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琳

[摘要]伴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逐漸成熟，媒體傳統(tǒng)傳播范式的變革與創(chuàng)新迫在眉睫。新聞主持人作為新聞媒體直面受眾的重要一環(huán)，面對“AI主播”技術的挑戰(zhàn)，要及時順應人工智能技術發(fā)展和傳媒變革的趨勢，重構自身傳播角色，采取人性化的情感傳播、個性化的語言表達、多維度受眾互動，不斷優(yōu)化新聞主播的傳播策略。

[關鍵詞]AI技術;新聞主播;傳播角色;傳播策略

隨著云技術和交互設備的不斷創(chuàng)新，人工智能技術開始深度融人并改造著社會經濟生活的各個層面，并對媒體的發(fā)展空間和傳播范式產生了巨大的影響。2018年11月，第五屆世界互聯(lián)網大會上“AI合成主播”閃亮登場，并引起全球媒體和業(yè)界的廣泛關注。伴隨著“AI主播”在新華社開始用中英文向世界播報新聞，人們在新奇與興奮之余，開始熱議“AI主播”能否替代主持人尤其是新聞主播的話題。新科技、新技術始終是播音主持工作誕生與發(fā)展的助推器，新聞主播只要系統(tǒng)認知媒體傳播范式與傳播要素相對應的變化，及時調整傳播策略，就能應對AI技術的挑戰(zhàn)，順應媒體在人工智能化浪潮中變革發(fā)展的新趨勢。

一、人工智能技術給新聞主播帶來的挑戰(zhàn)與存在的問題

新聞播報是指播音員、主持人將新聞文本轉化成有聲語言出鏡進行傳播的語言傳播樣態(tài)。AI主播是基于人工智能技術中的語音合成技術和人臉合成技術的基礎上，結合語音、圖像等多模態(tài)信息進行聯(lián)合建模訓練后，生成的人工智能分身模型。該項技術能夠將輸人計算機中的新聞文本自動生成相應內容的視頻，并確保視頻中音頻和表情、唇形等保持自然-致，展現(xiàn)與真人主播類似的信息傳達效果。通過對AI主播最近幾期節(jié)目的分析，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其相對新聞主播呈現(xiàn)出的新特點，其中既帶來了挑戰(zhàn)也蘊藏著新的機遇。

（一）提高了新聞時效，降低了制作成本

AI主播技術是通過模仿真人主播的樣子和表情建立資源庫，編輯、記者只需要輸人文本，就可以讓AI主播根據文本進行新聞播報。傳統(tǒng)新聞制作過程中，稿件需要新聞主播經過備稿、配音、出鏡主持等一系列程序，以及燈光、音響、化妝、場地等多工種配合，才能呈現(xiàn)給受眾。人工智能技術則可以使新聞文本轉化成視頻、音頻的過程實現(xiàn)“秒級轉換”，最大限度地提高了新聞報道的制作效率。今后新聞直播節(jié)目從采寫制作到受眾之間的時間差將會越來越短，新聞報道的時效性將會得到極大提升。

AI主播立足于資料庫，是虛擬的“新聞主播”，因此可以提供全天候、全時段、不停歇的新聞播報服務，還能用無數個分身，同時在不同的現(xiàn)場播報各種資訊。這將打破傳統(tǒng)新聞播報中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最大限度地降低新聞節(jié)目的制作成本，提高播出效率。

（二）播報狀態(tài)穩(wěn)定，誤差率低

AI主播本質上是一種虛擬機器人，因此不會出現(xiàn)真人主播因自身情緒、身體狀況、疲勞等因素影響播報效果的情況。同時，AI主播是基于新聞文本的人工智能識別系統(tǒng)，因此只要新聞文本不錯，AI主播的新聞播報誤差概率就非常低，不會出現(xiàn)真人主播無法避免的口誤、斷句錯誤、字音錯誤等人為失誤情況。

（三）擴大受眾選擇空間，實現(xiàn)新聞收視的智能交互

AI主播技術剛剛起步，資料庫內容還相對單一，但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伴隨著人工智能技術和融媒體趨勢的發(fā)展，AI主播資料庫必將進一步充實，受眾未來可以借助智能終端設備自主選擇自己喜歡的AI主播來播報指定的新聞文本，實現(xiàn)新聞收視的智能交互。這種趨勢必將擴大受眾的選擇空間，帶來受眾新聞收視習慣的變革，讓新聞播報從單向傳播向多維智能交互轉變。

