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興魯 洪錠發(fā)
[摘 要]人們對于不愿意提及和使用的詞語,轉(zhuǎn)用另一種委婉的方式來表達的就是禁忌語。在多元文化背景下的馬來西亞,禁忌語產(chǎn)生的主要因素有畏懼災(zāi)禍、避俗求雅、婉言人短及等級觀念等,其種類包括兇禍性禁忌語、猥褻性禁忌語、褻瀆性禁忌語及稱謂禁忌語。相比較而言,華族的禁忌語比巫族要多,主要是因為華族的求福心理更強些。本文分析了馬來西亞不同民族的禁忌語,對完善馬來西亞漢語教育的基本原則和基本策略很有幫助。
[關(guān)鍵詞]禁忌語;馬來西亞;華族;巫族;漢語教學(xué)
[中圖分類號] G742 [文獻標(biāo)識碼] A [文章編號]1005-5843(2019)09-0025-08
[DOI]10.13980/j.cnki.xdjykx.2019.09.005
一、前言
語言本是人們用來交流的工具,是人類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伴隨著勞動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皬姆枌W(xué)角度來講,語言的本質(zhì)不過是一種符號,是一定的語音形式(能指)和一定的語義內(nèi)容(所指)的結(jié)合體,語言(詞)和實物之間沒有必然聯(lián)系,不存在什么超乎自然的力量。在古代,語言被賦予了一股神秘的力量,人們相信語言是禍福的根源” [1]。
事實上,語言本身并不具有任何神秘的性質(zhì)。人們相信語言有種魔力,能給人帶來各種禍福,以至把語言所代表的事物和語言本身劃上等號。正因為禁忌語是被該社會成員所賦予的,所以禁忌語的產(chǎn)生和運用受制于社會語言文化這個大環(huán)境,無法脫離使用對象、環(huán)境、時間、文化、民族、心理等因素。例如,馬來西亞是個多元民族的國家,每個民族都有各自的文化體系和語言體系。人們基于人際交往的意圖,達到交際的目的。在多元文化國家,各族人都會不約而同地對禁忌語言采取回避的態(tài)度,以免冒犯他族的文化信仰。盡管華族與巫族的文化背景截然不同,但因兩者身處同一國度,生活在同一片國土,受限于同一個社會語言文化,在交往中涉及禁忌語時,都采用了相同的交際策略,只是其內(nèi)容、觀點、模式不同而已。
為使交際活動順利進行,各族必須互相了解各自的文化和生活習(xí)俗,了解彼此的文化禁忌。鑒于此,我們探討馬來西亞華族和巫族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禁忌語的異同,希望對馬來西亞漢語教學(xué)有所裨益。
二、禁忌語的定義
“禁忌”也被稱為“塔布” (taboo)?!八肌痹醋阅咸窖蟛ɡ嵛鱽喨簫u土語,是“神圣的”“不可觸摸的”意思。禁忌語不僅指帶有神秘力量的詞語,也包括一些帶有不愉快聯(lián)想色彩的詞語。在社會交際中,基于某種原因,人們不能、不敢,也不愿說出禁忌語,這是人類社會普遍存在的一種復(fù)雜的文化現(xiàn)象。簡言之,人們對于不愿意提及和使用的詞語,轉(zhuǎn)用另一種語言來表達的就是禁忌語[2]。
三、禁忌語的產(chǎn)生
禁忌語是人類不理解的自然現(xiàn)象及其與自然力的關(guān)系在語言中的反映,不僅反映了社會和文化兩方面的功能,它的產(chǎn)生、存在和延續(xù)都具有明顯的社會和歷史根源。不同地域有不同的禁忌語,受宗教信仰、民俗生活及教育領(lǐng)域的影響,人們生活中的禁忌語不斷被發(fā)現(xiàn),至今,禁忌語已成為一種語言文化遺產(chǎn)。
人們對語言的迷信和崇拜被稱為“語言拜物教”或“語言靈物崇拜”。社會成員以為語言本身能夠給人類帶來幸福或災(zāi)難,認為語言是禍福的根源。誰要是得罪這個根源,誰就會受到懲罰;反之,誰要討好這個根源,誰就會得到庇護[3]。因此,由于生活中的禁忌避諱而產(chǎn)生了許多禁忌語,人們使用委婉語代之。
(一)畏懼災(zāi)禍
