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非凡　熊杰

摘要：新時代，中國共產黨的建設不僅要加強黨內的政治思想建設，樹立政治意識、大局意識、核心意識和看齊意識，通過密切聯(lián)系人民群眾提升黨的宗旨意識和執(zhí)政意識，而且還要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黨的領導方式，提高黨的執(zhí)政能力建設，充分發(fā)揮黨的先進性，走一條具有時代特征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黨發(fā)展道路。在這一方面，瑞典社會民主黨的建設或有值得借鑒之處。論文從思想理論層面、組織層面和實踐層面分析瑞典社會民主黨黨政建設的經驗，并期望從中獲得相關提升黨的服務宗旨和發(fā)揮先鋒模范作用的相關啟示。

關鍵詞：中國共產黨;政黨建設;瑞典社會民主黨;經驗啟示

中圖分類號：D75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8-4657（2019）01-0028-07

瑞典社會民主黨誕生于1889年，是馬克思主義與瑞典工人運動相結合的產物。社會民主黨在1920年至2014年已經累計執(zhí)政長達半個多世紀，在其執(zhí)政實踐中建立了以平等、福利、合作為主要特征的瑞典模式，并且使瑞典由一個貧窮落后的國家在一個世紀后成為“一個政治民主、經濟發(fā)達和福利全面的發(fā)達社會”[1]93，被譽為世界政治史上“不老的常青樹”（1）。同時，瑞典社會民主黨的指導思想是民主社會主義，最終目標是實現(xiàn)社會主義。那么，瑞典社會民主黨黨政建設的實踐是否能給中國共產黨黨政建設帶來啟示？能帶來哪些啟示？這是值得探究的問題。

一、瑞典社會民主黨的歷史演進

瑞典社會民主黨（Sweden Social Democratic Party）是19世紀瑞典工業(yè)化興起后工人運動同馬克思主義結合的產物，其標志是一朵紅色的玫瑰花[2]。瑞典早期工人運動的先驅奧古斯特·帕爾姆曾在德國和丹麥接觸過馬克思主義并且受到了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影響，帕爾姆在1881年回到瑞典后開始仿照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哥達綱領》相關內容，在其主編的《人民意志報》撰寫了瑞典的第一個社會主義綱領，至此拉開了長達百年的瑞典社會主義運動的序幕。1883年，帕爾姆根據德國社民主黨的《哥達綱領》的建黨原則，在斯德哥爾摩建立了第一個社會主義俱樂部[3]。此后，其他的社會主義俱樂部和工會組織在全國各地相繼建立起來。1889年4月19日，瑞典全國16個社會主義俱樂部和54個工會組織的49名代表在斯德哥爾摩舉行會議，宣布成立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會議通過決議宣布瑞典社會民主黨將是一個“革命的政黨”[4]。會議宣布了黨的任務是爭取選舉權和通過議會改變勞動者的處境，把“工人階級組織起來開展奪取政權的斗爭”[5]，確認黨的工作方向為“政黨工作和工會工作是工人階級解放事業(yè)的兩方面，工人政黨同工會的密切活動應當逐漸加強并發(fā)展起來?！盵1]93

從黨的成立到20世紀20年代，瑞典社會民主黨稱這一段歷史為“斗爭時期”，即把工作的目標設定為爭取普選權。如1889年首屆黨代會具體提出普遍的同等選舉權、組織工會的權利和縮短至8小時工作制的斗爭目標。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第一份黨綱在1897年明確提出黨的最終目標是“全面地改造資本社會主義的經濟組織。實現(xiàn)被壓迫階級的社會解放?！盵6]在政治綱領中鮮明提出“給所有成年人普遍的、同等的在政治和地方選舉中的直接選舉權，不因其性別不同而有差別”[1]157，并在1905年、1911年的黨綱里反復強調。在瑞典社會民主黨的努力之下，黨的支持者不斷增加，于1907年和1909年政黨議會決議部分實現(xiàn)了社會民主黨的政治目標，即“年滿24歲的男性在全國議會和地方議會獲得選舉權”[7]。在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的爆發(fā)和瑞典社會民主黨的施壓下，右翼黨被迫做出讓步，實現(xiàn)了8小時工作制。1920年選舉中，瑞典社會民主黨獲得29.7%的選票并作為少數黨單獨執(zhí)政，最終使得瑞典議會正式通過普選權法案。

