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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發(fā)展的分期問題

2020-01-19 05:58趙炎秋
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 2020年4期
關鍵詞:文藝思想文學理論時期

趙炎秋

歷史在時間中存在、發(fā)展。時間是流動的,綿綿不絕,歷史人物、事件、線索在其中糾纏,難分難解。研究歷史,必須抓住關鍵節(jié)點,將其分為不同的時期,這樣,歷史研究才有抓手,才有進行的可能。而分期不同,歷史的面目、人們對歷史的把握也就不同。中國特色文學理論包括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和中國本土文學理論兩大組成部分。這兩大部分的發(fā)展軌跡并不相同。要確定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發(fā)展的分期,必須綜合考慮兩大部分的發(fā)展,才能得出盡可能客觀的結論。

一、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分期

“中國特色文學理論”這一概念的形成最早可以追溯到1938年,這一年毛澤東在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上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1]。1940年,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毛澤東再次提出建設“中華民族新文化”的主張[2]。這可視為中國特色文學理論這一概念的雛形。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在中蘇關系破裂的背景下,周揚指出:“我們是接受馬克思主義,先解決了政權問題,然后解決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問題。馬列主義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產生了毛澤東思想。目前的問題就是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與各學科結合起來,總結我國現(xiàn)代經驗、古代經驗,產生我國的理論?!盵3]他提出“建立中國自己的馬克思主義的文藝理論和批評”(1958年)的主張[4],顯示出建立中國自己的文學理論的迫切性。1982年9月1日,鄧小平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開幕詞》中提出:“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同我國的具體實際結合起來,走自己的道路,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5]。從這之后,中國特色文學理論、中國特色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以及諸如此類的命題和概念,便陸續(xù)出現(xiàn)在學者們的討論與文章中①。

自然,“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產生與發(fā)展,比專門術語的形成要早得多。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形成,也是如此。

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是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與中國文藝現(xiàn)實相結合的產物,是中國共產黨人、“五四”以來進步的中國知識分子和廣大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結果。從1915年開始,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從形成到發(fā)展,至今已經走過百年歷程。百年的發(fā)展,我們可以將其劃分為四個時期:第一時期,從1915年到1936年;第二時期,從1936年到1976年;第三時期,從1976年到2012年;第四時期,從2012年開始,至今尚未結束。

之所以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第一時期的開始時間定為1915年,是因為《新青年》雜志的前身《青年雜志》于這一年的9月15日創(chuàng)刊。一般認為,《新青年》(包括其前身《青年雜志》)的創(chuàng)刊標志著五四運動進入了醞釀時期,而五四運動促進了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在思想上和干部上準備了一九二一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6]。隨著五四運動的醞釀與發(fā)展,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也隨之產生并迅速發(fā)展起來。將這一時期的終點定為1936年,則是因為1936年前后有幾件標志性的事件發(fā)生。其一,1935年1月,中共中央在貴州遵義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肯定了毛澤東的正確意見,增補毛澤東為中央政治局常委,決定由其負責長征中的軍事工作。由于當時黨的主要工作就是軍事工作,遵義會議實際確立了毛澤東在黨內的實際領導地位。1936年開始,毛澤東以黨的領導人的身份,公開發(fā)表文藝方面的講話②。其二,瞿秋白在1935年6月18日犧牲。瞿秋白是中國共產黨的早期領導人之一,并于1927年“八七會議”后主持中央工作,成為繼陳獨秀之后的中國共產黨第二任最高領導人,20世紀30年代主要從事宣傳與文化工作。瞿秋白的犧牲,意味著早期中國共產黨人創(chuàng)建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努力的結束。建構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任務落到了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和馬克思主義知識分子的肩上③。其三,1936年左聯(lián)的解散。中國左翼作家聯(lián)盟成立于1930年3月2日,于1936年初宣布自行解散。據(jù)劉曉滇、劉小清考證,由于國民政府的打壓,左聯(lián)的工作實際上在1934年左右就基本陷于停滯,1935年11月,當時左聯(lián)駐“國際革命作家聯(lián)盟”的代表蕭三(共產黨員)在王明的授意下給左聯(lián)寫了一封信,提議解散左聯(lián)。這封信經史沫特萊轉到魯迅手中,魯迅將其轉交給了左聯(lián)的主要領導人周揚。周揚等人在1935年12月開會討論,決定解散左聯(lián)。1936年初,在征求了魯迅等人的意見之后,左聯(lián)宣布自動解散。由此可見,雖然左聯(lián)醞釀解散是在1935年底,但正式解散則是1936年中期。因此,應該將1927年開始的左翼文藝運動結束的時間定在1936年[7]。左聯(lián)的解散也標志著從1927年開始的十年左翼文學運動的終止,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進入一個新的階段即以毛澤東文藝思想為引領的階段。其四,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國共開始第二次合作,國內局勢發(fā)生重要變化,黨的文藝思想、方針政策也出現(xiàn)了大的調整。綜合考慮,將1936年作為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早期階段的結束,是比較合適的。