在原始社會,人們?nèi)狈ψ匀坏恼J知,會對一些自然現(xiàn)象產(chǎn)生恐懼。人們將自然神化,對恐懼事物的語言表達也顯得驚恐不安[4]。而關(guān)于死亡、疾病及其他災(zāi)禍的語諱就是這樣產(chǎn)生的。死是一種不可抗拒的生理現(xiàn)象,對人們而言,死亡是一種不幸,是一種災(zāi)禍,古人相信死及相關(guān)詞語都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人們在避兇趨吉的心態(tài)下使用其委婉語,這在各種語言中較常見。近代科學(xué)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人們對死亡的恐懼,人們通常抱著尊敬、懷念、贊美死者的心態(tài),在談及死亡時,人們會自然地使用委婉語。
(二)避俗求雅
禁忌語的產(chǎn)生與求雅避俗的需要有關(guān)。在日常生活中,許多禁忌語是關(guān)于人體器官和生理現(xiàn)象的,如不加避諱直接使用會被視為不文明,沒有教養(yǎng)。出于避俗求雅的需要,人們在交際中談?wù)摰侥承┐炙左a臟的事物時,就要使用委婉語來代替。特別是隨著儒家思想的盛行,因求雅而產(chǎn)生的委婉語也大量增加。此外,人們對有關(guān)性的詞語禁忌和回避多是出于心理聯(lián)想。聯(lián)想是在特定條件下的刺激,由特定事物的經(jīng)驗聯(lián)想起另一種事物的經(jīng)驗,或由一種事物的經(jīng)驗想起另一種事物的經(jīng)驗,是一種回憶的表現(xiàn)[5]。一些詞語被社會標(biāo)記為“猥褻”“粗俗”“下流”,并不是因為這些詞語本身的意義,而是源自人們的心理聯(lián)想,是旁人所賦予的意義。說話者為了顧及語言的得體,只能避開那些被認為是低俗的字眼,并以其他詞語替代。
(三)婉言人短
人們在言語交際中,有時會以委婉的方式來表達思想。英國語言學(xué)家利奇提出的禮貌原則中有六個次則:得體準(zhǔn)則、慷慨準(zhǔn)則、贊譽準(zhǔn)則、謙遜準(zhǔn)則、一致準(zhǔn)則、同情準(zhǔn)則。這些準(zhǔn)則體現(xiàn)在人們的日常交際中,人們對某些內(nèi)容委婉地表達或避而不談,正是禮貌原則中讓聽話人感受到說話人的友善和同情之心,也就是喜別人之喜,憂他人之憂[6]。例如,表示生理缺陷和其他特點、短處的詞語是當(dāng)事人所不愿意聽到的。人們出于禮貌,對這部分詞語要避諱。
(四)等級觀念因素
縱觀馬來西亞華族和巫族的歷史背景,兩者都經(jīng)歷了以王權(quán)思想為核心的封建統(tǒng)治,社會等級森嚴(yán)。古代的君王都擁有至高無上的尊嚴(yán)和權(quán)力,這種特殊的權(quán)力不僅體現(xiàn)在現(xiàn)實生活中,在語言中也有所反映。古代社會的等級制度極為嚴(yán)格,這在委婉語中有充分的反映。如人們對于第一人稱“我”(saya,aku)的使用,會隨著說話者的身份和階級的差異而不同(表1)。這些雖然都是表示謙虛的說法,但是在這些謙詞的使用上,留下了等級觀念的印記。
華、巫兩族除了有強烈的階級觀念,也很講究尊重長輩,保留著長幼有序的觀念。因此,古代社會成員一般不會直呼長輩、帝皇、尊者的名字,以示尊重。姓名禁忌的產(chǎn)生除了對象的身份、長幼有序的文化因素,還由于古時候人們認為姓名與人的指甲、毛發(fā)、牙齒一樣,是人身體的一部分,靈魂會附在姓名上[7]。雖然,在現(xiàn)代社會中嚴(yán)格繁瑣的名諱規(guī)則基本被廢棄,但是,尊重他人的名字、身份仍是基本的道德準(zhǔn)則之一[8]。
四、禁忌語的類別
禁忌語的使用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在任何場合都存在著禁忌語。人們認為語言是禍福的根源,有著某種超神秘的能力。這都是因為人類對自然界的不了解,認為得罪了禍福的根源就會得到相應(yīng)的報應(yīng)。在馬來西亞,華族或巫族的禁忌語可分為四種:兇禍性詞語禁忌、猥褻性詞語禁忌、褻瀆性詞語禁忌及稱謂禁忌。
