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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象:現(xiàn)代修辭學的一個重要新術語
——李心釋《詩目所及》的典型語象例析

2020-03-03 21:02:36
關鍵詞:語象意象詩歌

張 春 泉

(西南大學 文學院,重慶 400715)

語象,是現(xiàn)代修辭學的一個重要新術語。國內較早使用語象這個概念術語的是趙毅衡《詩歌語言研究中的幾個基本概念》(1)趙毅衡.詩歌語言研究中的幾個基本概念[J].詩探索,1981(4):144-153.、呂家鄉(xiāng)《語象美—繪畫美—流動美—臧克家抒情詩的形象構成》(2)呂家鄉(xiāng).語象美—繪畫美—流動美—臧克家抒情詩的形象構成[J].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84(4):272-283.,隨后朱玲、譚學純《月亮與太陽:李白和艾青詩歌的核心語象》(3)朱玲,譚學純.月亮與太陽:李白和艾青詩歌的核心語象[J].修辭學習,1988(3):35-37.較為集中地闡釋了語象。緊接著方克強《語象結構的修辭功能——新時期詩歌語言探討之三》(4)方克強.語象結構的修辭功能——新時期詩歌語言探討之三[J].修辭學習,1989(3):12-14.、董乃斌《李商隱詩的語象—符號系統(tǒng)分析——兼論作家靈智活動的物化形式及其文化意義》(5)董乃斌.李商隱詩的語象—符號系統(tǒng)分析——兼論作家靈智活動的物化形式及其文化意義[J].文學遺產,1989(2):59-70.、李秀云《語象的疏離效應——淺談詩的意象升成》(6)李秀云.語象的疏離效應——淺談詩的意象升成[J].松遼學刊(社會科學版),1991(5):88-92.、王富仁《語象、文象與物象——李白〈蜀道難〉賞析》(7)王富仁.語象、文象與物象——李白《蜀道難》賞析[J].名作欣賞,1991(6):10-14.、何光超《解讀杜牧詩中的“閑”語象》(8)何光超.解讀杜牧詩中的“閑”語象[J].晉陽學刊,2005(6):89-91.、羅振亞《麥地與水:海子詩歌的主題語象透析》(9)羅振亞.麥地與水:海子詩歌的主題語象透析[J].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10(3):1-3.、王昌忠《論現(xiàn)代漢語詩歌語類運用和語象采集特色》(10)王昌忠.論現(xiàn)代漢語詩歌語類運用和語象采集特色[J].內蒙古社會科學(漢文版),2008(2):122-127.、呂軍偉、弓婧媛《朦朧詩中的語象符號再符號化現(xiàn)象探析》(11)呂軍偉,弓婧媛.朦朧詩中的語象符號再符號化現(xiàn)象探析[J].西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5):22-26.、狄松《從水語象觀照劉長卿詩情感內涵》(12)狄松.從水語象觀照劉長卿詩情感內涵[J].福建論壇(文史哲版),1998(3):34-37.等也從詩歌藝術的視角分析了語象。

此外,也有著眼于小說等其他文體討論語象的論文。如劉川鄂《多姿的結構 繁復的語象——張愛玲前期小說藝術片論》(13)劉川鄂.多姿的結構 繁復的語象——張愛玲前期小說藝術片論[J].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89(4):175-188.、劉恪《語象類型學:中國小說語言形式特征探微》(14)劉恪.語象類型學:中國小說語言形式特征探微[J].揚子江評論,2010(5):12-29.、成娟陽《秦觀詞的語象分析》(15)成娟陽.秦觀詞的語象分析[J].邵陽師專學報,1998(3):54-58.、孫春旻《語象、意象與散文的藝術形象》(16)孫春旻.語象、意象與散文的藝術形象[J].寫作,2002(5):22-23.。