以1927年為界,可以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第一時期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從1915年到1927年,第二階段從1927年到1936年。這樣劃分的主要理由有如下幾點:其一,在這一年,早期中國共產黨最重要的兩位領導人李大釗和陳獨秀,一個犧牲,一個被開除出黨,不再參與黨的活動與領導工作。其二,1927年,蔣介石集團和汪精衛(wèi)集團先后叛變革命,國民黨瘋狂鎮(zhèn)壓共產黨人,國共合作破裂,中國共產黨人肩負起獨立領導中國革命的重任。文藝界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也隨之破裂。左翼作家在中國共產黨的支持與領導下④,在重重壓力下堅持文藝活動,獨立撐起左翼文藝的大廈。其三,1927年前,除了瞿秋白等少數(shù)人外,中國共產黨內少有專業(yè)的文藝工作者,即使瞿秋白,也只是從1930年到1933年短暫地專注于文藝,其他時間仍主要從事黨的政治、黨務、宣傳等工作。而1927年后,很多共產黨員本身就是專業(yè)文藝工作者,并且在文藝界(左翼文藝界)承擔了領導工作。如周揚、田漢、夏衍、陽翰笙等。這有三種情況,一種是1927年前就已入黨,1927年后主要從事文藝工作的,如蕭三(1922年)、陽翰笙(1925年)、戴平萬(1924年)、潘漢年(1925年)(潘1930年后主要從事統(tǒng)戰(zhàn)工作)等; 一種是1927年加入共產黨并從事文藝工作的,如周揚、馮雪峰、夏衍、馮乃超以及郭沫若等; 一種是1927年后陸續(xù)參加共產黨并從事文藝工作的,如田漢(1932年)、丁玲(1932年)、李初梨(1928年)等。這些人有的本來就是作家或文藝青年,入黨后繼續(xù)從事文藝工作,如田漢、丁玲、周揚、夏衍、李初梨等;有的則是因工作需要而從事黨的文藝工作,如潘漢年、蕭三等。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這些人都是1927年或1927年后代表黨從事左翼文藝界的領導工作的。這一方面是國共合作破裂后黨獨立領導文藝工作的需要,一方面是形勢變化后,在共產黨與國民黨之間基本沒有中間地帶,進步的文藝工作者與文藝青年必然會通過加入共產黨來表明自己的政治態(tài)度、實踐革命的理想⑤。

1927年的這些變化,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影響是十分重大的。這種影響至少表現(xiàn)在如下三個方面。一是1927年是中國共產黨獨立領導左翼文藝運動的開始。二是1927年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主要圍繞文學革命和革命文學展開,1927年后,則馬克思主義的色彩更濃,文學理論的建構更加突出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思想。三是左翼文藝界形成了一個比較穩(wěn)定的組織,雖然這個組織內部也存在一定的矛盾與分歧,但比1927年前的陣線不夠分明、各自為戰(zhàn)的現(xiàn)象要好得多。

在中國歷史上,1949年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jié)點。人們也往往根據(jù)這個重要的時間節(jié)點將1949年作為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分期的一個重要依據(jù)。但這一依據(jù)主要是從政治角度考慮的,而不是從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內在發(fā)展的角度考慮的。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重要特點之一,恰恰是延安時期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期在思想與邏輯上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以1949年作為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分期的依據(jù),勢必會將延安時期的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與共和國前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分為兩個時期,將毛澤東文藝思想分成前后兩個發(fā)展階段。而這二者實際上是前后承續(xù)、密切相關的,沒有明顯的質的不同。從1936年到1976年,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主要代表人物是毛澤東。毛澤東成為中國共產黨的實際領導人之后,于1936年開始對文藝問題公開發(fā)表講話⑥,1942年發(fā)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由此奠定毛澤東文藝思想的基礎,形成系統(tǒng)的文藝思想體系。延安時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可以說就是圍繞毛澤東文藝思想、以其為核心建構起來的。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這一情況并沒有什么變化,甚至更加穩(wěn)固。1949年之前,毛澤東文藝思想在時空方面還受到一定的限制;1949年之后,毛澤東文藝思想很快成為中國文藝的主導思想。因此,我們不應將1949年前后的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人為地割裂開來,將其劃為不同的時期,而應將它們視為一個整體,完整地體現(xiàn)1936至1976之間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

當然,1949年這個重要的歷史節(jié)點對于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也不可能完全沒有影響。這種影響至少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其一,1949年之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影響范圍主要是在中國共產黨內和左翼文藝界,1949年后,則成為全國文藝界的指導思想。其二,1949年之前,黨的主要任務是奪取全國政權,1949年后,黨的主要任務則是建設社會主義中國;1949年之前,黨的領導主要限于根據(jù)地和解放區(qū),重點在農村,1949年之后,黨領導全國,重點逐漸轉移到城市。任務與重點的轉移,必然會形成新的文藝問題,這些問題需要解決,必然促進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雖然這些發(fā)展仍在毛澤東文藝思想的體系之內,只是量的增減,不是質的變化,不足以構成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一個新的時期,但是,以1949年為界,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第二時期分為前后兩個階段,仍是合適的、必要的。在這一時期的第一階段,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形成以毛澤東文藝思想為核心的完整的體系,影響、指導著根據(jù)地、解放區(qū)文藝以及全國左翼文藝創(chuàng)作與發(fā)展。第二階段,以毛澤東文藝思想為核心的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繼續(xù)發(fā)展,在曲折中積累經驗,總結教訓,為新時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做好了準備。

