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榮軍

走自己的路，讓作品說話。

——施光南

時 ?間：1957年-1990年

地 ?點(diǎn)：北京、天津等地

人 ?物：

施光南 ?男，17歲至50歲。青年到中年。學(xué)生、作曲家。

洪如丁 ?女，25歲至44歲。施光南的妻子。工程師。

鐘復(fù)光 ?女，54歲至87歲。施光南的母親。退休前在經(jīng)濟(jì)學(xué)院工作。

施復(fù)亮 ?男，58歲至71歲。施光南的父親。病休在家。

蕾 ?蕾 ?女，17歲。施光南的女兒。學(xué)生。

韓 ?偉 ?男，青年。詞作者，合作者。同學(xué)。

屈 ?原 ?男，50歲左右。戰(zhàn)國時期楚國詩人、政治家。

教授、編輯、同學(xué)們、路人們、戀人們、郵遞員、男女歌者、農(nóng)民們、演員們等群眾角色。

演出形式：當(dāng)代民族歌劇。講述作曲家施光南為人民書寫創(chuàng)作的一生。施光南熱情、善良而勤奮，全劇著重描述他對于這個世界充滿了感知和激情，他對于音樂的美好追求，他所受到過的不公正的對待，他對于愛情的向往，對于生活的熱愛，他全身心地與改革開放的擁抱，以及他的英年早逝所帶來的巨大損失和遺憾。他與妻子的相遇、相知、相戀、相愛，他們一起走過的幸福而短暫的人生。

關(guān)于舞臺：舞臺以冷暖兩色為主，對比強(qiáng)烈，簡約、空靈而大氣。劇中所有的人物都是流動的，甚至是間離的。人物的服裝除了體現(xiàn)時代特征之外，更要有造型感。而施光南所創(chuàng)作的歌劇《屈原》里的人物屈原也時常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shí)生活之中，直接介入到人物的心理空間，反映人物的所思所想，既可以是人物對自己的追問，也可以是對人物的評價。

關(guān)于音樂：作為一部歌劇，要用音樂去講述施光南的生命體驗(yàn)與復(fù)雜的情感，這也是他與自己心靈的對話與碰撞，更是通過施光南的一生來反映整個時代，這是一個藝術(shù)家自我成長的過程，也是一個藝術(shù)靈魂自我碰撞的過程，更是一個人與社會關(guān)聯(lián)共進(jìn)的過程。施光南的音樂是屬于改革開放的，他的音樂也是超越任何時代的，他的音樂屬于人民，所以劇中除了運(yùn)用一些施光南所創(chuàng)作的歌曲、純音樂和歌劇選段等之外，大量的音樂的創(chuàng)作與改編非常重要，音樂是民族的，更是現(xiàn)代的，音樂也要有戲劇性，要用音樂來理解與塑造人物。

序曲

[序曲是全劇的發(fā)端，它舒緩流暢，發(fā)自心底，有著深情的懷念之情，仿佛在和鋼琴進(jìn)行著深沉而平穩(wěn)的對話，旋律低沉?xí)r，滿是深情與眷念，那是施光南遭遇不幸時的困惑，旋律奔放時，滿懷著激情和感恩，那是施光南對于時代的熱愛與擁抱。序曲整體上是以寫施光南個人來寫大時代的變遷，最終散發(fā)著無盡的思念，是人們對于施光南離去的不舍與惋惜，旋律里面有些是來自施光南本人作曲的歌曲或是樂曲，如弦樂四重奏《青春》，或是歌曲《年輕的心》《最美的贊歌獻(xiàn)給黨》《潔白的羽毛寄深情》《月光下的鳳尾竹》等熟悉的旋律，當(dāng)旋律到達(dá)高潮時，舞臺轉(zhuǎn)動，鋼琴從舞臺的中央推到了臺前。

序幕

[燈光漸起。

[空曠的舞臺。

[一架舊的鋼琴靜靜地佇立在舞臺的中央，燈光映照下，它顯得孤獨(dú)而安靜，仿佛在訴說著前塵往事，歲月悠悠。

[在舞臺的轉(zhuǎn)動之中，合唱歌隊(duì)慢慢上場，他們行進(jìn)著、吟唱著……鋼琴像是在他們的推動之下旋轉(zhuǎn)著。

歌 ?隊(duì) ?（女）昨夜的天空星光璀璨

幾顆隕落

幾顆升騰

幾顆獲得永恒的生命

（合）歷史的長河湍流不息

幾多波瀾

幾多回旋

幾多能夠久遠(yuǎn)的沉淀

你深深地愛著這片多情的土地

你的祖國

你的人民

（合）你愛的那般熾熱那么堅(jiān)定

你欣慰

因?yàn)槟銗圻^

你遺憾

因?yàn)槟氵€愛著

你愛得不想離去

你愛得如此深情

每當(dāng)想起你

就唱起你的歌

[燈光暗轉(zhuǎn)。

第一幕 夢想與磨難

（1957-1971年）

[鋼琴旋轉(zhuǎn)出來，施光南坐在鋼琴前，他正演奏著……

[場外聲突起。

教 ?授 ?（大聲地）停！

[靜場。

[燈光聚在施光南身上。

[施光南站起來，轉(zhuǎn)過身，面對著舞臺的一側(cè)。

[場外聲繼續(xù)。

教 ?授 ?（大聲地）這位同學(xué)，你剛才演奏的曲目是什么？

施光南 ?《高山流水》。

教 ?授 ?（大聲地）作者是誰？

施光南 ?（膽怯地）我……我！

教 ?授 ?（大聲地）誰？

施光南 ?（堅(jiān)定地、大聲地）我。

教 ?授 ?你？你跟誰學(xué)的作曲？

施光南 ?（遲疑地）沒跟誰……我自學(xué)的。

[靜場。施光南很緊張，他環(huán)顧著四周，四周空空蕩蕩。

教 ?授 ?回去等通知吧！（大聲地）下一個。

[燈光全起。施光南有些膽怯地站起來。歌隊(duì)看著他。

歌 ?隊(duì) ?（唱）那些誘人的音符

總在他心底跳動

那些動人的旋律

總能夠噴薄而出

如果這就是夢想

為何那般遙遠(yuǎn)

如果這就是未來

為何無法實(shí)現(xiàn)

[施復(fù)亮上場，他看著鋼琴，又看了看施光南。

[歌隊(duì)下場。

施復(fù)亮 ?光南！

施光南 ?爸！

施復(fù)亮 ?別灰心，音樂學(xué)院考不上，你還可以考其他大學(xué)，音樂就以后再說吧。

施光南 ?不，爸。我只要音樂。

（唱）噢，多么的神奇

源自心底的旋律

就像小溪流過了山澗

就像花兒盛開在春天

它是我孩童時的陪伴

它是我青春時的放飛

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它是白云飄在天空

它是浪花開在大海

施復(fù)亮 ?（唱）在你出生的那一年

山河破碎炮火連天

江河滔滔

回旋著人民不屈的吶喊

山巒綿綿

回蕩著人們抗?fàn)幍膮群?/p>

我把你從血污中撈起

拍打你細(xì)嫩的臉

你的哭聲那般的響亮

這是你唱給人世的歌

施光南 ?（唱）歌聲一直在延續(xù)

音樂一直在奏起

它是山城的黃鶯鳴

它是故鄉(xiāng)的桃花林

音樂無處不在

歌聲無時不起

施復(fù)亮 ?（唱）光南啊

這世上的路有千萬條

不能一條道上走到黑

我知道你的決心

可也得接受現(xiàn)實(shí)

施光南 ?（唱）爸爸啊

你是否還記得起屈原

你說人活著要有勇氣

要有堅(jiān)持的決心

才能夠面對現(xiàn)實(shí)

施復(fù)亮 ?（唱）我當(dāng)然記得（施光南：我不會忘記）

在抗戰(zhàn)時的重慶（施光南：在我的記憶深處）

屈原的愛國情操（施光南：屈原是我的英雄）

鼓舞著人們起來抗?fàn)帲ㄊ┕饽希杭钪矣欣硐胄拍睿?/p>

[歌隊(duì)在演唱中上場。

歌 ?隊(duì) ?（唱）屈原是我們的英雄

激勵我們有理想信念

[屈原出現(xiàn)在舞臺的后方。他峨冠博帶，款款而來。

歌 ?隊(duì) ?（唱）啊……

他體清性潔獨(dú)立于世

他志向深遠(yuǎn)日月爭光

啊……

啊……

他的詩，他的歌，他的音樂

給了你，給了我，給了祖國

屈 ?原 ? （唱）鸞鳥鳳凰日以遠(yuǎn)