亦有論者對語象術語概念的內涵和外延做了較為集中的論述。如古風《意境的“語象符號”闡釋》(17)古風.意境的“語象符號”闡釋[J].學術月刊,1997(7):65-71.、蔣寅《語象·物象·意象·意境》(18)蔣寅.語象·物象·意象·意境[J].文學評論,2002(3):69-75.、孫春旻《論語象》(19)孫春旻.論語象[J].廣東技術師范學院學報,2005(2):32-35.、高吉國《語象概念再定義》(20)高吉國.語象概念再定義[J].重慶三峽學院學報,2017(1):115-120.、黎志敏《語象概念的“引進”與“變異”》(21)黎志敏.語象概念的“引進”與“變異”[J].廣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10):79-85.、孫延弢《最簡方案框架中的停頓語象研究》(22)孫延弢.最簡方案框架中的停頓語象研究[J].外語學刊,2009(6):63-66.、陸濤《從語象到圖像——論文學圖像化的審美邏輯》(23)陸濤.從語象到圖像——論文學圖像化的審美邏輯[J].江西社會科學,2013(10):73-78.。

近年來,在語象的研討上李心釋用力尤勤,新見迭出。李心釋關于語象的代表性論文如下:《當代詩歌的意象問題及其符號學闡釋途徑》《語象與意象:詩歌的符號學闡釋分野》《聚合、等值與張力:詩歌的空間語法》《詩歌空間的語言學詮釋》(24)李心釋.當代詩歌的意象問題及其符號學闡釋途徑[J].學習與探索,2013(7):121-125.(25)李心釋.語象與意象:詩歌的符號學闡釋分野[J].文藝理論研究,2014(3):195-202.(26)李心釋.聚合、等值與張力:詩歌的空間語法[J].甘肅社會科學,2017(5):58-63.(27)李心釋.詩歌空間的語言學詮釋[J].學習與探索,2016(6):129-133.。特別有意義和有意思的是,李心釋既是詩歌語言研究者,又是頗有成就的詩歌創(chuàng)作者,其詩集《詩目所及——李心釋十年詩選》(28)李心釋.詩目所及——李心釋十年詩選[M].濟南:黃河出版社,2016.即為近期代表作。本文的語例主要來源于該詩集。

一、語象的學科歸屬及簡單界定

以上論者關于語象的闡述和分析涉及文學批評、美學等多個領域,用語象闡釋的對象語言主要是詩歌語言。如果說將語象界定在“詩學”范圍內,會淡化語象的語言特質,也會在一定意義上混淆語象與“意象”,那么我們不妨將語象置于修辭學(現(xiàn)代符號學的一個分支學科)視域中,語象首先可以是、最后也應該是一個修辭學概念術語。需要說明的是,我們所說的修辭學是廣義的修辭學,是研究如何利用語言文字的一切可能性調整適用語詞以適應題旨情境的學問。

語象概念的提出源自對古典詩學之偏頗的不自覺的反抗與糾正,現(xiàn)代詩歌已經迫使詩學重視語言在詩歌中的核心地位(29)李心釋.語象與意象:詩歌的符號學闡釋分野[J].文藝理論研究,2014(3):196.。最簡單地說,語象是言語作品中可以有多種接受效果的話語。話語是語言運用的結果。這里的多種接受效果可以分為三大類,即能指上的多種接受、所指上的多種接受、語層上的多種接受。能指上的多種接受,主要是語音和語形上的多種感知。所指上的多種接受,主要是語意上的多解。語象中的語意不僅僅是線性序列上語言單位所負載的語義的直接組合,還可以有其他附加義(可以是能指本身的多解,也可以是特定語境下的多解)。能指上和所指上的多種接受效果類似于陳望道《修辭學發(fā)凡》所說的“辭趣”。“我們在辭趣論里所要討論的,便是如何利用各個語言文字的意義上聲音上形體上附著的風致,來增高話語文章的情韻的問題?!?30)陳望道.修辭學發(fā)凡[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224.陳望道《修辭學發(fā)凡》將辭趣分為辭的意味(意趣)、辭的音調(音趣)、辭的形貌(形趣)三個部分。能指上和所指上的語象誠如李心釋所言:“依據(jù)能指形式的性質,語象可一分為二。其一,詩歌中的諧音、疊音、押韻、平仄、節(jié)奏以及語詞的組合、風格形象等產生的表意效果,都屬于將語言文字的能指實體進行再度符號化的語象,可稱為實體語象……其二,將語言文字符號的形式與意義整體進行再度符號化的語象,可稱為轉義語象,在轉義過程中,原本透明的形式得到聚焦與凸顯?!?31)李心釋.語象與意象:詩歌的符號學闡釋分野[J].文藝理論研究,2014(3):197.

