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廣林, 韓 笑
(遼寧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旅游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1)
海鹽的生產(chǎn)與經(jīng)營管理,是遼朝海洋產(chǎn)業(yè)開發(fā)的核心內(nèi)容,因此成為遼代海事的重要組成部分。較早地注意到遼朝鹽業(yè)及遼宋雙方通過海上運輸發(fā)生食鹽交易往來的是陳述先生。他在1963年出版的《契丹社會經(jīng)濟史稿》一書中,曾對遼宋對峙期間沿邊開設的榷場貿(mào)易和民間走私貿(mào)易中所涉及的海鹽生產(chǎn)及其交易情況有所述及(1)陳述.契丹社會經(jīng)濟史稿[M].北京:生活·讀書·生活三聯(lián)書店,1963:125-132.。20世紀80年代以來,有關遼朝鹽業(yè)的專門論述時有出現(xiàn),其中對遼朝海鹽產(chǎn)業(yè)的開發(fā)與管理問題多有涉及(2)郭正忠.契丹鹽業(yè)及鹽務管理[J].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3(5):185-189,167.③郭正忠.遼代鹽業(yè)體制的變化[J].社會科學輯刊,1993(6):90-92.④吉成名.遼代食鹽產(chǎn)地研究[J].鹽業(yè)史研究,2006(4):27-32.⑤王欣欣.略論遼朝的鹽酒專賣[J].蘭臺世界,2012(10):53-54.⑥彭文慧.遼代鹽業(yè)經(jīng)濟與州縣城市發(fā)展[J].赤峰學院學報,2016(9):17-20.。近年,隨著遼代海事研究日益引起學術(shù)界的高度重視,有關遼代海鹽問題的研究也日漸深入。如2011年,孫瑋、張宏利、陳曉菲在以遼朝東京、中京、南京海事為題的碩士學位論文中,分別就遼東京、中京和南京地區(qū)的海鹽產(chǎn)業(yè)開發(fā)問題進行了初步論證(3)孫瑋.遼朝東京海事問題研究[D].大連:遼寧師范大學,2011.⑧張宏利.遼朝中京地區(qū)海事研究[D].大連:遼寧師范大學,2011.⑨陳曉菲.遼南京地區(qū)海事問題研究[D].大連:遼寧師范大學,2011.。不過,時至今日,有關遼代海鹽產(chǎn)業(yè)的專文研究,尚屬鮮見?;谶@樣的研究現(xiàn)狀,本文擬在目前已有的研究基礎上,試就遼朝海鹽產(chǎn)業(yè)的起始上限、主要產(chǎn)地和管理體系與制度問題,做進一步討論。
關于遼朝海鹽產(chǎn)業(yè)的起始時間,按照《遼史·食貨志》說法,始于后晉割讓燕云十六州之后。所謂:“會同初,太宗有大造于晉,晉獻十六州地,而瀛、莫在焉,始得河間煮海之利,置榷鹽院于香河縣,于是燕、云迤北,暫食滄鹽?!?4)脫脫,等.遼史·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930.后晉割讓燕云十六州給遼朝之事發(fā)生在遼會同元年(938,后晉天福元年),《遼史》卷4《太宗紀》記載在這一年的十一月,后晉“遣趙瑩奉表來賀,以幽、薊、瀛、莫、涿、檀、順、媯、儒、新、武、云、應、朔、寰、蔚十六州并圖籍來獻”。此事在中原典籍中的《資治通鑒》《舊五代史》和《新五代史》都有記載,而猶以《新五代史》的信息最為完整,文字與《遼史》所載完全相合。該書卷8《晉高祖本紀》載天福元年(938)十一月丁酉,“皇帝(石敬瑭)即位,國號晉。以幽、涿、薊、檀、順、瀛、莫、蔚、朔、云、應、新、媯、儒、武、寰州入于契丹”。