(一)兇禍性禁忌語
兇禍之詞,顧名思義即不吉利的詞語。在各族文化中,一些關(guān)于兇禍之詞都是禁忌的。這是因為“說兇即兇”“說禍即禍”,這種將語言看作是具有魔力的思想在華巫文化中均普遍存在。在固定的場合里,人們會避免使用相關(guān)的禁忌語。兇禍性詞語禁忌包括“死”“病“傷”“沉”“翻”“鞋”等。
(二)猥褻性禁忌語
猥褻性詞語禁忌主要涉及人體的某些部位、性行為及分泌與排泄物等不潔之物[9]。各種族都會對猥褻性詞語有所避忌。首先是因為人身體的一些部位屬于隱私;其次是由于各族文化的保守因素。因此,一些詞語,如“做愛”“睪丸”“月經(jīng)”“拉屎”等等都不會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
(三)褻瀆性禁忌語
在各族信仰中,部分信徒稱膜拜的對象為“佛”或“神”。由于每一位信徒都是誠心尊敬其膜拜對象的,人們不能在相關(guān)場合中說出不吉利的詞語及冒犯該族宗教信仰的話。任何人都不可隨便對宗教說出不敬的話,否則就是褻瀆神靈。如果有人冒犯了他人的宗教信仰,信徒們會認為此人將受到相應(yīng)的報應(yīng)。馬來西亞褻瀆性詞語有“鬼”“妖”“狗”“?!薄肮肢F”等等。
(四)稱謂禁忌語
在封建社會,人們對帝王、圣人、尊親、師長、官吏不能直呼其名,對其姓名必須加以“避諱” [10]。這種傳統(tǒng)文化流傳至今。如親戚之間的輩分之稱、同事之間的職位之稱、頭銜之稱等都是人們不能忽視的。如果有人無視稱謂禁忌,那么他就會被眾人視為不敬,目無尊長,甚至是大逆不道。因此,各族都有尊卑之分的稱謂,如公公、婆婆、爸爸、媽媽、拿督、敦等。
五、馬來西亞華族與巫族禁忌語的比較研究
(一)華族與巫族禁忌語的共同點
1.從語用視角看華族、巫族的“死”。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人們在談及“死”時,總會伴隨著痛苦、恐懼或憂慮。哪個民族都不愿提及這個字眼,從古至今出現(xiàn)了許多用來代替“死”的用語或委婉語。無論是華族還是巫族,人們不僅不能直接提“死”字,對于平常生活中與死亡、喪葬相關(guān)的事,也要忌諱提及。華族使用委婉的語言來代替“死”。人去世后,人們一般不會直接說“他死了”,而是用比較委婉的話語來代替。如去世、謝世、逝世、不在了、長眠、安息、壽終、殉職、陣亡、捐軀、犧牲、就義、撒手人寰等。在實際交際中,避免使用有關(guān)病、死的詞語,寄托了人們一種良好的愿望及對死者不舍的特殊感情。同樣,巫族在談及“死”時也會以委婉語來表述。如避開說“diatelahmati”或“diabarumati”,而說“diatelahmeninggaldunia”“wafat” “pulangkerahmatullah” “mangkat” “kembalikepadapenciptaNya”或“arwah”等。這些詞語都是指死者已經(jīng)離世、逝世或已回到“真主”身邊。巫族有一句話“datangNyakitadatangdankepadaNyakitakembali”,即他們認為人因上蒼才存在。所以,人死后終究會回到他的身邊。這也促使“kembalikepadapenciptaNya”一詞出現(xiàn)。人們認為,使用死亡的語言禁忌是對死者的一種尊敬,如果不委婉地表達,不僅對死者不尊重,也是沒禮貌的行為。這種語言上的禁忌,在各個民族的語言中都存在,并具有不同的程度,其避諱的目的也形形色色,有的是為了尊重死者、懷念死者、贊美死者;有的是為了避免提到這個可怕而神秘的字眼。