語層轉換上的多種接受,是指某結構體可兼做元語言和對象語言。例如。王維詩中的“空”。《空:作為對象語言和元語言》(32)馮廣藝,張春泉.空:作為對象語言和元語言[J].江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05(5):47-49.和《試析禪宗對文學語言的影響——以王維詩中“空”的使用為例》(33)張春泉.試析禪宗對文學語言的影響——以王維詩中“空”的使用為例[J].哈爾濱工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5):111-114.對該語象“空”有一定的闡釋。

或者可以說,語象是動態(tài)的,伴隨著語意的不斷生成;相對而言,意象是靜態(tài)的。語象“指由語言自我超越而來的形象,語言內置于形象之中,這個形象為語詞所創(chuàng)造,語言中介不可拋”(34)李心釋.語象與意象:詩歌的符號學闡釋分野[J].文藝理論研究,2014(3):196.。語象的基本性質可概括為審美性、敘事性和認知性。

二、語象的審美性

語象的審美性主要訴諸感知覺通過語象“能指”的審美功能體現(xiàn)出來,包括節(jié)奏、音響形象等,“這是一種由語言本身的聲音或意義所引起的視覺或聽覺效果。語言不單純是語言,其實在它之上隨時會凝聚起不同的符號,語言的音響效果、文字的排列效果等,都是附著于語言的符號”(35)李心釋.詩歌的特質[EB/OL].[2019-08-02].https:∥www.poemlife.com/index.php?mod=revshow&id=79721&str=1924.。

李心釋《詩目所及》較為注重語象的審美性。下文所有用例均出自《詩目所及》,故只注明具體詩的題名。例如:

我不想入睡如同不想從夢里醒來

不必說停在窗臺的鳥兒過于生動

一成不變的陰天也無法麻痹神經

夜半三更連電視衣柜都翻身喘息

我不想入睡如同不愿意來到世上

死亡這個詞的威脅比死還要負累

經過十六年跋涉它穩(wěn)步停在眼前

像一件未了之事讓我欠下了良心

我不想入睡如同祝福不愿變謊言

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無心我亦有心

日復一日公交車和車上人的破事

讓人不止一次心生悲涼靈魂出竅

我不想入睡如同從未來過某地方

從未見過某個人從未對之啟齒過

已然發(fā)生與子虛烏有成嚴整對稱

百年后的因果猶似一座翻新城墻

(《失眠假象》)

上例全詩共四節(jié),在整體形式、局部詩節(jié)單元及每個詩行上均十分整齊,全詩文字排列“成嚴整對稱”、厚重、堅固,或許還有些沉悶沉重,該詩這種情形在全詩集具有唯一性,也是全詩集里“長”得最像“翻新城墻”的一首,全詩語言文字形式上“猶似一座翻新城墻”,在這個意義上極具象似性,頗具“形趣”?!俺菈Α闭Z象躍然于字里行間。自然而不必追求中國近體詩的嚴格韻律,大量的隱喻一氣呵成。整首詩有很多的審美追加,但這種審美追加是源于語言、加于語言的。誠如詩人自己所言:“以語言為對象的詩學有一個理論前提,即語言不是詩歌的一個簡單的介質,而與詩歌具有同構性。詩歌作品作為一個結構體,屬于附加在語言結構之上的結構,其結構單位為藝術的審美規(guī)則所規(guī)定,審美規(guī)則變了,單位的性質也會改變?!?36)李心釋.語象與意象:詩歌的符號學闡釋分野[J].文藝理論研究,2014(3):196.再如:

超級超級超級超級/超級超級無聊/也是/超級超級超級超級/超級超級無聊/去幼兒園吧/只需坐上語言的火車。(《素記》)

