高潮”[5]。陳獨秀、李大釗等兼具舊學功底和西學新知于一身的新文化運動領袖人物對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的積極傳播,影響了毛澤東、李達、周恩來、蔡和森、鄧中夏等一大批優(yōu)秀青年知識分子接受并宣傳馬克思主義理論。他們先后克服了五四運動前新文化運動片面鼓吹西洋文明和全面批判并否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局限性,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西洋文化進行了全面客觀地剖析、反思與借鑒,并以此為指導在全國各地紛紛創(chuàng)建共產主義小組,促進了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工人階級的結合,促成了中國共產黨的成立,他們也相應地實現(xiàn)了從革命民主主義者向馬克思主義者的轉變,成為中國“嶄新的文化生力軍”。所有這些舉措及活動的開展不僅意味著他們已經具備了能夠較熟練地運用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全面考察中國社會及其發(fā)展趨向的膽魄卓識,而且意味著中國近代文化自覺隨著五四運動的發(fā)生發(fā)展掀開了嶄新的一頁。這既為以李大釗、毛澤東等為代表的早期中國共產黨人正確評判和運用中國傳統(tǒng)文化提供了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又為新民主主義革命文化自覺自信提供了理論指南和先進武器。同時,塑造和鍛煉了新民主主義革命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的主體,促進了“愛國、進步、民主、科學”的五四精神的形成。
二、五四運動塑造并鍛煉了中國革命文化自信的主體
中國曾經是歷史上的文化強國、文化大國,為彼時的文化自信奠定了較為雄厚的文化根基,但這種文化自信的主體主要集中于少數(shù)的統(tǒng)治階級精英,而理應是文化自信主體的廣大民眾由于不能接受系統(tǒng)的文化科學知識而被邊緣化。五四運動的發(fā)生以及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意味著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民族的科學的大眾的文化逐步形成并在逐步實現(xiàn)著對舊民主主義文化及其之前的封建專制文化的革命性變革,意味著廣大民眾開始成為文化活動和文化自覺、文化自信的主體,正如相關學者所指出的,以陳獨秀、李大釗為代表的青年知識分子“不僅是早期的“覺醒者”,也是讓沉睡的中國醒來的“喚醒者”,特別是五四運動成就和培育的一批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成為喚醒中國的主體力量。他們集舊學新學、知識傳播與社會活動能力于一身,承擔了“喚醒中國”進而付諸革命實踐的歷史使命。[6]在他們的影響和感召下,普通民眾的民族復興觀念與國富民強意識被激發(fā)出來,進而成為中國革命文化自覺自信的主體。
1.? 文化自覺自信的“他者”主體向“自身”主體的轉變
嘉慶中葉至五四運動前,強勢的西方文明借助于先進強大的軍事、科技、經濟對中國人的自負心理和盲目自信造成了巨大的思想震撼和精神壓力,在日漸腐朽乃至沒落的文化背景中成長起來的中國士紳學人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文化焦慮和彷徨之后,有相當一部分選擇了放棄和全盤否定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以致在中國出現(xiàn)了一大批具有西方學識運用西方思想理論來解答中國問題的知識分子。他們在認識中國傳統(tǒng)和中國現(xiàn)實、分析中國社會及其發(fā)展趨向時,將其視為他者,盡管他們也提出了一些可資借鑒的救國救民主張,但相對于全面認識和理解中西之異同以及它們過去的歷史、現(xiàn)在的情形和未來的發(fā)展,無論知識積累的深度和廣度、方法運用的多樣化,還是人員的數(shù)量和力量,都遠遠不夠。[7]五四運動后,隨著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的傳播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逐步推進尤其是隨著中國共產黨的成立,以李大釗、毛澤東、周恩來等為代表的先進中國共產黨人的主體自覺和認同意識進一步增強,他們不僅僅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以及教育和傳播活動,而且還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積極從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組織和發(fā)動工作,實現(xiàn)了文化自覺上的“他者”主體向“自身”主體的轉變和跨越,以在場者的身份和積極出場的方式推動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文化的形成,進而為中國革命文化的自覺自信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自信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2.? 文化自覺自信的主體由關鍵少數(shù)向普通黨員和廣大民眾轉變
