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陳隋之際由智者大師創(chuàng)立的天臺宗是中國佛教宗派中最早創(chuàng)立的派系。天臺宗以宣揚“止觀并重”思想為核心，調(diào)和南北方佛教諸派的異同，其思想在全國各地傳播，影響深遠。在智者大師創(chuàng)立本派之后，隨著唯識、華嚴、禪宗各派的相繼發(fā)展，天臺宗由于自身缺少新的思想理論，逐漸“衰微”。這一狀況直到8世紀九祖湛然的出現(xiàn)。湛然總結(jié)整理了天臺宗的思想理論，并提出了“無情有性”思想，呈現(xiàn)出了一片繁榮景象。因此，湛然大師也被稱為天臺宗中興大師。湛然最具代表性的思想就是他所提出的“無情有性”思想。“無情有性”說的提出，擴大了成佛的范圍，在中國佛教界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在閱讀了俞學明所著的《湛然研究》之后，更系統(tǒng)全面的認識了湛然大師的思想和生平成就，收獲頗豐。

關(guān)鍵詞：天臺宗一心三千;理具實相論;一闡提;“無情有性”]

湛然（711—782）是唐代中葉天臺宗的中興大師，俗姓戚，常州荊溪（今江蘇宜興南）人。他師從八祖玄朗，專修止觀。湛然首先以處士之身大弘天臺教觀，直至38歲時才正式出家，受具足戒，屬于天臺宗本山一系。

對于天臺宗在當時中國佛教各宗各派中所產(chǎn)生的影響方面，智者創(chuàng)立天臺教觀體系，由后世弟子廣為傳弘。諸宗宗師在建立自宗的理論時，都自覺不自覺地借鑒了天臺宗的一些思想?？梢哉f，天臺教學已經(jīng)內(nèi)化于各宗思想中，以各種面目出現(xiàn)在他總的思想體系里。

湛然的“中興大師”的這一稱謂，是由湛然俗家弟子梁肅（753—793）首次提出的“湛然中興天臺”說而產(chǎn)生的。但從《湛然研究》中可知，湛然所處的天臺宗當時雖是衰微時期，但這個一般公認的“衰微時期”（灌頂至湛然期間），也主要指初唐時期天臺本山系的影響大不如前，而天臺宗其他各系在當時兩京地區(qū)仍然是處于興盛狀況，一直保持著一定的影響力。對于“衰微”說，俞學明認為并不完全屬實?！爸信d大師”的稱謂值得商榷。但天臺宗與后來創(chuàng)立的唯識、華嚴等宗派理論呈現(xiàn)不斷創(chuàng)新的情況比較之下，天臺宗確實缺少創(chuàng)新的理論，也缺少能和法藏，玄奘比肩的人物。因而，從這個角度來看，天臺宗也可以算作是“衰微”。而作為天臺宗本山系玄朗門下重要弟子，湛然對于天臺宗的發(fā)展有著很強的承當精神。其主要精力在于對天臺教觀的整理和宣弘。此外，從史料可知，天臺宗的思想由于鑒真和尚的東渡之行，在日本得到了大力弘揚。而日本天臺宗也基于最澄（傳教大師）的觀點，接受了“湛然中興天臺”說。

湛然在天臺宗歷史上中興大師地位成立的基礎(chǔ)，主要在于湛然通過大量的注疏，全面發(fā)揮己宗，破斥他宗，確立了天臺宗和他宗的區(qū)別，對天臺宗思想的保存和發(fā)展作出了貢獻。

天臺宗以《法華經(jīng)》為宗經(jīng)，以實相論為其全部哲學的理論基礎(chǔ)。其哲學的特色在于將龍樹的中觀哲學運用于諸法實相論，形成了特點鮮明的中道實相論。湛然在整理本派思想理論時，以天臺三大部為基礎(chǔ)，揉進了《起信論》的思想，用“真如隨緣”解釋“一念三千”，謂“諸法真如隨緣而現(xiàn)，當體即是實相”，開始采取“性具”或“理具”，針對當時其所處的佛教形勢，來闡釋智者大師的實相說。

湛然的“理具實相論”或“性具實相論”成為后世天臺宗闡發(fā)的基礎(chǔ)。所謂“理具”，即“本具”、“體具”。并非別有一個作為本體的“理”的存在，而是說明“具”是法爾自然，無作無改。從“具”的角度來說，包含空、假、中三諦和三千諸法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對于三諦，湛然認為，“三諦者，天然之性德也?！毙灾誀?，“含生本具，非造作之所得也。”因而本具三諦。對于理具三千，并非承認別有一個生起萬法，造變玩法的“理”，而是強調(diào)在體性上“法爾”具足。理具三諦和理具三千是實相的一體兩面，只知理具三諦是偏識，還要知諸法亦本具。