嚴格地說,新時期的正式開始應該是1978年12月。這個月的18日至22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開了十一屆三中全會。這次會議重新確立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決定把黨和國家的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實行改革開放。新時期由此開始。至于從1976年10月到1978年12月這兩年多的時間,可以看作是從第二時期到第三時期(新時期)的過渡期,既可以放在第二時期的末尾,也可放在第三時期的開頭。本文將其放在第三時期的開頭,主要理由有如下三點:其一,這一時期以華國鋒為首的黨中央粉碎了“四人幫”,為新時期的撥亂反正奠定了基礎; 其二,從粉碎“四人幫”,到1977年7月16日至21日十屆三中全會決定恢復鄧小平的一切職務,再到十一屆三中全會實際形成了以鄧小平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集體,這是一個既循序漸進、又快速推進的過程,很難在其中做時間節(jié)點的切割; 其三,過渡時期黨的領導人華國鋒雖然堅持“兩個凡是”,強調“階級斗爭”,強調“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xù)革命”,但是他糾正了“文革”后期的“極左”路線,強調生產,恢復正常的政治生態(tài),一定程度上為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撥亂反正準備了條件。

第三時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核心是鄧小平文藝思想。鄧小平在毛澤東文藝思想的基礎上,對馬克思主義思想進行了創(chuàng)造性的發(fā)展:其一,鄧小平用文藝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思想取代了文藝為政治服務、文藝從屬于政治、文藝是階級斗爭工具等錯誤思想和口號,使文藝與政治的關系回到馬克思主義的正確道路上來; 其二,鄧小平對知識分子進行了重新認識與定位,強調腦力勞動、體力勞動都是勞動,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 其三,鄧小平恢復了“雙百方針”,強調創(chuàng)作自由,要求改善黨對文藝工作的領導,對于文藝工作,不能橫加干涉[8]。這些思想,在新時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中,起到了積極的指導與推動作用。

鄧小平之后,江澤民、胡錦濤先后擔任黨的總書記。他們在鄧小平文藝思想的基礎上,圍繞“三個代表”和“科學發(fā)展觀”,提出了新的文藝思想與觀念,進一步推動了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

2012年之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⑦。隨著新時代的開始,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也進入一個新的時期。

之所以將新時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劃為一個新的時期,是基于如下考慮。其一,中國社會的發(fā)展在2012年左右進入一個關鍵的時間節(jié)點。從經濟看,中國經濟總量由1978年位居世界第十,到2010年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經濟總量占世界經濟的比重由1978年的1.8%提高到2012年的11.5%,遠遠超過了排在第三的日本。就社會發(fā)展來說,1979年的中國還是一個以農村、農業(yè)為主的國家,到2012年已經成為一個初步實現(xiàn)城市化的國家,城市人口超過農村人口成為全國人口的大多數(shù),2016 年底城市化率達到 57.4%,部分大中城市已經進入消費時代。由此可以看到,以黨的十八大的召開為大致的時間節(jié)點,中國已經由富起來進入強起來的時代,社會發(fā)展開始發(fā)生質的變化。其二,黨和政府對中國社會的認識產生明顯的變化。黨的十九大提出,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從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隨著主要矛盾的改變,中國的內政外交也相應地發(fā)生了重要的變化。如全面脫貧、一帶一路、新型城鎮(zhèn)化等方針政策的提出,給中國社會帶來了全方位的變化。其三,從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本身來看,習近平關于文藝問題的重要論述既豐富了新時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內涵,又給新時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注入了新的活力,促進了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

第四時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還處于發(fā)展的過程之中,具體結果還有待歷史的檢驗,但向上的態(tài)勢已經十分明顯。

二、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分期

中國本土文學理論是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另一重要組成部分,從體量和涉及面來說,是一個更大的組成部分。中國本土文學理論是一個復雜的體系。它既包括中國學者在本土現(xiàn)實和本土文學實踐基礎上所提煉、升華出來的文學思想與理論,也包括中國學者在吸取中國古代文論、西方文論思想的基礎上發(fā)展出來的文學思想與理論。如果以1949年作為時間節(jié)點,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1949年后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是基本同步的,而1949年前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則不大同步。

我們可以將1949年前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分為兩個時期。第一時期是從1840年到1915年,第二時期是從1915年到1949年。

1840年在中國歷史上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jié)點。這一年發(fā)生的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以及中國的失敗,使中國從一個獨立自主、閉關自守、傳統(tǒng)文化占據(jù)絕對統(tǒng)治地位的封建社會成為一個主權削弱、傳統(tǒng)潰散、西學得到尊崇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為了重振中華,中國的有識之士開始向西方學習,變革傳統(tǒng)文化,促進社會發(fā)展。文學與文學理論、文學思想的變革也在其中。實際上,這種變革從龔自珍(1792—1841)、郭嵩燾(1818—1891)、黃遵憲(1848—1905)時就開始了。梁啟超認為:“晚清思想之解放,自珍確與有功焉。光緒間所謂新學家者,大率人人皆經過崇拜龔氏之一時期。初讀《定庵全集》,若受電然?!盵9]另外,郭嵩燾、黃遵憲等在近代文學思想的變化上也都做出了自己的貢獻。但是這一代學者生活在中國封建社會和傳統(tǒng)文化還比較穩(wěn)固的時期,而他們自己在文學思想上的創(chuàng)新、對西方文化的借鑒等方面做得也還有所不夠。因此他們雖然對傳統(tǒng)文化與文學思想進行了反思,在其內部進行了改革,提出了變化的必要,但還不是中國本土文學理論建構的先驅,只能說是中國本土文學理論變革的先聲。