五四運動前后,隨著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的傳播,信仰馬克思主義并運用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論分析和解決中國問題的學者、學生及其他社會成員逐漸增多。這些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已經有意識地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在用中國語言形式和表達方式闡釋馬克思主義哲學、政治經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的過程中,努力將這種表達和闡釋用以分析中國的國情,解決中國問題,如陳獨秀在《關于社會主義問題》的系列講演中主張積極探討“社會主義如何在中國開始進行”[8]的問題;李達在其《馬克思學說與中國》一文中建議將“馬克思學說與中國”作為重要論題加以討論,蔡和森也在《中國革命運動與國際之關系》一文中指明了“殖民地國民革命運動的特性”就是反抗帝國主義和打倒國內的封建勢力,并提出了無產階級必須要與“革命的資產階級結成聯(lián)合戰(zhàn)線”[9]的主張;中國同盟會會員吳玉章在接受科學社會主義思想的過程中也不無感慨地指出,要想使中國革命取得成功,“必須依靠下層人民,必須走俄國人的道路,這種思想在我頭腦中日益強烈、日益明確了”[10]。
以上主張和觀點及其實踐極大地推動了早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的形成,也為后來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革命與建設理論的形成和發(fā)展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礎。這些理論成果如李大釗的《史學要論》、蔡和森的《社會進化史》、楊明齋的《評中西文化觀》、李達的《現(xiàn)代社會學》、瞿秋白的《社會哲學概論》以及毛澤東的《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等等,既體現(xiàn)了他們始終堅信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科學性、真理性與正義性,又印證著他們作為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早期傳播的關鍵少數(shù)正在以強大的馬克思主義理論自覺、理論自信和大無畏的理論勇氣積極主動地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和大眾化繼而成為真學、真信、真用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的光輝典范,同時也為廣大民眾接受馬克思主義的洗禮和熏陶奠定了理論基礎和實踐路徑,大大提升了廣大民眾學習和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文化自覺意識和文化自信能力。在他們的感召和影響下,越來越多的包括底層民眾在內的中國人開始理解、掌握并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目標擬定與文化選擇。尤其是隨著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將馬克思主義理論運用于解決中國革命問題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新民主主義革命理論之后,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加入到中國共產黨組織和新民主主義革命文化自覺自信群體中來,進而凝聚成中國革命文化自覺自信的磅礴力量。
3.? 注重塑造青年主體的文化自覺與文化自信
五四運動中最亮麗的風景線就是整個運動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青年學生為國家領土完整、為民族主權獨立奔走呼號、英勇無畏的豪邁情懷和至誠之志,充分體現(xiàn)了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主旨目標,也即是以青年為對象重建社會重心,通過培養(yǎng)新生代開創(chuàng)歷史新格局,形成并發(fā)揮著青年學生主體的政治與社會功能,正可謂“廣大青年生逢其時,也重任在肩”。這一重任的履行及其功能的發(fā)揮內在地要求每一個有志青年在頭腦中務必“斬盡滌絕彼老者壯者腐敗者墮落者青年之做官發(fā)財思想,精神上別構真實新鮮之信仰”[11]。只有具備真實新鮮的信仰即馬克思主義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始得謂為新青年而非舊青年,始得謂為真青年而非偽青年”[11],也才能為新文化自覺和自信奠定堅實的思想根基和文化基礎。
李大釗、陳獨秀、毛澤東、鄧中夏、惲代英、蔡和森等都深知青年是國家的未來、民族的希望這一深刻道理,所以,他們都把培育青年看作是中國實現(xiàn)政治解放、社會解放、思想解放和增強文化自覺自信的主體。作為中國近現(xiàn)代學習、傳播和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的佼佼者和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杰出代表,他們運用唯物史觀系統(tǒng)辯證地考察和分析了青年的時代特征、應然使命和作為文化自覺自信主體的獨特優(yōu)勢,形成了獨具時代特色的馬克思主義青年文化自覺自信觀。一是高度重視青年在文化自覺自信中的地位作用。陳獨秀在《敬告青年》一文中指出:“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動,如利刃之新發(fā)于硎,人生最可寶貴之時期也”[12]。李大釗將青年看作是“國家之魂”,充分肯定了青年作為人生“之王”“之春”“之華”,既“能保存固有的狀態(tài)”,又“能發(fā)展未來的文明”的重要地位,指明了青年“惟知躍進,惟知雄飛,惟知本其自由之精神,奇辟之思想,銳敏之直覺,活潑之生命,以創(chuàng)造環(huán)境,征服歷史”[13]的時代使命和獨特優(yōu)勢。鄧中夏認為,青年是“求得民族之解放,國家之獨立,政治之自由”的重要力量,“在各國革命場合中”,青年都是“一支最有效的別動隊、生力軍”[14]。毛澤東在五四運動前后,也多次熱情洋溢地贊美青年學生的感覺敏銳性與革命積極性。李達高度重視無產階級青年在社會主義革命中的重要作用,他強調指出,如果忽視了無產階級中青年群體的心理和階級自覺,“社會革命是不可期待的”[15]。二是幫助青年擬定發(fā)展目標,強化發(fā)展動力,優(yōu)化發(fā)展路徑。