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前程

(山西旅游職業(yè)學(xué)院，山西太原 030031)

一、袁采與《袁氏世范》

(一)袁采生平概述

袁采，字君載，《宋史》無傳，關(guān)于他的生平，只能查看地方志及其他零星記載。據(jù)《衢州志》記述，袁采是衢州信安(今浙江常山)人。根據(jù)劉鎮(zhèn)為該書作序的時間(淳熙戊戌年)判斷，袁采生活的時代大概與朱熹同時。《衢州府志》又提到他“登進士第，三宰劇邑”，“仕至監(jiān)登聞檢院”[1]1327。

《袁氏世范》是袁采于淳熙五年任樂清縣令時所作，除《袁氏世范》外，袁采還著有《政和雜志》《縣令小錄》等作品。然而，除《袁氏世范》傳世外，其他作品大多已失傳，僅有永樂《樂清縣志》《政和縣志》等地方志中收錄了他少數(shù)幾篇文章。袁采在《袁氏世范》中的女性倫理觀，遍及未成婚的幼女、已成婚的婦女、成婚后被休的棄女、未再嫁的寡婦甚至女性奴仆等各個層面，他對女性的關(guān)照體現(xiàn)在反對鞭打婢女、不反對寡婦再嫁等各個觀點中，在當時無疑具有啟發(fā)性和先進性。

(二)《袁氏世范》內(nèi)容結(jié)構(gòu)及主要思想

宋代以前的家訓(xùn)，雖數(shù)量眾多，但大多意求“典正”，不以“流俗”為然。然而，袁采的這部家訓(xùn)卻一反前人，立意“訓(xùn)俗”[2]。作品成書之后，袁采將其命名為《俗訓(xùn)》，表現(xiàn)了作者力求破除世俗之念的強烈意識。袁采的太學(xué)同舍生府判劉鎮(zhèn)為此書作序，認為該書“豈唯可以行之樂清，達諸四海可也；豈唯可以行之一時，垂諸后世可也”，因而建議將書名更為《世范》，世稱《袁氏世范》。此書最初是為袁氏家塾訓(xùn)蒙之作，書成后袁采認為本書可以“厚人倫，美習(xí)俗”，因此“將版行于茲邑(樂清)”?！端膸焯嵋芬舱J為“其書于立身處世之道，反覆詳盡，所以砥礪末俗者，極為篤摯”[3]附錄一，并將其由“雜家”升入“儒家”。

《袁氏世范》分為三卷，第一卷為《睦親》，共60則，說的是如何處理與父母、子女、兄弟、宗族等的關(guān)系，具體分析了家人不和的原因、弊害，涵蓋了家族關(guān)系的各個方面；第二卷為《處己》，共55則，講的是如何待人處事以及提升個人修養(yǎng)的問題；第三卷為《治家》，共72則，涉及如何對待婢仆、佃客，如何處理田產(chǎn)、債務(wù)等方面的問題。每卷又分為若干條目，全書約三萬字，內(nèi)容針對性強，情感真摯，剖析入理?！对鲜婪丁芬粫饕从沉俗髡邔σ话忝袷彝ヅ缘囊笠?guī)范及建議，其女性思想是基于民間社會的，并不全是士大夫家庭對女性的要求?！对鲜婪丁穬?nèi)容多涉及作者對于女性規(guī)范問題的看法，鮮明地表達了作者對女性的同情，陳東原先生在其著作《中國婦女生活史》中稱袁采為“第一個女性同情論者”[4]148。

二、袁采《袁氏世范》中的女性婚姻觀

《袁氏世范》中最能反映袁采女性觀的地方是關(guān)于女性婚姻的規(guī)定。在宋代，男女婚姻出現(xiàn)幾種趨向：一是女方看重男方財富，男方看重女方嫁奩；二是對于相貌過于挑剔；三是孩童幼小便議婚，甚至指腹為婚；四是看重媒妁之言，而擇富戶、圖奩聘之風尤其熾烈。袁采在《袁氏世范》中對女性的婚姻問題作了較多的論述，主要涉及議親、擇偶、媒妁婚、再婚等方面。