從實現(xiàn)普選制開始至20世紀40年代末，被瑞典社會民主黨稱為“突破時期”。這一時期主要是以瑞典社會民主黨取得國家政權為標志。同時，整個歐洲乃至世界處在一戰(zhàn)后經濟混亂的狀態(tài)之中，瑞典各個黨派組閣更替頻繁，政治處于極度不穩(wěn)定狀態(tài)。針對這一狀況，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第二任主席阿爾兵·漢森在1928年提出“人民之家以及福利社會主義的口號和理想”[7]，這就為瑞典社會民主黨實現(xiàn)執(zhí)政和人民之家的理想提供了契機。1932年，社會民主黨依靠其反對失業(yè)的競選綱領在大選中獲得巨大勝利并且組成第四屆政府，執(zhí)政上臺后的瑞典社會民主黨進行了一系列改革，通過國家借貸、開辦公共工程等措施使得危機時期失業(yè)人數大為減少。此外，瑞典社會民主黨促成工會聯(lián)合會與雇主聯(lián)合會簽訂勞資合作的《薩爾茨巴登協(xié)議》。二戰(zhàn)爆發(fā)后，以社會民主黨為主的聯(lián)合政府保持中立，專心致力于國內建設，在1944年，瑞典社會民主黨發(fā)布了“以發(fā)展經濟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為主要內容的《工人運動的戰(zhàn)后綱領》”[8]，為戰(zhàn)后瑞典經濟的高速發(fā)展奠定了理論基礎。

二戰(zhàn)勝利后到20世紀70年代的這一段時間被稱為“人民之家建設時期”。瑞典社會民主黨在“突破時期”數十年的執(zhí)政實踐使其加深了對瑞典國情的認識，這集中體現(xiàn)在1944年修訂的黨綱之中，黨綱宣稱“社會民主黨是旨在改造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組織，以便使生產的決策權掌握在全體人民手中，使絕大多數人從少數資本家的依賴下解放出來，使建筑在經濟階級基礎上的社會秩序讓位于自由與平等基礎上相互協(xié)作的公民共同體”[1]176。這就在理論上提出了以實現(xiàn)緩和階級矛盾為特征的“人民之家”理論。瑞典社會民主黨利用二戰(zhàn)結束后集約式的工業(yè)普及的機遇和在促使勞資協(xié)作的福利政策支持下，瑞典在戰(zhàn)后短短數十年迅猛發(fā)展，構筑了獨具特色的“瑞典模式”。在50年代至60年代，瑞典社會民主黨開展了大量有關福利政策的立法工作，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養(yǎng)老金法案”的提出，“養(yǎng)老金法案”規(guī)定政府、企業(yè)、職工三方將聯(lián)合管理養(yǎng)老金，這將使得職工得到終身保障，瑞典社會民主黨在養(yǎng)老金的基礎上擴建公共服務部門，并滿足了包括工人和職員在內的絕大多數居民的需求，同時大力擴建教育機構、改善醫(yī)療保健設施等，并且相繼增加和解決了合并社會保險、人民大眾的住房問題以及教育平民化改革。在這種改革之下，“瑞典50年代的國民生產總值以年均3.5%的速度不斷增長，至60年代更達到5%以上”[9]，同時“瑞典的社會福利建設也取得顯著成就”[10]，最終形成以平等、福利、合作為主要特征的“瑞典模式”。