瀛州治今河北省河間市,莫州治今河北省任丘市,兩地均隸屬滄州市。從會同元年(938)后晉割地至應歷九年(959)周世宗北伐,瀛、莫二州在遼朝治下前后歷時凡22年。遼應歷九年(959,后周顯德六年)夏四月,“周拔益津(故址在今河北省霸州市)、瓦橋(故址在今河北省雄縣西南)、淤口(故址在今河北省霸州市東信安鎮(zhèn))三關。五月乙巳朔,陷瀛、莫二州”(5)脫脫,等.遼史·穆宗紀[M].北京:中華書局,1974:75.。后周這次北伐從遼朝奪得的土地,除了上述三關二州之外,還包括易州(治今河北易縣)和寧州(治今河北青縣)在內(nèi)?!杜f五代史》卷119《周書·世宗本紀》載后周顯德六年(959)夏四月,周世宗北伐,“至乾寧軍,偽(遼)寧州刺史王洪以城降”,五月,后周“定州節(jié)度使孫行友奏,攻下易州,擒偽(遼)命刺史李在欽來獻,斬于軍市”。又據(jù)同書,這一年的五月,周世宗從遼朝手中重新奪得三關四州之地后,遂“以瓦橋關為雄州,以益津關為霸州”。宋王溥《五代會要》卷20載:“雄州、霸州,周顯德六年(959)五月,以瓦橋關為雄州,割容城、歸義二縣隸之;益津關為霸州,割文安、大成二縣隸之。地望并為中州,時初平關南故也?!贝耸略凇缎挛宕贰肪?0《職方考第三》中的記載更覺詳明:“雄州,周顯德六年(959)克瓦橋關置。治歸義,割易州之容城為屬,尋廢。霸州,周顯德六年克益津關置。治永清,割莫州之文安,瀛州之大城為屬?!?/p>
曾經(jīng)一度屬遼的瀛、莫、雄、霸等州,地瀕渤海,均盛產(chǎn)海鹽?!端问贰肪?81《食貨志》載宋朝“煮海為鹽”的海鹽產(chǎn)地共有“京東、河北、兩浙、淮南、福建、廣南,凡六路”,宋朝曾在瀛、莫、雄、霸等州所在的河北路置“濱州(鹽)場,一歲煮二萬一千余石”。由于瀛、莫二州地近滄州橫海軍,而瀛州治在河間,故《遼史·食貨志》稱遼朝獲得瀛、莫二州之后,“始得河間煮海之利”,又由于瀛、莫二州入遼不久即被后周攻取,于是便有了“燕、云迤北,暫食滄鹽”的說法。
《遼史·食貨志》并非遼人舊作,而是出于元人手筆。該《志》以遼取瀛、莫,“始得河間煮海之利”為遼朝海鹽產(chǎn)業(yè)上限的認識并不客觀,因為早在瀛、莫海鹽產(chǎn)地入遼之前,遼朝就已經(jīng)占領了盛產(chǎn)海鹽的渤海北部陸域岸線。正是基于這樣的基本史實,今人吉成名把遼朝海鹽產(chǎn)業(yè)的上限定在天顯元年(926),遼太祖兼并渤海國以后。認為由于渤海的并入,遼朝“才有了遼東地區(qū)的海鹽產(chǎn)地”,取得幽、云十六州地區(qū)以后,又把海鹽產(chǎn)地擴展到了渤海灣西岸一帶(6)吉成名.遼代食鹽產(chǎn)地研究[J].鹽業(yè)史研究,2006(4):27-31.。相對于《遼史·食貨志》的說法,這種觀點無疑要客觀得多。不過,建立遼朝的契丹人擁有遼東海鹽產(chǎn)地的時間并非始于攻取渤海之后,早在契丹建遼之前的遙輦汗國晚期,遼東地區(qū)就已經(jīng)為契丹所有,這個問題筆者曾經(jīng)有過初步考證(7)田廣林.契丹時代的遼東與遼西[M].大連:遼寧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56-61.。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背景,遼朝建立的第二年(908),就在遼東半島南端的大連市甘井子區(qū)境內(nèi)修筑了鎮(zhèn)東??陂L城,同時設立了兼管東南海疆和商貿(mào)往來事務的鎮(zhèn)東關(8)田廣林,王姝.論遼代大連地區(qū)的行政建置[J].遼寧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31(2):126-129.。所以,遼朝海鹽產(chǎn)業(yè)的起始上限,應該始于908年修筑鎮(zhèn)東??陂L城之前的遼朝初創(chuàng)之際,而不是兼并渤海之后。
關于遼朝海鹽的產(chǎn)地,據(jù)今本《遼史》,在遼朝瀕海的東京、南京和中京地區(qū),均有生產(chǎn)。
1.原渤海鹽州海陽縣
