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政治歧視與文化互動:元代漕糧海運體制中的族際關(guān)系

2020-04-17 14:50:24陳彩云
社會科學 2020年4期
關(guān)鍵詞:元代文化交流

摘 要:元初建立起中國史上“曠古未有”的漕糧海運體制,其中有著深刻的族群政治背景與內(nèi)涵。海運體制中官員群體的族屬構(gòu)成特點為:達魯花赤為蒙古、色目人所壟斷,萬戶、副萬戶多為北人,千戶及海運府的幕僚官多為南人。元廷重視海運官員的選任,待遇優(yōu)厚,然北方官員與世襲職役的南人海運官員多有矛盾沖突,社會隔閡較深。就役海上的艱辛使得各族海運官員均重視天妃祭祀,祈求神靈護佑海上航行的平安,同時在語言、曲藝、文學等方面也有一定的互動交流,展示出海運體制中交織著顯性的政治歧視、隱形的社會隔閡、多元的文化交流。

關(guān)鍵詞:元代;漕糧海運;族際關(guān)系;文化交流

中圖分類號:K2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257-5833(2020)04-0135-12

作者簡介:陳彩云,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歷史系副教授 (浙江 金華 321004)

族際關(guān)系是元史研究的核心議題之一,作為中國史上首度由草原游牧民族肇建的統(tǒng)一王朝,元代的族群政策、族群生態(tài)及族際關(guān)系皆不同于傳統(tǒng)漢族王朝時代①??梢哉f,族際關(guān)系影響到元代政治、經(jīng)濟、社會等方方面面,既貫徹于重大政治事件的決策過程中,亦滲透到官方文書的話語表述中。元初開通的漕糧海運打通了草原游牧社會、江南南人社會、海上穆斯林社會之間的聯(lián)系,它不僅僅意味著國家漕糧供應(yīng)方式的轉(zhuǎn)變,更連接起了大都與江南、草原與海洋,從蒙古人、諸色目人、北方漢人到南人,復(fù)雜交織的族際關(guān)系既存在于漕糧海運的行政、司法、后勤保障、軍事護衛(wèi)等各系統(tǒng)中,也貫穿于漕糧海運的開通、維系、終結(jié)等各歷史階段。因此,研究元代海運體制中族際關(guān)系的內(nèi)涵與演變,對于探討帝國多族群勢力在政治權(quán)力間的互動交流就具有典型的標本意義。

目前,學界已然注意到元代漕糧海運中存在的族際關(guān)系。陳高華梳理澉浦楊氏從楊發(fā)、楊樞、楊梓到楊元坦的興衰過程,也對泉州蒲氏、沙不丁家族和朱、張家族做精到的分析,指出元代漕糧海運管理上回回人起到一定作用②。日本學者植松正對漕糧海運開通、海道都漕運萬戶府、海運南人家族等存在的族群關(guān)系進行說明植松正:《元代の海運萬戸府と海運世家》,《京都女子大學大學院文學研究科研究紀要史學編》2004年第3期,第111-117頁。。陳波考察元代南人海運家族的婚姻、仕宦等情況,亦對大德七年張瑄、朱清案后漕運萬戶府的人事變遷進行分析,厘清不同階段海運官員群體的族群構(gòu)成陳波:《元代海道都漕運萬戶府的人事變遷》,《元史及民族與邊疆研究集刊》2013年第26輯。。學者對海運體制中族際關(guān)系的研究,或是留意于某些南人海運家族的個案研究,或?qū)⑵渲糜谠罴Z海運的宏觀敘述,對于海運官員群體的族屬構(gòu)成及族際關(guān)系尚未充分展開系統(tǒng)性論述。鑒于元代漕糧海運體制有著較為明顯的階段性特征,本文主要討論集中在大德七年到至正十六年間,即元廷掌控海運期間,著重分析各族群在海運體制中的政治、婚姻、社會關(guān)系及文化、信仰層面的互動交流,揭示元代海運體制中族際關(guān)系和文化交流的實態(tài)及其影響。

一、海運官員群體的族屬構(gòu)成

元朝政權(quán)肇建之初,為適應(yīng)帝國多族共治的政治格局,確保蒙古“國人”的特權(quán)地位,對官員選任就有著較嚴格的族屬身份限制,如至元二年二月,元廷下令對路總管府官員選任做出制度性規(guī)定,“以蒙古人充各路達魯花赤,漢人充總管,回回人充同知,永為定制”《元史》卷6《世祖紀三》,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106頁。?;蕬c元年十二月,元廷對海道都漕運萬戶府進行機構(gòu)及人員調(diào)整,“罷省海道運糧萬戶一員,增副萬戶為四員”《元史》卷24《仁宗紀一》,第554頁。。其官員選任亦有一定的族屬身份限制。

1.作為監(jiān)臨官的達魯花赤

達魯花赤為元朝政治體制中監(jiān)領(lǐng)地方的最高長官,一般只有“國人”及其信任的色目人有資格出任。至元二十年十二月,元廷鑒于張瑄、朱清兩人開通漕糧海運有功,伯顏曾聯(lián)合中書平章扎散、右丞麥術(shù)丁為其奏請職名,兩人的“南人”族屬身份是廷爭的焦點問題。朝議后授朱清中萬戶,由金牌換虎符;張瑄之子張文虎為千戶,賜金符,由兩人承擔帝國漕糧海運任務(wù),又委任江淮行省平章政事忙兀歹為海運府達魯花赤,對兩人加以監(jiān)管《元史》卷12《世祖紀九》,第259頁。??梢姡玛P(guān)元帝國命脈的漕運事務(wù),就算是為帝國宣力海上近十年的張、朱兩人亦未能得到完全之信任,以忙兀歹監(jiān)視兩人的意圖極為明顯。張瑄、朱清因開通漕糧海運,權(quán)勢和地位逐步提升,野心膨脹,在族群政治斗爭中終至抄家籍沒乃至身死的下場。朱、張兩人敗亡后,元廷就改任政治忠誠度高的蒙古、色目人接管海運機構(gòu)。大德七年十二月,“以前孛可孫扎剌兒沙的為之長,建康路達魯花赤阿里伯之子曰忽都魯撒剌兒次之,余萬戶四員,以先所委色目、漢人、南人內(nèi)謹慎”《永樂大典》卷15949,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6971頁。。孛可孫在蒙元官職系統(tǒng)的職責為關(guān)支衣糧和馬駝草料。扎剌兒是蒙古“五投下”的姓氏,源自其祖先剌真八都五個兒子兀魯兀臺、忙兀、扎剌兒、弘吉剌和亦乞列思的名字,由于他們協(xié)助鐵木真征戰(zhàn)創(chuàng)業(yè),功勞顯赫,太祖即位后就“命其子孫各因其名為氏,號五投下”《元史》卷120《術(shù)赤臺》,第2962頁。?!吧车摹碑斒恰敖袒摹?,在至元二十八年起就擔任達魯花赤洪武《蘇州府志》卷10,《中國方志叢書》華中第432號,成文出版有限公司1983年版,第448頁。。至大三年,一度混亂的海運府人事安排才逐步穩(wěn)定,“交馬合麻丹的提調(diào),哈散忽都魯做達魯花赤。王柔、澉浦楊宣慰等做萬戶委付來”《元典章》卷59《海道運糧船戶免雜泛差役》,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1992頁。。馬合麻丹是回回人沙不丁之弟,哈散忽都魯從名字來看可能是伊斯蘭化的蒙古人,回回集團得以全面介入帝國漕糧海運事務(wù),而承運者則是澉浦楊氏、福山曹氏等南人濱海豪強,杭州路總管王柔則是北人。