20世紀70年代以后則是社會民主黨的“調整時期”。這一時期的瑞典社會民主黨處于以滯漲為主要特征的困境之中。這是因為“人民之家建設時期”所擁有的穩(wěn)定的勞動市場、高科技保證的質量和勞動市場各方合作下不斷提高的效率已經一去不復返，同時以固定匯率為形式的穩(wěn)定的國際貨幣制度也在不斷發(fā)生變化。在海外市場，以日本為代表的新興工業(yè)國家使瑞典工業(yè)受到強大的競爭。競爭條件的惡化以及布雷頓森林體制的破產所導致的金融市場的蓬勃發(fā)展使得像瑞典這樣的民族國家在經濟上難以控制，“瑞典模式”面臨經濟全球化和新自由主義雙重挑戰(zhàn)，瑞典社會民主黨傳統(tǒng)的福利政策面臨難以為繼的風險。面對這一困境，瑞典社會民主黨依然在不斷尋找突破和解決的方式，并相繼提出了“職能社會主義”[11]和“基金社會主義”[12]等理論來嘗試破解上述難題。在黨的政策和綱領中提出了減少國家干預、開放國內資本市場、改革國有企業(yè)、相抵稅收和改革社會福利等市場取向性改革措施。經過若干次的調整，瑞典社會民主黨最終在2014年9月15日的瑞典大選中又得以再度組閣上臺執(zhí)政來踐行其政治理想。

二、瑞典社會民主黨長期執(zhí)政的路徑分析

（一）黨的思想理論層面：與時俱進

第一，瑞典社會民主黨的政治綱領及其政治思想。瑞典社會民主黨的政治綱領和政治思想在瑞典社會民主黨成立的一百年間是處于不斷變化之中的。這個過程轉變可以用與時俱進來概括，也是瑞典社會民主黨對國情的認識不斷深入的過程。瑞典社會民主黨政治綱領和政治思想的發(fā)展是漸進性的，并非盲目一次性實現(xiàn)所有目標，而是根據每一時期工人階級與人民群眾的利益制定，并最終反映在“瑞典社會民主黨的《黨綱》和政治思想的發(fā)展歷程的變動上”[1]157-383。

最初，瑞典社會民主黨的《黨綱》是德國社會民主黨1875年《哥達綱領》和1891年《愛爾福特綱領》的翻版，其真正的獨立《黨綱》于1897年通過，出自于瑞典社會民主黨創(chuàng)始人之一丹尼爾松之手。1897年《黨綱》反映了當時人民群眾和工人階級的最大愿望，即實現(xiàn)普選權和八小時工作制。就政治思想理論來說，瑞典社會民主黨的意識形態(tài)專家恩·考克指出這一時期“新的政黨的基礎之一是馬克思主義觀點，即社會是劃分階級的，階級的定位是由其在生產生活中的地位所決定的，而社會民主黨是工人階級政黨”[1]135。其后，瑞典社會民主黨先后在1905年、1911年兩次修改《黨綱》，但這兩次修改僅僅是對原有內容的小修小補。1920年瑞典社會民主黨《黨綱》的修改受俄國十月革命后國際形勢的影響，同時也借瑞典社會民主黨在1920年實現(xiàn)普選權和八小時工作的勝利推進，當時，瑞典社會民主黨在國會里第一次獲得單獨政權，在《黨綱》中采用了一些更加“革命化”的語言，如“階級斗爭從整體上永遠不會停止，直到社會得到改造以致資本主義剝削被徹底清除，階級社會的垮臺和群眾性貧困被消滅。這只有在取消私人資本主義對生產資料的所有權并將其置于社會控制與占有之下，用一個社會主義的、根據社會的實際需要制定計劃的、為提高繁榮而發(fā)展的生產，來代替目前的無計劃的商品生產，才能實現(xiàn)”[1]172。1944年修訂的瑞典社會民主黨《黨綱》最具突破性。1932年瑞典社會民主黨上臺執(zhí)政，這一時期的執(zhí)政探索反映在了1944年的《黨綱》之中，《黨綱》雖然仍以馬克思主義為其基礎，但在社會主義的實現(xiàn)等問題上采取了更加務實的態(tài)度，著重強調較為可行的公民平等方面，如“社會對生產力的影響、勞動人民對財產的參與、計劃性生產、公民間的平等是社會民主黨奮斗的指導性原則”[1]181。1960年和1975年《黨綱》沿著1944年《黨綱》的方向繼續(xù)前進并且形成十五年修改《黨綱》的硬性規(guī)定。瑞典社會民主黨的《黨綱》貫穿“在黨綱與實際政策之間不應該出現(xiàn)強烈的反差”[1]138，這就要求黨的綱領應當反映和總結過去執(zhí)政和正在執(zhí)政的經驗并且要符合實際。瑞典社會民主黨將自身近三十年執(zhí)政進行了總結，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理論基礎，即“瑞典社會民主黨超越資本主義世界的無盡貪婪以及缺乏民主的列寧主義國家。在民主的社會主義基礎上進行和平的社會改革是唯一可行的人民解放的道路”[1]226?！叭鸬渖鐣裰鼽h有自身獨特國情，其根源在于瑞典古老的農民社會的地方自治傳統(tǒng)。瑞典社會民主黨將馬克思理論應用于瑞典，根據自己的經驗進行了重新解釋，做了補充或刪減”[1]93。瑞典社會民主黨就此形成了自身獨特的政治理論和政治思想：自由、平等和團結。“自由即個人意志的自由與社會為實現(xiàn)個人自由提供必要支持的統(tǒng)一;平等并不意味著所有人都必須接受統(tǒng)一模式的要求，而是要求人人作為個體都具有同樣的價值，有著成長和發(fā)展的同等權利;團結意味著建設一個以共同的最大利益為出發(fā)點的新社會。這三者相輔相成：自由要求平等，平等需要團結，而團結又以自由和平等為前提”[1]93。瑞典社會民主黨在執(zhí)政實踐中逐漸形成了一套適應瑞典社會的理論，同時又利用這種創(chuàng)新的理論來治理瑞典。