《遼史·食貨志》所列舉的遼代“一時產(chǎn)鹽之地”中有屬于東京地區(qū)的“渤?!焙汀昂j枴?9)脫脫,等.遼史·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930.。這里的渤海,應指渤海故地瀕海地區(qū)?!哆|史》中所載的海陽縣有兩個,一屬中京潤州,另屬東京鹽州。遼東京道的鹽州,系南遷原屬渤海龍原府鹽州(即后文龍河郡)遺民而建,治今遼寧省丹東市東港市西土城子?!哆|史》卷38《地理志》:“鹽州。本渤海龍河郡,故縣四:海陽、接海、格川、龍河,皆廢。戶三百。隸開州。相去一百四十里?!边|鹽州雖然地屬海濱,但未知其是否有海鹽生產(chǎn)。不過,遼屬原渤海鹽州的海陽縣,入遼以后,雖然州、縣建置并廢,但其海鹽產(chǎn)業(yè),應該依然存在。
2.辰州
遼辰州治今遼寧省蓋州市,地瀕渤海,富有漁鹽之利。《遼史》卷38《地理志》:“辰州,奉國軍。節(jié)度。本高麗蓋牟城。唐太宗會李世勣攻破蓋牟城,即此。渤海改為蓋州,又改辰州,以辰韓得名。井邑駢列,最為沖會?!睋?jù)刊石于遼壽昌二年(1096)的《孟有孚墓志》,孟有孚生前曾“為辰淥鹽院使”(10)向南.遼代石刻文編:道宗編[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470.。這里的“辰”,即指辰州,“淥”系淥州,“鹽院”,應為榷鹽院,是遼朝設在產(chǎn)鹽地區(qū)的官營專賣鹽務管理機構(gòu),置院使和都監(jiān)以主其政。遼朝設在東京地區(qū)的辰淥鹽院信息還見于乾統(tǒng)七年(1107)刊石的《梁援妻張氏墓志》:“長男慶先,監(jiān)辰淥鹽院?!?/p>
3.淥州
遼淥州系遷渤海淥州遺民于遼南地區(qū)而建的節(jié)度使州?!哆|史·地理志》:“淥州,鴨淥軍。節(jié)度。本高麗故國,渤海號西京鴨淥府。城高三丈,廣輪二十里,都督神、桓、豐、正四州事?!苯袢讼蚰蠐?jù)辰、淥兩州共置辰淥榷鹽院考證,辰州和淥州相去不遠,距離甚近。辰州故城在今遼寧省蓋縣(蓋州市),則淥州必當在遼陽府之南、海辰兩州以西近海之地(11)向南.遼代石刻文編:道宗編[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470.。
1.潤州海陽縣鹽場
遼潤州(治今河北秦皇島市海港區(qū)海陽鎮(zhèn))為來州(故址在今遼寧省綏中縣前衛(wèi)古城)支郡,此即《遼史·食貨志》里所載的海鹽產(chǎn)地海陽。海陽縣為潤州依郭縣,“(東)南至海三十里”(12)曾公亮,等.武經(jīng)總要:前集[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726):494.。《遼史·地理志》:“潤州,海陽軍,下,刺史。圣宗平大延琳,遷寧州之民居此,置州。統(tǒng)縣一:海陽縣,本漢陽樂縣地,遷潤州,本東京城內(nèi)渤海民戶,因叛移于此。”
2.隰州海濱縣鹽場
遼隰州(故址在今遼寧省興城市西東關站村)也為來州支郡,海濱縣為其依郭縣?!哆|史·地理志》:“隰州,平海軍,下,刺史。慕容皝置集寧縣。圣宗括帳戶遷信州,大雪,不能進,建城于此,置焉。隸與圣宮,來屬。統(tǒng)縣一:海濱縣,本漢縣。瀕海,地多堿鹵,置鹽場于此?!?13)脫脫,等.遼史·地理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489.
3.榆州紅花務鹽場
紅花務是遼人設在榆州永和縣(治今遼寧省葫蘆島市南票區(qū)暖池塘鎮(zhèn)安昌峴村)境內(nèi)的一處制鹽場所。該鹽場《遼史》失載,始見于北宋許亢宗在北宋宣和七年(1125,遼保大五年,金天會三年)出使金朝所遺《宣和乙巳奉使金國行程錄》:“第十八程,自來州八十里至海云寺。……寺去海半里許,寺后有溫泉二池?!谑懦?,自海云寺一百里至紅花務。此一程盡日行海岸。紅花務,乃金人煎鹽所,去海一里許?!诙?,紅花務九十里至錦州?!?14)趙永春.奉遼金行程錄[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5:152.
