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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料、火藥與中拉新航路開辟:民國時期中國智利硝石貿易探析

2020-03-11 13:39呂天石
貴州社會科學 2020年9期
關鍵詞:智利

呂天石

(1.河北大學,河北 保定 071002;2.北京建筑大學,北京 100044)

中國與拉丁美洲關系源遠流長,兩地的早期貿易關系可以追溯到16世紀。早在隋朝時,我國東南沿海地區(qū)民間的商船,就與菲律賓有商貿往來。到16世紀西班牙殖民者征服菲律賓后,將其歸屬于新西班牙總督區(qū)管轄。西班牙人對菲律賓市場上的大量中國商品有極大興趣,為了滿足他們的日常生活需求,爭得西班牙王室的認可,于1573年在太平洋上開辟了從墨西哥的阿卡普爾科港至菲律賓的航線,此即“大帆船貿易”,也就是“海上絲綢之路”的東方航線。這種橫跨太平洋的商品貿易將中國的絲綢、瓷器和茶葉等商品輸往拉美,也使大量來自拉美的白銀流入中國,中拉貿易繁盛時期甚至“吸引和吞噬了大約世界生產的白銀貨幣的一半”。①當時中國移民也經由這條航線進入拉丁美洲。因此早期中拉貿易成為世界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世界市場的形成起過推動作用,并對中拉關系的發(fā)展產生積極的影響”。②中外學者對近代中拉貿易關系問題有所關注,且研究多集中于清季中拉外交關系與華工問題。③而對民國時期的中拉商品貿易實態(tài)研究仍尚顯薄弱。然而,此時期中國與智利的硝石貿易,卻是中拉商貿往來的重要組成部分,中拉海上直航新航線的開通就與硝石貿易密切相關。另外,由于硝石不僅能作為肥料提高糧食產量,還是制作火藥的原材料,因此受到管制政策影響,此貨物在華銷售過程也頗為曲折。

一、早期中智交往與中國對智利硝石的認識

智利是世界上天然硝石的主要生產國,產地在其北部的阿塔卡瑪沙漠地區(qū)。天然硝石潔白,晶瑩透亮。故智利人把硝石稱為“白色珍珠”,又稱為“白金”。④智利硝石的主要成分為硝酸鈉,是提煉氨、鉀、鈉、硫等肥料以及碘元素的天然原料,也是軍事工業(yè)中制作現(xiàn)代火藥必不可少的原料。19世紀五六十年代,歐洲開始了第二次工業(yè)革命,硝石作為農業(yè)肥料和軍事工業(yè)原料的價值凸顯。阿塔卡瑪?shù)貐^(qū)原本無人問津的荒漠,自硝石資源于此地發(fā)現(xiàn)后,因其重要的農業(yè)與軍事價值而引發(fā)了玻利維亞、秘魯與智利三國的戰(zhàn)爭,史稱“硝石戰(zhàn)爭”(1879—1883)。智利軍隊擊潰了玻利維亞與秘魯聯(lián)軍,奪取了大部分硝石產地,并與英國公司聯(lián)手開采硝石,成為天然硝石生產大國。至19世紀末20世紀初,智利硝石行銷全球。⑤中智交往始于清代,晚清時期一些華人就赴智利經商謀生,其中部分華商認識到硝石的重要價值投資開礦,而更多的華工則作為礦工服務于智利北部廣大的硝石礦區(qū),如智利重要港口城市伊基克(Iquique),至今仍為眾多華僑聚集地區(qū)。然而在清末,由于兩地之間遠隔重洋,加之雙方國內局勢動蕩,雙邊貿易不豐,智利硝石輸入中國的數(shù)據(jù)鮮有所見。