仁宗延祐年間,回回人怯來公出任達魯花赤,肅清政弊以減輕海運船戶的負擔,吏民頌績佚名:《海道經(jīng)》,《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221冊,第199頁。。漕糧海運系朝廷命脈,事務(wù)繁劇,對于長官素質(zhì)要求極高,時人稱“漕臣之長,必天下重望,其使才足以任事,明智足以燭理,廣隅足以厲俗,德量足以服人,乃始克勝其任耳”,高昌人華善公在后至元元年,由江南浙西道肅政亷訪司使轉(zhuǎn)任海運府達魯花赤,至正元年,改任大都路達魯花赤(元)鄭元佑:《僑吳集》卷11《海道都漕運和尚公政績碑》,《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95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812頁。。出身不花剌氏的買述丁“治劇而理,明恕而惠”,至正七年由中政院使轉(zhuǎn)任海運府達魯花赤,至正九年,改任江西茶運使(元)朱德潤:《存復(fù)齋文集》卷1《資善大夫中政院使買公世徳之碑銘》,《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24冊,第269頁。。高昌章公“出入乎鳳閣鸞臺,職任乎方伯連帥”,至正年間出任海道都漕運萬戶府達魯花赤《僑吳集》卷10《懶齋記》,第800頁。。至正十二年,海運遭遇方國珍等??芤u擊,危難之時,時任樞密院斷事官的脫因(蒙古人)轉(zhuǎn)任海運府達魯花赤,以軍事才能整頓海運防護體系,努力維持漕糧海運正常運作(元)陳基:《夷白齋稿》卷4《海道都漕運萬戶府達魯花赤脫因公紀績頌部叢刊》,四部叢刊三編影明抄本。。從現(xiàn)有案例來看,無論是在初通、維系或遭遇危機之時,海運府達魯花赤非蒙古、色目人不得充任。

2.海運機構(gòu)正官的萬戶、副萬戶

在大德七年任命蒙古人忽都魯撤剌兒之后,至大元年之前,勃羅帖木兒任海運萬戶,后轉(zhuǎn)任中書省右丞,佩三珠虎符,繼續(xù)提調(diào)海運《永樂大典》卷15950,第6980頁。。至大元年前后,東平陽谷人趙璧因與皇室的親密關(guān)系,任海運萬戶,負責為皇室供應(yīng)江南香莎糯米,赴任月余即卒(元)張養(yǎng)浩:《歸田類稿》卷13《故中議大夫平江海道都運萬戶趙公墓志銘》,《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92冊,第587頁。。至大三年阿散忽都魯為海運萬戶《永樂大典》卷15950,第6980頁。。至大三年前,任海運萬戶尚有山東沂州人王君佐(元)戴表元:《剡源戴先生文集》卷19《題沂州先賢考》,四部叢刊影明抄本,第11頁。。至大四年整頓海運事務(wù)的背景下,“有舟且深知漕事”的澉浦人楊梓出任海道都漕運萬戶《元典章》卷59《海道運糧船戶免雜泛差役》,第1992頁。。一同出任的尚有杭州路總管王柔,厚重有謀,命“其拯治,條具上陳”洪武《蘇州府志》卷10,第450頁。。仁宗延祐年間,唐兀氏黃頭公從嘉興、溫臺運糧千戶之職,逐步升任海運副萬戶、萬戶,前后九次渡海運糧虞集:《虞集全集》下冊《昭毅大將軍平江路總管府達魯花赤兼管內(nèi)勸農(nóng)事黃頭公墓碑》,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年點校本,第875頁。。

元中期后,海運府的萬戶多為北人,從履歷來看,多有在地方與中央重要部門任職的經(jīng)歷。延祐六年,鄧州南陽人智受益由岳州路總管調(diào)任海運萬戶,三年任滿,轉(zhuǎn)兩浙鹽運使《虞集全集》下冊《兩浙運使智公神道碑》,第1127頁。。漁陽人于九思以蒙古必阇赤任職尚書、中書兩省,至治二年由杭州路總管遷海運萬戶《黃溍全集》上冊《元故中奉大夫湖南道宣慰使于公行狀》,第422頁。。大寧人王克敬于天歷元年由湖南道廉訪使調(diào)海運萬戶,后轉(zhuǎn)中書省參議《元史》卷184《王克敬》,第4234頁。。衛(wèi)輝路汲縣人周仲由揚州路總管調(diào)任海運萬戶,于任內(nèi)去世《柳貫集》卷11《元故太中大夫海道都遭運萬戶周公墓志銘并序》,浙江古籍出版社2014年點校本,第302頁。。薊州玉田的傅公,在至正六年之前,由饒州路總管調(diào)任海運萬戶《存復(fù)齋文集》卷4《送傅文博之京師序》,第294頁。?;莅遵R縣人張德昭由河間運使調(diào)海道萬戶,至正九年秋,擢吏部尚書(元)朱德潤:《存復(fù)齋續(xù)集》不分卷《海道都漕運萬戶張侯去思碑》,《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24冊,第348—349頁。。河南修武人逯魯曾,至正十一年時以海道都漕運萬戶督運海運《新校天津衛(wèi)志》卷4《藝文》,《中國方志叢書》第141號,成文出版有限公司1983年版,第221頁。。李世安,燕山人,在至正十二年時,任海運萬戶,因??芤u擾,建議暫停本年夏運,朝廷從之《元史》卷42《順帝紀五》,第899頁。。劉貞,山東益都人,累官江南行御史臺監(jiān)察御史,嘉興路總管,張士誠攻陷平江路后,時任海運萬戶的劉貞“匿銀章,赴告行省”,行省遂令遷海運府官署于慶元,任浙東廉訪使,后流落福建建寧、延平等地,卒于閩縣貢師泰:《貢師泰集》卷10《故中奉大夫江南諸道行御史臺治書侍御史劉公壙志銘》,吉林文史出版社2010年版,第400-401頁。。

海運副萬戶的族屬分布相對多元。武宗即位后,為穩(wěn)定漕糧海運,重新啟用南人回歸海運體制中任職。常熟福山人曹南金重新出任海運副萬戶,與阿散忽都魯萬戶共同管理海運事務(wù)。不過作為政治根基低下的南人,曹南金很快受到打壓,被迫離職,居家賦閑,直到至治二年,有旨以平江等處海運香糯所千戶職銜,督運至京師《黃溍全集》下冊《武略將軍海道漕運副萬戶曹公墓志銘》,第508頁。。湖州長興人費,宋末權(quán)提舉上海市舶,入元后,任管軍總管兼鎮(zhèn)守上海總管府事,后遷管領(lǐng)海船萬戶,遙授浙東宣慰使。其子費拱辰為元廷宣力海上,海運興起時任平江等處運糧萬戶。拱辰之子費雄以蔭授海鹽等處海運千戶,四遷至海運副萬戶《黃溍全集》下冊《費氏先墓石表》,第730頁。。為朱、張舊部的徐興祖,泰定三年以海運副萬戶身份督運赴北,積勞成疾,卒于京師《至正昆山郡志》卷5《人物》,《宋元方志叢刊》第一冊,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1135頁。。天歷二年,色目人八十公任副萬戶,曾于海上遇風濤,求禱于天妃而獲救(元)程端學:《積齋集》卷4《靈濟廟事跡記》,《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12冊,第353頁。。至順三年,出自蒙古阿魯威部的咬童由江淮財賦都府同知改任海道都漕運副萬戶《柳貫集》卷9《元故海道都漕運副萬戶咬童公遺愛頌并序》,第253頁。。被譽為“國家族屬之賢”的蒙古人“燕只哥”,官至海運副萬戶,吏民頌績《僑吳集》卷11《亞中大夫海道副萬戶燕只哥公政績碑》,第811頁。。衢州人鄭用和在至正三年,由韶州路總管府改授海道漕運副萬戶民國《衢縣志》卷12《爵秩志》,《中國方志叢書》第584號,成文出版有限公司1983年版,第2244—2245頁。。從副萬戶的族屬分布來看,在北人已多出任海運萬戶的情況下,副職多由蒙古、色目、南人擔任。

