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說隱居好,惟有名利忘不了?
最近頻頻出現(xiàn)在短視頻和新聞的“學者流浪漢”沈巍,激起了大眾心中“大師在流浪,小丑在殿堂”的逆反權威心理,引得輿論瘋狂圍觀。
這很矛盾——人們追捧的就是他像個“大隱隱于市”的“高人”,卻又要橫插進這份被構造出來的隱士生活,用互聯(lián)網(wǎng)的喧囂破壞他的怡然自得。
很多時候,“隱”其實是個偽命題。
“歸隱田園”的理想長久存在于中國人的文化基因之中,在一切都變得太快、個人無法把握自身境遇的現(xiàn)代社會,“歸隱”這個前現(xiàn)代的愿景更成了人們的普遍需求。
當各路隱居鄉(xiāng)下、釀酒、栽花、種菜的“隱居者”成為網(wǎng)紅,多少詩與遠方的悲號爛了大街。一群群在格子間里艱難謀生的人們,背起理想主義的行囊,在大理開了客棧,于深山蓋了民宿,偌大的終南山都從清修之地變成了游客中心——熙熙攘攘的尋隱者已把每一寸芳草踏遍。
豪氣萬丈地到達彼岸,才發(fā)現(xiàn)彼岸亦此岸。懷著詩情田園暫時得以釋放的惆悵,或者再輕飄飄地炮制出些許帶著廉價游客式單戀的文字,回巢繼續(xù)良辰美景奈何天。無論是地理概念還是思想空間,詩與遠方在當下中國的歸宿大抵如此。
依山傍水,別墅園林,悠游歲月,是城市精英形而上的向往,新富階層的田園想象。 當代隱居者在城市與山水間穿梭,在名利與自由間兩難。
歷史上,“終南捷徑”卻又成為一種隱士追求名利以退為進的手段?!按箅[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不過是隱士們的自欺欺人,懷抱“孔明心態(tài)”、好走“終南捷徑”的古代隱士,到當下的一些“網(wǎng)紅”隱居者,均顯露出“隱”的矛盾與虛偽。
世人都說隱居好,惟有名利忘不了。
“為城市生活提供新的可能”
在當下,每個城市都有可以隱居的山水,一人有一個隱居夢。城市仍是大本營,但隱居進入了他們的生活方式,并成為個人價值觀進化中的一環(huán)。
有人在暢想自己老年隱居的安適:有山有水,有一間院子,比鄰而居。夜色降臨,在積水空明的庭院中,擺兩把藤椅,談一談詩詞,待月色更濃,沏上一壺清茶,月光灑在其中,我們相敬而啜,品那一段流年。
鄉(xiāng)村往往成為寄托我們理想的、城市生活之外的烏托邦。
但田園牧歌般的、可以自主決定自己生活的社會,它的云圖中需要對人性極大的克制才能達到的純潔與平等,它與自由相悖。
《麥田守望者》的塞林格、寫《瓦爾登湖》的梭羅是關于“隱居”的文學意象;知識分子歐寧的碧山計劃是探索知識分子移居鄉(xiāng)野的社會實踐;青島唐冠華、邢振夫妻的“自給自足社區(qū)”愿景并非單純的“回歸原始”,而是“給城市生活提供新的可能”。
現(xiàn)實層面中,桃花源式的生活往往走向失敗的美麗,很大程度上揭示出所謂理想主義的烏托邦與現(xiàn)實之間無法彌合的鴻溝。
或許,可以回歸當下“隱居”的樸素本質(zhì)吧——它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更是生活方式的選擇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