辛亥革命以后,智利政府對中華民國政府的承認與雙邊條約的簽訂為中智硝石貿易提供了有利條件。民國初立,國內政壇紛亂,列強趁機試圖借外交承認一事擴大各自的在華權益,故皆選擇靜觀其變,一年有余未有國家宣布承認中華民國。至1913年,拉丁美洲國家巴西、秘魯、墨西哥和古巴分別于4月至5月間承認中華民國,⑥是世界上率先承認中華民國的幾個國家,早于美國(5月2日承認)和英、法、俄、日等國(10月6日承認)。拉美四國對于中華民國的承認,推動并加速了智利對華談判。1914年7月,智利政府通過駐英公使主動提出與華簽訂通好條約的意向。中國駐英領館致大總統(tǒng)袁世凱的呈文稱:“此次智利訂約,意在先行通好,故于兩國人民應互相友睦及互派代表、領事各節(jié),均極注重?!雹弋斈?月,北京政府委派駐英國公使施肇基為全權代表與智利總統(tǒng)拉蒙·巴羅斯·盧科(Ramón Barros Luco)委派的談判代表駐英公使艾德華(A Edwards)于倫敦正式開始兩國外交與通商談判。經過半年磋商,中智雙方于1915年2月18日在倫敦簽訂了《中國智利通好條約》。條約規(guī)定中智兩國“國家向來和好,須永敦和好,歷久不渝,兩國人民亦須互相友睦。”⑧智利政府正式承認中華民國政府的合法性。之后,施肇基在19日發(fā)給袁世凱的呈文中評論此次中智訂約稱:“智利壤據(jù)美南,趾近巴西,雖云爾我無虞,尚未主賓相接,彼因援他邦之例,此遂聯(lián)今日之盟。仰荷簡書,俾膺專介,從茲兩國永好,殊方無間于悅來,萬里遙通,華僑得安其耕鑿”。⑨

智利政府積極推動同中華民國政府建交,一方面固然有外部因素。巴西、墨西哥、秘魯?shù)壤绤^(qū)域內國家對民國政府的承認以及推行“門羅主義”在拉美實施擴張政策的美國對中國的態(tài)度都是重要誘因。而另一方面,智利更多還是基于自身國情的考量,首先為尋求新的農礦產品市場。從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拉美一些國家的經濟進入了快速發(fā)展時期,已冒出現(xiàn)代化進程的勢頭,并不斷融入世界市場,使得初級貿易商品的出口迅猛增長。由于這種出口增長勢頭的不斷加強,“拉美的這段經歷深刻地改變了拉美一些地區(qū)的國家與世界上其他地區(qū)之間的經濟聯(lián)系”。⑩智利主要的出口貨品就是以銅礦石和硝石為代表的工礦產品。中國作為擁有眾多人口和廣闊耕地面積的龐大市場,將是智利不可替代的貿易伙伴。礦區(qū)華人移民問題也是雙方交往的重要契機。20世紀初期,在智謀生的華人逐年增加,這自然會與當?shù)貒窬蜆I(yè)產生競爭,實際上當時拉美各國都不斷出現(xiàn)“排華事件”。如何管控華人移民,扭轉對華外交劣勢成為智利政府亟需解決的一個重要問題。此外,同樣曾有遭受殖民屈辱經歷的智利,對于具有民族解放運動性質的辛亥革命有著天然的同情感,這也是促使智利主動與中華民國建交的重要因素。

民國與智利建交后,雙方政府及民間僑商都開始探索硝石入華。1918年,鑒于硝石作為肥料的用途顯著,以及它作為制作火藥原料的用途在“一戰(zhàn)”戰(zhàn)場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國內始有學者翻譯了美國科學家駱球(A.H.Rogers)和韋競南(H.R.van Wagenan)的著作《智利硝石之產狀及其采煉法》,詳細介紹了智利的硝石工業(yè)、礦藏起源、采集運輸?shù)然厩闆r。1923年11月,中國駐智利使館傳回國內的報告中介紹了智利的硝石礦運轉與外銷情形。其中提到智利硝礦出??跒椤耙饣伞?即Iguique,現(xiàn)譯作伊基克),該城有約三千華人,主要經營商務,也有作礦工或投資開礦者。同年12月12日,駐智利使館在給北京政府外交部的報告中再次提到將來中智兩國商業(yè)往來“必大而且有利益”,原因是中國歷來重視農業(yè),而智利硝石正是一種重要肥料,足夠中國農田使用并認為此前中智代表1915年在倫敦磋商條約一事即為“中智交換商品之先聲”,為當時未能達成具體貿易協(xié)定而感到惋惜。