（四）內在情感缺失，外部表情單一

盡管在很多關于AI主播的介紹資料和報道中，都使用了“與真人主播無異”之類的評價，但通過對AI主播錄制的新聞節(jié)目進行對比分析，我們還是能夠發(fā)現(xiàn)現(xiàn)階段人工智能技術還無法實現(xiàn)對人類情緒、感受的模仿。目前，AI主播的新聞播報只是實現(xiàn)了文本與資料庫視音頻簡單對應呈現(xiàn)，無法理解并表達出文本字面意思蘊藏的對新聞事件感受、態(tài)度及引發(fā)的相應情緒變化。與之相對應的是，AI主播在新聞播報時外部表情的相對單調，不能隨著播報內容的變化而自如地調整外部表情。

（五）語氣生硬，缺乏語言美感

由于內在情感的缺失和播報只是文本與資料庫內容的簡單對應關系，AI主播在目前技術條件下存在著明顯的語氣較為單調，詞組之間、句子之間的銜接較為生硬，語音語調不協(xié)調等問題，這就造成了新聞播報整體缺乏韻律美感。受眾在好奇心和新鮮感滿足之余，目前還無法從AI主播的報道中得到相應的聽覺享受。

二、傳播角色由被動的“傳聲筒”轉變?yōu)橹鲃拥摹鞍殃P人”

新媒體時代輿論傳播主體開始出現(xiàn)泛化現(xiàn)象，信息的傳播與接收打破了以往大眾媒體單向線性的傳播模式，社會中的每個人既是信息的傳播者，也是信息的接受者，甚至同時身兼兩種角色，傳統(tǒng)媒體在輿論場域的主控權逐漸弱化。AI主播在給媒體帶來變革的同時，也帶來了一個新風險：只要有人掌握計算機資料庫，就可以通過輸人文本，向公眾傳播信息。那么我們該相信誰？如何保障并控制權威信息發(fā)布？

面對AI主播帶來的挑戰(zhàn)，新聞主播如果僅僅充當媒體“傳聲筒”的角色，那么勢必會被同樣能夠“見字出聲”，甚至表現(xiàn)更好、更穩(wěn)定的人工智能技術所替代。通過對庫爾特.盧因提出的“把關人”概念進行分析，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新聞主播其實就是信息流動過程中特定渠道的“把關人”，只有符合群體規(guī)范或把關人價值標準的信息才能進入傳播渠道。新聞主播在播報信息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站在自己的立場和視角上，對信息進行篩選和過濾，再通過情感、語言表達技巧傳遞給受眾，這其實也是有聲語言再創(chuàng)作的一個過程。從內在意識層面進行比較，AI主播只是簡單的“輸人一播出”而不存在判斷、思考;而新聞主播首先會對新聞文本進行判斷，進而理解、感受，對信息進行取舍，再激發(fā)相應的情感，呈現(xiàn)出復雜的思想感情運動狀態(tài)。從外在技巧來看，AI主播只是根據新聞文本調出相應音視頻資料進行組合后呈現(xiàn)給觀眾;而新聞主播是在內部思想感情運動狀態(tài)的基礎上，通過停連、重音、語氣、節(jié)奏等外部技巧將播出內容傳遞給受眾。因此，新聞主播只有從內在意識和外在技巧兩個方面主動進行調整和重新定位，以信息傳播“把關人”的角色來重構自身價值，凸顯自身媒介意志體現(xiàn)者新聞節(jié)目主導者、媒體品牌代言人的獨特價值，才能爭奪輿論主導權，主動應對人工智能化浪潮帶來的挑戰(zhàn)。

主持人的角色定位與欄目定位密切相關，關系著節(jié)目的成敗。主持人要改變自身“傳聲筒"定位的觀念已經成為業(yè)內共識，但新聞主播由于新聞播報工作的特殊性，還在不同程度上存在一些片面思想。AI主播出現(xiàn)后，如果新聞主播還抱有這種片面思想，那必將被人工智能技術所取代。新聞主播要與編輯記者、審核者一起在信息傳播的不同節(jié)點對信息進行篩選和過濾，在播報中通過自身感悟、思考對新聞稿件進行技巧性處理，通過語言表達技巧喚起受眾的內心思考和情感共鳴，成為新聞節(jié)目的主導者。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基于人工智能技術的AI主播可以承擔低端的、低創(chuàng)造性的信息播報工作，而信息把控、情感交流啟發(fā)思考等有聲語言的再創(chuàng)作等，就必須由新聞主播來完成。