燕雀烏鵲巢于堂

蒼鳥群飛兮自由自在

碧波浩蕩兮無邊無際

歌 ?隊(duì) ? （唱）啊……

施復(fù)亮 ? （唱）我想讓你學(xué)他的品格

他的清醒

他的自慎

他的正直（歌隊(duì)：他的正直）

施光南 ? （唱）我要學(xué)的是他的精神

他的忠誠

他的不屈

他的獨(dú)立（歌隊(duì)：他的獨(dú)立）

屈 ?原 ?（唱）望北山而流涕兮

吾臨流水而嘆息

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

吾將上下而求索

歌 ?隊(duì) ?（唱）啊……

施光南 ?（唱）我多想化成白鴿

在藍(lán)天上面飛過（施復(fù)亮：自由自在/合唱：啊……）

我多想化成音符

在人們心中飛舞（施復(fù)亮：無憂無慮/合唱：啊……）

音樂是我的生命（歌隊(duì)：音樂是他的生命/施復(fù)亮：自由自在）

這是我唯一的路（歌隊(duì)：這是他唯一的路/施復(fù)亮：無憂無慮）

我要用我的音樂去謳歌生活（合/施復(fù)亮：啊……）

[屈原與合唱歌隊(duì)下場。

施復(fù)亮 ?光南，你都十七歲了，手指都硬了，沒老師愿意教的。

施光南 ?那我自學(xué)，我相信自己。

（宣敘）這些年你病休在家，聽唱片都是我來搖，西皮流水反二黃，梆子大鼓四季調(diào)，

一句句您輕聲附和，一聲聲我記在心里。

（白）對了，爸，您還記得那年我們在天安門城樓上觀禮嗎？

施復(fù)亮 ?記得，當(dāng)然記得，毛主席還跟我們握了手呢！

施光南 ?是的，我非常激動，回來我寫了一首小詩。

（唱）時刻看看這只手

想想做得夠不夠

領(lǐng)袖溫暖記在心

永遠(yuǎn)跟黨向前走

（白）爸，我要用這雙毛主席握過的手寫出最美的音樂來。

施復(fù)亮 ?光南啊，我相信你。（宣敘）但是你要明白，不是專業(yè)出身，這是很難的事情。

施光南 ?爸，我不怕。

[鐘復(fù)光上場，她看著施光南。

鐘復(fù)光 ?光南！爸爸同意了？

施光南 ?（興奮地）是的，媽。

施復(fù)亮 ?（宣敘）我同意也沒有用，沒人愿意教他。

鐘復(fù)光 ?光南，給你考試的教授認(rèn)為你很有音樂的天賦。

施光南 ?真的嗎？（宣敘）那他們?yōu)槭裁床灰遥?/p>

鐘復(fù)光 ?他們說——（宣敘）你就是音樂基礎(chǔ)稍微差了些。

施光南 ?媽，我會努力的。

鐘復(fù)光 ?但是……（宣敘）他們希望你能去學(xué)院附中，插班補(bǔ)習(xí)。

施復(fù)亮 ?啊??？重新讀高中？這太折騰了。

施光南 ?太好了！爸，我愿意?。ㄐ麛ⅲ┲灰軌?qū)W音樂，什么我都愿意。

鐘復(fù)光 ?（唱）有人愿意教你鋼琴（施復(fù)亮：我給你買了架鋼琴）

雖然你的手指有些僵硬（施復(fù)亮：雖然它的琴身有些破損）

你只要用心苦學(xué)

就不會是難的事情（施復(fù)亮：就不會是難的事情）

施復(fù)亮 ?（唱）只要你能下定決心

夢想一定能夠完成

一直沒關(guān)注你成長

我沒盡到父親的責(zé)任

施復(fù)亮 ?（唱）光南啊，你的夢想不會遙遠(yuǎn)

鐘復(fù)光 ?（唱）孩子啊，你用堅(jiān)持收獲希望

亮 /鐘 ?（唱）光南啊，我為你擔(dān)心（我為你開心）

默默地為你祝福

慢慢地陪你長大

生活中不會有過不去的坎

這是一個嶄新的時代

充滿著未知和希望

用你的音樂去謳歌人民

用你的歌聲贊美生活

[燈轉(zhuǎn)。舞臺轉(zhuǎn)動，施復(fù)亮和鐘復(fù)光看著施光南走到舞臺的前方，他們下場。

[六個同學(xué)上場，他們都穿著白襯衫和藍(lán)長褲。他們給施光南戴上眼鏡，換成學(xué)生裝，白襯衫掖在藍(lán)褲腰里，卷起衣袖，兩只褲腿高低不齊。

同學(xué)們 ?施光南同學(xué)，音樂學(xué)院作曲系歡迎你！

同學(xué)甲 ?（唱）夢想實(shí)現(xiàn)了就不再是夢想

希望達(dá)到了就不再是希望

同學(xué)乙 ?（唱）勤奮是理想的基石

啊……

熱愛是天才的翅膀

同學(xué)丙 ?（唱）去尋找新的夢想

啦……

就會有新的希望

啦……

同學(xué)們 ?（合）有些敏感

有些倔犟

有些純粹

有些豪爽！

同學(xué)丁 ?（唱）看上去安靜平穩(wěn)

說起來高談闊論

施光南 ?一個人沒有主見就是窩囊廢，你們得說服我。

同學(xué)甲 ?施光南同學(xué)，再這樣爭下去，公雞就要打鳴了。

施光南 ?我不是公雞，公雞打鳴既不好聽，也沒有思想。

同學(xué)乙 ?你這么好斗，還不是公雞嗎？你看，誰還敢跟你辯啊。

同學(xué)們 ?就是！

施光南 ?本來就是這樣。

同學(xué)們 ?（合）有些樸素

有些矜持

有些坦誠

有些粗獷！

同學(xué)丁 ?（唱）他的曲子很好聽

洋氣別致又新穎

同學(xué)甲 ?你給維也納青年歡歌節(jié)寫的歌真好聽，這些旋律你是從西洋音樂里化過來的吧？

施光南 ?不，是西皮原板。

同學(xué)乙 ?西皮原板能變成圓舞曲？別逗了！

施光南 ?是的，要說我的旋律老師他應(yīng)該是——程硯秋。

同學(xué)們 ?（唱）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同學(xué)女 ?（唱）大學(xué)一年級

有趣的生活

同學(xué)們 ?（唱）春天花開了

同學(xué)們 ?（唱）散發(fā)著濃烈的情誼

同學(xué)女 ?（唱）大學(xué)二年級

緊張的學(xué)習(xí)

同學(xué)們 ?（唱）夏日蟬鳴了

融會貫通才思泉涌

同學(xué)女 ?（唱）大學(xué)三年級

艱苦的勞作

同學(xué)們 ?（唱）秋天葉落了

樂此不疲推陳出新

同學(xué)女 ?（唱）大學(xué)四年級

深厚的感情

同學(xué)們 ?（唱）冬天雪花飄了

相逢還像在昨天

分別已經(jīng)要來到

縱然來自天南地北

轉(zhuǎn)眼已經(jīng)各奔東西

同學(xué)甲 ?光南，大學(xué)畢業(yè)了，你分到哪里？

施光南 ?天津。

同學(xué)乙 ?你不是北京的么？

同學(xué)丙 ?是啊，中央樂團(tuán)不是要你嗎？

施光南 ?哪里都一樣，只要能創(chuàng)作就行。

[施光南有些黯然，他和同學(xué)們一一告別，同學(xué)們慢慢地下場。

[合唱歌隊(duì)從舞臺的后方上場。他們都身著黑色的服裝，有些黑暗陰沉。

歌 ?隊(duì) ?（唱） 烏云遮蔽天空

狂風(fēng)暴雨肆虐

黑夜突然降臨

道路艱難崎嶇

啊……啊……

[遠(yuǎn)遠(yuǎn)地，舞臺的一角，鐘復(fù)光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施復(fù)亮。

[合唱歌隊(duì)圍著施光南，對他形成了壓迫。

施光南 ?媽，爸爸怎么了？

鐘復(fù)光 ?造反派冤枉了他，打他，斗他。

歌 ?隊(duì) ?（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鐘復(fù)光 ?你爸很堅(jiān)強(qiáng)，都挺過來了。