二、中智硝石貿易的開端與中拉海上新航路的開辟

與官方貿易交流的遲滯不同,中智民間貿易在1920年代開始逐步興起。最具里程碑意義的事件是由中智硝石貿易推動的中拉海上直航航線的開通。此前中國與拉丁美洲地區(qū)尤其是南美洲國家并無直通航線,中國與拉美往來常用航線為兩條:第一條由中國本土出發(fā),經日本、夏威夷群島到美國,再轉至拉美,此條航線筆者稱之為“北太平洋航線”,這也是中國與美國等北美地區(qū)溝通的最主要航路;第二條為海上絲綢之路老航道,即中國本土經菲律賓、中太平洋諸島、夏威夷至墨西哥,筆者稱為“中太平洋航線”。中拉雙方經由此兩條航線的商品貿易大多需要途經日本、美國等國或其屬地中轉,需卸貨報關再行轉運,頗為不便。為了更方便快捷地運輸南美洲國家貨品,尤其是智利硝石,中外航運公司都著手探索新的“南太平洋航線”。

民國初年,中國市場上所見化肥多為歐洲國家尤其是德國所產硫酸銨,智利硝石作為肥料只是偶有出售,多為一些歐美商人開辦的洋行代售,數(shù)量稀少。德資的禮和洋行曾在1915年出售過一批智利硝,用作棉花肥料。1921年6月,旅居南美的華僑歐陽詒瀚聯(lián)絡中南美各國僑商組織了中華航業(yè)公司,并采購小批智利硝石樣品回華,希望以其為肥料增進祖國農產品產量。當時的政府主管部門還專門訓令江都縣署及該縣農會采買部分智利硝試用,肥地效果“如有明驗,設法提倡”。然而,由于兩地之間路途遙遠且重洋阻隔,攜回硝石樣品數(shù)量較少,加之國內局勢動蕩,此事未有下文。歐陽詒瀚等遂下決心開辟新的航路。

然而外國航運公司卻先聲奪人。1922年1月,第一艘由上海港至拉美的輪船起航,這也是中國內地第一條直通拉美的海上航線。此船名“新中國號”,為中國西班牙輪船公司所屬,路線往來于上海與智利、秘魯、墨西哥等國。報章曾有報道稱中國西班牙輪船公司開辟此航線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促成智利硝石的直接輸華,以期將來可以將智利的硝石直接輸入中國并方便華工至南美謀生。

不過華人航運公司亦不甘人后。1923年3月間,前述中華航業(yè)公司總裁歐陽詒瀚開始組織遠洋貨輪出航智利采購硝石。此次首航航線便是途經荷屬婆羅洲(加里曼丹島)、澳大利亞、新西蘭、法屬波利尼西亞大溪地島(塔希提島)、巴拿馬、秘魯至智利伊基克港,再經塔希提島回程的“南太平洋航線”。首次出航貨輪為新購德制郵輪“嶺南”號。該船為萬噸巨輪,全長430英尺(約131米),載重1.35萬噸,船內貨艙“寬敞異?!?,曾為德皇太子出游輪船?!皫X南”號于當年3月21日自香港裝運茶葉絲綢等華貨起航。據(jù)航海資料記載,該郵輪經東婆羅洲打拉根港(3月26日到港,航程1407海里)、珍珠埠(4月4日到港,航程1790海里)、澳大利亞悉尼港(4月11日到港,航程1730海里)、阿德萊德港(4月17日到港,航程989海里)、新金山(即墨爾本到港,4月23日,航程500海里)、新西蘭威靈頓(4月30日到港,航程1400海里)、大溪地島(即塔希提島,5月11日到港,航程2348海里)、巴拿馬港(6月1日到港,航程4576海里)、秘魯介休港(即欽查島,6月9日到港,航程1330海里),最終于6月20日到達智利亞力加(即Arica,現(xiàn)譯作阿里卡,智利北部港口城市,航程583海里)休整補給,又經108海里的航程之后于6月21日到達目的地——伊基克港,并在此卸去所帶國貨,裝運硝石。在伊基克,“嶺南”號所屬船員及中國旅客受到了當?shù)厝A人僑商的熱烈歡迎,如榮昌泰商行總經理葉少生、國民黨代表吳盛穉、中華航業(yè)公司周錫堅等人都曾登船拜訪。6月22日至23日兩天,榮昌泰商行及當?shù)貒顸h黨部分別宴請全體華員與中國乘客,并在晚間舉行舞會。6月27日,“嶺南”號裝運智利硝石完畢,啟程返航。除硝石等貨物外,還有許多拉美華僑隨船回華,其中來自巴拿馬的93人、秘魯介休港的319人(其中有來自養(yǎng)老院的50位老人,持半價票)、智利伊基克的66人,共計478人?;爻袒景丛罚詾椤澳咸窖蠛骄€”,不過航程略有精簡,不再停靠秘魯、巴拿馬及澳洲南部諸港,由伊基克經法屬波利尼西亞塔希提島、新西蘭威靈頓、澳大利亞悉尼、荷屬婆羅洲打拉根等港,于8月31日順利返回香港。此次試航共五月有余,去程計16761海里(約31041千米),全程超過5萬千米。其間單程即穿越赤道三次,航程橫跨東西半球,實為其時之國人壯舉,是民國時期航海史上的大事件。