第二，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經濟理論及其經濟政策。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經濟理論經歷了三個發(fā)展階段。第一個發(fā)展階段是“人民之家和福利社會主義理論”[13];第二個發(fā)展階段是“職能社會主義”[11];第三個發(fā)展階段是“基金社會主義”[12]。由于社會民主黨本身存在的價值是實現(xiàn)社會主義，但實現(xiàn)目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階段性的努力。瑞典社會民主黨在創(chuàng)建初期以德國社會民主黨的《愛爾福特綱領》為主要藍本。這一時期以馬克思主義的政治經濟學為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經濟理論的雛形。隨著瑞典社會民主黨在八小時工作制和普選權方面的逐漸勝利以及瑞典社會民主黨具有成為執(zhí)政黨的潛質，經濟理論就被提上了社會民主黨的議事日程。1928年，黨的主席漢森首次在議會中作了一次“人民之家”的演講?！叭嗣裰摇比缤粋€家庭，而一個家庭首先要具備的要素是團結，國家亦如此。國家之間應當沒有被剝削者和特權。瑞典要發(fā)展必須消除階級差別，使“家庭”的每一份子都得到照顧。而實現(xiàn)這個目標就是實現(xiàn)經濟平等。平等、福利與合作就是“人民之家”的基本要素。而這個“家庭”不應當是暴力的，即通過暴力來改變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反而應當承認“私人經濟對整個國家發(fā)展所具備的特殊作用”（2）。1929—1933年的世界經濟大危機為瑞典社會民主黨實踐“人民之家”和福利社會主義提供了契機。漢森根據斯德哥爾摩學派和凱恩斯主義的理論，認為不能將貧困、失業(yè)等個人遭受的苦難視為個人行為的結果，這是國家在工業(yè)化過程中必然出現(xiàn)的“陣痛”所帶來的結果，政府的作用就是采取適當的措施來緩和這種“陣痛”，從而促進整個社會的發(fā)展。資本主義發(fā)展的目的在于獲取剩余價值，而不考慮對工人本身的保障，這就要求政府擔負起這部分的職責，即社會保障的實施。據此采取以國家行政干預為主要運作方式的綜合手段，通過充分就業(yè)來增加和刺激消費。在穩(wěn)定局勢后，漢森采取全面性的社會改革措施來推行“人民之家”方案并向綜合性社會保障體系發(fā)展。1946年漢森去世后，艾蘭德繼任瑞典社會民主黨主席并且繼續(xù)漢森的福利社會主義。這一時期的福利社會主義即是要實現(xiàn)所有人充分就業(yè)，同時在民主上享有基本社會保障權利，進而確保“人民之家”中的人民平等地享受幸福生活。從1930年代至1960年代，瑞典社會民主黨在執(zhí)政時期探索的福利社會主義在瑞典取得了顯著成績。免費教育和免費醫(yī)療得以全面實現(xiàn)。工人階級與人民群眾實現(xiàn)了從“搖籃到墳墓”的全套福利措施。