施光南 ?媽！你為什么不去求總理？你跟鄧媽媽是戰(zhàn)友啊。（唱） 這倒底是怎么了！

歌 ?隊(duì) ?（唱） 這倒底是怎么了！

鐘復(fù)光 ?你爸不讓！那么大的國家，不能總麻煩總理，要不是總理干預(yù)，至今我還在監(jiān)獄里呢?。ǔ?這到底是怎么了！

歌 ?隊(duì) ?（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施光南 ?媽，爸爸最痛心就是他們對他過去的污蔑。（唱） 這倒底是怎么了！

歌 ?隊(duì) ?（唱） 這倒底是怎么了！

鐘復(fù)光 ?光南！事情總會查清楚的。（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歌 ?隊(duì) ?（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施光南 ?（悲痛地）媽——（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鐘復(fù)光 ?媽媽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歌 ?隊(duì) ?（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施光南 ?（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是狗崽子（歌隊(duì)：說你是你就是）

我不是黑五類（歌隊(duì)：不是也是）

為什么黑白顛倒（歌隊(duì)：黑白顛倒混濁不清）

為什么是非不分（歌隊(duì)：是非不分）

魑魅魍魎群魔亂舞

這到底是怎么了

鐘復(fù)光 ?（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歌/亮/南 ? （唱） 這到底是怎么了！

[舞臺轉(zhuǎn)動，歌隊(duì)推著施復(fù)亮輪椅走著。

施復(fù)亮 ?光南，無論如何，要愛我們的國家，要愛黨！人不能沒有信仰。

施光南 ?記住了，爸！

歌 ?隊(duì) ?（唱）秋菊露冷霜花寒

卓越風(fēng)姿無媚骨

高風(fēng)亮節(jié)不離枝

不隨落葉慢輕狂

[施復(fù)亮下場，留下空空的輪椅。

歌 ?隊(duì) ?（唱）從此沒有了爸爸

現(xiàn)在只剩下媽媽

留下你們的兒子

獨(dú)自面對

瘋狂失序的世界

啊…………

[施光南在原地奔跑著，可是輪椅卻漸漸地離他遠(yuǎn)去。

施光南 ?（哭喊）爸——

[施光南在舞臺上奔走，他找不到可以歇息的地方。紅衛(wèi)兵不停地阻擋著他的去路。

施光南 ?不，不，不！

（唱） 陰風(fēng)起九天何在

長日蔽八柱何當(dāng)

山川倒懸

日月無光

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暴雨至草木凋零

寒霜降江河失濤

群山肅立

大地靜默

這是怎么了啊

怎么了

[施光南獨(dú)自行走。

[鐘復(fù)光站在遠(yuǎn)處，她看著施光南。

鐘復(fù)光 ?光南，爸爸臨走留給你一句話：這些都只是暫時的，跌倒了，就要站起來。

（唱）光南啊，你要記住

你是我的兒子

但我希望你也是——

中國人民的兒子

世界人民的兒子

施光南 ?（哭）媽，我記住了。

[施光南像是從鐘復(fù)光那里汲取到了力量，他又開始自信地走向舞臺的前方。

歌 ?隊(duì) ?（唱）烏云遮蔽天空（施光南：黑夜總會過去）

狂風(fēng)暴雨肆虐（施光南：暴雨總會停止）

黑夜突然降臨（施南光：長路總有盡頭）

道路艱難崎嶇（施光南：曙光就要出現(xiàn)）

啊……啊……（施光南：啊……啊……）

施光南 ?（唱）曙光就要出現(xiàn)（合唱：啊……）

[音樂在最高潮時戛然而止。

[燈光急暗。

第二幕 愛情與執(zhí)著

（1971—1976年）

[燈光漸起。月夜朗朗，海河岸邊，柳絲絳絳，波光粼粼。

[年輕的洪如丁坐在河邊的長椅上，她焦急地等待著。

洪如丁 ?（唱）月兒斜掛在天空

柳絲垂影在水中

河水靜靜地靜靜地流過

心兒怦怦地怦怦地跳動

相約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

這個人怎么還沒到來

我焦急地等著他出現(xiàn)

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合唱歌隊(duì)慢慢地上場，他們或是行人，或是河邊的戀人。

洪如丁 ?（唱）夜風(fēng)沉醉的夜晚（歌隊(duì)：嗚……）

成雙成對的戀人 ? （歌隊(duì)：嗚……）

溫柔悄悄地悄悄地泛起 ?（歌隊(duì)：嗚……）

心頭陣陣地陣陣地怨恨 ?（歌隊(duì)：嗚……）

與其這樣無盡地等待（歌隊(duì)：嗚……）

不如干脆就一走了之 （歌隊(duì)：不如干脆就一走了之）

我為何要等他出現(xiàn)（歌隊(duì)：我為何要等他出現(xiàn)）

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歌隊(duì)：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歌 ?隊(duì) ?（唱）這風(fēng)兒吹得也煩了

這月兒照得也厭了

海河的波兒也平了

楊柳的絮兒也落了

[洪如丁站起來，她準(zhǔn)備離開，施光南騎著自行車上，他飛快地從自行車上跳下來，跑到洪如丁的面前。

施光南 （氣喘吁吁地）對不起，對不起，剛才在寫曲子，所以就遲了——（看了一下手表）遲了四十分鐘。

洪如丁 我也晚到了五分鐘，我還以為……你走了，我正準(zhǔn)備走呢。

施光南 ?還好你沒走。

洪如丁 ?……謝謝你上次從北京給我?guī)淼能蜍唢灐?/p>

施光南 ?那是你媽讓帶的。

[尷尬。靜場。

洪如丁 ?我聽過你的歌。

施光南 ?噢？哪一首？

洪如丁 ?《五好的紅花寄回家》……我喜歡。

施光南 ?謝謝，我也喜歡。

[靜場。施光南怔怔地看著河水，他突然哼起了歌。

洪如丁 ?你……哼的是什么？

施光南 ?噢，我寫的曲子，剛剛又想起了一些，我覺得旋律要是這樣的話可能會更好聽。

洪如丁 ?哼來聽聽？

施光南 ?（唱）啦……啦……

[施光南哼唱的是《最美的贊歌獻(xiàn)給黨》的旋律，洪如丁癡癡地看著他。

洪如丁 ?很好聽，好像有點(diǎn)朝鮮歌曲的味道——

施光南 ?（興奮地）你蠻懂音樂的嘛，我是吸收了朝鮮民歌的元素。

洪如丁 （笑）你這個人怎么一說起音樂來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施光南 （突然地）對不起，我們改天再約吧！我得趕緊回去把它記下來，我怕我忘了。