值得注意的是智利新任駐華公使亞西(Alejandro Arce)也隨“嶺南”號首航回程來華。亞氏曾任駐日參贊三年,比較熟悉東亞市場情形,隨行船員評價此人“智領誠篤剛毅”。他的另一身份就是智利政府委派的“遠東推銷硝酸曹達(即智利硝)專員”,并“介紹華貨,運諸彼方,發(fā)展兩國之商業(yè)”。1924年1月5日,智利駐滬領事館開始正式辦公。亞西談到此次智利政府在華設置領事館的本意就是希望“發(fā)展兩國商務建設,直接貿易,推廣硝石之輸出與絲綢棉花之輸入”,提出如果有想調查智利市場所需華貨及智利物產的華商可以直接向該領事館咨詢,并聘請他的秘書李國圭署理上海華善洋行,專辦智利硝石售賣業(yè)務。同年9月,華善洋行訂購的一批智利硝石運到并開始售賣,這批智利硝均為罐裝,每罐凈重5磅,售價1元。該行稱其為智利國肥料,且肥田功效顯著,“用于農場藝圃,出產可豐盛,致富亦可操券”。

此次由中華航業(yè)公司開辟的中拉海上直航航線,往返時間約五到六個月左右。該公司航線所用船只如“嶺南”、“華丙”等貨輪,皆為購自外國的萬噸以上貨輪。自1923年開始,每年該公司都安排貨輪以該航線往來中國與南美。時任“嶺南”號駕駛員的原海軍船員李國圭稱此條航線為“吾華僑行業(yè)之新氣象”。中華航業(yè)公司在此條航線上有三大創(chuàng)舉:一是該公司為華資全股,船籍均注冊于中國,艦艏懸掛當時北洋政府的國旗五色旗;二是之前華商開辦的船運公司基本都用洋人船員,導致權力屬外,此公司貨輪管事、駕駛員、無線電員等均為華人,實為創(chuàng)舉;三是開辟了中拉貨物運輸新通道,不再經日、美等國轉運,航線終點為智利伊基克港,中國貨輪卸下華貨,裝載上硝石等拉美國家貨品回航。此條海上航線的開通極大地促進了中拉之間商品貨物的互通有無,這種民間貿易交往是“海上絲綢之路精神”在民國時期的延伸。此外,除運輸貨物外,中拉直航還為南太平洋澳大利亞、新西蘭、塔希提等地以及拉美華僑經商、探親提供了極大便利。

三、智利硝石在華銷售的曲折經過:肥料與火藥之爭

民國時期中國所進口智利硝石,主要用途是作為促進農作物生長的肥料,只有極少部分用于制造玻璃琺瑯器具及火藥。然而,智利硝石來華銷售面臨的一大問題就是中國政府早年將其定為爆炸物進行管制。1905年,清政府曾規(guī)定硝石為爆炸物品,適用爆炸物管理規(guī)定嚴加管制。北洋政府沿襲了這一規(guī)定,致使智利硝石在華入關、運輸、銷售、使用等環(huán)節(jié)均有諸多不便。1926年發(fā)生的閩海關扣押智利硝石一案使得此事有了轉機。

1926年7月,北洋政府控制的福建海關查獲一批天津安利洋行訂購并正常報關的智利硝石,認定其系違禁物品,予以扣留并充公。智利公使亞西立即向北洋政府外交部提出抗議,稱此批智利硝石“系充肥料之用,并非制火藥之原料”,不應扣留。外交部獲悉此情況后,會同稅務處進行實地查驗確認此硝石為肥田之用,主張全部發(fā)還,并令福建海關予以放行。但陸軍部提出不同意見,認為硝石系火藥原料,不能予以發(fā)還,并舉出漢陽兵工廠之前曾購買硝石的貨單作為證據(jù)。筆者認為陸軍部這一態(tài)度有其深層原因,北洋政府對智利硝石的查扣集中爆發(fā)于1926年六七月間,而此時正值國民革命軍起兵北伐之際,對于智利硝石的查封與充公應出于防范被管制爆炸物流向廣州政府的目的。另外當時戰(zhàn)事頻仍,陸軍部主張扣留該批硝石,或也有自用為軍火原料之意。