此外，新聞主播是媒體聯(lián)通臺前與幕后的樞紐，是媒體與受眾銜接的關鍵節(jié)點，在視聽傳媒逐漸成為主導的今天，主持人已經成為受眾對媒體認知、認可的重要窗口和品牌標識。目前人工智能技術還被卡在所謂“恐怖谷”效應之中，即當類人形象的模擬度達到90%左右，尚未能以假亂真的情況之下，人類對類人形象的反應便會突然變得極其敏感。當新鮮感退去，受眾通常更愿意相信真人主播，重視新聞主播在長期新聞播報中建立起來的信任感和認同感。因此，今后新聞主播要更加注重塑造自身媒體品牌形象，主動參與媒體線上線下的活動，通過與受眾互動和品牌形象宣傳，建立與受眾牢固的情感紐帶，才能實現(xiàn)自身獨特的價值。

三、新聞主播傳播策略的優(yōu)化

（一）情感傳播從“高冷范兒”向人性化轉變

在新聞播報中，播音員、主持人的情感傳播一直遵循“感而不人，講究分寸”的原則，這是新聞節(jié)目客觀性、真實性特點對播報的要求。但是，由于有些人不了解新聞播音發(fā)展變化的歷程和特點，以致對我國新聞播報的傳統(tǒng)風格產生誤解，錯誤地將“居高臨下、固定腔調”的語言樣態(tài)當成新聞播報的特征，忽視了態(tài)度、情感在新聞播報中的重要作用。新聞主播的“高冷范兒”一嚴肅、莊重態(tài)度，其實源于當受眾急于獲取信息時，新聞播報只有采用鄭重嚴肅、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才會贏得公眾信任感的現(xiàn)實考量。這種認知偏差正是造成許多人認為AI主播出現(xiàn)后新聞主播會被替代的主要原因。

新聞播報方式是服從服務于新聞傳播需要的，在融媒體時代受眾已經不會僅僅滿足于簡單獲取信息這種基本需求，受眾青睞于視、音頻媒介，更加注重的是情感的交流與互動。因此，新聞主播在播報新聞時要注重情感與理智的結合，既要以理服人，更要以情感人，側重與受眾的情感交流。施拉姆認為“動感情的呼吁較之邏輯的呼吁更能導致態(tài)度的改變”，勒龐也提出“在同理性永恒的沖突中，失敗的從來就不是感情”[2]的論斷，這都充分說明人性化的情感傳播是新聞主播優(yōu)化傳播效果的重要策略，而這恰恰是人工智能無法模仿的。

新聞主播可以通過不斷提高自身修養(yǎng)，準確、快速地通過新聞文本進人到新聞事件所蘊藏的規(guī)定情境中喚起受眾的情緒記憶，將新聞主播與受眾置于平等的情感交流之中，走人受眾心靈深處，激發(fā)情感、態(tài)度的共鳴，真正完成新聞傳播過程中主持人“表情達意”的任務。新聞主播可以在“愛憎分明、剛柔相濟嚴謹生動親切樸實”的新聞播報范式中充分展示自身的藝術個性，將獨特的人生感悟、態(tài)度情感、美學理念融人新聞播報中，達到情理交融，取得最佳的傳播效果。

（二）語言傳播從“字正腔圓”向個性化轉變

主持人的語言個性主要是由主持人的語言符號及其非語言符號傳播中所表現(xiàn)出的個人魅力，以及與之相對應的個人獨有的語言表達習慣綜合呈現(xiàn)出來的。新聞主播在播報新聞時往往受到新聞節(jié)目特點和傳統(tǒng)認知的限制，片面?zhèn)戎赜诎l(fā)音吐字、語氣斷句等語言自然屬性，而忽視了最能夠體現(xiàn)自身語言個性的內在社會屬性，包括言談中的思維邏輯、言辭修養(yǎng)等內涵部分。語言的社會屬性是根源于其民族、階層、學識等綜合素質對于個體語言運用能力的強大影響力。語言個性中的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是相互影響的，但是人類語言的社會屬性才是其語言個性的本質所在。AI主播可以通過人工智能技術模仿人類的語言外部特征，但其語言內在社會屬性的缺失，使其模仿出來的語言永遠是單調而缺乏感染力的。