除了提出“理具實相論”之外，湛然最有代表性的理論便是“無情有性”思想。他針對華嚴宗只承認“有情有佛性”之說，專著《金剛錍》提出了“無情有性”說。

從釋迦侔尼起，佛教一向認為，成佛是“有情”眾生的事;“無情”沒有意識、感覺、思維等活動，所以無佛性可言，更無成佛之事。但湛然認為，佛性是永恒的精神實體，世界一切都是佛性的具體表現(xiàn)，“一塵，一心，即一切生佛之心性”，因此，“萬法是真如，由不變故;真如是萬法，由隨緣故。子信無情無佛性者，豈非萬法無真如耶？故萬法之稱，寧隔于纖塵？真如之體，何專于彼我？”真如佛性既是世界本源，它遍于一切，無所不在，則無情必當與有情同樣具足。佛性既攝“一切世間”，則“安棄墻壁瓦石等耶？”。世界現(xiàn)象雖然豐富多樣，但最后的精神實體只有一個，即真如佛性，貫徹于一切事物之中。“是則無有無波之水，未有不濕之波。在濕詎間于混澄，在波自分于清濁。雖有清有濁，而一性無殊;縱造正造依，依理終無異轍?！?湛然認為佛性不僅是成佛的依據(jù)，而且也是“真如”，即世界的本體。如果承認某一類存在物沒有佛性，豈不是認為世界的一部分失掉了本體？因而，在他看來草木磚石皆有佛性，將大乘佛教普度眾生的精神推及于萬物，擴大了佛教的影響。

從佛性論在中國的發(fā)展歷程來看，其普遍性問題主要有三種觀點。第一，部分眾生具有佛性。如《大般涅槃經(jīng)》翻譯前，中國佛教界公認的“一闡提人沒有佛性”，后來的法相宗也堅持“一種無性”說。第二，一切眾生悉有佛性?！洞蟀隳鶚劷?jīng)》被翻譯出后，在中國有竺道生首先提出。后來成為中國佛教界的共識。第三，無情有性。主張不僅有情眾生，而且無情草石也具佛性。

“無情有性”思想并非湛然首創(chuàng)。 隋代三大師慧遠、吉藏和智顗都有過類似思想。唐初禪宗的牛頭禪一支也提倡“無情合道”說，可謂“無情有性”的另一種表達。但直到湛然所提出的“無情有性”說，中國佛教才算真正系統(tǒng)地論證了該理論。湛然的“無情有性”說對于佛性普遍性問題的回答的極致。從湛然之后，中國佛教界基本上不再討論佛性的普遍性，而是轉(zhuǎn)向?qū)π模瑢π薜年P(guān)注，是中國佛性論的進一步展開。

湛然的“無情有性”說發(fā)展了道生的“一闡提”也能成佛的學說，進一步擴大成佛的范圍。一方面補救了佛性不具普遍性，管轄范圍有限的缺點，似乎是把整個物質(zhì)世界納入佛性的支配之下;另一方面，又勢必破壞佛性的至高無上的尊嚴性。在佛教內(nèi)部制造了新的危機。也就是說，無情有性表面上擴大了神干預自然界的范圍，實質(zhì)上卻縮小著這種神權(quán)。一草一牧也有佛性的命題，已經(jīng)接近“物質(zhì)能不能思維”的邊緣，接近了泛神論或無神論。由此也表現(xiàn)出了中國佛學與印度佛學的分道揚鑣，脫離了早期印度佛教“一闡提”種姓的概念。同時，我認為湛然的“無情有性”思想也與印度教奧義書中關(guān)于“梵”的思想有類似之處。湛然的思想中的佛性存在于世間一切萬物和現(xiàn)象之中，萬物皆可從對佛性的體悟中解脫。而這種思想也存在于奧義書“梵我一如”觀念之中，世間一切皆是梵，解脫之道便是對“梵”的正確認識。當然，湛然的佛性論與奧義書的“梵”觀念是有明顯區(qū)別。佛性存在于萬物，但并不是構(gòu)成萬物的根本因;與之相比，梵則是這個世界最高的因，一切現(xiàn)象都是梵的幻化。

湛然作為天臺宗本山一系的弟子，從一開始就對于天臺宗的發(fā)展有著很強的承當精神。湛然繼承了智者的《法華》觀，應對當時諸宗尤其是華嚴宗在判教問題上的挑戰(zhàn)，進一步確立了《法華經(jīng)》的宗經(jīng)地位。一方面，湛然通過判教判定《法華經(jīng)》是圓頓，從面高于《華嚴經(jīng)》，進一步證明天臺宗比華嚴宗圓融;另一方面，由于《法華經(jīng)》“一乘佛”思想是天臺宗組織其理論體系的基本線索，對《法華經(jīng)》的維護也就是意味著對天臺宗整個理論體系的維護。湛然批駁華嚴宗“二頓”說——以天臺屬漸頓，華嚴屬頓頓，指出天臺和華嚴判教的根本區(qū)別在于立場不同、標準不同，因而對同樣的文本作出了不同的解釋。在此基礎(chǔ)上，湛然進一步提出“超八醍醐”說，以突出《法華經(jīng)》的超越地位。

結(jié)語：荊溪湛然大師懷著深厚的承當精神，對于天臺教觀理論進行整理和闡發(fā)，是唐代天臺諸師中著作最豐富的一位大師。其提出的“理具實相論”進一步論述了智者大師的實相論;“無情有性”論將中國佛教關(guān)于佛性論的探討發(fā)展到了極致。其對于其他宗派的批判使我們清楚地認識到各宗派之間的區(qū)別。就像《湛然研究》中所強調(diào)的，雖然湛然對于當時天臺宗的繁榮并不起決定作用，但其理論貢獻的作用是長期的，為后世天臺宗的展開奠定了基礎(chǔ)。經(jīng)由其弟子和后學的弘揚，開花結(jié)果，使他在天臺宗宗派發(fā)展過程中成為一面旗幟。歷史對他在思想史上所作所為的認可，讓他成為名副其實的“中興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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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竇文彬（1992—），女，漢族，籍貫：山東省煙臺市，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佛學文化研究院，宗教學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