上例“超級”連續(xù)多次復現(xiàn),既是“超級無聊”,在形象上又儼然“語言的火車”,一節(jié)一節(jié)車廂連綴著似的。是一種較為典型的象似,同時也具有一定的審美趣味,兼具形趣和意趣。還如:

陰晴交錯的幾天里/土地遍布氣孔/石頭松軟/四月的陽光在下肥/牛在人旁/云在村莊旁/甘蔗剛剛長成秧苗的大小/嬰兒時代的植物、動物/彼此都相似

扎著白綢、白尼龍的竹竿/插在田頭、墳包上/過去與現(xiàn)在,死亡與影子/繼續(xù)活著,相互影響著/甘蔗將很快趕上人的個頭/到時砍掉它等于/砍掉一截人生/你能種幾回甘蔗?/糾正幾回心意?/將年齡忘在云上/總比忘在家里強

瞧那個池塘邊洗衣的女孩/一只狗在旁候著/和她一般大小/瞧那個午后五點鐘的男子/蹺著二郎腿坐于門庭/頭微微上仰/看著正前方的火車開過/看著火車過后的空空蕩蕩。(《最后的村落》)

上例整體上音節(jié)錯綜、整散結合、錯落有致,誠如“陰晴交錯”的“交錯”,又如“最后的村落”的閑適?!笆^”“云”“甘蔗”等語象與其他成分的配置靈便自由,這些語象都有多種接受的可能,在語義內容上不是單一的,富于審美的語義張力。另如:

只有草、沒有灌木的山坡/山脊的樹,是可數(shù)的/再多的樹也是可數(shù)/山路清晰,一刀刀的/被雨、被風割出/溝壑兩三層樓深/天大,地遠,雨水下過一山/另一山靜靜地候著/風大,旗子是風的子女/道出繁衍/向日葵長在玉米棒邊上/比我這幾天見過的人臉還多/牛羊終究能找到/這些慈祥的土著/從容地飄在天際地角。(《西北詠嘆調》)

上例能指音節(jié)形式簡單的結構體較多,且總體上相對獨立的結構體在音節(jié)和句法形式上都不長。如“只有草”“山路清晰”“一刀刀的”“被雨”“被風割出”“天大”“地遠”“風大”等,這便于“詠嘆”,在節(jié)奏上與詠嘆“象似”。又如:

在農貿市場,我只看見眼睛/無數(shù)雙海魚、海蝦的眼睛/那是眼睛啊,與人的無異/在飯桌上,我驚悚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倒映在盤子里。(《意外》)

上例共5行,“眼睛”這個語象共出現(xiàn)4次,分布于前4行中的每一行。如此,既有“倒映”的效果,又會讓人不由自主地“驚悚”起來了。在詩人的言語作品里,“能指”與“所指”在某種意義上象似起來了。

三、語象的敘事性

如果說以上所談的審美性是語象與意象的某種共性(當然仍然是有區(qū)別的共性),則敘事性是二者的重要區(qū)別。語象的敘事性,可以表現(xiàn)為語象“所指”的敘事性。

李心釋《詩目所及》語象的敘事性十分凸顯。例如:

地的坡度像一位獨行俠/從山城的屋舍之間救下一塊塊小菜園/紅薯藤沒過兩天就爬過便道的路面/農婦變換著鋤頭、小耙犁和手/隨身帶的錄音機放足了音量/把好聽的歌曲種在午后的陽光里/它比紅薯藤長得更快/每一次再見她/歌聲都已爬上兩旁的屋頂。(《重慶生活》)

上例“把好聽的歌曲種在午后的陽光里”的“種”,是一個過程性較強的敘事動詞,其語義已偏離了一般的“+種植”等義素特征,其與“好聽的歌曲”及“午后的陽光里”直接組合,就有了非原本“種植”意義上的接受效果,這種接受效果由“地”“菜園”“鋤頭、小耙犁和手”等語象共同組成的語境賦予。再如:

午間音樂像剛出籠的面包冒著淡淡的熱氣/天上燃有一盤溫熱的火爐/引誘人到戶外虛擲光陰/有什么在八百多個臺階之上等著/比如鄭板橋的詩和竹子/結了紅果的麥冬終于道出心愿/有特大球心的包菜/要把書里的驚訝比下去/毯子般的綠地衣和蕨類植物/一有機會就宣示主權/而倏忽飛過的小鳥/實實在在侵犯了我的意識/它與我互相否定/彼此消失在第一眼中/到山中走一走/倘若心細到去年的一顆筍/我會為每一個變化而落淚/太多的生生死死/即刻把我的年齡軋成齏粉/卷入太陽的夢想之風中。(《登山》)

上例“午間音樂”需訴諸“通感”聯(lián)覺接受,且詩中絕大多數(shù)詩行都用了動詞,全詩共20行,其中16行用了動詞,敘事性強。此處語言的多解,最有效的解讀方式是通過語言自身解讀。又如:

野獸絕跡了/過年的鞭炮不該放了/熱鬧一直在生產相反的東西/水里的魚越來越知趣/岸邊魅影/才使高樓成為一個事件/任人類社會天翻地覆/年齡這支筆的抒寫分毫不差。(《機械時代》)

上例寫“時代”,用的也是動態(tài)敘事,寫的是多個“熱鬧”的場景,比如“野獸絕跡”“鞭炮不放”“魚越來越知趣”等。另如:

有肉眼看得到盡頭的走廊/有肉眼掃過卻只能在心里成像的走廊/這個走廊如今用火車走/也要走一個晚上/那夜火車就停在走廊的中西端/不見狼煙,沙塵依舊。

既為關,就能關住些什么/關住一個人工湖,一個戲牌樓/關住它自己/沙漠寬容,風從電走/戈壁灘繞道繼續(xù)走/玉門之外的落日也跟著走。(《嘉峪關小記》)

上例“走廊”和“關”這兩個語象多次復現(xiàn)。雖然是寫具體的靜態(tài)名勝,但可以動態(tài)地瀏覽和講述(相關的故事)。

四、語象的認知性

從某種意義上說,語象的認知性是“語”的凸顯,更是語象與意象的重要區(qū)別。李心釋《詩目所及》關于語言文字本身的語象頗為耐人尋味,具有認知意味。前文已述及,語象的認知性可以表現(xiàn)為語層上對象語言和元語言的多種接受,《詩目所及》以語言文字呈現(xiàn)出來的語象有就詩論詩、以詩評詩的意味,很有特色,特別彰顯詩人的藝術風格。

《詩目所及》完整的全篇論詩的詩有三首。即《寫作》《詩的努力》《評作為形容詞的“詩篇”》。這里詩的語言一方面是對象語言,供人鑒賞;另一方面又是元語言,對詩做出自己的評論。

不妨說,《寫作》《詩的努力》《評作為形容詞的“詩篇”》三者所涉及的外延逐步減少。《寫作》寫道:

和語言一頭撞上是很難的/習慣了的形容都是頑固的親戚/送不完的人情/油一樣滑向對方/沒有一次失誤

指稱依舊在跳繩/這不是控制之法的事/頭皮上一雙腳,空谷回音/而沒有聲音不是沉默的/我記得警告——/遺忘的翅膀沾滿晚霞的甜蜜/不是細微的東西而是細微的差異/擦洗晨起的眼睛。(《寫作》)

上例談“語言”“形容”“指稱”,用詩的精妙喻寫作的精微。

物由語言引來/神秘的對應/如發(fā)生在語言里的愛情/內部也可以撕開空間/產生水和魚/這是陽極和陰極/我的詩歌在此間保持運行。

可以在更高處理解魚/但不可以在更高處理解我/我的詩歌安排在生活里/卻是她的胃/既供出她,又消化她/彼此為他者/“云深不知處”即此處/我的詩歌也就是人世間一切。(《詩的努力》)

上例描述“語言”“詩歌”,將“詩的努力”以“神秘的”方式喻出。

當你說“詩篇”/是的,“詩篇”,這個古人的口袋/里面近乎空空蕩蕩/你從中掏出一些東西/曖昧一些,叫作“互文”/這里沒有一個敏感的詞語/只有讓人發(fā)癢的語調/它順勢而下,把你從頭/撓到腳,意義流失殆盡/“詩篇”像豬肉煎熬后/色彩艷麗的油渣