新聞主播要追求語言的個性化傳播，就不能僅僅停留在“字正腔圓"的吐字發(fā)聲技巧層面，而要深人了解新聞文本所蘊含的態(tài)度、立意、觀點、角度、材料組織方式等語言內在邏輯，在此基礎上形成相應的語言氣氛與審美格調，呈現(xiàn)出獨有的話語組織方式和語言表達特色。新聞主播要通過個性化的語言傳播讓受眾在準確、便捷地理解新聞文本的同時，清晰地感受到、直接地體味到其蘊含的思想、態(tài)度、品性修養(yǎng)、經歷、性格等方面的內在語，喚起受眾情感心理方面的共鳴。AI主播可以通過技術進步達到聲音形式“以假亂真”的程度，但永遠無法完整呈現(xiàn)出語言內在的社會屬性，讓受眾在獲取信息的同時獲得深層次的審美享受。

（三）受眾互動從單項式向多維度轉變

在融媒體快速整合發(fā)展的傳播環(huán)境中，新聞主播要及時調整“我播你聽”的照本宣科式播報樣態(tài)，將融媒體引入到節(jié)目制作、播出過程中，時刻保持與受眾的互動。新聞主播可以根據受眾互動、反饋信息及時進行回應，調整自身播報狀態(tài)，滿足受眾接受心理，增強新聞節(jié)目對目標受眾群體的黏合力。

融媒體時代分眾化趨勢越發(fā)明顯，傳播者與受眾之間的界限也逐漸淡化，新聞主播要對目標受眾群體的心理時刻保持敏銳的感知力，明確節(jié)目受眾需求，有效引導受眾態(tài)度、情緒。新聞主播只有通過多維度的受眾互動才能根據受眾需求有的放矢，及時完善新聞播報內容和方式，吸引受眾關注和參與，不斷提升傳播效果。與受眾多維度互動既是對新聞主播的一個挑戰(zhàn)，也是新聞節(jié)目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方向和必然趨勢，這就需要新聞主播具備鮮明的態(tài)度、堅定的立場、嚴謹的思維和靈敏的反應，能夠在新聞播報中對受眾及時回應，對新聞稿件靈活處理。AI主播在人工智能技術的支持下可以根據設置反饋受眾，但無法像人類智能邏輯那樣及時、貼切，做到“有溫度”的報道。

此外，一個真正讓受眾認可和信任的新聞主播，必然是那些擁有真才實學和豐富內涵的人，這也是新聞主播感染力和感召力的源泉所在，只有這樣才能使受眾發(fā)自內心地對新聞主播產生認可和信服。這也是新聞主播相對AI主播的核心競爭力所在。

在“AI+媒體”的媒體融合時代，以大數據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為代表的數字媒體發(fā)展趨勢正從深層次改變著當今媒體業(yè)態(tài)，人工智能技術不僅對新聞主播帶來了巨大沖擊，機器人新聞寫作能否取代記者、編輯，無人機和VR/AR報道新模式等熱點問題也在不斷引起公眾的關注。展望未來，人工智能技術必將成為激發(fā)現(xiàn)代傳播理念和業(yè)界創(chuàng)新的動力，人工智能技術可以縮短信息傳播時間、簡化程序、提高效率，但由于傳播對象還是人類，因此人類信息匯總者和內容傳播者的身份是無法取代的。AI主播可以滿足新聞傳播的基本告知功能，但受眾在情感、態(tài)度、認同等深層次的需求只能由人類新聞主播來滿足。面對AI主播技術的挑戰(zhàn)，新聞主播要重構自身的傳播角色，及時了解人工智能技術的發(fā)展趨勢和特點，借助融媒體傳播意識，促進情感傳播、語言傳播策略的轉變，充分展示情感之美、語言之美，給受眾以全方位的信息解讀及互動體驗，從而順應人工智能浪潮的發(fā)展趨勢，體現(xiàn)自身的傳播優(yōu)勢。

參考文獻：

[1]威爾伯.施拉姆，威廉.波特.傳播學概論（第二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228.

[2]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0：57.

（作者為南寧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文學碩士）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