許亢宗北使金朝的宣和七年(1125)為遼朝保大五年。他是在遼朝亡國的當年路經(jīng)金人煎煮海鹽的紅花務的。由此可以肯定,金人“煎鹽”的紅花務煎鹽所應是接管的遼朝鹽場。
關于這處鹽場,金人王成棣在所著《青宮譯語》一書中也曾有所記述。據(jù)該書,金天會五年(1127,宋靖康二年)三月,金兵滅宋之際,王成棣奉命隨珍珠大王設野馬等遣送所俘獲的宋徽宗皇后韋氏一行赴上京(今黑龍江省阿城區(qū))。“(四月)二十九日,至來州。……三十日,抵海云寺。五月一日,入寺駐馬?!醵眨?珍珠大王設野馬)令駐屯一日,共浴溫泉?!跞缧校蛀}場。初四日,至錦州”(15)傅樂煥.遼史叢考·青宮譯語箋證——宋高宗母韋太后北遷紀實[M].北京:中華書局,1984:319.。
由于南京地區(qū)海岸線較長,加之該地有著悠久的煮鹽傳統(tǒng),其海鹽產(chǎn)地相對偏多。目前可考者,除了《遼史》所載的灤州石城縣、析津府香河縣鹽場之外,還有《遼史》失載的和蘆臺軍鹽場和景州永濟鹽場。
1.灤州石城縣鹽場
遼朝灤州(治今河北省唐山市灤縣)為平州(治今河北省秦皇島市盧龍縣)支郡?!哆|史·地理志》:“灤州,永安軍,中,刺史。本古黃洛城。灤河環(huán)繞,在盧龍山南?!y(tǒng)縣三:義豐縣,本黃洛故城。黃洛水北出盧龍山,南流入于濡水。漢屬遼西郡,久廢。唐季入契丹,世宗置縣。戶四千。馬城縣,本盧龍縣地。……石城縣,漢置,屬右北平郡,久廢。唐貞觀中于此置臨渝縣,萬歲通天元年改右城縣,在灤州南三十里,唐儀鳳石刻在焉。今縣又在其南五十里,遼徒置以就鹽官。戶三千?!?16)脫脫,等.遼史·地理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501.《遼史》卷60《食貨志下》所載遼朝食鹽產(chǎn)地之一有陽洛城,但未載其所屬何州。陳曉菲等有關研究者均謂這里的“陽洛城”應即灤州“黃洛城”之誤,宜為可信。從遼朝南向“徒置”石城縣治五十里“以就鹽官”的記載可以明晰地看出,遼朝在瀕臨渤海的灤州石城縣境內(nèi)肯定置有鹽場。灤州倚郭為黃洛城,石城縣為灤州屬縣?!妒池浿尽匪d陽(黃)洛城產(chǎn)鹽與《地理志》所載石城縣有鹽官(榷鹽院之屬),二者所記應為一事。
2.析津府香河縣鹽場
遼香河縣(治今天津市寶坻區(qū))為南京析津府屬縣?!哆|史·地理志》:“香河縣,本武清孫村。遼于新倉置榷鹽院,居民聚集,因分武清、香河、潞三縣戶置。在京東南一百二十里。戶七千?!边@里的新倉榷鹽院,始建于后唐莊宗同光年間(923—925)。金劉晞顏《新建寶坻縣記略》載后唐莊宗命趙德均鎮(zhèn)守蘆臺軍,“遂因蘆臺鹵地置鹽場。又舟行運鹽,東去京國一百八十里,相其地高阜平闊,因置榷鹽院,謂之新倉,以貯鹽。復開渠運鹽,貿(mào)于瀛、莫間,上下資其利”。幽云十六州之地屬遼之后,遼朝升幽州為南京,“因置新倉鎮(zhèn)。其后,居民漸聚成井肆,遂于武清北鄙孫村度地之宜,分武清、漷縣、三河之民置香河縣,仍以新倉隸焉”。金朝天德三年(1151),“詔建都于燕京。於時畿內(nèi)重地,新倉鎮(zhèn)頗為稱首,以榷院自趙德鈞創(chuàng)始以來,歷遼室及國朝二百年,每歲所出利源不竭,以補國用故也”(17)于敏中.日下舊聞考[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1869.。
刊石于遼圣宗太平五年(1025)的天津?qū)氎嫖鹘帧稄V濟寺佛殿記》碑文有“屬以新倉重鎮(zhèn),……而復枕榷酤之劇務,面交易之通衢”(18)向南.遼代石刻文編[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176-177.之語?!洞蠼饑尽肪?《太宗紀》載遼朝滅亡的“天會三年(1125,遼保大五年)冬十一月,斡離不軍至燕山府鹽場”。這里的“燕山府”即為遼朝南京析津府,金人攻取后,更府名曰燕山,改軍名曰永清。所謂“燕山府鹽場”,自然是遼時舊有鹽場,或與香河榷鹽院所屬鹽場有關。
3.景州永濟鹽場