(一)反對過早為女性議婚

首先，在針對女性的婚姻觀中，袁采反對過早為女性議婚[5]。《袁氏世范》提到“人之男女，不可于幼小時便議婚姻”[3]23，原因是“男女之賢否，須年長乃可見”[3]23。袁采從子女幸福和社會和諧的角度出發(fā)，反對幼時議婚。首先，因為家族的富貴興衰是變化無常的，孩子的賢良與否，也得等到他們長大后才能看出來，父母不得不對此有所警惕。其次，傳統(tǒng)社會大多是沿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主要特征的聘娶婚制?！短坡伞酚醒裕骸叭烁饔旭?，色類須同。”用宋人的話來說就是門當戶對，結(jié)為姻眷。袁采不僅不主張男女幼時議婚，在品貌上還須“自量我家子女如何”[3]23。人物不相當，常常會造成婚姻悲?。耗蟹健坝薨V庸下”卻“娶美婦”，不僅會造成家庭不和，而且很可能引發(fā)其他事端；女方“丑拙狠妒”卻“嫁美婿”，“萬一不和”很可能導(dǎo)致被離棄。在袁采看來，凡是女性嫁人非偶，父母都有責任。最后，袁采又本著對子女未來負責的態(tài)度提出，父母在為子女擇偶時必須慎重考慮，即“議親貴人物相當”[3]24。男女雙方在議定婚事時，所該看重的是人本身，而非對方的家產(chǎn)與權(quán)勢。宋朝以來，婚姻重財?shù)乃枷胧⑿杏谑馈２滔逶凇陡Ｖ菸褰洹分性峒按朔N現(xiàn)象：“觀今之俗，娶其妻不顧門戶，直求資財，隨其貧富?！?時人在為子女議婚時，置子女幸福于不顧，主要看對方的財產(chǎn)而非人品。鑒于此種現(xiàn)象，袁采嚴正指出議婚只看財產(chǎn)的后果：或使“子女終身抱恨”，或“不和而生他事”[3]28。

值得一提的是，袁采的不得為女性過早議婚的觀點，不僅涵蓋家族中的親生幼女，還包括家族中做事的婢女。袁采雖然承認家長和婢仆之間的不平等地位，但也要求家長從仁道的角度出發(fā)，確保婢仆的生活得到保障、婚姻得以重視。袁采指出，家長要注意婢仆的生活起居。“衣須令其溫，食須令其飽”，能夠“御饑寒”。袁采在《治家》篇中指出：“婢仆欲其出力辦事，其所以御饑寒之具。為家長者不可不留意，衣須令其溫，食須令其飽。”[3]98而婢女雇傭期屆滿后，主人應(yīng)主動送還，使之回到親人身邊，切勿“不還其夫而擅嫁他人”，“不還其父母而擅與嫁人”[3]99。主人既應(yīng)該像家長一樣給婢女充足的衣食，又要重視婢女的未來，不得為年幼的婢女過早議親，將其擅自嫁給他人。這在擁有婢女“生殺大權(quán)”的封建社會，將婢女考慮在家訓(xùn)中為其提出治家規(guī)范的《袁氏世范》，在其主體思想的出發(fā)點上就具有超越時代的先進性，體現(xiàn)了袁采先進的人權(quán)觀。

(二)不反對寡婦再嫁

貞節(jié)觀發(fā)展到宋元時期被抬到一個新高度，理學(xué)家以“窮天理，滅人欲”作為理想的道德準則，因而對貞節(jié)問題看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嚴重。他們把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等提到“天理”“自然”的高度[6]。只準丈夫出妻休妻，不準妻子主動要求離婚；如果娶了孀婦，不但孀婦失節(jié)，男子本身也有失節(jié)之罪。《程氏遺書》就有言：“然餓死事極小，失節(jié)事極大?！蹦纤纬跗谝院螅韺W(xué)家的貞節(jié)觀念逐漸形成系統(tǒng)。理學(xué)的集大成者朱熹進一步發(fā)展了綱常學(xué)說，把所謂“夫為妻綱”抬高到“三綱”的首位。在此背景下，袁采在《袁氏世范》中針對當時風俗，不主張女子不可改嫁、男子不可娶孀婦，僅提出“孤女宜早議親”。袁采說：“寡婦再嫁，或有孤女年未及嫁，如內(nèi)外親姻有高義者，寧若與之議親，使鞠養(yǎng)于舅姑之家，俟其長而成親?！盵3]30可以看出，袁采對于婦女再嫁的問題并沒有持反對態(tài)度，與和他同時代的朱熹形成明顯的對比。除此之外，袁采看到了中年喪妻之人的難處，也看到了寡婦的難處，對此表現(xiàn)出極大的同情，如其提倡女性還可在家招夫(接腳夫)。他絲毫沒有蔑視女性的意思，甚至認為生男生女沒有什么區(qū)別：“今世固有生男不得力而依托女家，及身后葬祭皆由女子者，豈可謂生女之不如男也！”[3]32這在重男輕女的古代社會，無疑是最振聾發(fā)聵的天響。綜上，袁采不反對寡婦再嫁的思想，對當時注重貞潔的畸形婚姻觀產(chǎn)生了巨大沖擊，為后世婚姻自由提供了思想基礎(chǔ)。袁采雖處于士大夫階層，但其對于寡婦這類在古代處于下層階級地位女性的關(guān)照，更是顯示了一般士大夫所沒有的胸懷，在七百年前就已經(jīng)埋下了人權(quán)的種子。