2.從語用視角看華族和巫族的猥褻性禁忌語。人們在談及有關(guān)于生理現(xiàn)象及兩性禁忌的時候,都會有所忌諱,他們會避諱此類話題的詞匯。華族和巫族通常對于涉及性和身體部位的詞語較為敏感。其中包括性行為、性知識、性器官、生理因素等。在馬來西亞社會中,關(guān)于女性或男性身體部位的詞語是不宜在公眾場合直說的。所以,表達身體部位的語言一般都會被另一個名稱替代。華族會用“上面”或“那邊”來代替“胸部”,用“私處”來代替“陰部”,用“臀部”來代替“屁股”,避免直接地說出人體的私密部位。巫族也是如此,他們會把“payudara”(胸部)稱為“buah dada”,或用“itu”“yang atas” 來代替。雖是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可不管是華族還是巫族,人們都不愿意將其直接說出來,而是使用委婉語來表述。委婉語還常用于不能說或不想說的話語中,華族通常用“親戚來找我”“大姨媽”“姑媽”“來例假了”“倒霉了”“來紅”等代替月經(jīng)一詞。同樣,巫族把“haid”(月經(jīng))一詞用“datangbulan” “ABC”(Allah BagiCuti) “buangkotor” “berdarah”等來取代。這些都是女性回族教徒表達月經(jīng)的委婉語。近年來,在性解放運動的影響下,大家對性的態(tài)度更趨向自由、開放,人們傾向于用委婉的方式談此內(nèi)容,以避免尷尬和冒犯。
3.從語用視角看華族和巫族的褻瀆性禁忌語。森林為人們提供許多生活資源,原始的巫族都在森林附近生活。在古時的馬來社會,人們會對野生動物感到害怕,如老虎、蛇、大象或野豬等。人們認為在日常生活中直接提到或稱呼這些野獸則有可能冒犯它們,并遭受它們的攻擊,甚至喪命。因此,人們除了對這些野獸產(chǎn)生畢恭畢敬的行為外,會用另外一個名稱來稱呼它們。例如,“Harimau”(老虎)以“Pak Belang”(斑紋叔叔)來替代,“Belang”是指老虎身上的斑紋?!癠lar”(蛇)以“Akar”(樹枝)來替代,因蛇的身形如同樹枝?!癎ajah”(大象)被稱為“Orang Besar”(巨人),因為大象不僅體積龐大,而且它破壞農(nóng)作物,甚至傷害人類的性命。把“buaya”(鱷魚)替代為“batanghanyut”(漂浮的木頭)。原始的華族人也對野生動物避而遠之。例如,把蛇指成“繩子”,因蛇的體型和繩子一樣細細長長。老虎則以銀行的名字“maybank”來替代,因銀行的標(biāo)志使用了老虎的頭像。華族人也擔(dān)心一旦把這些動物的稱呼說出口,會把它們引來,所以用其他事物來替代。在民間,受人們的道德觀念和榮辱觀念的影響,一些帶有褻瀆意味的詞語也成為語言禁忌的一部分。對于一些生理上有缺陷或不足的人,華族也盡量使用委婉語,以免觸碰對方的禁忌。比如,不直接說某人耳朵聾,而說他“耳背”“失聰”等;不說腿瘸,而說“腿腳不好”“走路不方便”;把“禿頭”說成“謝頂”;“肥胖”則以“豐滿”“富態(tài)”“壯”來代替;“瘦”則以“苗條”“秀氣”等來代替,巫族也是如此。他們把“kurus”(瘦)用“l(fā)angsing”代替,“gemuk”(肥胖)以“gempal”“sihat”代替。在現(xiàn)代社會,不管是華族還是巫族,“胖”和“瘦”都是不太受歡迎的詞語。所以,說話人為了不得罪聽話的人,會用比較委婉、優(yōu)雅的語言來代替褻瀆性語言。
4.從語用視角看華族和巫族的稱謂禁忌語。對于華族和巫族而言,在日常生活中直呼長輩和尊者的名字是缺乏禮貌和尊重的行為。因此,在特定的情況下,名字就成了一種禁忌語。馬來西亞華族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尊崇長幼有序的觀念,這種觀念鮮明地體現(xiàn)在稱謂中。華人晚輩在稱呼長輩時,以輩分稱謂代替名字稱謂,如阿公、阿嫲、公公、婆婆、爸爸、媽媽、伯伯、伯母、叔叔、嬸嬸、姑姑、姑丈、舅舅、舅母、阿姨、姨丈、哥哥、姐姐等等。相比直呼長輩的名字,這些輩分稱謂更為禮貌得體,聽話人也會有被尊重的感覺。華人在稱呼對方名字的時候,有時會在名字后加上尊稱,如“偉明舅舅”“淑珊姐”,這也是一種禮貌的稱謂。同樣,基于傳統(tǒng)文化因素,巫族也極其注重社交禮節(jié),他們也不直呼長者的名字,而以atuk,nenek, ayah, mak, pakcik, makcik, abang, kakak等詞語來稱呼長輩。與華族相似的是,巫族在稱呼對方名字時,會在名字前加上尊稱,如“Pak CikAzman”“KakSiti”,這也反映了該族人對他人的禮貌。
(二)華族與巫族禁忌語的不同點