但由于福利社會主義僅僅涉及社會財富的再分配領域，未能觸動資本主義所有制問題和貧富差別的擴大，福利社會主義自身一系列弊端的顯現(xiàn)，再加上整個1960年代新左派運動的興起，推動瑞典社會民主黨進一步探索相關經濟理論。這些具有代表性的探索有卡爾松的“職能社會主義理論”[11]和麥德內爾的“基金社會主義理論”[12]。

卡爾松的“職能社會主義理論”[11]試圖根據資本的所有權職能理論從所有權來改變資本主義?！八袡嗦毮艿臍w屬具有分離性，這些職能可以在不同的主體間進行分配，同時也可以在經濟領域中實現(xiàn)權力的平衡，即：所有權O=a+b+c+……+n。這些理論的實踐意義在于可以在保留生產資料資本家私人占有的情況下，只通過國家的各種政策和社會立法手段，對不同經濟部門中最關鍵的一些職能實現(xiàn)有利于全社會利益的限制，并且保持所有權涉及各方的力量平衡。從而限制資本家的絕對權力。這樣既保留了資本主義經濟的活力，同時也限制了資本主義弊端”[14]389?！奥毮苌鐣髁x”[11]在1970年代的特殊環(huán)境下，不可避免地具有一些空想成分，而“基金社會主義”的產生就是對它的揚棄。

麥德內爾的“基金社會主義理論”的核心在于通過議會立法，將企業(yè)的部分利潤由資本家轉為工人的集體財產，并將其用于生產投資，使之成為與資方資本相抗衡的一種經濟力量和所有制成分。這部分轉讓利潤占企業(yè)總利潤的20%，同時不離開企業(yè)，而是轉化為企業(yè)雇員集體的等值股票。按照這一征收率，在10年內便可獲得企業(yè)的17%～24%的股份，在25年內即可獲得超過整個企業(yè)股份的50%。從而將企業(yè)最終轉化為雇員的集體資產。倘若全社會均實現(xiàn)此方案，那么整個國家將改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從而真正的“以和平的方式實現(xiàn)社會主義的公有制”[14]400。基金社會主義畢竟是在現(xiàn)代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中，對現(xiàn)存經濟制度、財產關系和權力結構進行的一次重大變革，因而它的重要意義和深遠影響“必將在社會主義運動史上留下一筆”[14]403。

瑞典社會民主黨在成立的一個世紀中，先后依據自身政黨的使命和瑞典的實際國情探索了三種不同的社會主義經濟理論。盡管存在著一定的不足，但這種與時俱進的創(chuàng)新卻成為瑞典社會民主黨不斷發(fā)展和保持執(zhí)政地位的不竭動力。

（二）黨的組織層面：上下通聯(lián)與包容性

第一，瑞典社會民主黨“自身內部的組織方式”[1]93-117。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組織最初采用一種極其松散的組織結構，成立初期由14個工人公社共3 194名黨員組成。經過半個世紀的發(fā)展后，于20世紀60年代基本形成。凡是承認黨的綱領，并向其居住地的社會民主黨基層協(xié)會報名登記并按時交納黨費即可成為黨的一份子。黨內采取民主制衡原則，即黨的基層同黨的高層的聲音具有同樣的價值。在大選前夕，各個地方組織和相關政治俱樂部依據現(xiàn)實情況召開內部會議，將其中達成共識的意見上傳至黨的高層。而黨的高層則依據其中有代表性的意見匯總并且根據瑞典具體的國情提出相關修改意見，初步形成議案稿，將這些議案稿發(fā)回地方進行二次討論，再綜合地方意見發(fā)至中央，形成最終意見，因此，“未來所要執(zhí)行的政策的組織方式”[15]“包容”了中央和地方的兩種不同的聲音，其所形成的決議案帶有全黨共同的意志，使瑞典社會民主黨避免了內部分歧，從而團結起來形成一個具有強大組織力的集體。