(三)媒妁婚及“因親結(jié)親”的弊端

一方面，對于媒妁婚，袁采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媒妁之言不可信”，因其“言語反復(fù)”，“給女家則曰男富，給男家則曰女美”，如果輕信媒人的話很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后果，甚至“責恨見欺，夫妻反目，至于仳離者有之”[3]32。所以，盡管“嫁娶固不可無媒”，但“媒者之言不可盡信”，為父母者應(yīng)該“謹察于始”。在固守“媒妁婚”的傳統(tǒng)社會，袁采能以敏銳的目光洞悉其中的弊端，實屬不易。

另一方面，宋代婚姻，有“鄉(xiāng)人皆嫁重母族”的風氣，袁采也認為“此最風俗好處”。但是他也看出了因親及親的弊端：“有侄女嫁于姑家，獨為姑氏所惡；甥女嫁于舅家，獨為舅妻所惡；姨女嫁于姨家，獨為姨氏所惡，皆由玩易于其初，禮薄而怨生，又有不審于其初之過者?！盵3]34袁采指出，因親及親這樣的婚配方式利少弊多，從禮儀方面告誡兩家人切不可因此失和。除此之外，在財產(chǎn)繼承方面，宋代實行眾兄弟分戶析產(chǎn)制，至于婦女，雖最初也有一定的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但到南宋后出現(xiàn)了逐漸減少的趨勢。袁采主張給予女子一定的財產(chǎn)繼承權(quán)，他指出：“孤女有分必隨力厚嫁，合得田產(chǎn)必依條分給，若吝于目前，必致嫁后有所陳述?！盵3]34這就是告誡人們對于家中的女子應(yīng)給予嫁資并安置妥當，且對家族中未嫁女也應(yīng)提早準備嫁妝。

三、袁采《袁氏世范》中的女性教育觀

中國古代的婦女教育以“德育”為主體，所謂“女教”其實也就是禮教[7]。《白虎通·嫁娶》中即言：“婦人所以有師何？學(xué)事人之道也?！盵8]485這正代表了古代社會對婦女教育的基本看法：婦女的確應(yīng)該學(xué)習(xí)，但學(xué)習(xí)的內(nèi)容主要是禮法和婦道，即“事人之道”。總結(jié)袁采《袁氏世范》中的女性教育觀，主要分為婦人之道、姑嫂之道及母道、鼓勵女子受教育這三點，《袁氏世范》中對女性的教導(dǎo)，跳脫了當時朱熹“三綱五?！奔袄韺W(xué)家“存天理、滅人欲”對女性的桎梏，雖然仍具有封建時代的思想局限性，但不可否認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

(一)婦人之道

由于女子一生所扮演的角色頗多——未嫁為人女，既嫁為人婦，生子為人母，這種種角色無一不考驗著女子的能力。女子在未出閣前，就必須為將來成為人婦做準備，直到女子長到適婚年齡，等到女子既嫁為人婦后又有新的約束?；诖?，袁采結(jié)合廣大女子在這種特殊的生活環(huán)境下所產(chǎn)生的心理，分析了女子所處的特殊社會地位對其產(chǎn)生的影響。在《袁氏世范》中，袁采寫道：“大抵女子之心最為可憐，母家富而夫家貧，則欲得母家之財以與夫家，夫家富而母家貧，則欲得夫家之財以與母家?！盵3]66女子的這一心理，是廣大的中下層女性中普遍存在的。特殊的家庭角色催生了獨特的心理，使廣大女性處在一個左右為難的境地。這種人人心中有卻不敢言的心理被袁采一語點破。對娘家而言，女性希望做一個孝順的女兒；對夫婿家而言，女性又希望得到公婆的稱贊、丈夫的喜愛；對于整個社會而言，女性又要贏得溫順、賢良的好名聲。對女性來說很難做到三者的平衡，稍有偏頗，便會成為眾矢之的。袁采將女子在母家時、出嫁后、為人母后等各個人生階段的心理，揣摩得細致入微。他肯為女子著想，希望天下人都能體會到女子作為不同社會身份時的不同心態(tài)。由此，袁采發(fā)出了“女子可憐宜加愛”的感慨。然而，盡管如此，袁采對女子教育中的婦言、婦容等方面也提出了要求。針對婦言，他指出：家庭不和多因婦女以言激怒其夫，婦女所見不廣，婦言要公平，不能挑撥離間。至于婦女的衣著裝飾方面，袁采認為婦女的裝扮應(yīng)以潔凈樸素為宜。綜上，袁采雖體察了女子的心理，同情女性的遭遇，但其對女性婦容和婦言的要求，仍體現(xiàn)了封建男權(quán)思想對女性的要求[9]。