在發(fā)展目標上,他們鼓舞青年要大膽沖破舊秩序的牢籠,努力成為“舊生活的反抗者”和“新生活的創(chuàng)造者”,而非“舊生活的逃避者”與“新生活的絕滅者”[16]。在發(fā)展動力上,他們率先垂范,以精神激勵和實際行動引導青年(尤其是青年學生)克服自身耽于享受的惰性,爭做一名意志堅定、敢于犧牲、勇于為祖國獻身的“血性青年”和真正的愛國者。為此,他們極力號召青年緊跟時代召喚,積極投身于變革舊社會的滾滾洪流中去,做到既要知“力學”,更要知“力行”;既要“虛心為學”,更要“用所學去改造社會”;既要豐富知識,又要提升人格。對于那些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人而言,既要多寫表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精神的優(yōu)秀作品,又要靠學問指導革命打倒一切剝削者和壓迫者,以形成發(fā)達先進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進而實現(xiàn)人民大眾的政治解放、經濟解放直至個性解放。沒有青年的文化自覺自信,就沒有“立國之精神”的改進,也就斷然不會有人的個性解放,“這個性解放的運動,同時伴著一個大同團結的運動。這兩種運動,似乎是相反,實在是相成”[17]。
三、五四新文化運動中形成的新價值觀構成了中國重拾文化自信的核心要件
科學先進的價值觀是人們采取正確行動的航標和先導。只有徹底批判和剔除人們頭腦中的陳舊觀念和生活中的陋習陳規(guī),才能使人們相信和接受科學先進的思想理念,才能為民主與科學、自由與個性、科學社會主義等新價值觀的培育和凝聚奠定良好的基礎。基于此,五四新文化運動一方面以愛國主義為主線尖銳地批判以孔教為核心的封建文化;另一方面積極地宣傳介紹西方工業(yè)文明以及馬克思主義理論,極大地促進了新的科學價值觀的傳播與形成,五四運動也為近代中國以科學社會主義為核心的新價值觀的形成繼而為中國重拾文化自信提供了核心要件。
1.? 愛國主義情感的升華與強化
晚清以降,“邊患”“兵憂”“財困”“食艱”“業(yè)敝”“才難”的殘酷現(xiàn)實警醒了有良知的中國人,面對各種割地賠款、任人欺凌的境況,面對三千年來“未有之變局”和“未有之強敵”,全國各個階層、各個行業(yè)、各族民眾的愛國熱情被激發(fā)出來,從洋務運動的經濟生產方式變革和軍事技術革新到戊戌變法的制度改良、辛亥革命的共和嘗試,再到五四新文化運動對傳統(tǒng)文化糟粕的猛烈抨擊和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熱情謳歌,無不折射和反映出中國人民不甘屈辱壓迫而奮起抗爭的愛國情懷和保家衛(wèi)國的錚錚鐵骨。以五四新文化運動為新起點,中華民族進入抗擊帝國主義、反對封建軍閥(隨著國民黨蔣介石統(tǒng)治集團的形成,官僚資本主義隨之成為中國革命的又一重要對象)的嶄新階段。革命的敵人異常強大、手段極其兇殘,愛國主義也面臨著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嚴峻考驗,但熔鑄進科學世界觀和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愛國主義情感得到了升華和強化,尤其是中國共產黨成立后,全國各族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英勇奮戰(zhàn)、不怕犧牲、矢志不移,直至涅槃重生、國家獨立、民族振興。
2.? 民主與科學、自由與個性思想的逐步普及
晚清以降,西學東漸之風盛行,西方近現(xiàn)代啟蒙思潮對中國文化界形成了強烈的沖擊,這些沖擊集中體現(xiàn)為在民主與科學旗幟下自由與個性觀念的形成及其踐行對原有封建社會中忽視人的主體性及奴性行為的批判和替代?;诖?,五四新文化運動也被稱之為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啟蒙運動,這種啟蒙運動,“把科學的進步觀念與認為科學也致力于道德完善的信念聯(lián)系在一起……要求人們在與……傳統(tǒng)暴力機器的斗爭過程中,拿出自己的勇氣,運用自己的知性,也就是運用自己的自主性和成熟性”[18],去實現(xiàn)和維護自己或所屬群體的正當?shù)暮戏嘁?,進而助推國家與社會的發(fā)展進步和自由個性的張揚。五四新文化運動既反對那種蒙昧大眾的,“只當作少數(shù)特殊人物的裝飾品和御用品的”“獨斷、迷信、吃人”的舊文化,又“不能不建立一種新的合理的文化:用民主的自由的思想來對抗獨斷的教條,用科學的文化來代替迷信的愚昧。這就是民主主義和科學精神的要求”[19]。一方面,五四運動的先驅及其繼任者以嚴復等譯述的進化論、社會有機體論等為主體,在批判和瓦解了傳統(tǒng)經學意義上的歷史循環(huán)論和復古論的基礎上,將“尊重自然科學實驗哲學,破除迷信妄想”,看作是現(xiàn)代社會“進化的必要條件”[20],他們也由此積極呼吁國人凡事皆應“訴之科學法則,以定其得失”,思想要“一遵理性”,才能破除迷信,改變“無知妄作之風”[21]。另一方面,他們也在大力提倡科學與民主等價值觀的基礎上,努力喚醒中國人的主體意識,使更多的人擺脫傳統(tǒng)的束縛,有更大的勇氣去挑戰(zhàn)現(xiàn)實枷鎖,去追求個人的幸福,實現(xiàn)個性自由與自我的解放?!暗轮兛死?,原是要給個性以自由發(fā)展底機會?!轮兛死鳎瑹o論在政治上、經濟上、社會上,都要尊重人的個性。社會主義的精神,亦是如此”[22]。
3.? 社會主義新價值觀的形成