3.海運府下屬的千戶、副千戶

在海運初通之時,海運千戶大多為張瑄、朱清的舊部,兩人被誅殺后,朝廷隨即展開對其僚屬黨羽的政治清算,兩人舊部多被罷免。然鑒于海上航運的高度專業(yè)性、危險性,元廷也不可能徹底將南人排擠出海運體制,故千戶所官員選任注重南、北人互用。如河北人盧廷信,在至大二年至延祐年間,由江浙行省掾調(diào)任為溫臺海運千戶《袁桷集》卷31《盧母王夫人墓志銘》,中華書局2012年校注本,第1456頁。?;蕬c元年前后,京兆藍田人范忠由湖州路推官選任為慶紹等處海運千戶《積齋集》卷4《靈濟廟事跡記》,第354頁。。保定武遂人朱彥文,至元二年升任為慶元紹興等處海運千戶(元)程端禮:《畏齋集》卷5《慶元紹興等處海運千戶朱奉直去思碑》,《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99冊,第692頁。。張光祖,晉寧路霍邑縣人,由京畿慶豐倉調(diào)任松江嘉定等處海運千戶,在官五年,四次涉海運糧至京師,后轉(zhuǎn)杭州路海寧州知州《黃溍全集》下冊《亞中大夫同知湖州路總管府事張公墓志銘》,第509頁。。欒克敬,膠州人,其父欒彬曾任密州知州,至正年間曾任溫臺海運千戶,多次涉海運糧道光《重修膠州志》卷24,《中國方志叢書》第383號,成文出版有限公司1983年版,第895-896頁。。

南人擔任海運千戶多由世襲蔭敘。至大年間作為朱、張舊部的費雄重新回歸海運系統(tǒng),任千戶之職《黃溍全集》下冊《費氏先墓石表》,第730頁。。海運萬戶楊梓之子楊樞早在大德八年任海運副萬戶,后因瘴毒、丁母憂,居家十八年,泰定四年,楊梓去年后,被重起用為常熟江陰等處海運副千戶,在天歷二年后升松江嘉定等處海運千戶,不久卒《黃溍全集》下冊《松江嘉定等處海運千戶楊君墓志銘》,第513頁。。長江口的太倉州為元漕糧海運起錨地,聚居著南人海運家族。葉良輔,世居崇明,官至松江等處運糧千戶,歲押綱運赴北。朱、張舊部的崇明人楊茂春曾任松江嘉定所副千戶,至治二年致仕。徐起賢,興祖子,泰定三年后襲其父職,任松江嘉定所海運千戶。劉居仁,其父劉必顯為朱、張舊部,曾任海運副萬戶,居仁以父蔭后襲慶紹所海運千戶,至正年間在職。葉世堅為葉良輔之子,材質(zhì)兼茂,子承父業(yè),至正元年襲任松江嘉定所海運千戶。朱子銓,字可章,其祖父朱明達,后襲任溫臺等處海運千戶《至正昆山郡志》卷5《人物》,第1135 -1137頁。。

與正職千戶相似,副千戶亦是講究南、北人參用?;罩萑岁惔竽?,延祐三年,任常熟等處海運副千戶,后遷昆山崇明等處海運副千戶(元)鄧文原:《巴西鄧先生文集》,《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92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785頁。。褚不華,隰州石樓人,泰定初補中瑞司譯史,授海道副千戶,轉(zhuǎn)嘉興路治中《元史》卷194《褚不華》,第 4395頁。。吳漢杰,嘉興人,其父吳森在宋末任職于水軍,后投于范文虎部,任管軍千戶,后隱退。泰定二年,吳漢杰時任溫臺等處海運副千戶《黃溍全集》下冊《吳府君碑》,第631-632頁。。周貞,河北保定人,壯游京師,學國語,數(shù)月盡能之,擢翰林院譯掾,后任慶元紹興等處海運副千戶,在官四年,遷東勝州知州(元)蘇天爵:《滋溪文稿》卷17《元故正議大夫僉宣徽院事周侯神道碑銘》,中華書局1997年點校本,第284頁。。曹珪,海虞人,海運副萬戶曹南金之侄孫,以蔭敘襲海道香糯所千戶,佩金符,在官二十年,部餉航海者凡八上,至正十五年,以漕事進京,適罹兵亂,遇寇北通州,不屈而死(清)朱珪:《名跡錄》卷3《元故海道千戶曹君壙志》,《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83冊,第64頁。。整體來看,北人任海運千戶為流官,根據(jù)資歷才干升任遷轉(zhuǎn)至其它部門任職,仕途相對多元。而南人海運千戶、副千戶多世襲蔭敘,長期任職,鮮有外調(diào)。

4.海運機構(gòu)幕僚官

海運府正官多為蒙古、色目人,因語言、文化等障礙,難以勝任繁劇的案牘文書工作,故幕僚官則多由北人或南人擔任。機構(gòu)幕僚官包括經(jīng)歷、知事、照磨等職,其任命、遷轉(zhuǎn)由吏部考核,在海運府中的地位亦不低?!按死舨窟x其幕賓僚,不減選于其府長貳也,幕之長于經(jīng)歷,次曰知事、照磨,又夾輔幕元寮者也。三人者,各職其所當為,以相其府。”(元)楊維楨:《東維子文集》卷12《海漕府經(jīng)歷司記》,四部叢刊本,第6頁。 經(jīng)歷是海運府的幕僚長,屬從七品;知事為經(jīng)歷的副職,協(xié)助幕僚長處理案牘文書事務(wù),從八品;照磨初名為提控案牘,由行省授官,后兼照磨承發(fā)架閣,為首領(lǐng)官之末,負責文書分揀、判斷、初署等工作,從九品。松江人祝峋,字秀巖,大德間為海運府經(jīng)歷,后升任平江路總管,與一時名俊趙孟頫、朱德潤多有交往,卒于官,子孫遂家吳中,然祝峋之后子孫皆未出仕,可能是朱、張案發(fā)后被元廷棄用正德《姑蘇志》卷40,(臺北)學生書局1965年版,第553頁。。蘇州人浦椿在元初以“知漕事”薦于朝,歷任照磨、知事、經(jīng)歷,皇慶元年調(diào)任黃州錄事府判官《袁桷集》卷29《浦經(jīng)歷墓志銘》,第1370頁。。諸暨人王艮,約在元統(tǒng)年間由兩浙鹽運司經(jīng)歷轉(zhuǎn)任海道萬戶府經(jīng)歷,革除海運弊政,卓有政聲《黃溍全集》下冊《中憲大夫淮東道宣慰副使致仕王公墓志銘》,第498頁。。金華人王肖翁是宋孝宗時宰相王淮之玄孫,泰定四年,由江西行中書省掾史轉(zhuǎn)海運府知事,任滿三年,轉(zhuǎn)嘉興錄事(明)王祎:《王忠文公集》卷23《故松江府判官致仕王公墓志銘》,《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98冊,第416頁。。金陵人孫震在至正八年重修海道都漕運萬戶府經(jīng)歷司時,任職經(jīng)歷,此前在江南行御史臺、江浙行省等任首領(lǐng)官,其時,金臺人鄧繪任知事,洛陽人衛(wèi)權(quán)任照磨《東維子文集》卷12《海漕府經(jīng)歷司記》,第6頁。。余杭人徐泰亨在元中期時,在平陽州提控案牘任上丁憂離職,服除,轉(zhuǎn)任海道都漕運萬戶府提控案牘,對海運弊政多有進言《黃溍全集》下冊《青陽縣尹徐君墓志銘》,第494頁。。杭州人楊載在元初由戶部尚書賈國英薦舉,任翰林編修官,后轉(zhuǎn)任海運府府照磨兼提控案牘,后于仁宗延祐二年中進士《黃溍全集》下冊《楊仲弘墓志》,第476頁。從現(xiàn)有案例來看,海運幕僚官多為南人,亦有少量北人。