(二)姑嫂之道及母道

女子出嫁后，對于夫家的家庭成員，不僅要做到孝敬公婆，而且如舅姑之女等姑嫂間的關(guān)系也不宜等閑視之，否則也會影響家庭的和諧。袁采認為：“人之姑、姨、姊、妹及親戚婦人，年老而子孫不肖，不能供養(yǎng)者，不可不收養(yǎng)?！盵3]78可見，婦女若能以仁厚之心對待夫家親戚，也是賢德的表現(xiàn)。對于傳統(tǒng)社會家庭的惡現(xiàn)象，袁采也看得很透徹，父親娶繼母后兒子的境遇便非常痛苦；做媳婦的，若家中有小姑子日子也非常難過。袁采分析了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凡人之婦，性行不相遠，而有小姑者獨不為舅姑所喜。此固舅姑之愛偏，然為兒媳者要當一意承順，則尊長久而自悟?！盵3]79這進一步表明女子為人媳后還要處理好與小姑子的關(guān)系，并且要順從公婆的意思。袁采針對女性保持婦人之道的教育觀，體現(xiàn)了封建男權(quán)對女性婦道的要求。他看到了女性在家庭中的不公平地位和惡現(xiàn)象的發(fā)生，但卻認為只要女子順服公婆、孝敬姑婆，惡現(xiàn)象就能解決。此條家訓(xùn)對女性的要求規(guī)范，雖從憐愛女性的角度為女性提供建議，但本質(zhì)上依舊沒有跳脫“三綱五?！钡乃枷耄瑳]有從更深層次看到封建社會對女性的心理壓迫，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雖然在這一點上袁采體現(xiàn)了一定的局限性，但我們不能對一千多年以前的士人太過苛求，畢竟他所處的時代和社會環(huán)境就是如此。

女子既嫁，除了要扮演為人妻、為人媳的角色外，倘若生子則必須承擔起為人母的責任與義務(wù)。以養(yǎng)育之責來看，袁采主張婦女應(yīng)自乳其子，反對尋求乳母。這不僅是對平民的告誡，而且是對當時統(tǒng)治者(包括皇帝在內(nèi))的揭露和控訴。當時的統(tǒng)治者，常掠奪他人之婦以乳自己及其子孫，而乳母自己的孩子則被舍棄在家，有的甚至因為沒有奶吃而餓死。為了哺育自己的孩子而讓乳母舍棄她的孩子，這是有失人道的做法。袁采此言不僅表現(xiàn)了其同情女性的思想，而且強調(diào)了婦女應(yīng)該親自哺育自己的孩子，這才是盡“母道”之責。

(三)贊成女子受教育

封建社會里，婦女沒有獨立的人格，必須依附他人而生活，如若失去使用價值，往往會成為棄婦?！芭鲀?nèi)，男主外”，“婦女不預(yù)外事”，是封建禮教的鼓吹者極力贊同的，目的是限制婦女的活動空間，切斷婦女“越軌”的一切可能性[10]。袁采對此進行了批駁：“若夫與子不肖，掩蔽婦人之耳目，何所不至？”[3]104因此，袁采主張給予婦女一定的活動空間，至少在家庭事務(wù)中有一定的權(quán)利。袁采認為，如果婦女遇著好心的丈夫、孝順的兒子則境況尚可，否則沒有受過教育的女子，無法與惡夫和惡子抗衡，女性的不公平遭遇便會一直成為惡性循環(huán)。袁采在《睦親》中指出：“而夫死子幼，居家營生最為難事。托之宗族，宗族未必賢；托之親戚，親戚未必賢。賢者又不肯預(yù)人家事。惟婦人自識書算，而所托之人衣食自給，稍識公義，則庶幾焉。不然，鮮不破家。”[3]28他主張女子應(yīng)該受教育，讀書識字，以達到持家的目的。袁采從女子切身利益出發(fā)，提出了與眾不同的教育目的論，突出強調(diào)了女子受教育能夠解放自身的作用。在那個年代，婦女是不能乞求別人來解放自己的，婦女自身的解放、自身的幸福主宰權(quán)應(yīng)把握在自己手上。袁采這種“超時代”的女性倫理觀，對后世男女平等及家訓(xùn)奠基意義重大。

身為樂清縣令的袁采目睹了女性的生存現(xiàn)狀，并在《袁氏世范》中表達了他對當時女性境遇的理解和同情，提出了自己獨到的女性倫理見解。袁采雖然為封建士大夫階層的一員，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其女性倫理觀不可避免地打上了那個時代的烙印,但其反對過早議婚、支持寡婦再婚、女性應(yīng)當受教育等女性倫理觀點至今仍有諸多積極意義，這對推進當代道德建設(shè)及女性解放思想的發(fā)展具有一定的借鑒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