[施光南起身就離開，洪如丁生氣地看著他。

洪如丁 ?（叫住他）哎，你的自行車。

[施光南站住，轉(zhuǎn)身，他不好意思笑了笑。他回身推著自行車離開，邊騎著車邊哼著歌，神情專注。洪如丁看著他，生氣地一跺腳，跟在他的身后。

歌 ?隊(duì) ?（唱）怎么會有這種人

怎么有這種事情

怎么會如此荒唐

怎么能如此沉浸

洪如丁 ?（唱）我仿佛被他吸引

他那專注的神情

那是個什么樣的世界

竟能使人如此的沉浸

歌 ?隊(duì) ? （唱）音樂讓他忘掉痛苦

音樂讓他如此振奮

創(chuàng)作是他的使命

音樂是他的生命

施光南 ?（唱）她是如此漂亮安靜

怎么有些心神不寧

她明白我的心

這應(yīng)該就是愛情

歌 ?隊(duì) ? （唱）竟然有這樣的戀人

如此表達(dá)感情

該不該要被祝福

這樣戀愛如何談成

洪如丁 ? （唱）雖然見過幾次面

可他總是在寒暄

施光南 ?（唱）既然已經(jīng)見了面

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確定

洪如丁 ?（唱）他從來沒有甜言蜜語

施光南 ?（唱）默默無語才是真情

洪如丁 ?（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施光南 ?（唱）她到底是怎么看的

洪如丁 ?（唱）日子過去了一年多

可他從未說過愛我

施光南 ?（唱）兩個人一起不容易

愛情就藏在了心底

洪如丁 ?（唱）難道他對我不滿意

施光南 ?（唱）生活都是美好旋律

洪如丁 ?（唱）他在想什么

施光南 ?（唱）愛情最甜蜜（洪如丁：他在想什么）

歌 ?隊(duì) ?（唱）他就是這樣的人

[施光南和洪如丁再次在舞臺上相遇。

施光南 ?阿丁，那天你媽問我什么時候結(jié)婚？我說就在今年春節(jié)。

洪如丁 ?（吃驚地）春節(jié)？（生氣地）請問你跟誰結(jié)婚？

施光南 ?當(dāng)然是你呀。

洪如丁 ?我？我什么時候答應(yīng)過？

施光南 ?你……我們早就好了呀！

洪如丁 ?什么早就好了？你從未明確過，你也沒向我求過婚??！

施光南 ?我不跟你結(jié)婚，我干嗎跟你約會??！難不成，你還要我跪下來向你求婚？

洪如丁 ?好啊。

施光南 ?剛才不是已經(jīng)跪過了嗎？

洪如丁 ?你呀！

[施光南憨厚地笑了笑，他推著自行車，讓洪如丁坐在后座上。

歌 ?隊(duì) ?（唱）就是會有這種人

就是有這種事情

婚姻本如此荒唐

幸福該如此沉浸

[合唱歌隊(duì)下，舞臺上只剩下施光南和洪如丁，他們暢想著未來的幸福生活，滿臉的喜悅。

[韓偉跑著上。

韓 ?偉 ?光南！

施光南 ? （回頭）韓偉。

洪如丁 ?韓偉你怎么來了？

韓 ?偉 ?哦，如丁，我是來找光南的，光南歌詞收到了嗎？

施光南 ?（制止著）什么歌詞？

韓 ?偉 ?咦，你不是說要把這首歌獻(xiàn)給——

洪如丁 ?韓偉，你們在說什么你？

韓 ?偉 ???？沒什么！

施光南 ?哦，我寫了一首曲子，韓偉的詞配得簡直天衣無縫——啊，韓偉！

韓 ?偉 ?哦，不不，是光南的曲子寫得好，激發(fā)我的靈感。

洪如丁 ?光南，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施光南 ?阿丁，我和韓偉要被下放到鄉(xiāng)下，也不知道去多久？接下來幾年也不知道是否還能陪你過過生日，所以，今年你的生日，我要送給一件特別的禮物。

洪如丁 ?什么？

施光南 ?韓偉！

韓 ?偉 ?（拿本子）哎！

[舞臺的一角，女歌者和歌隊(duì)上場。

[施光南走到鋼琴前，他彈了《打起手鼓唱起歌》的前奏。

施光南 ?（唱）打起手鼓唱起歌

我騎著馬兒翻山坡——

（白）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騎著馬兒翻山坡——這就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嘛？

[龐大的交響旋律響起。女歌者深情地演唱著。男女歌者跳著歡快的舞蹈。

女歌者 ?（唱） 打起手鼓唱起歌

我騎著馬兒翻山坡

千里牧場牛羊壯

豐收的莊稼閃金波

我的手鼓縱情唱

躍進(jìn)的歌聲震山河

草原盛開幸?；?/p>

花開千萬朵

來來來，來來來，來來來……

洪如丁 ?什么時候走？

施光南 ?應(yīng)該很快。

洪如丁 ?能不走嗎？

施光南 ?應(yīng)該不行。

洪如丁 ?那到了鄉(xiāng)下多注意身體，別只顧寫歌。

施光南 ?沒事，有韓偉呢。

韓 ?偉 ?（遠(yuǎn)遠(yuǎn)地）對，如丁，有我呢！

[洪如丁深情地?fù)肀е┕饽稀Ａ季?，他們分開，洪如丁下場。

[舞臺前方，一列小火車不緊不慢地駛過。

[燈光暗轉(zhuǎn)，韓偉提著馬燈走過來，他遠(yuǎn)遠(yuǎn)地叫住施光南。

韓 ?偉 ?光南——他們說（宣敘）這首歌形式主義，情調(diào)不對，資產(chǎn)階級創(chuàng)作傾向——（白）連中央電臺都不讓播了。

施光南 ?韓偉！（宣敘）這是無中生有，莫須有，我要申訴。

韓 ?偉 ?哎呀，明顯是針對你的，你別再捅馬蜂窩了，??！

施光南 ?（宣敘）怕什么，士可殺，不可辱，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隨著韓偉和施光南的對話，景轉(zhuǎn)，夜幕星空之下，高大的油井、長長的輸油管道橫跨在河面上。他們一起爬上高高的輸油管道。

[遠(yuǎn)處，口琴聲吹起《打起手鼓唱起歌》的旋律，遠(yuǎn)遠(yuǎn)地飄過來。

施光南 ?不好意思，韓偉，讓你也受了牽連，一起下農(nóng)村來改造。

韓 ?偉 ?你這是什么話，他們批他們的，我們有什么錯？

[韓偉走了過去，施光南卻停了下來。

韓 ?偉 ?怎么了？光南？

[施光南一動不動站在場上。

施光南 ?（興奮地）聽，我剛才聽到有人在唱《打起手鼓唱起歌》，我們的歌是有人唱的，這樣的旋律是禁止不了的。

韓 ?偉 ?是??！

（唱）唱歌是人們的權(quán)利

誰也不能剝奪掉

我們不會放棄創(chuàng)作

這是我們的生命

下放到農(nóng)村改造

就當(dāng)是體驗(yàn)生活

生活中總有美好

值得歌頌與贊美

我來作詞你寫曲

即便苦難也有收獲

禁止我們發(fā)表作品

但我們還可以創(chuàng)作

人們需要音樂

時代需要歌聲

我們要去盡情書寫

唱出心中最美的贊歌

施光南 ?是的，韓偉，我們發(fā)表作品的權(quán)利被剝奪了，可是我們創(chuàng)作作品的權(quán)利是永遠(yuǎn)不會被剝奪掉的。

韓 ?偉 ?嗯，對了，你寫的十幾封申訴信，有回音嗎？

施光南 ?石沉大海，可我會繼續(xù)申訴的。

[施光南靠在井架邊，他看著滿天的星光。

施光南 ?（唱）河漢遙遠(yuǎn)

星辰璀璨

映著母親慈祥的臉

晚風(fēng)輕柔

夜露輕積

仿佛愛人滴落的淚

四野無聲

燈火閃爍

那是我思念的心

媽媽年紀(jì)大了

愛人就要生產(chǎn)