真正的先驅者是他們之后的一批學人,如王國維(1877—1927)、梁啟超(1873—1929)、林紓(1852—1924)等。

王國維20世紀初陸續(xù)發(fā)表了《人間詞話》《〈紅樓夢〉評論》《宋元戲曲考》等一系列文章與著作,是近代中國最早運用西方哲學、美學、文學觀點和方法剖析評論中國古典文學的開風氣者。他將西方特別是德國的哲學、美學與文學思想創(chuàng)造性地化用到中國古典文學的研究之中,在中西視野的交融中對中國傳統(tǒng)文論進行重塑,提出自己系統(tǒng)的文學思想。他強調“審美非功利性”,試圖通過文藝和審美重塑國民的精神人格,在理想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中,自上而下、循序漸進地建立哲學、文學學科,以無功利的審美主義方法啟蒙民智,以達到富國強兵、民族獨立的根本目的。然而,任何時代都是存在決定意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20世紀初期的中國需要的是政治、經濟的巨大變革,盛行的是鐵與火的交鋒。王國維的審美救贖之路與時代的整體訴求發(fā)生錯位,雖有價值,但卻缺乏實行的途徑。

梁啟超是20世紀初另一個重要的文論家,百科全書式的人物,活動遍及政治、思想、文化、教育、歷史、文學等領域。1902年梁啟超發(fā)表《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提倡“小說界革命”,在當時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梁啟超受西方文化與文學的影響很深,他的很多文學觀念都受到西方(包括日本)文學思想的影響。在語言方面,梁啟超提倡“新民體”,在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受到青年學者的歡迎,傳播極廣,成為文言文變革為白話文時的一種過渡性的文體。與王國維一樣,梁啟超也試圖通過文學改變國人、改變社會,但兩人走的路卻完全不同。王國維的道路與席勒相似,試圖通過審美與文學來改造人,再通過提升了人來改造社會。而梁啟超則希望利用文學來傳播新的思想,通過這些新的思想來“新民”,通過“新民”來改良社會。也即他在《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所說的:“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說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10]。但與王國維的“審美救贖論”一樣,梁啟超的“思想教育論”也因不契合當時中國社會現(xiàn)實的需求,未能產生理想的結果。

在三人中,林紓的年齡略大,去世也略早。從文學上來說,林紓的主要功績是翻譯了一大批西方小說,林譯小說風行一時。在翻譯小說的同時,林紓還發(fā)表了很多序、跋和文章,表達自己的文學思想。林紓的文學活動對介紹西方文學與文化,使一代中國人熟悉、理解西方文學與文化,糾正部分國人對西方文學與文化的不正確認識,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不過,林紓翻譯西方文學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中國提供一個有價值的參照系,以喚起國人的愛國熱情,“足為振作志氣、愛國保種之一助”[11]。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三位學者的文學活動與文學思想雖然不同,但其基本點都是借鑒西方文學與文藝思想,試圖通過文學重塑或改造國人的思想與人格,以救國家、民族于水火之中。這一共同點與五四時期和“五四”之后新文化運動參與者的文學活動和文學思想本質上是一致的,現(xiàn)代意義的中國文學理論實際上是從這一時期開始的。因此,在探討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時,我們不能忽視1840至1915年這一時期。這是本文將1840至1915作為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的第一時期的主要原因。

第二時期從1915年至1949年。辛亥革命爆發(fā)于1911年,從歷史的角度看,這個時間節(jié)點比《新青年》創(chuàng)刊的1915年更為重要,為什么不把1911年作為第二時期的起點?原因在于,1911年的重要在政治方面,這一年,以孫中山為首的革命黨人推翻清朝,建立民國,這一事件在中國歷史與社會發(fā)展上的意義,怎么說也不會過分。但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總是有滯后性。辛亥革命前后的一段時間,王國維、梁啟超、林紓等老一代文人仍活躍在文壇,而且其思想逐漸走向保守⑧。章太炎、魯迅以及秋瑾、陳天華等革命文人,柳亞子、陳去病等南社詩人,蘇曼殊、徐忱亞、吳雙熱等鴛鴦蝴蝶派作家,包笑天、李涵秋等社會小說家也開始在文壇嶄露頭角。但秋瑾、陳天華等主要從事革命活動與革命宣傳,在文學理論的建設方面用力較少。柳亞子、蘇曼殊、包笑天等主要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章太炎和魯迅在理論的創(chuàng)建方面有所作為,但章太炎主要研究文字。其文學觀念一是崇尚魏晉古雅文風,反對行文夸飾虛浮; 一是強調作者應有文體意識,要求情與法度的統(tǒng)一,基本還在傳統(tǒng)文論的范圍之內。魯迅雖然發(fā)表了《摩羅詩力學》(1907)、《文化偏至論》(1908)等論文,透露出新的文藝思想與文學要求。但一是單木不成林,二是魯迅的主要成就還在“五四”與“五四”之后,辛亥革命前后并無多少力作。因此,將1911年作為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第二時期的起點,并不合適。