遼景州(治今河北遵化市)為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市)支郡?!哆|史·地理志》:“景州,清安軍,下,刺史。本薊州遵化縣,重熙中置。戶三千。遵化縣,本唐平州買馬監(jiān),為縣來屬?!睋?jù)大安九年(1093)沙門志延撰文的《大遼景州陳公山觀雞寺碑銘》,遼景州“北依遵化城,實前古養(yǎng)馬之監(jiān);南臨永濟院,乃我朝煮鹽之所”(19)陳述.全遼文[M].北京:中華書局,1982:189.。這里位于遵化城南的“永濟院”,應指遼朝設在永濟鹽務的鹽院。元孫慶瑜《豐潤碑記》:“古薊界曰永濟務,聞之父老云,在昔金大定間始改務為縣,至大安初避東海郡侯諱更名豐潤。”據(jù)刊石于重熙八年(1039)的遼《趙為干墓志》,出身世宦之家的趙為干曾受“命監(jiān)永濟鹽院。任循一載,課余萬緡”。遼朝稅率與宋朝相比,要明顯偏低。北宋諫官余靖在一次寫給仁宗皇帝的報告中稱:“臣常痛燕薊之地入于敵中幾百年,而民忘南顧之心者,以外域(指遼朝)之法,大率簡易,鹽麴俱賤,科役不煩故也?!?20)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M].北京:中華書局,1979:3852.趙為干在較低稅率的社會環(huán)境下,任永濟鹽院都監(jiān)一年,即可實現(xiàn)“課余萬緡”的稅收政績,從中可以約略看出永濟鹽務規(guī)模之大和產(chǎn)鹽數(shù)量之多。
4.蘆臺軍鹽場
“蘆臺軍”又作“盧臺軍”,始建于唐朝末年劉守光割據(jù)燕地之時,治今天津市寧河區(qū)蘆臺鎮(zhèn),古時以地當薊運河入???,因于此置海口鎮(zhèn)。前引金代劉晞顏《新建寶坻縣記略》:“唐末劉仁恭帥燕,其子守光僭稱燕王,置蘆臺軍于??阪?zhèn)。以備滄州。后唐莊宗命大將周德威破燕軍于平岡,復收蘆臺軍。(后唐)同光中(923—925),以趙德鈞鎮(zhèn)其地,遂因蘆臺鹵地置鹽場?!薄杜f五代史》卷113《周書·太祖本紀》載后周“廣順三年(953)六月壬子,滄州奏,契丹幽州榷鹽制置使兼坊州刺史、知盧臺軍事張藏英,以本軍兵士及職員戶人孳畜七千頭口歸化”。據(jù)《宋史》271《張藏英傳》,張藏英為范陽人(今北京市),初為后唐幽州節(jié)帥趙德鈞部下。入遼后,“契丹用為盧臺軍使兼榷鹽制置使,領坊州刺史。周廣順三年,率內(nèi)外親屬并所部兵千余人,及煮鹽戶長幼七千余口,牛馬萬計,舟數(shù)百艘,航海歸周”。關于中原典籍所載張藏英曾任職的遼“幽州榷鹽制置使兼坊州刺史、知盧臺軍事”,在今本《遼史》中未留任何信息??稼w德均系于遼天顯十一年(936)十二月于后唐敗亡之際率眾降于契丹,作為趙德均部下,張藏英很可能也是于此時被一起裹挾入遼的。《遼史·地理志》不見坊州,則其所擔任的坊州刺史可能屬于虛授。既然盧臺軍是后唐莊宗時(923—925)由趙德均攻取于劉守光之手,且“以趙德均鎮(zhèn)其地,遂因蘆臺鹵地置鹽場”,則張藏英所擔任的“幽州榷鹽制置使”和“知盧臺軍事”很可能是原在后唐時的職務,入遼后仍司其職,并保留原來的職銜未變。張藏英投奔后周時,所率煮鹽戶長幼多達七千余口,于此足見遼盧臺鹽場生產(chǎn)規(guī)模之巨??梢钥隙?,盧臺鹽場盡管于《遼史》失載,但如此規(guī)模的鹽場,絕不會以張藏英的奔周而停業(yè)關閉。元人王鶚《三汊沽創(chuàng)立鹽場舊碑》所謂“燕京所轄有縣曰寶坻,蘆臺,越支,疇昔之鹽場也”(21)王鶚.三汊沽創(chuàng)立鹽場舊碑[M]∥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40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即其證明。
在古代中國,鹽鐵均屬事關國計民生的重要戰(zhàn)略資源,出于國家安全需要,秦漢以來,歷代政權(quán)均實行鹽鐵官營專賣制度,遼朝自然也不例外。大體說來,遼朝實行的鹽務官營專賣管理內(nèi)容,在上京道、西京道所在的內(nèi)陸地帶,以池鹽為主,而在東京道、中京道和南京道所在的瀕海地區(qū),則以海鹽為主。
跡象表明,有關遼朝的鹽務管理體系,在遼人耶律儼主持官修的《遼朝實錄》中,沒有留下專門性的記述。正是出于這樣的原因,當元人修撰《遼史·食貨志》時,只能從散見于《紀》《傳》《職官》等遼人舊史中鉤沉輯錄相關信息。因此,荒疏粗陋自然也就在所難免。該《志》曰:“(遼于)五京及長春、遼西、平州置鹽鐵、轉(zhuǎn)運、度支、錢帛諸司,以掌出納。其制數(shù)差等雖不可悉,而大要散見舊史。”(22)脫脫,等.遼史·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923.又曰:“鹽策之法,則自太祖以所得漢民數(shù)多,即八部中分古漢城別為一部治之。城在炭山南,有鹽池之利,即后魏滑鹽縣也,八部皆取食之。……會同初,太宗有大造于晉,晉獻十六州地,而瀛、莫在焉,始得河間煮海之利,置榷鹽院于香河縣,于是燕、云迤北,暫食滄鹽。一時產(chǎn)鹽之地,如渤海、鎮(zhèn)城、海陽、豐州、陽洛城、廣濟湖等處,五京計司各以其地領之。其煎取之制,歲出之額,不可得而詳矣?!?23)脫脫,等.遼史·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930.