不能陪伴左右

掛念不已愧疚萬分

媽媽呀

為何世間總有分離

愛人啊

為何人們總有怨恨

多想陪伴在你們身邊

即便是平平淡淡

哪怕是浮浮沉沉

[寂靜的夜空下，悠然地響起小提琴獨(dú)奏《瑞麗江邊》，琴聲悠揚(yáng)，如泣如訴。

韓 ?偉 ?光南，想家了吧？

施光南 ?是的，我在等電報，我不放心阿丁，她這兩天就要生了，可是大隊(duì)革委會主任不讓我回去探親。

韓 ?偉 ?唉，這妻子生孩子，丈夫總該陪在身邊，太過份了！

施光南 ?他說你老婆生孩子，你回去干嗎？說這是小資產(chǎn)階級的那一套，還說農(nóng)村娘兒們生個娃，就像母豬下仔，骨碌骨碌就下完了。你說氣不氣人？

韓 ?偉 ?（站起）太氣人了，這幫沒人性的家伙！

[天空中有雪花飄零。歌隊(duì)漸漸地上場。

施光南 ?我中學(xué)時就想創(chuàng)作歌劇《屈原》——（宣敘）找時機(jī)我們一定合作。

韓 ?偉 ?好啊。

施光南 ?可以先構(gòu)思起來——（宣敘）小時候，聽父親講屈原，我出生在重慶，話劇《屈原》正上演，冥冥之中，屈原一直都在激勵著我。

韓 ?偉 ? （宣敘）他也會激勵更多的人。

施光南 ?韓偉，你看我們倆像不像屈原？

韓 ?偉 ?屈原？屈原當(dāng)然比不了了，不過雖然時代不同，但是我倆的遭遇和憂國之情跟他很像。

[遠(yuǎn)遠(yuǎn)地，屈原出現(xiàn)在舞臺的縱深處。

屈 ?原 ?（唱）朝飲木蘭之墜露（歌隊(duì)：朝飲木蘭之墜露）

夕餐秋菊之落英（歌隊(duì)：夕餐秋菊之落英）

視倏忽而無見

聽惝恍而無聞

眾皆競進(jìn)以貪婪

憑不厭乎以求索

醒世獨(dú)立橫不流（歌隊(duì)：醒世獨(dú)立橫不流）

閉心自慎不失過（歌隊(duì)：閉心自慎不失過）

[大雪紛飛，施光南和韓偉裹著大衣走到舞臺前，他們感覺很冷，不停地跺著腳，施光南有些焦急地等待著。一個郵遞員拿著電報跑著上場，他沖著施光南揮舞著手中的電報。

郵遞員 ?施光南？電報。

[施光南和韓偉跑上前，施光南猶豫不敢接。

郵遞員 ?你倆誰是施光南？

韓 ?偉 ?光南，電報。

[施光南接過電報，又遞給韓偉。

施光南 ?你，你幫我看看。

韓 ?偉 ?你不是一直在等電報嗎？

施光南 ?叫你看，你就看唄。

[韓偉打開電報。

施光南 ?怎么說？

韓 ?偉 ?咦，這上面也沒字??？

施光南 ?啊，不可能呀。我看看。

韓 ?偉 ?嘿嘿，光南，祝賀你，你榮升爸爸了！這是你媽媽發(fā)來的：生一女，母女平安，請放心。（拍拍光南）

施光南 ?（遲疑地）我當(dāng)爸爸了?。ㄐ老捕┪耶?dāng)爸爸了！

[施光南在雪地里奔跑著，歡呼著。

[遠(yuǎn)遠(yuǎn)地，舞臺的一角，洪如丁懷里抱著嬰兒，坐在病床上。

洪如丁 ?（唱）月兒灑著銀輝

晚風(fēng)輕輕地吹

我親愛的寶貝

夢里笑微微

施光南 ?（唱）多可愛的寶貝

來到人世間

爸爸不在身邊

聽不到你的哭聲

我親愛的寶貝

想著你的樣子

心里充滿喜悅

忍不住要顫栗

南/洪 ?（唱）我親愛的寶貝

你快快入睡

等你天亮醒來

爸爸就已經(jīng)回

我親愛的寶貝

[舞臺上出現(xiàn)了洪如丁抱著孩子的身影。

洪如丁 ?（宣敘）光南，你還好嗎？

施光南 ?好，（宣敘）可他們不同意我調(diào)回北京，說我思想有問題。

洪如丁 ?（抱著孩子，宣敘）光南，不管別人怎么說，我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施光南 ?不過——（宣敘）我可以每個周末都會回來看你、女兒和媽媽，天津到北京坐火車也就兩個小時。

洪如丁 ?（宣敘）辛苦你了，光南。

施光南 ?不辛苦，你們才辛苦，我照顧不到你們。

洪如丁 ?你好好照顧好自己，??！

[洪如丁下場。

[突然，響起了大喇叭的廣播聲。哀樂聲中，場外聲：中國共產(chǎn)黨中央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wù)委員會、國務(wù)院以極其沉重的心情宣告：沉痛哀悼敬愛的周總理……

[施光南吃驚地走到舞臺的前方。一條黑紗從舞臺的中央垂下。

[不安的音樂聲響起，合唱歌隊(duì)慢慢地上場。他們黑衣素服。鐘復(fù)光被他們裹挾著上場。歌隊(duì)分成左中右上場，左前右前中后。

歌 ?隊(duì) ?（唱）黑暗連著黑暗（鐘復(fù)光：你是一盞明燈）

何處才是盡頭（鐘復(fù)光：守著一份光明）

長夜連著長夜（鐘復(fù)光：你就是那啟明星）

何時才能天明（鐘復(fù)光：指引著破曉黎明）

嗯……（鐘復(fù)光：啊……）

施光南 ?（哭）媽，總理走了。

鐘復(fù)光 ?真的不愿相信，總理就這樣走了。漫漫長夜里，我們?yōu)橹饷鞯男轮袊窢帯Ｏ胂氘?dāng)年，我和鄧大姐一起給中山先生守過陵，如今，真是物是人非了。

施光南 ?（唱） 周總理呀

我們的好總理

您在哪里，您在哪里

您可知道

我們想念您，想念您

歌 ?隊(duì) ?（唱）云水蒼茫百花泣：想念您——

鐘復(fù)光 ?（唱）九州淚垂：他剛剛離去，這心已破碎

歌 ?隊(duì) ?（唱）朔風(fēng)呼嘯四海哭：想念您——

施光南 ?（唱）寒梅泣血：他已經(jīng)離去，要好好銘記

歌 ?隊(duì) ?（唱）大廈將傾失擎天：想念您——

鐘/南 ?（唱）八億同聲：要長城萬里

歌 ?隊(duì) ?（唱）我們向蒼天聲嘶淚盡（鐘復(fù)光：浩然正氣）

我們向未來繼承遺志（鐘復(fù)光：經(jīng)天緯地）

歌 ?隊(duì) ?（唱）黑夜啊……

施光南 ?（唱）你無邊無盡啊快點(diǎn)過去

歌 ?隊(duì) ?（唱）黎明啊……

施光南 ?（唱）你一縷曙光啊快點(diǎn)照亮

歌 ?隊(duì) ?（唱）您就在這里

施光南 ?（唱）要前赴后繼（歌隊(duì)：前赴后繼）

雖然艱難險阻我們要永不放棄（歌隊(duì)：我們要永不放棄）

要相信未來（歌隊(duì)：相信未來）

這祖國大地一定會充滿生機(jī)（歌隊(duì)：充滿生機(jī)）

南/鐘/歌 ?（唱）您的人民世世代代跟隨您

施光南 ?（唱）跟隨您

南/鐘/歌 ?（唱）跟隨您……

[音樂漸收。

[燈光漸暗。

幕間曲

[空曠的舞臺。

[還是那架舊的鋼琴，靜靜地佇立在舞臺的中央。

[幕間曲是上下半場之間的銜接部分，它既是上半場低沉深情的延續(xù)，又是下半場歡騰喜悅的序曲，它開始時舒緩而深沉，是對上半場施光南起伏人生的回顧，也是對那個時代的緬懷，慢慢地，旋律變得涌動起來，滿懷著激情，涌動著希望。旋律里面有些是來自施光南本人作曲的歌曲，如《你好，春天》《紫藤花》《吐魯番的葡萄熟了》《假如你要認(rèn)識我》和《小貝殼》等。這些熟悉的旋律激發(fā)起人們對施光南的懷念，也更加期待下半場施光南能有更美好的藝術(shù)人生。

第三幕 激情與希望

（1976—1990年）

[黑暗中，傳來越來越響的鞭炮聲和喧鬧的鑼鼓聲。燈光漸起。

[依舊是海河岸邊，銀杏樹葉黃得透亮。岸邊的景物有些許變化，顯示了時間的流逝。洪如丁坐在河邊的長椅上，椅子的后面是一輛破舊的自行車。

洪如丁 ?（唱）銀杏樹葉明黃透亮

蔚藍(lán)天空純凈澄明

心底泛起了層層愛意

愛人啊

你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我擔(dān)心著你的純真

就像河水映著星辰

我擔(dān)心著你的激情

就像大海風(fēng)暴來臨

我很明白你心中的愛

就像春天里和風(fēng)陣陣

我也理解你心中的情

就像冬日里陽光耀明

愛人啊我多想呵護(hù)你

就像雨露滋潤秧苗

愛人啊我多想陪伴你

就像荷塘籠映月明

愛人啊你為時代歌唱

我愿意和你一起哼鳴

愛人啊你為人民吶喊

我愿意和你一起發(fā)聲

你特別的愛你特別的情

我特別珍惜珍惜萬分

我們終于廝守一起

我們永遠(yuǎn)不再離分

銀杏樹葉明黃透亮

蔚藍(lán)天空純凈澄明

心底泛起了層層愛意

愛人啊

你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遠(yuǎn)遠(yuǎn)地響起了《祝酒歌》的歌聲，熱烈而歡快。合唱歌隊(duì)上場，他們身著各色的衣服，就像是那個時代的人們，他們歡快地行走著，對著未來充滿著憧憬。