1926年夏秋之際,該事件持續(xù)發(fā)酵,外交部、農商部、稅務處等部門與陸軍部爭執(zhí)不下,雙方又將扣留智利硝石一案移歸內務部調解,由該部組織進一步調查化驗,以確定硝石用途。經北洋政府國務院諸部門多次查驗,最終確定此批智利硝的成分構成為硝酸鈉95.2%、水分3.1%、氯化鈉1.48%、硫酸鈣0.14%、氯化鎂0.13%、硫酸鎂0.12%。鑒定認為這批貨品的主要成分確為具有顯著肥田效果的硝酸鈉,而非制造爆炸物火藥等最常用的硝酸鉀。外交、農商等部據(jù)此提出修改硝石管理辦法,以硝酸鈉為主要成分的智利硝(肥田份)不應再進行管制,而以硝酸鉀為主要成分的火藥用硝石可以繼續(xù)適用爆炸物管理辦法,并于當年7月29日提請國會表決將智利硝改為非禁品。待國會審核通過之后,農商部實業(yè)廳即訓令各縣、實業(yè)局、商會以及海關等,告知智利硝開禁情形。然而陸軍部基于私利,仍阻撓智利硝石進口入關。經多方協(xié)調,陸軍部于12月制訂出臺《稽核智利硝暫行辦法》,以管制化肥用智利硝。該法凡四條,規(guī)定了買賣運輸存放智利硝石都應向稅務處登記,由陸軍部發(fā)給運輸執(zhí)照,地方官員應負責查驗等諸多細節(jié)措施,并特別提出“智利硝如用有私造火藥,及供給匪人情事,經陸軍部查明,得隨時提議,仍作禁品,以防危險”,以防范智利硝石流向肥料之外的用途。至此,喧囂一時的智利硝石案方才告一段落。1926年版《稽核智利硝暫行辦法》的出臺,雖然仍帶有陸軍部管制的色彩,但是客觀上使得智利硝石以肥料用途在華銷售有了合法依據(jù)。

進入國民政府時期,財政部對1926年版辦法進行修訂后,于1929年頒布了新的《國民政府稽核智利硝進口預防危險暫行辦法》,該辦法基本保存了1926年版辦法的主要內容,但規(guī)定智利硝石運輸執(zhí)照雖由軍政部派發(fā),而使用情況則須由當?shù)卣堪肽晗蜇斦⑥r礦兩部報備存查。同時相關各省也出臺了一些地方性法規(guī)來管理智利硝石販運,如廣東省建設廳出臺了《智利硝專賣補充施行細則》十二條,規(guī)范了智利硝石在廣東省內運輸、販賣、使用的細節(jié),并提出應由省建設廳“依照科學方式,先行配制,然后發(fā)給各分局售賣”。另需關注的是廣東省此細則規(guī)定了農用智利硝專賣價格為每100斤毫銀13元,并將價格動態(tài)規(guī)定為“將來購入價格或有漲落,當隨時由廳酌定公布之”。一些省份則設立專門機構管理智利硝石販運。如江蘇省是智利硝的消費大省,國民政府財政部在該省設有硝磺局以管理硝石事務。1934年3月1日,財政部將智利硝相關事務專門劃出,并委任位于上海博物院路3號的新利公司成立“財政部江蘇省智利硝專銷處”進行管理。

此時智利硝石在華銷售的詳細流程可由天津市窺知全貌。據(jù)1933年9月天津“智利肥料公司”經理王定午關于頒發(fā)智利硝石證明一事給天津市商會的一份呈文中記載,“該項肥料進口須有護照運單方能運銷四外”,而之前此項護照由“海關監(jiān)督公署頒發(fā),只備運輸請求保證等書各三份即能將護照單領下”。而自1933年起,該護照單“改由河北省硝磺總局頒發(fā),且得有本地商會加負證明之公函始能領取單照”,故此硝石商人特向天津市商會請求擔保。此一資料可見地方硝石商人如想獲得銷售智利硝石資質,需要辦理兩個文件,一為本省硝磺總局所頒執(zhí)照,二為本地商會證明書(即保單)?,F(xiàn)存天津市商會為“智利肥料公司”開具的兩份保單分別由立興洋行經理李澄甫和同聚成軍衣莊經理汪毓庭作為擔保人。保單上明確寫明“由南美智利國采購智利硝石售于農人專作苗田之用,不能售于他方作他項之用”,如該公司違反以上規(guī)定,則擔保人愿“擔負完全責任”。