根據(jù)上述史文,可以大體知道,遼朝的海鹽管理體系,主要有設在諸京的計司和設在州縣的榷院兩級管理機構(gòu)。
1.諸京計司
遼朝設在諸京的計司之官,是為國家的最高財政稅收機構(gòu)。其名稱各異,并不一致?!哆|史》卷48《百官志》:“遼有五京。上京為皇都,凡朝官、京官皆有之;余四京隨宜設官,為制不一。大抵西京多邊防官,南京、中京多財賦官?!本唧w名目見有上京鹽鐵使司、東京戶部使司、中京度支使司、南京三司使司、南京轉(zhuǎn)運使司(亦曰燕京轉(zhuǎn)運使司)、西京計司。
諸京計司的最高行政長官稱“某京某使”。如王棠,重熙中為上京鹽鐵使。或稱“知某京某使事”,如張孝杰,清寧間曾知東京戶部使事。副職稱“某京某副使”,如劉伸,重熙中曾為南京三司副使。又稱“同知某京某使事”,如道宗大康三年,撻不也同知中京度支使事。使、副以下,分掌各類具體事務的官員稱“某京某判官”。如馬人望,曾先后“擢中京度支司鹽鐵判官。轉(zhuǎn)南京三司度支判官”(24)脫脫,等.遼史·馬人望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4:1462.。至于中原文獻所載后周廣順三年(953,遼應歷三年)自遼朝回歸中原的張藏英所擔任的幽州榷鹽制置使一職,在今本《遼史》和遼人碑銘中,遲到遼圣宗朝以后才有零星記載。所以,不宜視為遼朝鹽官系列的常態(tài),更不宜視為遼朝設置的最高鹽務官員。
上述諸京計司稱謂雖有不同,但其職掌卻基本相同,均主管一京之地的財政稅收。所謂“(契丹司會之官)置使雖殊,其實各分方域董其出納”(25)余靖.武溪集·契丹官儀[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175.。其中設在東京的戶部使司、中京的度支使司、南京的三司使司、轉(zhuǎn)運使司,其基本職責之一便是對所屬之地的海鹽產(chǎn)業(yè)實行統(tǒng)一監(jiān)管、統(tǒng)一運輸、統(tǒng)一作價,計值征稅。
遼朝的稅制,是隨著契丹帝國的不斷發(fā)展壯大而逐漸完善起來的?!哆|史·食貨志》:“夫賦稅之制,自太祖任韓延徽,始制國用。太宗籍五京戶丁,以定賦稅?!边|朝的田租地賦,主要參照唐末稅法,奉行以錢計征,因宜折納的兩稅法原則,即以貨幣計價,視各地物產(chǎn)的區(qū)別,折變成芻粟或絹帛交納。這種稅制原則,同樣通行于工商之稅。所謂“南京歲納三司鹽鐵錢折絹,大同歲三司稅錢折粟”(26)脫脫,等.遼史·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926.。史言統(tǒng)和四年(986)“六月,南京留守奏百姓歲輸三司鹽鐵錢,折絹不如直,詔增之”(27)脫脫,等.遼史·圣宗紀[M].北京:中華書局,1974:123.。
中京道所屬居民及其鹽場,分別向東京戶部使司和中京度支使司交納鹽稅。錦州所轄居民和鹽場,遼朝規(guī)定其輸鹽稅于東京戶部使,“東京置戶部使,遼西、川、錦等州隸焉”(28)余靖.武溪集·契丹官儀[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175.。有如此規(guī)定,當是因錦州設置于太祖時期并有人民定居于此,位于安昌縣境的紅花務鹽場極有可能在太祖時期已經(jīng)存在,而中京行政建置晚至圣宗時期才得以完成。錦州所統(tǒng)居民和紅花務鹽場,由東京戶部使司統(tǒng)領并對其征收鹽稅。余靖記錦州賦稅歸屬于東京戶部使司一事,是遼興宗時期(1031—1055)所見情形,此隸屬關系可能持續(xù)到遼朝滅亡。當然也存在改歸中京度支使司管轄的可能,但可能性極小。中京道所統(tǒng)轄的其他各州,當向中京度支使司納稅。來州所屬之民和海陽鹽場、海濱鹽場,受中京度支使司管轄并向其交納鹽稅。中京度支使司設有鹽鐵判官,專門負責中京境內(nèi)的鹽稅征收。馬人望曾任此職,“帝問以外事,多薦之,擢中京度支司鹽鐵判官”(29)脫脫,等.遼史·馬人望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4:1462.。
2.榷鹽院
史書和石刻材料明確記載,遼朝對鹽業(yè)實行官營專賣制度,于各地海鹽產(chǎn)地置榷鹽院專門負責鹽業(yè)的生產(chǎn)、管理、轉(zhuǎn)輸和銷售。目前可考者,遼于東京地區(qū)設有辰淥榷鹽院,主政者分別為院使和都監(jiān)。墓志材料記載孟有孚曾為辰淥鹽院使,梁慶先曾“監(jiān)辰淥鹽院,其剛清秉訓于官課外,酬數(shù)有八”(30)向南.遼代石刻文編[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568.。