二、海運體制中的族際政治關(guān)系

不同地域、文化背景及利益訴求的各族群官員同在海運體制中為官,如何協(xié)調(diào)共事考驗著執(zhí)政者的政治智慧與技巧。海運體制的特點就是族群力量的分化與制衡,基層海運船戶、水手由南人海運官員統(tǒng)轄,負責日常管理,而南人海運官又得聽命于蒙古、色目及北人官員,接受其領(lǐng)導(dǎo),二元的管理體制使得各族官員間存在一定的矛盾與沖突。

大德七年,朱、張氏被誅殺,家產(chǎn)籍沒,極大震撼了南人海運集團,海運事務(wù)一度混亂植松正:《元代江南の豪民朱淸·張瑄について _ その誅殺と財産官沒をめぐって》,《東洋史研究》 1968年第3號。。其后,朝廷與江浙行省整頓海運事務(wù),至大四年,朝廷向南人海運群體作出一定妥協(xié),允許朱張舊部運糧頭目重新回歸海運體制:“(至大)四年,中書奏,委行省張閭平章,高參政昉提調(diào),與本府官,并朱張舊運糧頭目講究遠規(guī)?!薄队罉反蟮洹肪?5950,第6980頁。該年朝廷就批準江浙行省上奏的海運整頓方案,南人海運萬戶、千戶官經(jīng)朝廷批準可以在家族內(nèi)承襲,且同意增加漕運腳價銀,改善南人海運船戶的待遇?!捌蛞詾楹5肋\糧都漕萬戶府官,各以己力輸運官糧,萬戶、千戶并如軍官例承襲,寬恤漕戶,增給顧直,庶有成效。”《元史》卷23《武宗紀二》,第528頁。元廷允許南人海運官在一定條件下世襲職役,藉此穩(wěn)定海運體制。

南人海運集團得以回歸的籌碼就是掌控東南沿海數(shù)量龐大的水手、艄公等海船戶,數(shù)量達數(shù)十萬人,這些人大多原是宋末嘯聚東南海濱與島嶼的???,慣于風濤航行,彪悍難馴,“蓋傍海之民,習俗惟忮難制,島擾少不直之則錐,重法不能第,況有征而擾之耶”《存復(fù)齋文集》卷4《送海道鎮(zhèn)撫莫侯北歸序》,第290頁。。至大年間整頓海運案中,朝廷頒布圣旨要求保護南人海運船戶的利益,“從今以后,海道都漕運萬戶府官人每,運糧的時分,諸衙門官吏等,不揀是誰,他每的勾當其間休入去者,休沮壞者。船戶、水手每根底,里正、主首、雜泛差役,休交當者。他每的船只里,除官糧外,木植、銅錢諸雜物件,休交裝載者。官人每將梯已物件,使氣力,休交載運者”《元典章》卷59《海道運糧船戶免雜泛差役》,第1992頁。。要求禁止各衙門差發(fā)運糧的船戶以里正、主首等雜泛差役,禁止各官員以權(quán)謀私,強迫船戶裝載私物牟利等。

元廷允許南人在海運體制中世襲職役,在江南形成血緣與利益盤根錯節(jié)的濱海海運豪族,學者已多有論及陳波:《元代海運與濱海豪族》,姚大力、劉迎勝主編《清華元史》第一輯,商務(wù)印書館2011年版,第215-249頁。。而南人海運官卻藉由政治特權(quán)與胥吏勾結(jié),欺壓船戶、水手,克扣朝廷下發(fā)的腳價銀,導(dǎo)致底層船戶生活貧困?!把哼\監(jiān)臨之官,與夫司出納之吏,恣為貪黷,腳價不以時給,收支不得其平,船戶貧乏,耗損益甚?!薄对贰肪?7《食貨志五》,第2481-2482頁。海運官員還聯(lián)合船戶、水手、艄公等,謊稱遭風,盜賣官糧或以次充好《元典章》卷47《攬飛盜糧等例》,第1584頁。。有些海運官還憑借權(quán)勢,欺壓貧苦船戶。海途有遠近之分,一些貪婪官員收受賄賂,致使漕運船戶所承擔勞役苦樂不均,政以賄成?!盎?qū)⒇氝h小戶,撥于上江,重難遠處,路分船多,附近上戶撥于浙西,便易去處支裝,情弊多端,倫序顛錯,致使貧乏遠小戶計,多受其害。”《海道經(jīng)》,第197-198頁。而海運港口地處偏遠峽灣、海島,機構(gòu)相對獨立,地方州縣的行政、司法、監(jiān)察等部門難以管轄。

受朝命而來的蒙古、色目或北人官員為確保漕糧海運穩(wěn)定運行,及時、足額完成運糧任務(wù),反倒多有革新海運弊政、體恤民情之舉。唐兀人黃頭公稟告朝廷,預(yù)支腳價銀于貧苦船戶修理船只,以備出海急需,還為慶元、溫臺等地船戶爭取合理的腳價銀,改善船戶的生活條件《虞集全集》下冊《昭毅大將軍平江路總管府達魯花赤兼管內(nèi)勸農(nóng)事黃頭公墓碑》,第876頁。。高昌人和尚公擔任海運府達魯花赤,針對腳價銀發(fā)放“奸民射利,偽濫百端”的情形,要求“有司躬為檢閱,船戶受顧募之實”《僑吳集》卷11《海道都漕運和尚公政績碑》,第812頁。。邊佐擔任海運萬戶期間,著力解決胥吏操控使得船戶苦樂不均的問題,改用抓鬮分配的辦法予以解決,“仍令探籌自取,而吏不容其奸”《僑吳集》卷11《前海道都漕運萬戶大名邊公遺愛碑》,第809頁。。蒙古人咬童任海運副萬戶時朝廷命令運粟菽八萬石至遼東,船戶爭相承攬,爭執(zhí)不下之際,“公聞即取姓名,悉附于籍,立鬮使自拈之,眾乃帖息”《柳貫集》卷9《元故海道都漕運副萬戶咬童公遺愛頌并序》,第253頁。。與利益盤根錯節(jié)的南人官員相比,任滿即遷的外地官員在江南的社會關(guān)系相對簡單,較能做到秉公執(zhí)法。