經過“肥料與火藥之爭”后,國民政府關于進口販賣智利硝石的相關法規(guī)與管理機構日趨健全,故此一時期中智雙邊的硝石貿易交往更為積極,且中拉海上航線已成定期來往。整個1930年代,智利硝石每年在華都有所銷售,而以華南各省為多。時人對此物也有了一定的認識,當時有商人評論“智利硝石(俗名智利肥料)售于農人專作苗田之用,各省農村成績斐然,全年銷量約計貳佰噸之譜”。據(jù)中國海關統(tǒng)計,1936年度中國進口智利商品絕大部分是硝石貿易。該年中國共從智利進口硝石(按硝酸鈉計)3100公擔(即310000公斤、310噸),占當年進口硝酸鈉總量16871公擔的18.37%,價值海關金單位15430元。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但該年從智利進口硝石總額仍達到了5390公擔,比1936年進口量增長了約70%,價值海關金單位27424元。進口智利硝占當年各口岸進口硝酸鈉總量20460公擔的26.34%。智利一舉超過美、日、德、英,成為中國第一大硝酸鈉進口來源國。

四、智利商業(yè)考察團來華運作“硝石換茶葉”計劃

1930年代,中國與智利貿易相當活躍,茶葉輸智與硝石入華是此段雙邊最大宗的貨品貿易。中國茶商在智利市場的開拓與品種包裝更新也是這一時期中智貿易的顯著特點。而全球性的經濟大蕭條導致以出口初級農礦產品為支柱產業(yè)的智利受經濟危機影響甚為嚴重。智利政府為拉動出口,亟需開拓新的市場,這也是此期中智商品貿易交往的主要推動力。

先來看看1930年代中國茶商在智利的積極開拓。隨著中拉海上新航路的開辟,中國商品在智利市場也逐漸打開銷路,其中茶葉是典型代表。1936年11月,國民政府實業(yè)部國際貿易局通過中國駐智利、墨西哥、巴拿馬等國使館對拉美各國茶葉需求量、關稅、中國茶銷售情況、品種與包裝偏好等情形進行了調查。據(jù)駐智利使館反饋的信息,智利每年茶的消費量約250萬公斤左右,絕大部分由外國進口。其中以荷屬爪哇、印度、英國、錫蘭(今斯里蘭卡)為前四位,中國排第五位。智利海關對茶葉征收關稅不按茶品質量,而以運輸包裝狀況分為三類征收:第一類為散裝茶葉凈重五公斤以上,連包裝每公斤征稅一元五角(以英鎊六便士合智利比索一元為單位征收);第二類為紙或紙盒包裝凈重在五公斤以下,按凈重每公斤征稅三元;第三類為洋鐵罐或其他材料包裝凈重在五公斤以下,按凈重每公斤征稅三元七角。由于智利關稅規(guī)則鼓勵散裝茶進口,中國茶商為合理減輕稅負,多用三合木板裝箱,內襯一層極薄錫皮,包裝輕便。到岸后再由當?shù)夭枨f以紙盒或洋鐵罐進行分裝,并分類定價。其中紙盒包裝的茶葉售價較為低廉,多為智利本地中下階層家庭購買。不過中國的成品高檔罐裝茶葉也向智利出口。據(jù)實業(yè)部國際貿易局報告的數(shù)據(jù),1936年前7個月中國散茶輸入智利的數(shù)量為5401公斤,約占同期智利散裝茶葉總進口量(1051495公斤)的0.5%;價值為11782智利比索,約占總額比例也在0.5%左右。同期中國產紙盒、鐵盒等包裝茶葉的輸入量凈重約為40公斤,占總額比例略高,約為2.25%;總價值為322智利比索,約占比3.3%。由此可見,此期中國茶商雖然努力出口,但輸入智利等國的茶葉數(shù)量仍顯較少。國產茶商通過積極改良品種與包裝,有少部分精制罐裝茶葉出口是其中的亮點。