又據(jù)遼《靈感寺釋迦佛舍利塔碑銘》,張檢曾為甜水鹽院都監(jiān)、知東京警巡使、兼遼陽少府(31)向南,張國慶,李宇峰.遼代石刻文續(xù)編[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10:661-663.。所謂甜水,是指相對于海水的淡水。這是居住于瀕海地域居民的常用語匯。這位張檢的主要任職背景都在東京地區(qū),據(jù)此可以認為,這里的甜水鹽院,似乎也應在東京地區(qū)。
遼朝設在南京地區(qū)的榷鹽院有永濟鹽院和香河榷院。趙為干曾監(jiān)永濟鹽院“任循一載,課余萬緡”(32)向南.遼代石刻文編[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220.;“(李繼成)監(jiān)都鹽院,煮海繁司,羨余倍積”(33)向南,張國慶,李宇峰.遼代石刻文續(xù)編[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10:87.;王澤“前后兩督鹽務,膏奮無潤,常調(diào)之外,□緡二萬”(34)陳述.全遼文[M].北京:中華書局,1982:165.;劉祜“再督榷鹽院,聚帛鏹五十余萬”(35)向南,張國慶,李宇峰.遼代石刻文續(xù)編[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10:236.。
關于榷鹽院使、監(jiān)的行政能級別,史無明文記錄。考趙為干監(jiān)永濟鹽院一年后,遼廷認為其“蓋負貞材,復遷列郡。重熙七年,使持節(jié)沂州諸軍事、行沂州刺史”(36)向南.遼代石刻文編[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220.,茹雄文在榷鹽院都監(jiān)任上期間,以政績顯著,“上旌其勛,改授安德州刺史”(37)向南,張國慶,李宇峰.遼代石刻文續(xù)編[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10:184.。孟有孚“曾知泰州樂康縣,甚有佳政,朝廷亦聞之。及受代,為辰淥鹽院使”(38)向南.遼代石刻文編[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47.。遼制,州一級刺史秩比縣令。由趙為干等人的任職履歷,能夠推知遼朝設在各地的榷鹽使、監(jiān)品級與刺史大體相當。遼朝除設榷鹽使和都監(jiān)主管鹽院外,還應設有專司海鹽生產(chǎn)、貯存、征稅、銷售等職能的鹽務官。只是限于史料記述,其具體官職名稱不詳。
有關遼朝海鹽的產(chǎn)量與收益,今本《遼史》失載。所謂“其煎取之制,歲出之額,不可得而詳矣”(39)脫脫,等.遼史·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930.。《三朝北盟會編》卷14《政宣上帙》收錄有金人攻陷遼朝南京后,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于天輔七年(1123)致書宋朝皇帝,要求北宋出資贖取幽燕之地。其計資的依據(jù)和籌碼主要有兩個方面:
一是遼宋結(jié)盟之際,宋朝每年向遼朝輸送的50萬兩銀絹再加上燕京所屬州縣“每年所出稅利五六分中只算一分,計錢100 萬貫文”。
二是原遼南京三司、制置司各管隨院務課程錢,及折算所轄人戶輸納稅色,依約見值市價做錢共5 492 906貫800文(含課程錢1 208 416貫,稅物錢4 284 860貫800文)。金太祖在致北宋的國書中稱上述錢數(shù)由原遼三司使司課征的“計4 913 120貫文(內(nèi)有房錢諸雜錢1 158 789貫文是院務課程錢,榷、永兩鹽院合煎鹽22萬碩,合賣錢39萬貫文。諸院務合辦賣隨色課程錢433 212貫文,3 754 422貫是人戶稅租正錢)”。由南京制置司課征的“計579 687貫800文(官民稅錢49 348貫,課程錢530 438貫800文)”(40)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政宣上帙十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01.。