至今,馬來西亞的華族與巫族依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因此,兩者的文化習(xí)俗也在相互影響著。盡管如此,兩者的禁忌語還是存在著差異的。
1.華族特有的禁忌語。調(diào)查顯示,華族的禁忌語確實比巫族的多,有些華族的禁忌語在巫族中是完全不存在的。其一,稱謂禁忌語。華族忌諱在森林里互稱對方的姓名。華族深信森林內(nèi)隱藏著許多我們?nèi)庋蹮o法察覺到的靈體,這些靈體很可能在知道某人的名字后呼喚他的名字,讓其隨著聲音的方向走,再設(shè)法勾取該人的魂魄。因此,華族身處森林的時候,通常會以昵稱或“喂”來取代對方的名字。 巫族則沒有這方面的禁忌。其二,兇禍性禁忌語。華裔出海人或漁民對某些字眼也是非常介意的,某些字眼就成為他們的禁忌語。例如,他們非常忌諱說“翻”,因為怕說出這些字,船會在海里翻扣過來。又如,漁船卸完貨后,不能說“卸完了”或是“沒有了”,而要說“滿了”。因為說“卸完了”或“沒有了”可能造成日后捕魚量減少或無收獲。 相反的,巫族出海人或漁民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其三,褻瀆性禁忌語。華族在制作糕點的過程中也非常講究, 特別是制作華人的傳統(tǒng)年糕。在制作年糕的過程中,人們必須口說吉利話,絕不能在現(xiàn)場說 “不熟”“不美”“凹洞”等不吉利的話語, 否則蒸出來的年糕會不熟或表面凹凸不平,香蕉葉也可能因此而破裂。他們深信講不吉利的話語會冒犯鬼神,鬼神前來搗亂,致使年糕蒸不好。因此,華人在制作年糕的過程中通常禁語,以免帶來不好的效果。然而,在制作糕點這一方面,巫族是沒任何禁忌語的。
2.巫族特有的禁忌語——褻瀆性禁忌語。對于巫族而言,一切和豬有關(guān)的事物都是禁忌。因此,馬來文“babi”是該族的禁忌語。巫族忌諱使用“babi”一詞,這和他們的民族習(xí)慣有密切的關(guān)系。根據(jù)《古蘭經(jīng)》記載,豬是不潔凈的動物之一,穆斯林是被禁止吃豬肉的。穆斯林都相信《古蘭經(jīng)》是上天造物主啟示的經(jīng)典,他們嚴(yán)格遵守《古蘭經(jīng)》的教條而不吃豬肉。在這情況下,豬便成了污穢的象征,“babi”成了巫族敏感性和帶有侮辱成分的詞語,從而產(chǎn)生了人們對該動物避而不談的現(xiàn)象。如果巫族談及豬,他們會借用阿拉伯語“khinzir”來代替“babi”。與“babi”相比之下,“khinzir”是較為禮貌和委婉的說法,可以避免冒犯巫族的禁忌。華族則不避忌豬,豬是十二生肖之一,被華族視為象征福氣、吉祥、財富的動物。所謂“傻人有傻?!保i好吃喝和傻里傻氣的模樣,成為了福氣的象征。
綜上所述,華族和巫族的禁忌語有相同和不同之處,兩族文化息息相關(guān)。除了共同避忌有關(guān)死亡和禍害的話語,華族和巫族都有忌言生理功能、隱私、身體殘疾的文化。此外,兩族文化的差異也導(dǎo)致兩者對一些特定的詞語產(chǎn)生不同的反應(yīng)。經(jīng)過分析,可以得出華族的禁忌語比巫族的多,華族的求福心理更強,其在處理日常生活事務(wù)時都以獲福為目的,華族在言語的使用上更為謹慎和講究。
六、禁忌語與馬來西亞漢語教學(xué)策略
眾所周知,禁忌語的使用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在馬來西亞,一方面是出于對本民族的認同和維護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的需要,華人亟需加強漢語教學(xué);另一方面,在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影響下,漢語熱逐漸在世界各地升溫,馬來西亞作為“一帶一路”的重要樞紐,自然也不例外,除華族外,巫族也有不少人開始積極地學(xué)習(xí)漢語。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yīng)當(dāng)加強漢語教學(xué)禁忌語方面的研究。