鑒于中智雙邊貿易仍有很大提升空間,加之中拉海上直航初通,運輸能力相對較低。絕大部分拉美國家商品仍由日本、美國等地的貨輪轉運入華,報章評論此現(xiàn)象時認為中拉直接貿易比重僅“十之一二”。為挽救本國經濟,進一步打通中拉海上商路,智利政府開始對華直接聯(lián)系,國民政府也進行了積極回應。

1937年5月,智利政府組織以衣拉蘇立為團長,隨員加西亞、費克魯、范林蘇拉、密勒、高易德、薩冷拿等共約二十余人的商業(yè)考察團赴華磋商兩國貿易事宜,其核心議題就是商討以智利硝石入華促進中國茶葉入智。此考察團級別頗高,團長衣拉蘇立(Maximiano Errazuriz Valdes)時任智利上議院議員,1936年曾代理上議院副議長,此次專門以大使級別奉派為該團團長。副團長加西亞(Desiderio Garcia)時任智利外交商務部次長。考察團員也多為智利高級官員,如費克魯(Hernan Figueroa)亦任上議院議員、范林蘇拉(Guillermo Valenzuela)時任智利財政部次長、高易德(Medardo Goytia)時任智利征收局局長等,還包括兩位熟悉遠東事務的智利駐日本使館外交人員斐拉(Carlos de la Barra)與郭德而(Manuel Cuadros)。智利國內一些專辦硝石業(yè)務的商貿人士也隨團而來,如工業(yè)聯(lián)合會(Sociedad de Fomento Fabril,簡稱“SOFOFA”,為智利主要商業(yè)協(xié)會)會長密勒(Walter Muller)和智利硝礦公司總干事薩冷拿(Jose Serrano)等。

智利考察團此次在華十余日,造訪了上海、南京、廈門、杭州、天津與北平等地,受到了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代理行政院長王寵惠及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宋哲元等高官的接見。該團于1937年5月16日下午到達上海。次日上午,該團抵達南京。當日中午,國民政府行政院代理院長兼外交部長王寵惠會晤并宴請了全團成員。18日上午,國民政府主席林森接見了考察團員,團長衣拉蘇立呈遞了國書。考察團在南京期間還與國民政府實業(yè)部長吳鼎昌、僑務委員會委員長陳樹人和南京市長馬超俊等國民政府要員進行了會晤,商討硝石入華問題。此外還拜謁了中山陵并敬獻花圈,考察并參觀了永利硫酸廠與中央大學等地。

5月20日,該團返回上海,雙方代表開始就智利硝石與中國茶葉之間的貿易細節(jié)展開磋商。中方談判代表有國民政府財政部國定稅則委員會專門委員李干,農商品檢驗局長蔡無忌,國際貿易局代表季澤晉、蔡僥懷、朱羲,國際貿易協(xié)會理事徐新六、蔡岫青,浙江肥料管理局長何尚平,中華工商國外貿易協(xié)會代表張志康,國際問題研究會代表戴葆鎏,中國茶葉公司代表唐升璠以及一些工商界人士等。智利團長衣拉蘇立在座談會上直言智利國內“金融情形并不甚佳,能多向國外輸出,方能多向他國購入。與各國貿易,均處入超地位,因是對于外貨輸入規(guī)定有三種限制。惟于中國,雖亦系入超,由對中國貨物則比較優(yōu)待,限制殊寬”,提出對中國貨物出口智利可給予優(yōu)惠政策,并推介智利所產之硝“為天然之肥料,極合中國之用,倘中國能多買智利硝,則智利亦即可多買中國綠茶”。唐升璠則代表中國茶葉公司發(fā)言希望智利能多購置中國茶葉,稱“我國與智利貿易茶葉項,據(jù)1933與1934年統(tǒng)計,每年僅及二千元”。國際貿易局代表季澤晉也提出“唯盼兩國貿易能互相發(fā)達”為談判目的。最終雙方共同起草了一項呈請兩國政府促進貿易關系的議案,并由我方繆鐘秀、李干、何尚平與智方加西亞、密勒、薩冷拿等交換簽字畫押。

5月22日至25日,考察團又乘飛機赴廈門、杭州等地考察硝石銷售與使用情況。5月28日,該團自南京乘車抵達天津,天津市長張自忠、天津市社會局局長李在中等接待了衣拉蘇立一行。天津商會相關商人也與該團代表商討了硝石從天津直接進口以打開華北市場的問題。31日該團抵北平,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宋哲元、北平市長秦德純及北平商會代表等會晤并宴請了全團成員。6月2日,該團離開中國取道西伯利亞鐵路赴歐洲。

