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犁，王貞

（華中科技大學 建筑與城市規(guī)劃學院，武漢 430074）

引言

“博物館是一個為社會及其發(fā)展服務的、向公眾開放的非營利性常設機構，為教育、研究、欣賞的目的征集、保護、研究、傳播并展出人類及人類環(huán)境的物質及非物質遺產”。英國著名博物館學家格林黑爾也提出“教育是博物館的首要職能，是博物館存在的根本原因”。2007年國際博協(xié)（ICOM）修訂了博物館的定義，明確申明了教育職能為博物館的職能之一。在博物館進行公眾服務的傳播之中，其公眾服務傳播內容的物質載體則為其媒介，即陳列展覽為其傳播媒介。由此看來，博物館的陳列展覽設計應當能作為媒介傳播信息予觀眾，從而達到其教育目的，即博物館的教育職能決定其陳展設計應匹配其學習功能。

一、博物館非正式學習

大衛(wèi)·利文斯通認為，非正式學習（informal learning）是在沒有外部強加的正規(guī)和非正規(guī)教育機構課程的情況下進行的任何涉及追求知識或技能的學習活動，這種類型的學習經常產生于學習者的自然環(huán)境，并由學習者自己發(fā)起。較易與之混淆的概念有：非正規(guī)學習（nonformal learning），該詞于1960年提出，“非正規(guī)學習”的目的是應對學校外的成人學習者不斷變化的學習需求。非正規(guī)學習的典型特點是其有意和有組織的結構，以促進學習，提高成年人的生活質量。

本文所研究的“非正式學習”僅指informal learning，并將其定義為“自我導向的學習方式，由學習者主導學習方式、學習時間以及學習內容等”。因此本文所研究的內容為如何通過博物館陳展設計提升觀眾的“自我導向”的學習效果，屬于“非正式學習”范疇。

二、V&A博物館簡介

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即V&A博物館，位于倫敦的南肯辛頓區(qū)，而南肯辛頓在教育和文化上的興盛源自于1851年在倫敦海德公園舉辦的第一屆世界博覽會（即萬國工業(yè)博覽會），該博覽會最終獲利186437英鎊，盈余被用來推進南肯辛頓區(qū)的科學與藝術教育計劃，其中就包括于1857年建成的V&A博物館，并對所有人免費開放，其重要功能之一就是向工人階級灌輸美學教育。因此可以認為，V&A博物館是對水晶宮的延續(xù)，是英國對于美學教育的延續(xù)。據(jù)ALVA（Association of Leading Visitor Attractions）統(tǒng)計，2017年V&A博物館參觀人數(shù)位居英國博物館第五位，且其一直專注于美學教育，是博物館非正式教育功能展現(xiàn)的典范。

三、V&A博物館陳展設計途徑分析

（一）“人—展”距離最小化

在陳展中，若展品信息通過陳展設計編譯為可被觀眾理解的博物館語言，則其能更加快速地激發(fā)觀眾對其自有知識的調用，進行展品傳遞的信息的理解，即更有可能完成學習。曹峰提出，博物館社會教育首先應注重其雙向性，博物館需要在了解社會動向和觀眾需求的基礎之上，進行展品的陳列。V&A博物館在進行陳展時，不論是展品的選取，還是其陳展方式，都旨在尋找最易于將展品信息傳播給觀眾的方式，以使展品的信息可激發(fā)觀眾觀展興趣。

在陳展方式上，V&A博物館盡量弱化藝術的等級之分，而是以時代、社會發(fā)展等線索來進行展品分區(qū)，使觀眾可以較為容易的結合自身知識儲備建立展品信息構建。

V&A博物館在陳展中，將展品所帶的美學信息進行編譯，通過其獨特的陳展手段與社會、經濟等大眾所熟知的領域知識進行聯(lián)系，使非專業(yè)觀眾更容易構建展品信息與自身知識的信息連接，以激發(fā)觀眾對展品進行思考，從而使其開始進行知識構建過程，達到其教育目的。

（二）觀展流線舒適化

David在《Museum Exhibition》一書中提到，在選擇從日常工作、學習中休息的活動時，人們會選擇那些讓他們感到受歡迎、被欣賞、能提供充分的活動的地方?？傊藗儠x擇那些令人愉快和有價值的地方和活動。V&A博物館在進行展館的流線設計時，充分考慮了觀眾的學習需求和休息需求，使觀眾有充足的理由走入博物館，進行愉悅的學習活動。

