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莊子養(yǎng)生主》“庖丁解?!笨此仆婪蛭浯蟮?,卻給人以一種高潮的藝術美享受,全源于“道也,進乎技矣”,即莊子的物我兩忘的“自然”之“道”。元人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被后世稱為“秋思之祖”,也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物我兩忘的“自然”之“道”的美學追求。
關鍵詞:自然之道;庖丁解牛;物我兩忘;同秋共悲
作者簡介:劉彥(1984-),女,漢族,陜西延安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26-0-01
莊子以“自然”之“道”養(yǎng)自然之身。《莊子養(yǎng)生主》“庖丁解?!笨此仆婪蛭浯蟮叮瑓s是“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響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經(jīng)首》之會。”血淋淋“庖丁解?!狈路鹗且欢挝璧福粓鏊囆g表演,給人以美的享受。
這種“美”的享受從何而來?文惠君曰:“嘻,善哉!技蓋至此乎?”庖丁卻說:“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意思是“我所追求的是比技更高的道”??梢娾叶〗馀V懊馈狈窃从凇凹肌保窃从凇斑M乎技”的“道”。
庖丁解牛之“道”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能會給人以“美”的享受?莊子通過庖丁之口告訴我們此“道”源于何,以及“道”所以能給人以“美”感的美學原理。
庖丁釋刀對曰:“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由此顯見庖丁解牛得“道”的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所見無非牛者”。此時,庖丁眼中全是牛,腦中所想全是解牛之法。庖丁與牛關系“對立”,庖丁是庖丁,牛是牛,人被牛所限制,牛讓人給固定。二者各自獨立,互不相干,物是物,我是我:所見即是所見,所求亦為所見。
第二階段,“未嘗見全牛也”。很明顯,“三年之后”,庖丁與?!皩αⅰ标P系消融,庖丁眼中沒有了全牛,看到的是牛的肌理、紋路。此時庖丁已跳脫出“牛”的形體窠臼,超出“物”的禁錮,達到“無物”境界。只見我而不見物,在物的“抽象”、“無限”的本質(zhì)中,庖丁實現(xiàn)了解牛的純粹自由,不再受到牛之“物”的拘束,解牛可以自由表現(xiàn)。
第三階段,“以神遇而不以目視”?!胺浇裰畷r”,庖丁解牛則是連“人”的形體局限也掙脫了,以人的“神”與牛的“神”相遇,在天地間達到人牛一體、各順本性、物我兩忘、自然渾成的逍遙之境。人與自然同在,隨萬物本性而行。此時庖丁解牛師于自然,意隨手動,手追刀走,刀與牛飛,無阻無滯,似舞如藝,給人以純粹的“美”的享受。
至此可知,庖丁,亦或莊子,所求“解牛”之“道”就是人、物“神遇”的物我兩忘、自然混成的自由、逍遙之境,即通常所說的“道家”“自然”之“道”。
美的特質(zhì)是自由和想象,美的創(chuàng)造與欣賞都是想象的馳騁。真實世界人和物都要受到限制,“美”則正提供了一個開放、自由的想象空間,讓人們的心靈得以無限自由馳騁。
莊子的“自然”之“道”、“以神遇而不以目視”與“美”的“自由和想象”的特質(zhì)完全相符。因此“庖丁解牛”才會給人以欣賞舞蹈、觀看藝術表演的美的享受。
王國維《人間詞話》評元人馬致遠的《天凈沙·秋思》:“寥寥數(shù)語,深得唐人絕句妙境。有元一代詞家,皆不能辦此也?!薄端卧獞蚯肌酚盅裕骸啊短靸羯场沸×睿兪翘旎[,仿佛唐人絕句。”小令又被后人稱之為“秋思之祖”。可見該詞藝術成就之高。
《天凈沙·秋思》
馬致遠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全篇不著“秋”字,而處處寫秋;不著“思”字,而思無處不在;不著“悲”字,而悲無孔不入。短短二十八字,就把讀者帶入一種醇厚的悲秋審美意境,給人以崇高的、無以自拔的藝術美的享受。何以如此?我以為,正是庖丁解牛之“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的“自然”之“道”。
小令開首三句工整“鼎足對”,連用九個名詞,兩字一詞,一詞一景,分三組而成兩類:“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直寫壓抑、荒涼、苦澀的秋日黃昏;“小橋流水人家”則撲面送來閑適、溫馨、美好的旅途人家。“枯、老、昏,小、流、人,古、西、瘦”,是形容,更是直寫,凝練再現(xiàn)秋途自然之景;卻又讓兩類景物鮮明對比,在情感上牽動人心,讓秋悲更甚,不見人、未寫情而悲不能抑,心無所遁。“夕陽西下”,斜暉罩籠前面九種事物,秋景為一,全然秋日黃昏旅途寂寂:夕陽將去,日暮將黑,秋悲愈盛,“斷腸人在天涯”,“斷腸”旅“人”歸途不息,前路無明,不得不深入混沌夜幕、未知恐懼。秋悲無逃!
讀完全令,詞人與枯藤、老樹、昏鴉等同列秋途,同為秋景,無所謂是景是人,更不知是“人悲秋”還是“秋悲人”,物我兩忘,渾然天成。即莊子所謂“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的“自然”秋悲之景,之情。詞人以自身旅途之悲,而“神遇”自然秋日之景,透過有限的秋,而達無限的人景同秋共悲的藝術之境。讓秋悲向著一種不受拘束、沒有阻礙的自由、逍遙之境發(fā)展。這種對“秋悲”的無限放大,又無限集中,正是“秋悲”之藝術“美”的特質(zhì)所在,從而給予讀者對“秋悲”之想象的無限自由,讓“秋悲”之美在我們的心靈中自由馳騁、彌漫、滲透,讓我們的生命體驗在“秋悲”的美學境界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向內(nèi)、向外的延展。這也正是這首被尊為“秋思之祖”的小令的藝術魅力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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