第二，瑞典社會民主黨同工會之間的關系。瑞典社會民主黨認為“黨同工會的關系是工人運動的兩個方面”[16]，因此，黨同工會形成了互相支持的關系，但在形式上，黨的組織和總工會保持獨立。1897年瑞典成立瑞典總工會時就要求其保證同瑞典社會民主黨的合作，并且在入會三年內自動集體成為瑞典社會民主黨的黨員。黨與工會的領導成員相互重疊，總工會的主席同時也是黨的副主席。這一傳統(tǒng)保持了近一個世紀，直到1987年相關條令的解除，這就使得瑞典社會民主黨源源不斷地得到瑞典總工會的人力和財力支持。同時瑞典社會民主黨在大選中的經費也大量來自于瑞典總工會的資助。而瑞典社會民主黨一旦通過大選成為執(zhí)政黨，就會在國家政策上體現(xiàn)總工會的要求，并且通過執(zhí)行來實踐和保護工人階級的利益。在瑞典社會民主黨執(zhí)政的歲月里，二者互相支持，并且在包容中成長，最終創(chuàng)造了瑞典社會民主黨長期執(zhí)政的奇跡。

第三，瑞典社會民主黨同民眾之間的關系。瑞典社會民主黨同普通民眾之間的聯(lián)系渠道有兩種，一種是大選時通過宣傳黨的競選綱領使之在民眾之間得到傳播，以得到選民贊同，進而獲得支持。這種方式不是強制性質的，是靠民眾自覺地認同。第二種方式是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社群組織。瑞典社會民主黨的社群組織包括“瑞典社會民主主義婦女聯(lián)合會（SSKF）、瑞典社會民主主義青年聯(lián)合會（SSU）、瑞典基督教社會民主黨人聯(lián)合會（SKSF）等組織”（2）。瑞典社會民主黨通過這些社群組織對各項事務開展討論，將普通民眾所關心的各項事務搜集起來，形成強大的民意調查并且上達至社會民主黨總部。由此對來自不同地方的聲音實現(xiàn)“包容性”解讀，最終實現(xiàn)民主意愿的最大化，從而保證瑞典社會民主黨的長期執(zhí)政。

第四，瑞典社會民主黨同資本家及資本主義政黨之間的關系。瑞典社會民主黨用“包容與協(xié)作”[17]原則處理同資本家和資本主義政黨之間的關系。1928年，瑞典社會民主黨的主席漢森在“人民之家”中就已經為這一原則奠定了基礎，即用“人民之家”來替代傳統(tǒng)的階級斗爭尖銳化概念。而在實踐中，勞資雙方“包容與協(xié)作”的代表性事件是1938年簽訂的“薩爾茨巴德協(xié)議”，這項協(xié)議是在漢森政府的推動下由工會聯(lián)合會同雇主聯(lián)合會簽署的。該協(xié)議使得工會聯(lián)合會獲得了合法地位，同時也承認了雇主聯(lián)合會所具備的領導資質。并且規(guī)定了有關勞資糾紛的相關程序，取消了雇主可以隨意解雇工人的相關條款，提出了政府作為勞資雙方的調解人和仲裁人?！八_爾茨巴德協(xié)議”[18]開創(chuàng)了勞資雙方“包容性”協(xié)作的新開端，同時又能夠避免階級對抗，從而推動瑞典整體發(fā)展。

瑞典社會民主黨在政治組織層面，通過這種上下通聯(lián)和包容性來綜合處理各種關系，從而為瑞典社會民主黨的長期執(zhí)政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三）黨的實踐層面：以人為本的普惠式瑞典模式[19]