對于來到江南海濱任職的蒙古、色目官員來說,最難處置的是當?shù)貜?fù)雜交織的社會關(guān)系網(wǎng)。因僚屬、同鄉(xiāng)、同年、師生、姻親等各種社會關(guān)系攀援勾連,固結(jié)成難以打破的利益聯(lián)盟,以致政事惟艱。至正七年,西夏人買術(shù)丁擔任達魯花赤時,“以諸千戶所吏胥歲久為弊,悉更調(diào)之,下至皂隸亦然,余宂員,皆汰去”,撤換吏胥得到漕民的擁戴《存復(fù)齋續(xù)集》之《資善大夫海道都漕運萬戶府達魯花赤買公惠政之碑并銘》,第350頁。。高昌和尚公擔任海運府達魯花赤時,僚屬胥吏“往往辟諸司、縣,然多以賂進”,甚至府中的傭書、佐吏,與夫、輿皂、卒伍等,也是“父子兄弟根株蟠結(jié),蠶食漕民”。海道都漕運萬戶府地處平江路,當?shù)厝藨{借地緣便利多攀援求進,“吳人僥幸求進者,賄屬上下,預(yù)籍姓名更牘中”。華善公到任后力圖革新吏治,打破利益關(guān)系網(wǎng),將原有的胥吏悉數(shù)斥退,宣布“非茍漕府所當設(shè),而冒焉趨入者,悉捕之”。同時高昌公親自從外地郡縣考核選拔儒吏,“諸郡必其人有儒之實而后取之……召郡博士試而用之”。通過此番整頓,達到“漕府為之一清”的治理效果,清理措施導(dǎo)致與府中的“權(quán)貴人”不睦,其“望而逡巡,卒引去”,反映出不同官員在具體行政事務(wù)和治理理念間的沖突《僑吳集》卷11《海道都漕運和尚公政績碑》,第812頁。。

三、海運官員群體間的社會關(guān)系

漕糧海運體制中的蒙古、色目、北人與南人有著不同的角色和分工,因族群身份差異而被賦予不同的政治權(quán)力,存在較為明顯的政治歧視,加之語言與文化差異,社會隔閡較深。

1.海運官員的族際居住

由于回避本籍、任滿遷轉(zhuǎn)的人事制度,外地官員需要安頓在官邸,由當?shù)刎撠燂嬍称鹁?。禮部郎中趙璧升任平江等處都運萬戶,然赴任月余即卒于官所《歸田類稿》卷13《故中議大夫平江海道都運萬戶趙公墓志銘》,第587頁。。府衙原為朱、張氏的故居,兩人敗亡后,被元廷籍沒,地點在平江府城內(nèi)聞德坊,各千戶所在萬戶府后喬司空巷洪武《蘇州府志》卷10,第378頁。。至正四年,江浙行省右丞岳石木督察海運事務(wù),為保證督察的公平公正,特意拒絕當?shù)氐娘嬍彻?yīng),“至吳,有司館谷一皆弗受,及抵昆山次舍……卻之弗顧,所屬化之,悉從簡約”《存復(fù)齋文集》卷1《江浙行□右丞岳石木公提調(diào)海漕政績碑銘》,第266頁。。官衙的壯麗與舒適關(guān)乎官員的體面與切身利益,故外來官員多有發(fā)起維修之舉。至正七年,西夏人買術(shù)丁為海運府達魯花赤,見到“府治痹陋,土木弗之,無以副朝廷設(shè)司授職之重”。捐出俸金,倡議重修,次年九月完工,“始獲徹弊而新,規(guī)制視昔益宏而壯”《東維子文集》卷23《重建海道都漕運萬戶府碑》,第8頁。。整修一新的府衙改善全體海運官員的辦公、住宿條件,得到各族群官員的配合支持,“各出俸金”,除發(fā)起者買術(shù)丁外,還有萬戶衢州人鄭用和、河南浚儀人定僧,經(jīng)歷孫震,知事鄧繪,照磨衛(wèi)權(quán),董役者包括千戶楊元正,府吏湯文修、馮謙、章復(fù)等。買術(shù)丁離任之際,當?shù)毓賳T刻德政碑以榮之,“舊治在吳郡文德坊,庳陋阸僻……臺宇宏敞,足以聳觀聽而宣恩威,漕人偉之”《存復(fù)齋續(xù)集》之《資善大夫海道都漕運萬戶府達魯花赤買公惠政之碑并銘》,第350頁。。次年,買術(shù)丁又重修漕府“弊不可支”的經(jīng)歷司署,改善幕僚官員的辦公、住宿條件,各族群官員共同出席新的經(jīng)歷府竣工儀式,“府長貳將其幕賓寮,各正位卜亭,相與舉酒,落其成”《東維子文集》卷12《海漕府經(jīng)歷司記》,第6頁。。

外地官員任滿遷轉(zhuǎn),短暫任職于海運府,時常還需出差督察海運情況,一般并不將家安置在此地。如曾任海運萬戶的唐兀人黃頭公籍貫為濮州甄城縣,離家千里,長期宦游于南方淮、越、閩諸地,后長年任職于海運府,然其去世后,選擇歸葬埋骨于家鄉(xiāng)甄城縣李康保柳行村族人墓地,子孫亦多居甄城《虞集全集》下冊《昭毅大將軍平江路總管府達魯花赤兼管內(nèi)勸農(nóng)事黃頭公墓碑》,第875頁。。與外地官員居于平江路城內(nèi)不同,世襲海運的南人大多聚居于濱海漕運起發(fā)地太倉等地。如朱清家族在太倉有居所、花園等,宅院位于太倉州內(nèi)武陵橋北,其子朱顯祖侵占城內(nèi)河道鹽鐵塘建宅,萬戶李八撒兒為建鼓樓嘉靖《太倉州志》卷9《寺觀》,《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續(xù)編》第20冊,上海書店1990年版,第679頁。。朱清被殺于京師,家產(chǎn)同樣被籍沒,鼓樓被毀。武宗至大三年,有中書省奏雪其冤,發(fā)還所籍宅一區(qū),田百頃,子孫亦放還太倉守墓王祖畬等纂:民國《太倉州志》卷22《人物六》,《中國方志叢書》第176號,成文出版有限公司1983年版,第1435頁。。追隨張瑄、朱清等人遷居太倉,屬下如徐興祖、楊茂春、葉良輔、黃成等均遷居太倉,漕民聚居于太倉及附屬瀏家港等地,從落后封閉的濱海小港一躍成為繁華之區(qū)?!吧w自元氏海運以來,太倉最為富庶,稅家漕戶,各以豪多相高,習染成俗?!奔尉浮短珎}州志》卷2《風俗》,第146頁。外地官員居平江府城內(nèi)官衙中,春夏海運發(fā)運時,外出檢查倉庫、錢糧、司法審判等事務(wù),而南人海運官多居太倉,為公事則至府城商議,退居賦閑亦回歸家鄉(xiāng)居住,由于外地官員多不久任,與南人官員居住相隔較遠,各族群官員的社會交往難說密切。

2.各族群官員間的婚姻關(guān)系

各族群官員在海運體制中的政治地位懸殊,壁壘森嚴,亦影響族際婚姻關(guān)系的連通。由于蒙古、色目官員、北人官員,多為流職,三年遷轉(zhuǎn),與南人家族難以形成密切的聯(lián)系,加之政治紛爭不斷,和睦相處都困難,更難結(jié)兩姓之好。如松江嘉定等處海運千戶的霍州人張光祖,原配程氏是河?xùn)|山西道都元帥授急戰(zhàn)之孫女,后因病去世,繼娶狄氏是平江路總管之女,均為北人《黃溍全集》下冊《亞中大夫同知湖州路總管府事張公墓志銘》,第510頁。。至治二年(1322)擔任海道都漕運萬戶的于九思,長女嫁于粘合泰安,次女適沿海上副萬戶石抹宜孫,均為色目人《黃溍全集》上冊《元故中奉大夫湖南道宣慰使于公行狀》,第423頁。。色目海運官員亦有同南人通婚的個案,西域康里人火魯忽達為武宗朝時尚書省右丞保八之子,保八在仁宗即位后,同前朝舊臣脫虎脫、三寶奴、樂實、王羆等一并被誅殺《元史》卷24《仁宗紀一》,第537頁。?;痿敽鲞_幼時避亂于江南,安貧好學,因家道中落,為上海青浦小鎮(zhèn)曹氏之女婿,后隨著政治風向的轉(zhuǎn)變,舉家遷歸大都,由于從學于江南,教育水平頗高,中元統(tǒng)三年大都鄉(xiāng)試,由父蔭授晉寧路治中,長興州達魯花赤,歷官海運萬戶、浙東元帥等職顧清:正德《松江府志》卷31《人物九》,《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續(xù)編》第6冊,上海書店1989年版,第785—786頁。。從火魯忽達跌宕起伏的人生際遇來看,他的婚姻是比較特殊的。