[韓偉騎著自行車帶著施光南上場。施光南手里拎著一網(wǎng)袋螃蟹，興奮地跳下車。

施光南 （哼唱著）十月里響春雷，八億神州舉金杯……（白）韓偉，你寫的詞真棒！

洪如丁 ?（怪嗔地）你跑到哪里去了??？

韓 ?偉 ?光南去劇院找我了，他給我的詞譜了曲。

施光南 ?阿丁，“四人幫”倒臺了，真是什么都順心，太讓人高興了。

洪如丁 ?高興？看看你又丟了啥？

施光南 ?沒啥??！阿丁，你聽——（唱）舒心的酒啊濃又美，千杯萬盞也不醉……（白）這正反映了現(xiàn)在人民普遍的心聲——

洪如丁 ?你不是去買肉醬了嗎？

施光南 ?肉醬？（舉起手中的螃蟹）噢，你看，我買了啥？

洪如丁 ?螃蟹？（看了一眼）全是母的！你倒挺會買的，現(xiàn)在雌蟹黃多。

施光南 ?啊，我不知道，我買母的是因?yàn)槟傅谋阋恕?/p>

韓 ?偉 ?現(xiàn)在人家買蟹都是三公一母，說的是“四人幫”。

施光南 ?原來如此，怪不得公的少，而且貴。

洪如丁 ?你蟹是買回來了，你騎著自行車去的，卻跑著回來的，自行車呢？

施光南 ?（一拍腦袋）噢，是啊，我現(xiàn)在就去取。

洪如丁 ?（一指自行車）別，你呀！幸虧是熟人，人家給送來了。再說，也不是丟一回兩回了。

施光南 ?好，那就好。走，韓偉，到我家吃螃蟹去。

洪如丁 ?你到劇院就是為了找韓偉？

施光南 ?是啊，他的詞說出我的心聲，也說出了幾億人民的心聲。

洪如丁 ?（大聲地）施光南，你到劇院是去看調(diào)令的！不是去找韓偉的，調(diào)令下來了嗎？

施光南 ?（突然明白，從口袋里掏出調(diào)令）噢，你看，我一興奮就忘了，下來了，下來了！

洪如丁 ?施光南，你看，這么開心的事情，被你這么一攪和——

施光南 ?阿丁，是開心的，來，笑一個。

[洪如丁佯裝生氣，最終還是笑了。

洪如丁 ?真拿你沒辦法，你娶了你的音樂算了，還結(jié)什么婚？

施光南 ?（唱） 愛人啊對不起

這些年辛苦你，辛苦了你！

天津北京雖不遙遠(yuǎn)

卻也像是相隔千里

看著母親一天天蒼老

心里面總是無限悔恨

洪如丁 ?（唱） 愛人啊對不起

這些年分離苦

每周都要來回奔波

你的勞累我很心疼

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

心里面涌動幾許寬慰

南/丁 ?（唱） 終于無需再分離

終于無須再奔波

舉國歡慶的日子

迎來相守的時刻

[施光南從包里掏出一疊火車票。

施光南 ?阿丁，你看。

洪如丁 ?火車票？

施光南 ?對，這是我這兩年每周來回北京和天津的火車票。

洪如丁 ?你都留著？

施光南 ?我的工資六十二塊，這車票一張三塊六，我的工資大部分都捐給鐵路局了。

（唱） 車輪滾滾汽笛聲聲

就像我焦急的心情

鐵道的那頭

牽掛的是我的愛人

我的孩子我的母親

洪如丁 ?（唱） 車輪滾滾汽笛聲聲

敲響我期盼的心聲

聲音的盡頭

等待的是你的愛人

你的孩子你的母親

南/洪 ? （唱） 這車票見證了我們的愛情

這車票見證了我們的人生

車輪滾滾汽笛聲聲

[施光南突然把火車票猛地拋向空中，車票散落，瞬間，舞臺空間里飛揚(yáng)著無數(shù)的車票，洋洋灑灑，慢慢地，車票變成無數(shù)條彩帶，五彩繽紛，就像是獻(xiàn)給新時代的彩炮。

[洪如丁和韓偉下場。

[合唱歌隊(duì)和男女歌手上場。

歌 ?隊(duì) ?（唱） 一個嶄新的時代

一個變革的年代

一切都生機(jī)盎然

一切都重新開始

啦……

施光南 ?（唱） 激情在胸中肆意迸發(fā)

靈感在腦海自由產(chǎn)生

我要縱情地歌唱

歌唱幸福的生活

男歌手 ?（唱） 亞洲的健兒聚北京

潔白的羽毛寄深情

鶯歌啊燕舞迎賓客

老友新朋喜相逢

施光南 ?（唱） 情真意切的纏綿

山盟海誓的忠誠

我要傾心去贊美

贊美美好的愛情

歌 ?隊(duì) ?（唱） 一個嶄新的時代

一個變革的年代

一切都生機(jī)盎然

一切都重新開始

[《月光下的鳳尾竹》旋律響起來，施光南跑到鋼琴前坐下，他彈奏著鋼琴，興奮異常。

[韓偉上場。

韓 ?偉 ?光南啊，有人說你寫的歌都是靡靡之音，旋律向港臺靠近。說你追求流行的創(chuàng)作傾向很危險。

施光南 ?韓偉，對于這些無妄的指責(zé)我真的無話可說，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年代了，怎么還是這樣如此的黑白不分，我的人生信條只有一個，認(rèn)認(rèn)真真做事，堂堂正正做人，走自己的路，讓作品說話。

韓 ?偉 ?對，走自己的路，讓作品說話。

施光南 ?韓偉，現(xiàn)在真到了該寫《屈原》的時候了。

韓 ?偉 ?是啊。

施光南 ?屈原體清性潔，我們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他的品格，時代也很需要。

[舞臺的深處，屈原出現(xiàn)，他慢慢地走向前方。

歌 ?隊(duì) ?（唱）啊……

屈 ?原 ?（唱）惟草木之零落兮

恐美人之遲暮

老冉冉其將至兮

恐修名之不立

蟬蛻于濁穢之中（施光南：出于污泥而不染/韓偉：出泥不染）

浮游于塵埃之外（施光南：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韓偉：質(zhì)本清潔）

長太息以掩涕兮（施光南：嘆人世趨炎附勢）

哀民生之多艱（施光南/韓偉：要為人民鼓與歌）

歌 ?隊(duì) ?（唱）啊……

南/偉/屈 （合）要為人民鼓與歌

[屈原、韓偉下場。

[電話鈴聲響起，施光南接聽電話。編輯在舞臺的一角。

編 ?輯 ?施光南嗎？我是《歌曲》編輯部的編輯。

施光南 ?噢，你好！

編 ?輯 ?我們剛剛收到曉光從農(nóng)村寄來的一首歌詞。

施光南 ?曉光？

[歌隊(duì)慢慢地三三兩兩地上場，他們是新時期的農(nóng)民形象，充滿著對于生活的向往。

編 ?輯 ?是，曉光在深入生活時寫的?，F(xiàn)在農(nóng)村的變化翻天覆地，到處都是生機(jī)勃勃。我們都認(rèn)為這首歌詞寫得很好，所以想請您為之譜曲。

施光南 ?是嗎？那先看看詞吧。

編 ?輯 ?詞比較長，我寄到您家里去。

施光南 ?好的。

編 ?輯 ?雖然長，可是曉光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寫完了，從他的歌詞中我們感受到了人們內(nèi)心的喜悅，祖國大地所迸發(fā)出來的無窮活力。噢，你家里的地址是？

施光南 ?噢，歌曲叫什么名字？

編 ?輯 ?《在希望的田野上》。

施光南 ?在希望的田野上？

編 ?輯 ?是的，《在希望的田野上》，祖國大地上，希望正在萌發(fā)。

施光南 ?先念兩句聽聽。

編 ?輯 ?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

施光南 ?你稍等，好?。ǔ┪覀兊募亦l(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

編 ?輯 ?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

施光南 ?好詞啊。（唱）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

編 ?輯 ?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施光南 ?我樂意譜曲。（唱）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編 ?輯 ?一片冬麥，一片高粱……

施光南 ?天南地北，太好了。

編 ?輯 ?施老師，要不，你把地址給我，我還是寄給你吧。

施光南 ?不，來不及了，我現(xiàn)在就要，你念。

編 ?輯 ?十里荷塘十里果香。

施光南 ?太美了。（唱）十里荷塘十里果香——

編 ?輯 ?要不，我現(xiàn)在騎車子給您送過來吧。

施光南 ?不，等不及了，快念，快。

編 ?輯 ?我們世世代代在這田野上生活，為她富裕為她興旺。

施光南 ?好，好，好……你念，我記，我現(xiàn)就去寫曲，我仿佛就在天空中，正看著祖國大地，到處充滿著生機(jī)，一切都是那么的充滿希望。（唱）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

[音樂奏出《在希望的田野上》激動人心的旋律，施光南激動地比劃著。

施光南 ?（唱） 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

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歌 ?隊(duì) ?（唱） 一片冬麥（那個）一片高粱

十里（喲）荷塘十里果香

歌 ?隊(duì) ?（唱） 哎嗨喲嗬呀兒咿兒喲

嘿！

歌 ?隊(duì) ?（合） 我們世世代代在這田野上生活

為她富裕為她興旺

南/歌 ?（合） 我們的未來在希望的田野上

人們在明媚的陽光下生活

生活在人們的勞動中變樣

老人們舉杯（那個）孩子們歡笑

小伙兒（喲）彈琴姑娘歌唱

哎嗨喲嗬呀兒咿兒喲

嘿！

我們世世代代在這田野上奮斗

為她幸福為她增光

為她幸福為她增光

[音樂在最高潮時結(jié)束。

[燈光漸暗。

第四幕 光榮與夢想

（1990年）

[燈光起。一架破舊的鋼琴。

[施光南坐在鋼琴前沉思著，他的面前放著許多曲譜，他一手握住筆，一手拿著曲譜，出神地看著曲譜。

[洪如丁上場，她靜靜地看著施光南，充滿著關(guān)愛，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