瑞典模式形成于1929年至1933年世界經濟大危機期間。瑞典社會民主黨在1929年所采取的反危機措施以解決失業(yè)問題為中心，基于使用貨幣和財政手段加強國家對整個國民經濟發(fā)展的干預。其理論來源于斯德哥爾摩學派的宏觀預期理論和馬克思的資本主義危機理論的相關內容。這些理論隨著瑞典社會民主黨的上臺成為了現(xiàn)實，隨后在大規(guī)模社會改革基礎上建成的社會保障體系成為了瑞典模式的基本框架。最終在1930年代至1960年代瑞典社會民主黨的執(zhí)政實踐中，走出了一條獨具特色的瑞典道路?！叭鸬淠Ｊ健笔恰盎旌辖洕?、福利國家和階級合作的三位一體的綜合模式”[20]。其中，混合經濟是指在長期保存私有制的前提下，限制資本家的某些職能，加強國家在經濟中的權力，以和平手段發(fā)展國有企業(yè)和勞動者集體資產，避免失業(yè)和各種危機，提高全民物質生活水平。而福利國家是指實行“從搖籃到墳墓”的一系列社會福利政策，通過累進所得稅制和社會福利政策進行社會再分配，從而實現(xiàn)社會公平。階級合作是指工人與資本家之間，社會各階層之間實現(xiàn)廣泛的團結。最終目的是采取不同于美國式的資本主義，又不同于蘇聯(lián)式的共產主義的方式來解決社會經濟問題，其基本考慮是“保留富有競爭性和高效率的資本主義私有經濟”[21]，充分利用社會民主黨的政治地位和工人運動的實力，限制和調節(jié)私有經濟不利于社會整體利益的一面，求得“社會平等、安寧和富裕的發(fā)展”[22]。

三、瑞典社會民主黨建設對中國共產黨建設的啟示

雖然瑞典社會民主黨和中國共產黨所處的政治背景、社會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等各方面有所不同，但是瑞典社會民主黨黨政建設的經驗還是有值得借鑒的地方。瑞典社會民主黨黨政建設值得參考的經驗主要有三個方面：（1）在黨的思想建設層面突出與時俱進的內容。瑞典社會民主黨能夠根據具體的社會現(xiàn)實和黨的歷史使命制定出符合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的相關政策，并隨著政治時代化的發(fā)展而與時俱進，最終形成符合瑞典自身國情的政黨綱領，這是難能可貴的。這條對于提升中國共產黨先進性的啟示，被習近平同志多次、反復提出并強調。他在《發(fā)揚釘釘子的精神，一張好的藍圖一干到底》中就說到，“為官一方，為政一時，當然要大膽地開展工作、銳意進取”[23]399、“我們的認識和工作也要與時俱進，看準的要及時調整和完善”[23]399，在《嚴肅黨內政治生活》中提到，“黨內政治生活因素復雜，具體到一個地方、一個部門、一個單位，問題各不相同?！瓱o論解決什么問題，都要綜合分析、舉一反三”[24]。與時俱進是共產黨人的優(yōu)秀品質，也是保持先進性的前提條件。中國共產黨在開展黨政建設的過程中，要特別注意發(fā)揮與時俱進的工作作風和態(tài)度，注重理論和實踐的學習，理解學習型政黨的核心內涵。（2）在黨的經濟建設理論和實踐層面體現(xiàn)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和勇于開拓的特征。瑞典社會民主黨會根據執(zhí)政實踐的相關情況，變更、升級、轉變相關經濟理論和實踐發(fā)展路向以適應瑞典當前經濟建設的需要，比如漢森的“人民之家與福利社會主義理論”“職能社會主義理論”和“基金社會主義理論”等。當黨政建設的理論發(fā)展水平滯后于實踐，不能指導政黨建設的實踐，升級、創(chuàng)新理論就將變得重要和必要了。習近平總書記在《關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問題的決定〉的說明》就明確強調了“全面深化改革需要加強頂層設計和整體謀劃，加強各項改革的關聯(lián)性、系統(tǒng)性”[23]88。變革生產關系以適應生產力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條件大力發(fā)展生產是衡量共產黨人執(zhí)政水平的關鍵之一。時代在發(fā)展，國內外的發(fā)展環(huán)境相應地產生了不同于以往的特殊變化。適應新形勢進行黨政建設，是擺在共產黨人面前的一個難題，是對共產黨執(zhí)政能力和水平的一個考驗。深化理論改革、完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理論是題中之義。這個要求實際上與瑞典社會民主黨當時所處的改革環(huán)境有較大相似之處，在這一方面，瑞典政黨結合國情、世情創(chuàng)新了一批建設理論，能為共產黨的執(zhí)政破局提供參考。（3）在組織層面上，結合社會民主黨黨組織建設情況，采取較為靈活的組織方式，密切同工會的關系，不僅獲得來自工會的強大支持，而且在與工會工人、群眾的相處中，通過自身的宣傳影響和社群組織來獲得選民支持，并由此建立了堅實的群眾基礎，創(chuàng)新了黨的執(zhí)政實踐，將黨的理論與目標不斷地同瑞典社會民主黨在執(zhí)政實踐中的經驗相結合，走出了一條符合瑞典自身政黨發(fā)展的“瑞典模式”。