南人海運官世襲職役,在海濱興業(yè)置產(chǎn),互相之間日益形成長期穩(wěn)定的情感或利益紐帶,因此多互相聯(lián)姻。昆山太倉的虞氏家族與朱清家族關(guān)系密切,虞應(yīng)文為元初五萬戶之一,朱清之子朱旭,以大臣薦授海道運糧千戶,佩金符,娶虞氏為妻民國《太倉州志》卷22《人物六》,第1436頁。。朱旭之子朱明達后入贅虞氏,官至承信校尉,運糧上千戶,中年以引疾辭歸家鄉(xiāng)《至正昆山郡志》卷5《人物》,第1136頁。。黃成,字君美,崇明西沙人,遷居太倉,母朱氏即是朱清之妹也《至正昆山郡志》卷5《人物》,第1136頁。。葉良輔世居揚州崇明西沙,“至元壬午,來贅玉溪劉萬戶”,劉萬戶就是劉必顯,號玉溪,同樣為朱、張屬下五萬戶之一,葉良輔官至松江等處海運副千戶《至正昆山郡志》卷5《人物》,第1135頁。。楊世興在至元十三年隨元軍南下征戰(zhàn),歷任忠顯校尉,海道運糧千戶,大德四年,退居崇明,長子楊德澤“膺世賞”,為松江嘉定等處海運副千戶,德澤次子楊文彪娶同里趙必華的孫女。趙必華在元初隨范文虎征日本,出入海道四十余年,官至常熟等處海運千戶陳文修、黃章等纂:正德《崇明縣重修志》卷7,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48頁。。溫州平陽儒立里人鄭瑞,自祖父武德君就世授五品海運官,所娶同里湯氏,亦為海道運糧千戶某之女(元)劉仁本:《羽庭集》卷6《鄭節(jié)婦湯氏節(jié)孝傳》,《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16冊,第118頁。。從現(xiàn)有的南人家族通婚案例來看,婚配對象多在當?shù)刂菘h內(nèi),門當戶對、互相婚配的情況較多。

四、多族海運官員間的文化互動

蒙古、色目、北方官員來到江南海濱任職,不可避免要與南人官員接觸,雖有矛盾與沖突,但也有文化及精神信仰的交流和融合。無論是本地,還是外來的海運官員,他們在“天下之至險”的浩渺海洋上從事漕糧海運,難免遇到海上風暴,往往感到無助而恐懼,在人事已盡的情況下,就需要求助于海洋神靈的幫助。

1.多族互動中的天妃信仰

在海上惡劣環(huán)境中押運漕糧,直接影響海運官員的身體狀況與精神面貌。為確保漕糧海運的絕對安全,元廷要求漕運官親自押運,“親履波濤險艱,與載夫同舟楫” 《存復(fù)齋續(xù)集》不分卷《送王允中赴浙東帥掾序》,第363頁。。對于蒙古、色目、北人來說,海上運糧實在是巨大挑戰(zhàn)。至順三年,蒙古人咬童從江淮財賦都府同知,改任海道都漕運副萬戶,在任期間革新海運弊政,“省臺官以公廉能實績文章薦之于朝”,然他“以涉海憂怖成疾”,入京不久即卒,年僅三十九歲 《柳貫集》卷9《元故海道都漕運副萬戶咬童公遺愛頌并序》,第350頁。。對于外地官員來說,不僅需要適應(yīng)江南海濱的潮濕氣候,更需要克服海上航行帶來的心理和生理上的痛苦。對于定居于沿海的南人海運官員來說,押運漕糧也難言輕松,長期海上生活嚴重損害身體健康。澉浦楊樞因海上感染瘴毒,歸鄉(xiāng)養(yǎng)疾七年寒暑,泰定四年,重新起用為常熟江陰等處海運副千戶,天歷二年,運糧至京師,疾病發(fā)作,就醫(yī)杭州之私第,至順二年卒,年僅四十九歲 《黃溍全集》下冊《松江嘉定等處海運千戶楊君墓志銘》,第513頁。。葉良輔于至元二十八年起,擔任海運百戶,大德四年升任千戶,每歲押運漕糧赴大都,至大三年遽罹末疾,終于家,年僅四十歲《至正昆山郡志》卷5《人物》,第1137頁。。一些海運官員帶病押運,甚至亡故他鄉(xiāng)。徐興祖自海運興起后為元廷宣力海上,“歲涉風濤,不憚勞苦”,泰定三年,督運赴北,卒于京師《至正昆山郡志》卷5《人物》,第1135頁。。

元初開通的漕糧海運是中國史上“曠古未有”的海洋事業(yè),為克服對海洋航行的恐懼,來自草原的蒙古人積極吸收漢地神道設(shè)教的傳統(tǒng),尋求神靈世界的幫助?!耙詳?shù)百萬斛委之驚濤駭浪,冥霧颶風,帆檣失利,舟人隳守,危在瞬息,匪賴明神有禱?!薄斗e齋集》卷4《靈濟廟事跡記》,第352頁。鑒于漕糧海運對于元帝國的重要意義,天妃祭祀不僅列入國家祀典,還與一般神靈由地方官員主持祭祀不同,天妃得到元朝皇帝遣臣祭祀的待遇,最主要的祭祀活動有每年春夏漕運開始前的遣使致祭以及為答謝漕運順利而派官遍祭沿途各廟之祭祀。如天歷二年敕命翰林直學士本雅實理、藝文監(jiān)太監(jiān)宋本前往沿海地區(qū)赍香遍祭天妃,“有神曰天妃,廟食海上,舟師委輸,吏必禱焉,有奇應(yīng),將祀事有弗虔者歟,宜往祠”《虞集全集》(上冊)《送祠天妃兩使者序》,第530頁。。皇帝遣使致祭天妃祭祀是江南海濱極為隆重的場合,意圖展現(xiàn)出皇帝受命于神靈的政治理念。

在平江路海運府天妃廟祭祀時,各級官員均出席參與致祭?!熬旁掳巳彰了输钸\臣薩德彌實等行禮竣事,僚佐請遵故常,石刻祝辭及與祭諸臣姓名祠下?!保ㄔ┧窝暎骸堆嗍肪?2《平江天妃廟題名記》,《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92冊,第204頁。海運官員按照禮制行禮,而且刻石于天妃廟中紀念。至正十三年,皇帝遣周伯琦至蘇州天妃廟祭祀時,當?shù)剀娬L官多數(shù)出席:有“浙西肅政使者臣李帖木兒不華,都水庸田使臣文書訥,海道漕府都萬戶臣脫因,副萬戶臣賽甫丁,平江郡監(jiān)臣六十,郡守臣高履等率漕府經(jīng)歷臣劉拜住,知事臣卞思義,照磨臣廉塔不臺,暨庶司賓佐僚屬陪位,齊朗序列,罔有弗虔”《海道經(jīng)》,第200頁。。與祭官員就有蒙古、西夏、回回、北方大名人、江南山陰人等,凸顯帝國多族共治的政治特色。