[靜場。

[施光南放下紙筆，他想彈鋼琴，可又不敢，他只是用手指在琴鍵上輕輕地比劃著。

洪如丁 ?可以彈了，都早晨了。吵不到鄰居啦。

施光南 ?哦哦。

[蕾蕾上場，她把一大把鉛筆放在鋼琴上。

蕾 ?蕾 ?爸，你要的鉛筆。

施光南 ?謝謝女兒幫我削鉛筆！

蕾 ?蕾 ?媽，他又不睡覺！

[蕾蕾跑下場。

洪如丁 ?又一夜沒睡？

施光南 ?在改《屈原》，清唱劇首演后許多專家和前輩提了很好的意見，我得趁熱打鐵趕緊消化，否則，改不好真對不起大家了。

洪如丁 ?你呀——

（唱）只要談到創(chuàng)作

什么都會忘掉

這幾年都在寫《屈原》

寫歌劇吃力不討好

（白）再這樣下去，你都快成屈原了。

施光南 ?（唱）歷史歌劇很難創(chuàng)作

總得有人要去探索

這是我的夢

洪如丁 ?（唱）吃苦勞累還不賺錢

既沒人看也沒人演

可不就是夢

施光南 ?沒人演，我等，我寫給后人演。

洪如丁 ?后人演？自己籌錢演？《傷逝》不是演了，也成功了？你呢，一分錢都沒掙著，人家給你抄個譜子還賺兩千多呢！你還不如寫寫流行音樂，你是不是不會寫??？

[施光南在鋼琴上隨便地彈了些具有西北風(fēng)格的樂符。

施光南 ?有些音樂還真是不會寫。

洪如丁 ?是，歌劇是音樂皇冠上的明珠，可再這樣下去，你去喝西北風(fēng)啊！

施光南 ?（唱）寧愿孤單寂寞

也不隨波逐流

洪如丁 ?（白）你啊——

（唱）叫你做官你不愿意

讓你賺錢你不稀罕

你到底是為什么，為了什么？

施光南 ?為什么？（宣敘）為了藝術(shù)。

洪如丁 ?（宣敘）藝術(shù)能當(dāng)飯吃么？

施光南 ?能！（宣敘）它比飯更重要。（白）歌劇藝術(shù)是一個國家音樂水平的整體體現(xiàn)。藝術(shù)的價值又豈能是用金錢來衡量的？

洪如丁 ?好，你是人民的音樂家，一切為了人民。

施光南 ?（宣敘）我不能辜負(fù)了這個稱號。（白）我就是要寫《屈原》，寫一部能在世界上演出的歷史歌劇——（宣敘）這是我的使命。

洪如丁 ?好，好，我的大音樂家?。ㄓ罗D(zhuǎn)身）可你現(xiàn)在夜里改譜，白天試唱，我就怕你身體吃不消，睡會兒吧，?。?/p>

施光南 ?（蹺著二郎腿）我沒事。

洪如丁 ?（笑）又逞能！

[洪如丁下場。

[施光南拿起曲譜，他看了看又放下。他開始彈奏鋼琴。

施光南 ?（唱）黃鐘大呂毀棄

瓦釜金石亂鳴

芝蘭玉樹僵死

雜草碎花叢生

狂蜂野蝶亂舞

鳴鳳流鶯失聲

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為什么人們來去匆忙

為什么臉上興奮異常

為什么總是充滿銅臭

為什么心底無法坦蕩

人們都在隨波逐流

人們都在人云亦云

啊，不！不！不！不！

我不能做那樣的人

我的內(nèi)心不會安寧

不能丟掉過去的理想

不能失去往日激情

云漢低垂星辰寥落

我愿是星星

月亮邊上最璀璨的那一顆

灌木參差雜樹亂生

我愿是橘樹

南國深山最豐碩的那一棵

舉世皆濁，我愿獨(dú)清

眾人皆醉，我愿獨(dú)醒

清清流水濯我足

朗朗乾坤知我心

啊……

就讓閃電指我前行

就讓雷霆作我和聲

乘著罡風(fēng)上云霄

駕著龍車過天庭

啊……啊……

[洪如丁上場，她似乎在尋找著什么。她看著施光南在彈奏，很興奮。

[施光南一曲彈罷，酣暢淋漓。

洪如丁 ?（鼓掌）怎么，來靈感了？

施光南 ?得你所賜。

洪如丁 ?我？

施光南 ?你在找什么？

洪如丁 ?在找自行車鑰匙。

施光南 ?你哪天出國？

洪如丁 ?下周。

施光南 ?真舍不得你走。

洪如丁 ?我很快就回來的呀。

[蕾蕾沖上場。

蕾 ?蕾 ?（怪嗔地）爸，你能別在衛(wèi)生間的手紙上寫譜子嗎？

施光南 ?好，爸爸以后不寫了。

蕾 ?蕾 ?說了也沒用。就像我讓你上公交車別在前

排人家后背上敲拍子，前天你還是敲了。

施光南 ?好了，蕾蕾，爸爸保證，下次一定不敲了，啊！

洪如丁 ?好了！保證！

蕾 ?蕾 ?哼，我才不信。

[蕾蕾跑著下場。

施光南 ?（笑）女兒大了。

洪如丁 ?蕾蕾說的沒錯，你總是改不了。（尋找著）光南，你看到我的自行車鑰匙了嗎？

施光南 ?噢，沒看到。

[施光南斜著身子看著洪如丁笑著。他似乎坐得不舒服，不停地?fù)Q著姿勢。

洪如丁 ?（懷疑地看著施光南）你笑什么？

施光南 ?高興啊，我們昨天籌集到了三十萬元的演出經(jīng)費(fèi)，想想《屈原》就可以正式演出了，高興唄。

[洪如丁盯著施光南走過去。

洪如丁 ?你干嘛坐成這樣？你給我起來！

[洪如丁使勁地推開施光南，從他的屁股下摸出一串車鑰匙。

洪如丁 ?（舉起鑰匙，晃著）起來吧你，喏，這是什么？

施光南 ?（裝傻）咦，真是鑰匙，是你放的吧？我說怎么坐著不舒服！

洪如丁 ?你呀，人老實(shí)，是騙不了人的。

[施光南看著她，他有些疲憊地站起來。

洪如丁 ?哎喲！時間不早了，我該去上班了。

施光南 ?阿丁？

（唱）愛人啊舍不得你走

為何我如此心慌

仿佛眼淚消散在風(fēng)中

仿佛晨露見到了陽光

施光南 ?（唱）生活啊其實(shí)平平淡淡

洪如丁 ?（唱）愛情啊其實(shí)簡簡單單

施光南 ?（唱）幾十年相濡以沫

洪如丁 ?（唱）數(shù)十載歷經(jīng)風(fēng)雨

施光南 ?（唱）生活就是這樣

相互扶持相互遷就相互容忍

洪如丁 ?（唱）生活就是這樣

相互呵護(hù)相互關(guān)愛相互原諒

施光南 ?（唱）是你讓我覺得幸福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日常的瑣碎

幸福就是彼此的守望

洪如丁 ?（唱）是你給我了愛情

愛情是什么

愛情就是心底的感恩

愛情就是彼此的念想

施光南 ?（唱）對不起，我不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洪如丁 ?（唱）謝謝你，我能感受你心中的一切