當你說“詩篇”/是的,“詩篇”,這個無所指的空洞/并不是沉默/沉默有影子,像幽靈/必定會留一點線索給人/像草地上一角慘白的紙片/不是垃圾就是靈跡/人類所遺忘的/正在沉潛向前/偶爾露出頭,告知,這不可揭示。(《評作為形容詞的“詩篇”》)

上例寫“詩篇”的生成、功能等,深刻雋永,似乎比一般的學術語言更本色當行。

此外,還有一首詩,是在古鎮(zhèn)游歷中論詩,更是耐人尋味:

只要稍一提醒,腳底就傳來千年鐘聲的震蕩/沒有變的是河道、山勢/沒有變的是石板路中的幾塊石板/沒有變的是雙臂都抱不過來的松木柱子/沒有變的是大殿沒有一顆結構意義上的鐵釘/沒有變的是層層陰云、淅淅瀝瀝的雨、叫作“傘”的漢字/而人,一陣風刮過,再刮來時,是另一批人/夾雜著代際、聲望、方言、國別等/如同食品一條街,污穢物一陣風,勢不可擋/道路越來越多,像自由詩給舊體詩松綁/高層一疊又一疊,卻徹底喪失了樓的風度/是誰將沒有變的一切作為道具,演出所謂的繁榮/而我這里的句子又想釋放什么呢?/我看到的是人的一生越來越往幾年里擠了/并且被當作秘密,迎面就刪除。(《古鎮(zhèn)游歷》)

上例“結構意義”“漢字”“方言”“自由詩”“舊體詩”“句子”等通常不入詩的語詞分布整個篇章。游歷,還是品詩?皆然。

《詩目所及》中詩的整節(jié)評論詩的共有兩首。列舉如下:

他們用語言疏通交通堵塞/用語言處理城市垃圾/用語言打造比故鄉(xiāng)更美的居所/人們買語言/如同買藥片/只能從他們手里買/能買到“風光”“時辰”“詩篇”“綠野”“夢鄉(xiāng)”/沒有人知道詩歌開著/最大的語言藥鋪/沒有人知道可以知道/詩歌的藥鋪冷冷清清。(《城鄉(xiāng)結合部》)

上例借“城鄉(xiāng)結合部”這個物理語境喻詩,凸出了語言的關鍵。

一個字看不出有什么危害/一句話卻絕對是一條鋼筋/我一說話就自設監(jiān)牢。(《短干行》)

修辭如果沒有了直覺/不過是顧慮重重的代名詞/韋恩·布斯廢話連篇/卻能判別隱喻的好壞/儒者教導不了別人/一個詞語繁衍出另一些詞語/被挑逗的本性誰都會感染。(《短干行》)

《短干行》共有6節(jié),其中有如上兩節(jié)較為集中地論詩?!耙粋€詞語繁衍出另一些詞語”發(fā)人之所未發(fā),道出了詩與思的某些真諦。

其他“散落”于字里行間的語言文字類的語象主要有“語言”“山語”“文字”“漢字”“詞匯”“詞語”“語法”“句法”“句子”“文章”“詩”“對話”“隱喻”等,這些語象既是對象語言,同時也是元語言。

較為宏觀的語言文字類語象,《詩目所及》主要有“語言”“山語”“文字”“漢字”等。例如:

(1)感傷使現(xiàn)實的誘惑更加有力/通過一句穢語,語言的身體被撫摸。(《陪酒女郎》)

(2)四十歲的語言很驕傲/聲音里總有一個靈魂的幻象。(《四十歲》)

(3)從沉默而來的嘀嗒聲/從我微弱意識的弦中發(fā)出/追殺著語言/直至夜喪失供出聲音的借口。(《睡眠練習》)

以上三例“語言”通過擬人的修辭方式生成新的語意。

(4)寂靜有河床/流淌著語言的象征。(《不被承認的生活》)

(5)田野是永恒的存在/因為,在語言里,城市必須從它那里/獲得命名。(《城鄉(xiāng)結合部》)