據(jù)筆者核對,金太祖在致宋朝國書中所開列的原遼朝南京計司每年所課稅錢的幾筆收入數(shù)據(jù)均不準確,究竟是傳抄之誤還是一開始就誤,不得而知。這個問題不是我們所要討論的重點。這里最關心的是金人國書中透露出來的遼朝滅亡之際,遼南京地區(qū)的海鹽產(chǎn)量及其收益信息。
其一,金人國書中提到遼南京三司使司歲征課稅4 913 120貫。其中院務課程錢1 158 798貫,內(nèi)含榷、永兩鹽院所產(chǎn)海鹽總值39萬貫。這就是說,遼朝南京地區(qū)的海鹽收入約當三司使司全部收入的8%。由此可以窺見遼朝海鹽收益之一斑。
其二,據(jù)金太祖致宋朝國書,遼南京地區(qū)歲產(chǎn)海鹽約22萬碩(石)。以此類推,則遼朝東京、中京和南京地區(qū)每年所產(chǎn)海鹽總量當不會低于50萬碩(石)。宋代一碩(石)谷物約當現(xiàn)在120市斤,海鹽的比重要遠大于谷物。即便是以120斤計,50萬碩(石)也得6 000萬斤。由此可見遼朝海鹽產(chǎn)量之大。
其三,據(jù)金太祖國書,遼南京歲產(chǎn)海鹽22萬碩,合賣錢39萬貫。若以每碩120斤,每貫1 000錢計算,則當時的遼朝鹽價約為每斤14.78文。又,《三朝北盟會編》載《陷燕紀》為遼時鹽法“每貫四百文得鹽一百二十斤”(41)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政宣上帙二十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76.,按這個數(shù)據(jù)標準計算,則當時遼朝海鹽價格約為每斤11 .7文。總體看來,遼朝的鹽價確實很低。這種情況,與同時期宋人的遼朝“鹽麴俱賤”(42)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M].北京:中華書局,1979:3852.說法正相吻合。
以上所論遼朝海鹽產(chǎn)量與收益,只是對照的官方數(shù)據(jù)。至于民間和私鹽生產(chǎn)與銷售,情況更為復雜。在《資治通鑒》《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和《宋史》等中原典籍中,有關遼人走私海鹽的記錄,可謂連篇累牘:“北人或由??谳d鹽入界河,涉雄、霸,抵涿、易者,邊吏因循不能止”(43)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5:4671.,“(契丹民)后又遣大舟十余,自海口運鹽入界河”(44)脫脫,等.宋史·趙滋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7:10496.,“今滄、景,契丹可入之道,兵守多缺,契丹時以販鹽為名,舟往來境上”(45)脫脫,等.宋史·張洞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7:9934.。基于這樣的現(xiàn)狀,北宋慶歷六年(1046),張方平寫給宋仁宗榷河北鹽時的勸阻報告中說:“今未榷,而契丹盜販不已,若榷則鹽貴,契丹之鹽益售,是為我斂怨而使契丹獲福也。契丹鹽入益多,非用兵莫能禁,邊隙一開,所得鹽利能補用兵之費乎?”(46)脫脫,等.宋史·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7:4428-4429.由此觀之,遼朝人由海上販賣私制海鹽至宋乃是一種持續(xù)發(fā)生的常態(tài)行為。
以上所論,雖然遠談不上全面深入,但從中卻足以看出契丹開創(chuàng)的草原帝國所蘊含著的至為重要的海洋人文因素。在遼代二百余年的文明發(fā)展過程中,遼海地區(qū)還同時存在著一個海洋人文的小系統(tǒng)。在傳統(tǒng)的遼朝史觀中,遼代歷史始終是按照北部推行契丹式的部族制、南部實行漢式的州縣制的內(nèi)陸人文路向發(fā)展。其實,這樣的史學定位,并不能概括遼朝歷史發(fā)展的全貌。遼闊的海域空間與廣袤的陸域草原,都是遼朝借以實現(xiàn)非凡軍政運作的重要歷史舞臺。多元文化背景下的海陸互動,使擁有悠久海洋文化傳統(tǒng)的遼海地區(qū)的社會經(jīng)濟文化實現(xiàn)了與中原內(nèi)地的深層整合,因而能夠在金元之際,最終與中原內(nèi)地融為一體而不復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