“舒適”的博物館除了需提供良好的休閑環(huán)境，還需提供有益于學習的教育空間。在Falk（1985）的研究中指出，觀眾在觀展時，通常會花上幾分鐘進入狀態(tài)，之后30分鐘內會處于較好的學習狀態(tài)。因此在進行空間排布時，應充分考慮到觀眾注意力集中的最佳時間，以合適的節(jié)奏設置休息空間，以給予觀眾最佳的學習引導。此外，Greenglass（1986）對認知取向與展覽結構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實驗研究，其研究表明在博物館成人觀眾中，具備高認知取向的成人從較強展覽組織和較弱的展覽組織方法中受益相同，而認知取向較低的成人則從較強展覽組織方法中顯著受益。因此所有展品都應當被高結構化。由此可認為，在展館的流線設計中，應當以高組織化設計陳展流線，例如以時間線、故事線等線索來進行展品組織，以使所有觀眾能較容易地獲取知識。

博物館作為非正式學習的環(huán)境載體，其應當最大限度地激發(fā)觀眾的學習欲望，驅使觀眾走進展廳。陳展序列若太過緊張，會讓觀眾產生壓抑感，從而退出學習，因此在進行展廳序列的設計時，應結合展品信息進行綜合考量，松弛有度，盡可能讓觀眾感到舒適。

（三）展品驅動最大化

觀眾進入博物館學習的動因是因博物館具有滿足他們好奇心的展品。觀眾的興趣差別很大。是否能成功吸引觀眾很大程度取決于展品的陳列是否能吸引觀眾注意力。根據(jù)Falk和James的研究，展覽設計并不是從根本上向博物館觀眾展示事實。相反，展覽設計師應該專注于開發(fā)能對學習者產生學習驅動的環(huán)境，以支持觀眾的固有學習過程。根據(jù)過去的研究，促進觀眾學習的設計的關鍵是能夠讓觀眾在整個體驗中保持內在動機和互動。博物館的陳展設計需盡可能使展品吸引力最大化，以觸發(fā)右腦的感性認知，以此激發(fā)左腦的理性的認知，來進行完整的知識構建。博物館與其他傳播渠道最大的區(qū)別是其以人類文明和大自然的可靠見證物為基礎，具有實物標本向公眾傳播歷史文化、科學技術等知識，那么，如何發(fā)揮博物館的獨特性，即讓實物展品具備足夠的吸引力，成為知識形成的驅動因素就成為了策展人的首要任務。

在V&A博物館中，展品陳展方式多樣，但都有共同點——具備極強的可讀性，即其對展品信息進行了充分的編譯，使藏品信息轉換成觀眾易于理解和接受的語言復合。V&A博物館針對不同展品采取了不同的展示手法，如在進行室內陳設展的時候，其構建出整個室內環(huán)境與展品相結合，此方式與全景畫展示方式有相似之處，都給予觀眾一個環(huán)境，使觀眾能進行直接的浸入式體驗，從而能更為直觀的對展品信息進行“讀取”。同時，V&A博物館在陳展中有目的的設置可聽、可觸設施，有些可感裝置甚至是展品原件，以此來激發(fā)觀眾對于展品的興趣，使展覽更為貼近觀眾，使觀眾能接受到更為直接的信息源刺激。

增強展覽易讀性途徑的多樣性，不僅可以更強地激發(fā)觀眾的知識反饋，同時也是給不便利的人士提供更多樣的閱讀途徑，如有視覺障礙的人可以從音頻設施來了解展品。

非正式學習作為一種自發(fā)的學習機制，其需要足夠的外部動因刺激以保持其學習的專注力。在進行博物館陳展設計時，盡可能使展品發(fā)揮其特點，刺激觀眾將展品信息與其自身知識相結合，從而構建新的知識，達到博物館的教育目的。