施光南 ?（唱）想起你，心里就泛起溫柔

洪如丁 ? （唱）想起你，四月里春風(fēng)桃李

施/ 洪 ?（合）生活就是平常的日子

你我一起攙扶走過

謝謝你，謝謝你

[靜場。

[施光南疼愛地看著洪如丁。

洪如丁 ?（宣敘）光南，我該走了！

施光南 ?阿??！

洪如丁 ?怎么啦？光南?。ㄐ麛ⅲ┠愀陕镞@么看著我？你今天是怎么了？

施光南 ?（笑）沒怎么，好看。

洪如丁 ?（笑，宣敘）好看就慢慢看，這不還有半輩子嗎？（看了一下手表，白）我走了，啊。

[洪如丁笑著拿著鑰匙匆匆地下場。

[施光南又坐回到鋼琴前，他試著彈了彈鋼琴，又在曲譜上修改著。

[歌隊(duì)慢慢地上場，他們看著施光南，輕輕地吟唱。

歌 ?隊(duì) ?（男）夜空里星光燦爛啊

深山里百花盛開啊

（女）愿乘風(fēng)直上云霄

（合）駕龍車駛過天庭

（男）昨夜的星辰就要墜落

（女）南國的橘樹含淚低垂

（合）悲傷的月神為你指路

痛哭的風(fēng)伯伴你而行

太陽啊你是如此光明

為何你竟又這般狠心

你已經(jīng)擁有萬丈光芒

為何還要帶走人世真情

啊……

[蕾蕾上場。

蕾 ?蕾 ?爸，你找我？

施光南 ?是的，蕾蕾，我要讓你演歌劇《屈原》里的嬋娟，我昨晚把嬋娟《離別的歌》又改了一下，你幫我試唱一下。

蕾 ?蕾 ?《離別的歌》？我喜歡。

施光南 ?我在高音的地方加了一個裝飾音……這里我延長了一拍——你聽——

[施光南彈著鋼琴。

蕾 ?蕾 ?（試唱）先生啊——

歌 ?隊(duì) ?（唱）啊，怦怦……怦怦……怦怦……

歌 ?隊(duì) ?（唱）啊，時間已經(jīng)不多

有什么話趕緊訴說

施光南 ?蕾蕾，你的聲音很有天賦，好好學(xué)，以后肯定可以唱嬋娟的。

蕾 ?蕾 ?（試唱）先生啊——別悲傷，別難過——

施光南 ?蕾蕾，不是這樣，這首詠嘆調(diào)是嬋娟誤喝毒酒，毒性發(fā)作，她即將死去的時候唱的。

歌 ?隊(duì) ?（唱）啊，生命即將消逝

許多作品沒有寫完

施光南 ?開頭這幾句“先生啊，別悲傷，別難過”——她不希望屈原為自己的死去而悲傷難過，所以雖是離別之歌，可是嬋娟唱起來卻沒有悲傷之感，反而是充滿著美好的回憶，她希望屈原能幸福而快樂。

歌 ?隊(duì) ?（唱）啊，怦怦……怦怦……怦怦……

[在施光南解說的過程中，歌隊(duì)一直在吟唱著，像是心跳的聲音。

蕾 ?蕾 ?（試唱）先生啊，別悲傷，別難過——

施光南 ?對，要把那種激情和感覺唱出來——來——

歌 ?隊(duì) ?（唱）啊，怦怦……怦怦……怦怦……

蕾 ?蕾 ?（試唱）先生啊——別悲傷，別難過——

[施光南站起來，他揮舞著手臂，充滿著激情。

歌 ?隊(duì) ?（唱）啊，怦怦……怦怦……怦怦……

施光南 ?對，對，就這樣，激情，情緒要飽滿，往上，往上——

[突然，施光南停了下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施光南 ?蕾蕾，我的手怎么了？

蕾 ?蕾 ?爸爸？你怎么了？

[施光南仆倒在鋼琴上，鋼琴發(fā)出巨大的轟鳴。

[一直襯托在后面的歌隊(duì)合唱也戛然而止。

蕾 ?蕾 ?（尖叫著）爸爸？（喊）奶奶，奶奶，爸爸這是怎么了？

[鐘復(fù)光顫巍巍地上場。

鐘復(fù)光 ?（急切地）光南，光南！

蕾 ?蕾 ?（沖到臺前）媽——爸爸教我唱歌，他突然就昏過去了，媽——

[舞臺的后方，洪如丁出現(xiàn)，她推著自行車，焦急萬分，拼命地奔跑著。

洪如丁 ?（大喊著）快，快，快送醫(yī)院！

[救護(hù)車的警笛聲突然響起。

[燈光漸暗，光束下，分別是鐘復(fù)光、蕾蕾、洪如丁和施光南，他們的身影。

蕾 ?蕾 ?爸?。?！

（唱） 爸爸啊你快醒來

你只是因?yàn)樘鄱?/p>

爸爸啊你快回來

你只是外出創(chuàng)作而離開

鐘復(fù)光 ?（唱） 孩子啊琴聲消逝

你的搖籃曲還沒有唱盡

孩子啊歌聲停止

你的祝酒歌才開始唱起

蕾/鐘 ?（唱） 爸爸啊（孩子啊）

我等著你回來

我愛你爸爸（孩子）

洪如丁 ?（唱） 老天啊你太無情

狠心搶走了我深愛的人

上帝啊你不公平

他還有許多心愿沒完成

洪/蕾/鐘 ?（唱） 光南?。ò职职?孩子?。?/p>

我等著你回來

我愛你光南（爸爸/孩子）

施光南 ?（唱） 親人呀親人呀

請不要悲傷不要難過

請聽我唱支離別的歌

媽媽呀媽媽呀

你的心血養(yǎng)成了我

我寫的旋律是獻(xiàn)給你的歌

女兒呀女兒呀

你的成長讓我快樂

千般情萬般愛只是不舍

阿丁呀阿丁呀

謝謝你的寬容你的付出

讓我在艱辛中享受幸福快樂

我不忍離去

啊……

我不舍不舍

啊……

我不忍離去

我不舍不舍……

洪如丁 ?（唱） 你不忍離去

因?yàn)槟氵€想為時代繼續(xù)歌唱

你有多不舍

因?yàn)槟氵€想為人民縱情高歌

你豪情萬丈滿懷深情

你鞠躬盡瘁赤子之心

因?yàn)樵t紅火火轟轟烈烈

你無愧于我們可愛的祖國

因?yàn)槭翘固故幨幷嬲媲星?/p>

坦坦蕩蕩真真切切

光南啊光南啊

你走得匆忙

就讓我替你別過

你是人民的兒子

曾是那樣的深深地愛著

[在演唱的過程中，越來越多的人上場，他們既是施光南的好友同事，以及來給他送行的人，同時，他們也組成了合唱歌隊(duì)。

[洪如丁向舞臺的前方走來，她對著歌隊(duì)。

洪如丁 ?謝謝，謝謝大家來參加光南的葬禮！光南生前說過，他不想在自己的葬禮上播放哀樂，他最想放的就是這首《多情的土地》，因?yàn)閷τ谶@片土地，他一直懷著無限的眷戀，他永遠(yuǎn)深深地愛著。

（唱）我深深地愛著你——

[人們走向他，像是給他送行。歌曲《多情的土地》的旋律響起。

歌 ?隊(duì) ?（唱） 我深深地愛著你

這片多情的土地

我踏過的路徑上

一陣陣花香鳥語

我耕耘過的田野上

一層層金黃翠綠

我怎能離開這河叉山脊

這河叉山脊

我深深地愛著你

這片多情的土地

多情的土地

土地

土地

……

[燈光漸暗。眾人散盡。

[一束光下，那架鋼琴靜靜地佇立，像是訴說著無盡的思念。

尾聲

[在《在希望的田野上》的旋律里，燈光起。

[在舞臺的轉(zhuǎn)動之中，合唱歌隊(duì)和男女歌者上場，他們行進(jìn)著、吟唱著……鋼琴像是在他們的推動之下旋轉(zhuǎn)著。

歌 ?隊(duì) ?（唱） 哦咿！哦咿！哦咿！

（唱） 我們的家鄉(xiāng)（合：我們的家鄉(xiāng)）

在希望的田野上（合：在希望的田野上田野上）

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

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一片冬麥（那個）一片高粱（合：啊……）

十里（喲）荷塘十里果香（合：啊……）

哎咳喲嗬呀兒咿兒喲

咳！

（合）我們世世代代在這田野上生活

為她富裕為她興旺

[所有演員都上場，他們立在歌隊(duì)之中，成為合唱歌隊(duì)的歌者。

歌 ?隊(duì) ?（唱） 我們的未來在希望的田野上（女歌者：啊……）

人們在明媚的陽光下生活

生活在人們的勞動中變樣

老人們舉杯（那個）孩子們歡笑（女歌者：啊……）

小伙兒（喲）彈琴姑娘歌唱（女歌者：啊……）

哎咳喲嗬呀兒咿兒喲（女歌者：哎嗨喲……）

我們世世代代在這田野上奮斗（女歌者：哎嗨喲……）

為她幸福為她增光

為她幸福為她增光

……

[曲罷。

[燈暗。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