與宋代的天妃祭祀場面明顯不同,元代主持天妃祀典的最高長官是蒙古人,成為初獻官、主祭官,其他族群官員配合輔祭。盡管主祭官員變成蒙古人,然祭祀禮制仍尊本地傳統(tǒng),鄭元祐在其《重建天妃宮碑》中描寫了在劉家港的天妃宮前舉行的隆重的祭祀活動:

當轉(zhuǎn)漕之際,宰臣必躬率漕臣、守臣,咸集祠下,卜吉于妃,既得吉卜,然后敢于港次發(fā)舟。仍即妃之宮刑馬椎牛,致大享禮;餼腯牲肥,醇酹甕斛,庶羞畢陳,絲聲在弦,金石間奏,咽軋簫管,繁吹入云,舞既歌闋,泠風肅然填境;虎臣卒徒,擢舟揚舲,撾鼓鏦金,響振川陸,文嚴武齊,群拜聽命而后舉。(元)鄭元祐:《重建天妃宮碑》,收于錢谷編《吳都文粹續(xù)集》補遺卷下《雜文》,《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86冊,第734頁。

從這則記述中,可知當時的祭祀儀式:首先是“刑馬椎牛,致大享禮”。又將“餼腯牲肥,醇酹甕斛”,按祭祀規(guī)則一—陳列置放。祭祀開始是絲竹樂奏,同時鐘磬伴和,根據(jù)不同祭祀次序演奏不同曲目,之后,祭祀眾臣,致行大禮,虔誠膜拜。儀式結(jié)束后。泊于港口的漕船上,則“虎臣卒徒,擢舟揚舲,撾鼓鏦金”。這之后,漕運糧船啟錨開航。主祭官員和隨眾,目送糧船出港遠去。參與祭官包括當?shù)剀娬鞔箝L官,包括海道都漕運萬戶府僚佐,身穿隆重祭服,獻上少牢祀,演奏雅樂,似同神靈降臨,次序井然。蒙古、色目、北人官員按照傳統(tǒng)的祭祀典儀虔誠向天妃祈禱,祈求海道平安,使得濱海民眾感受到帝國族群和諧的政治秩序。

無論是外地官員,還是南人官員,運糧于兇險的海洋之上,都需要祈求天妃海神的護佑,故各族官員均積極支持修建天妃廟表達崇敬之情,以期獲得神靈的眷顧?;蕬c元年,慶紹海運千戶所達魯花赤納臣圖謀重修天妃廟,海運千戶范忠、漕戶倪天澤等捐資復(fù)建后殿廊廡、齋宿所、造祭器。《積齋集》卷4《靈濟廟事跡記》,第352頁。太倉州的劉家港是元代海運的主要港口,當?shù)靥戾鷱R規(guī)模頗為壯麗宏偉?!吧w海舟歲當春夏運,畢集劉家港,而路漕實當港之沖,故天妃宮之在路漕者,顯敞華麗,實甲它祠?!倍琳杲阈惺⒅聢D嚕受命管理海運,祭祀天妃時看到宮廟頹壓,不合禮制,修建宮廟提上議事日程,漕府以購地建廟經(jīng)費短缺為告,常熟千戶所海運官劉文明以累受天妃庇護,愿出己資資助建廟,第二年落成,“殿寢言言,門廡崇崇,梁拱森齊,丹雘朗潤,凡茲視舊加?!薄秴嵌嘉拇饫m(xù)集》補遺卷下《雜文》,第734頁。盡管各族群官員之間存在種種矛盾,但畢竟同在海上運糧,都渴望天妃護佑海上航行的平安。

2.多族海運官員的文化交流

文化背景相異的各族官員盡管存在政治矛盾、社會隔閡,然畢竟同處于江南海濱,共事在帝國漕糧海運體制之中,亦有活躍的文化互動。如北人、南人官員為求政治境遇的改善,多主動學習蒙古“國語”,刻意效仿其服裝、裝扮等以求仕進。如張瑄之子張文虎自小隨父為元廷宣力海上,至元二十一年,督運漕糧至京師,由丞相引見得以覲見天顏,忽必烈見其外貌不同于南人,像蒙古國人模樣,去帽撫顱,稱其“真我國臣” (元)王逢:《梧溪集》卷4《題元故參政張公畫像有序》,《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95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518頁。。概張文虎意圖模仿蒙古人的外貌以親近天子。朱清養(yǎng)子朱日新未冠即就效力海上漕運,三授海運千戶《至正昆山郡志》卷5《人物》,第1135頁。。后入宮擔任舍里八赤,或稱舍兒八赤,是宮廷怯薛的職事人員,司責為皇帝制作甜酸味的果汁飲料,為天子近臣陳高華:《舍兒別與舍兒別赤的再探討》,《歷史研究》1989年第2期。。朱日新因海運功勞,還特賜予全副只孫。只孫或稱質(zhì)孫,是元宮廷參加燕饗之禮服,“質(zhì)孫,漢言一色服也,內(nèi)庭大宴則服之,冬夏之服不同,然無定制,凡勛戚、大臣、近侍,賜則服之”《元史》卷78《輿服志一》,第1938頁。。朱日新得皇帝賜只孫服,展示于鄉(xiāng)里社會,并作為家族的榮耀,隆重記載在元代當?shù)胤街局?。福山曹南金之子曹文華擔任平江路昆山州稅課大使,文華之次子取名“也仙”,入仕擔任里哈溫必阇赤《黃溍全集》下冊《武略將軍海道漕運副萬戶曹公墓志銘》,第508頁。。里哈溫或稱為亦里哈溫,屬怯薛系統(tǒng)的職員,任務(wù)是在給怯薛人員分發(fā)鈔定、怯薛服、馬匹草料等物時辨別區(qū)分真假怯薛宮海峰:《蒙元時期的亦里哈溫及相關(guān)音譯問題》,《元史及民族與邊疆研究集刊》2014年第27輯。。必阇赤為蒙古怯薛系統(tǒng)中負責文書事務(wù)官,亦有翻譯之責片山共夫:《元朝必阇赤雜考》,《モンゴル研究》1986年第17號,第51—66頁。 。曹也仙能夠擔任里哈溫必阇赤既說明元廷對福山曹氏的褒獎與信任,也說明曹也仙具備相當?shù)摹皣Z”水平,他后官至宣政院崇教所知事,躋身一般南人根本無法企及的政權(quán)核心部門。在多族共治的政治環(huán)境中,積極學習“國語”顯然有利于在海運體制中任職。衢州人鄭用和在調(diào)任海運副萬戶前,一度曾為徽猷院蒙古必阇赤,可見其蒙古語及文字能力之高民國《衢縣志》卷12《爵秩志》,第2244—2245頁。。擔任慶元紹興等處海運千戶的朱彥文,蒙古名為額森巴哈,以膳珍司克埒穆爾齊入仕《畏齋集》卷5《慶元紹興等處海運千戶朱奉直去思碑》,第692頁。。克埒穆爾齊又稱怯里馬赤,即口譯的通事。河北保定人周貞,游歷京城,用數(shù)月時間學習“國語”,后升為翰林院譯掾,調(diào)任慶元紹興等處海運副千戶《滋溪文稿》卷17《元故正議大夫僉宣徽院事周侯神道碑銘》,第284頁。。