五四新文化運動為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構建提供了新的歷史契機。這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其一,五四新文化運動將一代具有新思想、新觀點、新立場、新知識、新視野的文人、學者推上文化與文學的舞臺,成為文壇主流。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主要參與者中,除了蔡元培(1868)、陳獨秀(1879)、魯迅(1881)年齡偏大一點,其他人在五四運動開始時年齡都在30歲以下。如胡適(1891)、傅斯年(1896)、茅盾(1896)、郭沫若(1892)、劉半農(1891)、錢玄同(1887)等。這些人大都受過西方(包括日本)教育,國學基礎較好,思想比較激進,文化觀念比較開放。他們進入并主導文壇,使現(xiàn)代意義上的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構建成為可能。其二,“五四”以提倡科學、民主,反傳統(tǒng)著稱?!按虻箍准业辍薄巴┏侵嚪N”“選學妖孽”,口號滿天響。五四時期,包括傳統(tǒng)文論在內的傳統(tǒng)文化受到沉重打擊,中國思想、文化的大門洞開,西方文化與文藝思想長驅直入。對這種現(xiàn)象現(xiàn)在多有反思,批評的意見不少。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沒有五四時期的“矯枉過正”,西方文化與文藝思想難以在中國立足,現(xiàn)代意義上的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也就不可能。至于中國本土文學理論要以中國傳統(tǒng)文論為根基,要立足中國當代文學實踐,這些正確的觀點是現(xiàn)在反思的結果。放在五四時期,這種辯證的提法不僅無法為新文化運動參與者接受,而且可能會對西方文化的輸入以及現(xiàn)代文學理論的建構產生阻礙。其三,五四運動推動了中國高校的現(xiàn)代化發(fā)展,而高校的現(xiàn)代化、學科化與體制化必然導致學科體系的完善、專業(yè)課程的體制化,從而為文學理論進入高校課程體系創(chuàng)造了條件。1913年,北京大學第一次將文學概論列入人文學科各科比如英文學類、法文學類中開設的科目。1916年,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聘任陳獨秀為文科學長,1917年,北京大學的《文科大學現(xiàn)行科目修正案》將文學概論列為中國文學門學習科目中的必修課。從此,文學理論作為中國高校文學學科課程體系的骨干課程的地位一直延續(xù)至今[12]。這種體制化的影響是深遠的。第一,它在高校聚集了一批以教授、研究文學理論為職業(yè)的專業(yè)人才;第二,它培養(yǎng)了一批有一定文學理論基礎的青年學者;第三,它推動了文學理論的教學與研究?,F(xiàn)代高校的發(fā)展與文學理論的學科化,為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打下了體制化的基礎。

由此可見,與1911年相比,作為五四運動起點的《新青年》(包括其前身《青年雜志》)創(chuàng)刊的1915年,更適合作為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第二時期的起點。

第二時期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雖然性質與內涵和第一時期的中國本土文學理論有著本質的區(qū)別⑨,但基本路徑與王國維、梁啟超、林紓等人所走的并沒有大的區(qū)別,仍是審美救贖、思想教育、外來輸入三種。審美救贖派大都具有為學術而學術的思想,重視文學理論學科化和體系化。其代表人物是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朱光潛、宗白華。劉文典、抗戰(zhàn)之前的朱自清、聞一多基本上屬于這一派。朱光潛早期的文藝理論專著有《悲劇心理學》(1933)、《文藝心理學》(1936)、《詩論》(1943)。《詩論》借西方詩歌理論,解釋分析中國古典詩歌,開創(chuàng)了古典詩歌研究一派的先河。《文藝心理學》則整合了克羅齊、布洛、李普斯等心理學美學家的思想,系統(tǒng)討論了以美感為核心的一系列審美藝術問題。宗白華關注的則是意境、虛實等純藝術問題。在危急存亡的年代,很多人質疑朱光潛、宗白華的做法。在《談美》中,朱光潛回應說:“中國社會鬧得如此之糟,不完全是制度的問題,是大半由于人心太壞。我堅信情感比理智重要,要洗刷人心,并非幾句道德家言所可了事,一定要從“怡情養(yǎng)性”做起,一定要于飽食暖衣、高官厚祿等等之外,別有較高尚、較純潔的企求。要求人心凈化,先要求人生美化?!盵13]所以越是時局危急,越是應該討論審美問題,做純學術研究,以“無所為而為”的精神改變人心。思想教育派重視文學的思想性,強調文學對讀者、社會的改造作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參與者大都屬于這一派,如早期的陳獨秀、胡適等。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1917)、《建設的革命文學論》(1918)以及陳獨秀的《文學革命論》(1917)等都是號召以文學更新中國文化的綱領性文獻。胡適的文學改良“八事”以及陳獨秀的“三大主義”,所針對的都是當時文壇積累已久的弊病。這些弊病雖是文事,但根子卻在當時中國落后愚昧的社會文化制度。這一派在20世紀30年代的代表有茅盾、趙家璧、鄭伯奇、聶紺弩、黎烈文等,20世紀40年代的代表如聞一多、朱自清等。自然,思想教育派的學者的思想、觀點也不一定都是進步、革命的,也有站在落后的立場,宣傳不正確甚至反動的思想的。如潘公展、朱應鵬、范爭波、傅彥長等組織的“六一社”,1930年初鼓吹“民族主義文藝運動”,認為“中國的文藝界近來深深地陷入畸形的病態(tài)的發(fā)展進程中”,反對“自命左翼的”文藝運動,“把藝術拘囚在階級上”等[14]。不過,這部分人不是思想教育派的主流。外來輸入派比較復雜,嚴格地說,第二時期中國從事文學和文學理論研究的學者都接受和運用過外來特別是西方(包括日本)的文化和文學思想,從寬泛意義上說,也都是外來輸入。外來輸入派中的“外來輸入”,則是指以下兩種情況:一是直接采用國外的相關著作、教材,大范圍地使用; 二是將國外成體系的文化與文學思想,系統(tǒng)地在國內進行紹介、使用。前者如二三十年代大量使用的翻譯教材,如美國C.T. Winchester的《文學批評原理》(1927)、英國N.H. Hudson的《文學研究法》(1930)、日本廚川白村的《苦悶的象征》(1925)、本間久雄的《文學概論》(1930)以及蘇聯(lián)伊佐托夫的《文學修養(yǎng)的基礎》(1937)等。后者如學衡派介紹、宣傳的白璧德的新人文主義,胡適大力提倡的杜威的實驗主義等。胡適曾說:“我的思想受兩個人的影響最大,一個是赫胥黎,一個是杜威先生。赫胥黎教我怎樣懷疑,教我不信任一切沒有充分證據(jù)的東西。杜威先生教我怎樣思想,教我處處顧到當前的問題,教我把一切學說理想都看作待證的假設,教我處處顧到思想的結果?!盵15]由此可見杜威對胡適的影響。文化輸入在20世紀前半期的中國是不可避免的,其作用主要是積極的。但也有脫離中國現(xiàn)實、生搬硬套、水土不服的現(xiàn)象。