此外，瑞典社會民主黨能走出一條符合本國發(fā)展實際的政黨道路，保持長期執(zhí)政的最大原因在于正確處理了黨和人民群眾的關系。走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黨發(fā)展道路，也必須抓住這個核心的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工作會議上，更是將群眾路線看成是“黨的生命線和根本工作路線”[23]365，把人民群眾看作是“我們力量的源泉”[23]423?？梢娙嗣袢罕娫谡h建設當中的重要作用。中國共產黨員在自我建設的過程中，不僅要牢牢樹立宗旨意識，提高創(chuàng)新和再學習的能力，而且更應該走群眾路線，以解決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xiàn)實的利益為出發(fā)點，密切黨群關系，夯實共產黨執(zhí)政基礎。

需要指出的是，在參考瑞典社會民主黨的執(zhí)政經驗時須注意以下兩點：（1）正確認識黨的性質。瑞典社會民主黨并未代表廣大工人群眾變革資本主義的生產制度和所有制關系，其所提倡的福利制度只是在資本主義制度出現(xiàn)危機的時候，局部變革分配關系達到緩和社會矛盾的作用，實質是一種社會民主黨領導的社會改良運動。嚴格意義上說，在社會運動中模糊了黨的性質，在發(fā)展社會制度方面未正確堅持黨的領導。瑞典社會民主黨在改革過程中，希望通過漸進式的改良完善黨的組織方式和執(zhí)政水平，但改革并未觸及徹底變更資本主義的性質和制度設計，以致于在執(zhí)政過程中堅持人民選票優(yōu)先的原則，將工人階級的政黨變成群眾性選舉決定的政黨，意味著選票決定了政黨的性質，這從1991—1994年社會民主黨下野可以明確看出，由原來單純捍衛(wèi)工人階級的政黨蛻化為忽視宗旨、使命動搖的政黨。在我國，黨的十九大以來，習近平多次強調要堅持黨的領導。比如在十九大報告中強調在面對重大挑戰(zhàn)和重大風險時，“全黨要更加自覺地堅持黨的領導和我國社會主義制度”[25]。（2）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瑞典社會民主黨實行的福利制度形式上是為了人民，但實質是為鞏固資產階級統(tǒng)治而被迫采取的緩和措施，福利制度后來演變成一種特權。這給中國共產黨的啟示就是堅定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態(tài)度。

注釋：

（1） 瑞典社會民主黨僅在1926—1932年、1976—1982年、1991—1994年以及2006—2014年下野，并在2014年9月15日的瑞典議會選舉中再次成為議會第一大黨完成組閣再次執(zhí)政。瑞典社會民主黨未成為執(zhí)政黨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一是國際背景的影響，如在1976—1982年美國、英國推行新自由主義的背景下，整個歐洲彌漫著新自由主義改革的浪潮，導致瑞典社會民主黨內贊成新自由主義改革的呼聲很高，最終使得社會民主黨下野;二是東歐巨變、蘇聯(lián)解體產生的多米諾骨牌效應，社會主義聲望一落千丈，導致社會民主黨在1991—1994年暫時性下臺。

（2） 翻譯于艾格斯坦《瑞典社會民主黨的思想發(fā)展》，第265頁。資料引自于：社會黨國際官方網站：http：//www.socialistinternational.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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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