(一)基本原則
1.平等與尊重。課堂教學(xué),本質(zhì)上是一種師生之間的言語交際活動,交際雙方首先應(yīng)當(dāng)基于平等和互相尊重的原則。教師不能因為自己是知識的傳授者而忽略對學(xué)生的尊重,更不能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心態(tài)面對學(xué)生,無論是本民族的還是跨文化的漢語教學(xué),都應(yīng)堅持平等對話,互相尊重。
2.多元與包容。在馬來西亞多元文化語境下,漢語教學(xué)應(yīng)當(dāng)堅持多元與包容的原則。不以本民族文化的尺子去衡量其他民族的文化。我們在強烈譴責(zé)種族歧視和文化歧視的同時也要警惕文化自卑。正所謂有教無類,教師應(yīng)以多元和包容的心態(tài)面對文化差異,包括禁忌語。
3.禮貌與得體。俗語云:禮多人不怪。中華文明對禮推崇備至,禮貌是其基本的外在行為,對禁忌語的掌握和運用從本質(zhì)上講是對其他文化的基本尊重和基本禮貌,其最終目的是要達到言語交際的得體。得體是人們在特定的言語交際環(huán)境中(比如課堂教學(xué)),運用恰當(dāng)?shù)恼Z言達到最佳的交際效果。如果人們在跨文化交際中對禁忌語缺乏了解,非但不能達到得體的效果,反而容易導(dǎo)致文化沖突。
(二)基本策略
1.人們對不同民族禁忌語及背后的文化根源必須有一個深入而全面的了解。禁忌關(guān)系到人們的語言、行為、思維和生活,如果不了解或不尊敬彼此的禁忌,就會破壞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在跨文化交際中,禁忌語的使用有不同的含義。人們通過行為表達文化價值。在日常生活中,華族和巫族交流時,應(yīng)知道雙方的禁忌語,避免不必要的文化誤解和沖突。漢語教師必須認真研究禁忌語在跨文化交際中的應(yīng)用,分析不同文化背景下禁忌語的異同。最終,華族和巫族可以對彼此文化有一個較好的理解,避免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產(chǎn)生不必要的誤會和沖突,從而實現(xiàn)雙方和平共處,和諧發(fā)展。
2.在課堂教學(xué)和日常交際中,師生要注意不同民族禁忌語的使用方式,避免因不同的文化禁忌產(chǎn)生誤會或矛盾。在學(xué)校教育中,適當(dāng)?shù)刂v解一些禁忌文化,使兩種族學(xué)生更加了解彼此的文化,從而有效地避開由禁忌產(chǎn)生的誤會或矛盾,讓兩種族彼此理解、接納對方的文化。同時,馬來西亞這個多民族、多文化的國家應(yīng)培養(yǎng)人們對禁忌的寬容性。如在日常交流中,人們?nèi)绻麩o意地觸犯到他族的禁忌語或被觸犯,就應(yīng)該抱著寬容的心態(tài)去面對這一現(xiàn)象,而不是爭執(zhí)或互相傷害。
3.主動使用委婉語,化解因文化禁忌而產(chǎn)生的矛盾。委婉語替代禁忌語,應(yīng)盡可能地用來解釋禁忌行為、對象、事物和語言表達。例如,于2009年由嘉陽改編出版的馬來兒童版《西游記》,以光環(huán)取代佛教的菩薩形象,對豬八戒的造型也做了特殊處理——全程以紗帽遮掩頭部、模糊五官,以免招致向穆斯林讀者宣揚佛教和羞辱穆斯林的罪名。學(xué)習(xí)外國語的學(xué)生也應(yīng)當(dāng)充分利用這種表達技巧,避免在交際過程中因疏忽禁忌語而致的文化沖突。因此,在馬來西亞漢語教學(xué)中,要提高漢語學(xué)習(xí)者的跨文化交際能力,以及他們對文化禁忌語的理解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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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付英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