四、從V&A博物館看陳展設計中非正式學習功能的表達

（一）教育為陳展設計的前提

展覽的陳展設計對觀眾的學習有直接影響，且是學者們持續(xù)關注的焦點。通過V&A博物館的陳展途徑可看出，其對于陳展的定義并非限于將展品陳列，而是致力于使觀眾能以較為容易的方式接受到展品信息，以啟動自我主導的非正式學習，得到美學的灌溉。如今我國不少博物館在進行陳展時，不留余力地將展廳塞滿，展廳與展廳之間無縫銜接，節(jié)假日時，常有展廳出現(xiàn)摩肩接踵的現(xiàn)象。這樣的陳展明顯未對觀眾的流量進行合理估算、未對陳展流線進行合理規(guī)劃。

從Stephen Bitgood對于博物館疲勞的研究中，可以看出展品信息量過載或多個展品不分輕重地展出等現(xiàn)象均會導致觀眾出現(xiàn)“博物館疲勞”現(xiàn)象，會削弱博物館的教育作用。在進行博物館陳展之初，需對教育作用進行足夠的重視，規(guī)避可能削弱教育作用的陳展途徑，最大化教育效益。

（二）多學科融合的陳展設計

V&A博物館在進行陳展設計時，不管是陳展流線還是展品選取，抑或陳展方式，都非僅僅設計一門學科加持。在博物館陳列之初，需要文物研究者提供文物需要傳遞的信息；在展覽過程中需要社會學者、教育學學者、傳播學學者等對于文物信息進行最佳提煉，以傳播最容易被接受的展品信息；在陳展設計時，需要聲光電等技術人員配合合作進行；在陳展過程中，需要數(shù)據(jù)分析人員等對于陳展效果進行總結分析，以給后期展覽提供更多參考學習依據(jù)。嚴建強老先生提出在博物館的陳列之中應保持藝術真實與歷史真實的統(tǒng)一，即在博物館展覽中，藝術之美與歷史之美應當并存，視覺上的享受與知識上的享受應當并存。因此在進行博物館陳展設計時，切忌“想當然”，應當科學地融合多學科的知識，全方位地考量，尋找最適合展品信息傳播的途徑，以使展品信息能達到最大的傳播效果，即使陳展能達到最佳的教育作用。

（三）多維度刺激的陳展設計

不同展品攜帶不同的展品信息，而展品信息決定傳播途徑，因此針對不同的展品應當采取不同的傳播形式，即不同的陳展表達形式。

在V&A博物館中可以看到，其針對展品特性，對各類型展品采取了不同的陳展方式。以多元的、趣味性的陳展方式進行展品信息的輸出，增強展品信息的傳播效果。Marstine在其研究中總結了不同的展示類型匹配的學習者類型以及其思考方式。不同的展覽類型會產生不同的觀眾，即不同的學習者；針對不同的學習者類型應當采取不同的展示方式，以刺激其開啟學習機制。

20世紀末、21世紀開端之際，新媒體技術開始廣泛運用，國內外眾多學者開始了新媒體技術在博物館教育中的應用的探究。隨著技術的不斷發(fā)展，可選陳展的表現(xiàn)方式越來越多樣化。我國不少新興的自然科學博物館開始逐步使用情景還原、感官體驗式等陳展方式來增加陳展趣味性。但在文史類博物館，部分博物館仍停留在最基礎的“標簽式”展覽階段，大部分觀眾面對玻璃罩外的標簽，只能走馬觀花式的觀展。

基于對展品信息有了足夠的了解，設計人員應當對展品信息進行充分的轉碼，通過陳展設計，使用多維度的陳展方式，調用多維度的感官體驗，使展品信息更直接充分地傳達給觀眾，激發(fā)觀眾的學習機制，達到博物館的教育目的。

總結

V&A博物館作為博物館中的“前輩”，其在展品選取上，以大眾為出發(fā)點，選取高藝術價值和高社會價值的展品，拉近展品與觀眾的距離，使觀眾能快速建立展品與自身的聯(lián)系；在陳展方式上，運用技術與藝術的結合，提高展品的可讀性，增加展品的趣味性，以刺激觀眾對展品進行深層次的解讀；在陳展流線上，勞逸結合，給予觀眾最佳的觀賞及學習體驗。博物館作為非正式學習的載體，在進行博物館陳展設計時，需充分考慮到觀眾的自發(fā)學習過程，結合認知心理學、教育學、傳播學等多學科知識，對展品選取、展廳空間組織、陳展方式進行綜合考慮，以達到博物館的教育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