1949年之后,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基本同步,可以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時期從1949年至1976年,第二時期從1976年至2012年,第三時期從2012年至今,并且還在繼續(xù)發(fā)展。這個分期的第一時期,相當于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第二時期的第二階段。之所以將這個階段作為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的一個時期,是因為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分期只需考慮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本身的問題,而正如前面已經論述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并沒有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產生質變的影響。而中國本土文學理論涉及方面更多,范圍更廣,必然要多方面地受到國家政權的制約與影響。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導致的國家政權的變更以及意識形態(tài)的變化,必然要對本土文學理論產生無法估量的影響。這方面朱光潛的自我檢查很有代表性。1956年6月朱光潛在《文藝報》發(fā)表文章《我的文藝思想的反動性》,承認“解放前我發(fā)表的一些關于美學和文藝理論方面的著作,在青年讀者中發(fā)生過廣泛的有害影響。解放以來,對此我一直存著罪孽的感覺”。他給自己的學術思想戴上幾頂不小的帽子如“主觀唯心主義的哲學觀”、以及由此決定的“反現(xiàn)實主義”“反社會”“反人民的文藝觀”等,表示要虛心學習馬克思主義思想,改正自己的錯誤[16]。雖然朱光潛在這篇文章中實際上并沒有完全放棄自己的觀點,但他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美學和文藝思想發(fā)生了重要的變化,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實。朱光潛這樣,其他從國民黨政權統(tǒng)治下進入共和國的學者也是如此。不光從國民黨政權統(tǒng)治下進入新中國的學者這樣,從解放區(qū)進入新中國的文藝和文藝理論工作者也不可能完全與過去一樣。毛澤東說,“奪取全國勝利,這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中國的革命是偉大的,但革命以后的路程更長,工作更偉大,更艱苦?!覀儾坏朴谄茐囊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于建設一個新世界。”[17]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黨的方針、任務、政策、工作重點等都發(fā)生了變化,從解放區(qū)進入新中國的文藝與文藝理論工作者也必然面臨新的任務。比如城市問題、市民的文學需求問題、高校的文學理論教學問題、文學理論的體制化與學科化的問題,等等。這樣,解放區(qū)的學者也就不可能繼續(xù)解放區(qū)的思路與做法,而必須有所變化。由此可見,從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角度看,1949年至1976年無法構成一個獨立的時期,而從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的角度看,1949年至1976年則必須劃為一個獨立的時期。

1949年后,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的第二時期(1976—2012)、第三時期(2012至今)的分期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第三和第四時期完全一致,理由在討論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分期時已經闡述,這里就不再贅述了。

三、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發(fā)展分期

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與中國本土文學理論不是彼此絕緣的。共同的時空、同樣的現(xiàn)實、同樣的社會、大體一致的問題和訴求,決定了二者必然相互結合,形成統(tǒng)一的中國特色文學理論。這樣,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發(fā)展分期就不能根據(jù)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或中國本土文學理論單方面的發(fā)展線索來確定,而應該綜合考慮二者的發(fā)展,選取對二者合適的時間節(jié)點來確定。