智利考察團此行受到了國民政府中央及地方官員的超高規(guī)格接待,并與所考察各省市當?shù)厣虝懊耖g硝石商人進行了多次會談,且與國民政府達成了關于智利硝石與中國茶葉絲綢互銷貿易的初步協(xié)議。然而時局變幻無常,該團離華僅一個月之后,1937年7月7日,日軍在北平附近挑起盧溝橋事變,抗日戰(zhàn)爭的全面爆發(fā)再次阻斷了中智兩國政府間的貿易交流。

抗戰(zhàn)結束后,中國與拉美國家商品貿易開始復蘇。1948年初,智利政府重提以“硝石換茶葉”核心內容的雙邊貿易計劃。南京政府很快進行了回應,中國駐智利大使館于當年4月19日稱,雙方商定由中國出口智利價值20萬美元的茶葉,并在1948年內進口智利硝2萬噸,并逐年增加。1949年計劃進口智利硝3萬噸,1950年為4萬噸。其中第一批1萬噸硝石于1948年4月運到上海港??v觀民國時期中國與智利基于硝石貿易的三十余年商貿交往經過,充分體現(xiàn)了弱國外交通商的曲折性、艱巨性與復雜性。中國人口眾多耕地廣袤、亟需肥料增加糧食產量,智利則需要新的農礦產品市場,故即使遠隔重洋,兩國對于硝石貿易也都有經濟需求。以此為契機,兩國官方建立了外交關系,民間僑商則開辟了中國至拉丁美洲的海上直航新航線,成為中國近代航海史上的大事件,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精神的延伸。后因民國戰(zhàn)火頻仍,商人農戶與政府軍方之間對于此貨品認識對立,使得智利硝用途有了“肥料亦或火藥”之爭??傮w而言,民國時期的智利硝石肥料在華銷售趨于常態(tài)化,各屆政府逐漸將其納入到化肥管理體系加以規(guī)范管理。此外中國外交與工商界人士為使智利硝石能有利于我國農業(yè)而頗費苦心,海外僑商也為中智正常交往做出了重大貢獻,智利官方亦多次派員來華推銷硝石并有所成效。這些事跡都促進了近代中智乃至中拉外交與國際商貿交往。

注 釋:

①(德)貢德·弗蘭克著,劉北成譯:《白銀資本:重視經濟全球化中的東方》,中央編譯出版社2011年版,第2頁。

② 沙丁、楊典求:《中國和拉丁美洲的早期貿易關系》,《歷史研究》,1984年第4期,第126頁。

③ 有關早期中拉關系的主要研究成果有沙丁、楊典求、焦震衡、孫桂榮編:《中國和拉丁美洲關系簡史》,河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沙丁、楊典求:《中國和拉丁美洲的早期貿易關系》,《歷史研究》1984年第4期;李金明《聯(lián)系中國與拉美貿易的“海上絲綢之路”》,《海交史研究》2001年第2期;董經勝:《華工問題與中墨建交始末》《拉丁美洲研究》,2005年第6期等。

④ 王曉燕編:《列國志·智利》,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0頁。

⑤ 關于硝石戰(zhàn)爭與早期智利硝石業(yè)的發(fā)展可參見韓琦、胡慧芳:《智利硝石業(yè)的發(fā)展與早期現(xiàn)代化》,《世界歷史》2010年第1期;張寒:《硝石戰(zhàn)爭探析(1879—1883)》,河北大學碩士論文,2015年。

⑥ 見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大總統(tǒng)袁世凱關于巴西的承認復巴西大總統(tǒng)電稿》,《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3輯·外交》,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37頁;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外交部關于轉達墨西哥暨古巴承認致內政部等公函》,《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3輯·外交》,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36頁。

⑦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外交部關于與智利商訂通好條約至大總統(tǒng)袁世凱呈稿》,《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3輯·外交》,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029頁。

⑧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國智利通好條約》,《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3輯·外交》,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031頁。

⑨ 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外交部關于抄轉中智議定通好條約批令等駐英公使施肇基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3輯·外交》,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034頁。

⑩ 涂光楠,陳紱譯:《劍橋拉丁美洲史·第4卷·約1870-1930》,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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