新文化運動的發(fā)生與發(fā)展,使人們對社會主義有了初步認知,也給近現(xiàn)代中國的先進知識分子提供了對各種社會主義思潮如馬克思的科學社會主義、法國無政府主義、英國費邊主義、基爾特社會主義進行比較和選擇的機會。隨著五四運動的發(fā)生發(fā)展,“馬克思的社會主義逐漸取代了各種非馬克思的社會主義,成為了社會主義新價值觀的主體內容,主導了社會主義新價值觀在中國思想世界的開展”[4]。這種新價值觀克服了中國“古代的社會主義”以及“別家空想的社會主義”的重理想設計而輕社會經濟基礎變革的不足和缺陷且與它們嚴格區(qū)分開來。在這一科學理論的指導下,在蘇聯(lián)社會主義的積極影響和帶動下,陳獨秀、李大釗等中國近現(xiàn)代志士學人逐步擺脫了五四運動前“民主”與“科學”價值觀的某些符號化特征和象征性影響,確立并堅定了科學社會主義這一更新的價值觀和更高的目標追求。他們積極撰文,全面系統(tǒng)地介紹和宣傳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并對由空想社會主義、無政府主義、互助論、工讀主義揉合而成的“新村主義”的本質進行了深刻批判,指出了它們既脫離實際、又脫離群眾的小資產階級平均主義的本質特征。這些分析和批判及其深刻影響,使越來越多的青年知識分子能夠更準確、更全面地理解和把握馬克思恩格斯的社會主義思想及其實踐指向和目標追求。從那時起,中國社會歷史的發(fā)展與變動始終與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的社會主義新價值觀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深刻地影響了百年來中國經濟社會、政治文化的歷史進程。實踐已經反復證明,五四運動的科學社會主義選擇是中國歷史發(fā)展的必然,也是近代中國人民的最大期盼和文化自覺自信的集中體現(xiàn),也正是有了科學社會主義指導理論百年的自覺自信,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在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下才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夯實了堅實的文化自信根基。
綜上所述,文化自信作為民族自決權和民族骨氣底氣的重要表征,是晚清以降中國志士學人基于濃烈的愛國情感,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選擇和運用馬克思主義科學理論解決中華民族向何處去這一重大現(xiàn)實問題的艱辛求索中的文化自覺的外化和提升。五四運動的發(fā)生和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促成了以陳獨秀、李大釗、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志士學人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系統(tǒng)認知和新民主主義革命文化的自覺自信。今天,站在新的歷史方位中總結和紀念五四運動,會使我們更加清醒地認識到,只有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中國道路、弘揚和傳承中國精神,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才能實現(xiàn)民富國強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偉目標,也才能為新時代文化自信奠定更加堅實的道路根基、智力支持和制度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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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May Fourth Movement and Cultural Confidence
Mou Wenqian1,2
(1.School of Marxism, Binzhou University, Binzhou Shandong, 256600;
2. Teaching and Researching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Party School of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National Academy of Governance, Beijing, 100091)
Abstract: May Fourth Movement is a great ideological liberation movement, a great revolutionary movement where scientific theory of Marxism combines with Chinese labor movement and accelerates the born and development of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and a great cultural awareness and confidence movement where honest patriots and Chinese scholars discards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western culture and further develops Marxist theory in Chinese Context. This cultural awareness and confidence movement has succeeded in shaping and training the subjects of New Democratic Revolution cultural awareness and confidence. Their new value becomes the core for modern Chinese people to regain cultural confidence. Therefore May Fourth Movement symbolizes the starting point of cultural awareness and confidence in modern China, marking a new chapter for China to regain cultural confidence.
Keywords: May Fourth Movement; Cultural Awareness; Cultural Confidence; Marxism; Socialism
責任編輯:春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