根據(jù)本文的分析,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百年發(fā)展,可以分為四個時期: 1915年到1936年為第一時期, 1936年到1976年為第二時期, 1976年到2012年為第三時期, 2012年至今為第四時期(此一時期尚未結束)。中國本土文學理論一百多年的發(fā)展可以分為五個時期:1840年到1915年為第一時期, 1915年到1949年為第二時期,1949年至1976年是第三時期,1976年至2012年為第四時期, 2012年至今為第五時期(此一時期尚未結束)。比較二者的分期,不同主要在1949年之前,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其一,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起點從1915年《新青年》雜志的創(chuàng)刊開始,而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起點則一直追溯到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作為其終點的1915年,正好是前者第一時期的開始。與前者相比,后者實際上多了一個時期。其二,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第一時期從1915年開始,到1936年就結束了,而與之相當?shù)闹袊就廖膶W理論的第二時期則跨過了1936年,到1949年才結束,比前者延后了十多年。其三,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第二時期從1936年到1976年,而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第三時期則是從1949年到1976年,比前者的第二時期推遲了十多年。這看起來有些復雜,但真正的不同實際上只有一點: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是以1936年作為劃分第一時期與第二時期的時間節(jié)點,而中國本土文學理論是以1949年作為劃分第二時期與第三時期的時間節(jié)點。至于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的第一時期,由于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在這一時期還未產生,沒有與之對應的發(fā)展時期,可以暫時擱置。

由此可知,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發(fā)展分期的關鍵問題,是以1936年還是以1949年作為發(fā)展分期的時間節(jié)點。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以1936年作為劃分第一時期和第二時期的時間節(jié)點,主要原因是1936年之后,毛澤東思想逐漸形成并且走向成熟,自這以后,其文藝思想一直是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核心,不宜以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為界而將其割裂為兩個時期。中國本土文學理論以1949年作為劃分第二時期與第三時期的時間節(jié)點,主要原因是1949年前,中國國家政權主要由國民黨主導。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統(tǒng)治階級的思想在每一時代都是占統(tǒng)治地位的思想。這就是說,一個階級是社會上占統(tǒng)治地位的物質力量,同時也是社會上占統(tǒng)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著物質生產資料的階級,同時也支配著精神生產的資料,因此,那些沒有精神生產資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受統(tǒng)治階級支配的?!盵18]列寧也曾指出:“每一個現(xiàn)代民族中,都有兩個民族。每一種民族文化中,都有兩種民族文化?!盵19]而統(tǒng)治階級的文化總是占統(tǒng)治地位的文化。因此,1949年之前的中國,占統(tǒng)治地位的主流文化還是國民黨政權首肯的文化,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主流還是國統(tǒng)區(qū)的文學理論。而作為先進文化代表的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和受其影響的中國本土文學理論主要限于根據(jù)地、解放區(qū)的范圍。因此,中國本土文學理論只能以1949年作為分期的時間節(jié)點。而作為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和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統(tǒng)一的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分期,也以采用1949年作為分期的時間節(jié)點比較合適。這有兩個原因:其一,1949年之前,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主要還局限于根據(jù)地和解放區(qū)。全國大部分地區(qū)的本土文學理論還未受到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影響,或者只受到一定但不是決定性的影響。用1936年作為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發(fā)展分期的時間節(jié)點不符合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發(fā)展的實際。其二,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第二時期雖然是從1936年至1976年,但以1949年為時間節(jié)點,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實際上也是考慮到了1949年前后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內涵、地位、在全國文藝界的影響的變化與發(fā)展。以1949年作為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發(fā)展分期的時間節(jié)點,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規(guī)律與內在線索并不矛盾。而既然將1949作為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發(fā)展分期的一個時間節(jié)點,1936年就不能再作為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發(fā)展分期的時間節(jié)點了。

另一個問題是,能否將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的第一時期即1840至1915這一時間段納入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發(fā)展中來。本文認為可以納入。主要理由有以下幾點:其一,中國近代社會的變化是從1840年開始的,不追溯1840至1915這段歷史,無法理解、講清1915年后中國社會的變化; 其二,現(xiàn)代意義上的文學理論的萌芽,也是從1840特別是從1895年中日甲午戰(zhàn)爭之后開始的,王國維、梁啟超、林紓等人的文藝思想不僅影響到了1915年之后的文學理論的建構,他們的文學活動實際上也延續(xù)到了1915年之后,討論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發(fā)展,無法忽略他們; 其三,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第一時期雖然從1915年才開始,但是第一階段的參與者如李大釗、陳獨秀、瞿秋白都出生在十九世紀八九十年代,他們的知識、學養(yǎng)、文學思想的形成與發(fā)展與這一時期中國社會、文化與文學思想是密不可分的,因此,嚴格地說,早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形成與發(fā)展,也與中國近代社會文化、文學思想有著密切的關系。雖然形式上不能將1840至1915這一時期納入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發(fā)展中來,但并不意味它與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形成與發(fā)展沒有關系。綜合衡量,將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的第一時期納入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發(fā)展中來,是必要的。

這樣,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發(fā)展總共可以分為五個時期:

第一時期(1840—1915)。這一時期是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準備與醞釀時期。以1895年為時間節(jié)點,又可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前一階段西風東漸逐漸加強,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文論產生動搖,中國進步知識分子如龔自珍、黃遵憲等開始注目新的思想與文化,文學思想醞釀變革與突圍。后一階段西方文化與文論強勢進入。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文論逐漸消淡與退隱,中西文化與文論發(fā)生碰撞,在這種碰撞與互動中,現(xiàn)代意義上的中國文學理論開始萌芽,初步形成審美救贖、思想教育、外國輸入三條建構路徑。