南人海運官在多族共處的海運體制中,常有機會接觸外來族群,受到其文化的影響。澉浦楊梓亦以“善音律”著稱,創(chuàng)作有《豫讓香炭》、《霍光鬼諫》、《敬德不服老》等雜劇,與長年寓居杭州的畏兀兒散曲家貫云石交好,楊梓雜劇深受貫云石的影響,“云石翩翩公子,無論所制樂府散套駿逸,為當行之冠,即歌聲髙引可徹云漢,而康惠獨得其傳?!睏铊髦L子楊楧、字國材,次子楊樞,與北方戲曲家鮮于樞之子鮮于必仁交好,鮮于家與西域音樂亦有淵源,家學也是“樂府擅場”,澉浦楊氏父子兩代人與畏兀兒音樂家交好,“以故,楊氏家僮千指,無有不善南北歌調(diào)者,由是州人往往得其家法以能歌名于浙右云”(元)姚桐壽:《樂郊私語》,《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40冊,第407頁。。南人海運官學習的樂府歌曲受到當朝權(quán)貴的贊賞,海運千戶宋祐之子宋尹文,“幼知向?qū)W,去海道故習”,從大儒許衡學,善操琴,大德年間,向世祖之女魯國大長公主獻名曲“胡笳十八拍”,稱贊其“其音凄婉有放,妻離子之悲,何其感人之深也”(明)方鵬:《昆山人物志》卷8《宋尹文》,《四庫全書存目叢書》補編第93冊,齊魯書社2000年版,第567頁。。反映出宋尹文對北方樂府的精熟。

文化的交流是互相的,外地官員來到帝國的江南海濱,也不免受到當?shù)匚幕挠绊憽R恍┍狈綕h人官僚與當?shù)啬先擞兄餐娜寮椅幕尘?,社會與文化方面的交流相對容易。汴梁人于九思就任海運官期間,緝捕海盜,祭祀天妃、厘清海運錢糧發(fā)放規(guī)章,其后沾染瘴疾,于杭州私宅修養(yǎng),廣泛交往南人人士,“日與寓公、遺老、方外之士,徜徉湖山間,以觴詠相娛樂”。他去世之后,其子于溱敦請江南名儒黃溍為父撰寫行狀,“勒銘樂石,愿有述,以備考擇”《黃溍全集》上冊《元故中奉大夫湖南道宣慰使于公行狀》,第423頁。。久居江南的色目官員亦受到當?shù)匚幕绊懀辛暼鍖W、文學、藝術(shù)等。海運府達魯花赤高昌章公“尤勤于問學,凡圣賢之所垂訓(xùn),百家之所論載,既委己以講求之”,在公務(wù)之暇,將其“藏修遊息”之地命名為極具文化氣息的“懶齋”,并請江南名儒鄭元祐書寫《懶齋記》以紀事《僑吳集》卷10《懶齋記》,第800頁。。

結(jié) 語

綜上所述,從元帝國的角度來說,經(jīng)歷大德七年清算朱清、張瑄案中劇烈的族群沖突后,吸取以往過于倚重南人海運集團的教訓(xùn),意識到族群制衡的重要性,建立起了以蒙古人為監(jiān)督,色目、北人、南人互相參用的海運體制。就其制度設(shè)計而言,意圖利用南人進行漕糧海運的同時,對各族群勢力進行分化與互相制衡,以維持漕糧海運的穩(wěn)定運行。元代漕糧海運雖弊端叢生,多遭批評,然卻為元人視作本朝超越漢、唐盛世的標志性政治成就。處于海運起發(fā)地的四明人程端學就宣稱:“我朝疆宇極天所覆,地大人眾,仰東南之粟以給京師,視漢、唐、宋為尤重,神謀睿算,肇創(chuàng)海運,較循貢賦古道,功相萬也?!薄斗e齋集》卷4《靈濟廟事跡記》,第353頁。元代海運之所以能運行數(shù)十年,運糧達到三百萬石之巨,供應(yīng)著軍事帝國的龐大開支,維系草原內(nèi)陸的向心力,族群協(xié)作的政治體制發(fā)揮著重要作用。

然元代海運體制中存在嚴重的待遇不公和族群藩籬,高級官吏大多為蒙古、色目、北人所壟斷,付出血淚乃至生命代價的南人卻多沉居下僚,缺乏政治話語權(quán),政治與社會矛盾逐步尖銳。元帝國對海運漕糧的需求是無窮的,而江南民眾的承擔能力是有限的,毫無節(jié)制的海運勞役征發(fā),錢鈔貶值導(dǎo)致腳價銀不敷成本,海運船戶紛紛破產(chǎn),逃亡海上從事走私貿(mào)易,使漕糧海運體制在元末終至崩潰。而梳理元帝國漕糧海運中的族際關(guān)系,可謂顯性的政治歧視、隱形的社會隔閡、活躍的文化交流兼具并存,亦可以幫助我們從更寬廣的角度思考元明之際族群關(guān)系劇變與中國海洋時代轉(zhuǎn)向的聯(lián)系。

(責任編輯:陳煒祺)

Abstract: The early Yuan Dynasty created the Sea Transport of Tribute Grain that had never been seen in the past of China, which contained profound political connotation and background of ethnic groups.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ethnic group of the officials in the maritime transport system were that Darughachi was monopolize by the Mongolia and Semu people, that Wanhu and Fu Wanhu were mostly northerners, and that Qianhu and the officers of the shipping office were mostly southerners. The court of the Yuan Dynasty attached importance to the selection of maritime officials and gave them good treatment, but it had many conflicts with the southern shipping officials in hereditary duty, and the social barriers between them were deeper. Nevertheless, the hardship of serving on the sea had made the shipping officials of all nationalities think highly of the sacrifice of Tianfei, praying for the gods to protect the safety of navigation at sea as well as enabled them to have certain interactive exchanges in language, drama, literature, showing the dominant institutional discrimination, invisible social estrangement and pluralistic cultural exchanges intertwined in the maritime transport system.

Keywords: the Yuan Dynasty; the Sea Transport of Tribute Grain; Ethnic Relations; Cultural Exchange

猜你喜歡
元代文化交流
兩岸賞石文化交流線上展覽
寶藏(2022年7期)2022-09-26 11:39:26
以“春風化雨”的文化交流,加強兩國“心通意和”
金橋(2022年8期)2022-08-24 01:33:24
2022兩岸賞石文化交流線上展覽
寶藏(2022年6期)2022-08-01 05:48:40
充滿期待的中韓文化交流年
金橋(2021年8期)2021-08-23 01:06:54
棲霞山與中外文化交流
華人時刊(2020年21期)2021-01-14 01:33:50
王繹《寫像秘訣》中的肖像畫技法研究
東方教育(2016年11期)2017-01-16 02:06:52
從民族文化交流視角論元代蒙古族漢文創(chuàng)作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
《雪霽里的故事》
淺析遼、金、元時期的春水玉
文化交流
江蘇年鑒(2014年0期)2014-03-11 17:09:56
大同市| 清新县| 运城市| 响水县| 衡水市| 垦利县| 沈阳市| 雷州市| 申扎县| 容城县| 萍乡市| 桂阳县| 林周县| 昌黎县| 甘南县| 嘉兴市| 大丰市| 突泉县| 涿鹿县| 江华| 杭州市| 沽源县| 宜兰县| 徐水县| 齐齐哈尔市| 新建县| 石楼县| 石阡县| 大余县| 措美县| 闽侯县| 建水县| 隆尧县| 临邑县| 类乌齐县| 宁化县| 确山县| 腾冲县| 汨罗市| 鄱阳县| 九台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