(6)在語言里我無法望見你的皺紋。(《致畫家友人》)

以上三例“語言”可以是其基本義,但上下文語境賦予其新的附加義。

(7)我出門的驚恐與懸空的文字/有節(jié)制地不毀壞日常生活。(《逛書店晚歸》)

(8)不料下起了今冬第一場雪/不免將我卷入文字里不受限的“那場雪”?!逗贾荩?/p>

(9)文字的排列再怎么中規(guī)中矩/還是難逃蛛絲馬跡。(《午間閱讀》)

(10)這雨聲搗破重重疊疊的文字/踱出天文的描述。(《雨跡》)

以上四例中的“文字”同前述“語言”一樣,作為詩歌寫的(用的)就是語言文字,但同時又于詩中拿語言文字“說事”,是對語言文字的顯性運用。只是以上關于“文字”的運用保留了更多的基本義。

相對較為微觀的語言文字類語象于《詩目所及》中主要有“詞匯”“詞語”“語法”“句法”“句子”“文章”“對話”“隱喻”等。其中,“詞匯”“詞語”“語法”“句法”“句子”是可供利用的語言資源。例如:

(11)窗前的樹木已喊啞了嗓子/一個個詞語鮮紅地凍結在枝頭。(《春天的夜晚》)

(12)阿婆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口中懸著的詞語拖著彗星一樣的長長意蘊。(《阿婆來訪記》)

(13)睡眠中嘀嗒聲穿墻而來/其他聲響的粉塵/披在詞語的屋宇上/通不過沉默。(《睡眠練習》)

以上三例“詞語”均具體可感。

(14)含糊的語法讓世界支離破碎。(《軛》)

上例的“語法”既是夸張,也被賦予了特定的能動性。

(15)渝湘黔交界處多山語/山頭是詞匯/流水是句法/水碼頭的人影/天然聲情并茂/從重慶、涪陵、武隆、秀山/竄到文字里的茶峒。(《邊城印象》)

上例是宏觀與微觀的綜合?!吧秸Z”和“文字”是宏觀語象,“詞匯”“句法”是微觀語象,“詞匯”“句法”和“文字”均為暗喻的喻體,附加義豐富。

“對話”“隱喻”“文章”“詩”是過程或成品。例如:

(16)而我得以回到房間/在一幅冷宮棄婦的字畫前讀不盡古今對話。(《軛》)

上例的“對話”已非實際的面對面的對談,屬語意擴大。

(17)抬頭望/樹長得像大地發(fā)瘋的手指/到了政府廣場才明白/我的生活被一個時代的隱喻含在嘴里。(《一張隱喻的嘴》)

上例的“隱喻”是個隱喻。

(18)我在文章之外的空虛形成了懸崖一般的壓力/椅子和床都已碎裂,像思想的玩具(《春天的夜晚》)

(19)我曾經寫過一首詩/還留在瓦爾登湖的樹梢/看顧著一只小麻雀/對梭羅的信任/(《麻雀,新生兒和魚》)

以上兩例的“文章”和“詩”保留了較多原意,但結合語境,又可以生成新的語意,且是在詩這個大的語境中被使用的。

饒有意味的是,以上這些語象合集起來,幾乎覆蓋了語言文字及其運用的所有核心“關鍵詞”。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這些語象是“詞語”,而不是概念。語象一定是從語詞制造或轉化而來的圖象,而不是人頭腦中關于事物或事件的圖象(37)李心釋.語象與意象:詩歌的符號學闡釋分野[J].文藝理論研究,2014(3):196.。

最后,需要特別說明的是將語象這個術語歸屬于現(xiàn)代修辭學,其實是某種權宜之計,并非人為地劃出學科畛域,主要目的是借此盡量區(qū)別易與其混淆的“意象”,這并不妨礙人們仍然在符號學、詩學、文學批評等領域使用之。畢竟現(xiàn)代修辭學也是一門外延十分寬泛的與詩學、美學等相鄰相近學科有諸多交集的學問。況且,在我們看來,學科、學問一定是開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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