第二時期(1915—1949)。這一時期是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探索與形成期。以1936年為時間節(jié)點,又可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在第一階段,文論建構呈現(xiàn)出多元發(fā)展的態(tài)勢。不同理論體系彼此論爭。在這種論爭中,左翼文論逐漸興起,早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逐漸產生,中國特色文學理論開始形成。第二階段,在早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和左翼文論的基礎上,毛澤東文藝思想逐漸形成與發(fā)展,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正式形成,并與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產生互動。在二者的相激相融中,中國特色文學理論得到較大發(fā)展。

第三時期(1949—1976)。這一時期是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發(fā)展與曲折期,以1966年為時間節(jié)點,這一時期又可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前一階段,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成為中國文藝界的指導思想,中國本土文學理論在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指導下轉型、發(fā)展。但在發(fā)展過程中,在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內部,出現(xiàn)了毛澤東文藝思想一枝獨秀的現(xiàn)象,在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發(fā)展上,出現(xiàn)了向蘇聯(lián)文藝理論一邊倒的現(xiàn)象,在二者關系上,出現(xiàn)了中國本土文學理論一定程度上受壓制的問題。后一階段,在“極左思潮”的影響下,無論是在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內部,還是在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發(fā)展方面,或在二者關系上,都出現(xiàn)了不正常的現(xiàn)象,嚴重影響了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發(fā)展。

第四時期(1976—2012)。這一時期是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開放與突破期。以1997年鄧小平逝世為時間節(jié)點,這一時期也可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前一階段,在鄧小平文藝思想的指導下,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得到調整、發(fā)展,重回健康之路。文藝理論界克服了向蘇聯(lián)一邊倒的傾向,西方文藝思想大量涌入,中國古典文論重新得到重視、挖掘。本土文學理論出現(xiàn)多元化、學科化、體系化和中國化的特點。在二者關系上,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指導地位在這一時期的早期一定程度上受到沖擊,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以及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的自我調整,中國本土文學理論的更加成熟,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與中國本土文學理論逐漸形成互動,走上和諧發(fā)展的道路。后一階段,在以江澤民、胡錦濤為核心的黨中央的領導下,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繼續(xù)前一階段的發(fā)展方向,體系更加完善,內涵更加豐富。

第五時期(2012—)。這一時期是中國特色文學理論的全面發(fā)展與建構時期。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中國特色文學理論進入了全面發(fā)展、全面建構的時期,這一時期還沒有結束。我們相信,在習近平關于文藝問題重要論述的指導下,有中國特色、帶著中國基因的文學理論,必將以其系統(tǒng)性、先進性、獨創(chuàng)性進入世界文學理論的前列。

注釋:

① 如董學文的《建設有中國特色的面向二十一世紀的文學理論體系》(《文學評論》1991年第3期)、杜書瀛的《九十年代:建設和發(fā)展有中國特色的文藝學》(《文藝理論研究》1992年第4期)、蔣孔陽的《建設有中國特色的文藝理論》(《光明日報》1995年9月15日)等。

② 1936年11月,毛澤東發(fā)表《在中國文藝協(xié)會成立大會上的講話》(《毛澤東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61-462頁)。在筆者接觸的文獻中,這是毛澤東第一次以中共中央領導人的身份就文藝問題發(fā)表談話。

③ 當然,毛澤東也是早期黨的重要領導人之一,中共一大代表。但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的早期沒有擔任黨的主要領導職務,也沒有參與文藝界的活動與領導工作。

④ 1930年成立的左聯(lián),其領導核心實際上是左聯(lián)內部的中國共產黨的組織“黨團”,在組織上接受中共中央宣傳部文化工作委員會(簡稱“文委”)的領導。先后擔任黨團書記的有潘漢年、馮乃超、馮雪峰、陽翰笙、丁玲、周揚、戴平萬等人。

⑤ 有學者提出,1932年應該作為一個重要的時間節(jié)點。但這一觀點主要是針對1927至1936十年左翼文藝運動提出來的,認為應該以1932年為時間節(jié)點,將左翼文藝運動劃分為前后兩期。針對的時間段實際上是本文所分析的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思想發(fā)展的第一時期的第二階段,與本文的分期并不矛盾。參見劉永明:《1932年:中國左翼文藝運動歷史分期的時間邏輯》,《中國文學研究》2020年第2期。

⑥ 如1936年的《在中國文藝協(xié)會成立大會上的講話》、1937年的《論魯迅》、1938年的《在魯迅藝術學院的講話》等,參見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文藝論集》,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

⑦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是2017年10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代表黨中央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所作的報告中正式提出來的。但“新時代”的開端,應該是2012年11月召開的黨的十八大。

⑧ 王國維辛亥革命后出版著作《宋元戲曲考》的時候,林紓的翻譯仍在進行之中。梁啟超雖然主要從事實際政治,但影響仍然巨大。

⑨ 從歷史看,第一時期還屬于舊民主主義革命的階段,第二時期屬于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階段。從文學理論本身看,第一時期文學理論是借助西方文化和文學思想,在傳統(tǒng)文論的框架內實現(xiàn)突圍,第二時期的文學理論則是全面借鑒、運用西方文化與文藝思想,建構現(xiàn)代意義的中國本土文學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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