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

摘 要：1939年在美國上映的電影《亂世佳人》以美國南北戰(zhàn)爭為背景，以復雜的劇情為線索，采用音樂主導動機的手法，細膩地刻畫了男女主人公的心理變化，揭示了郝思嘉為保衛(wèi)家鄉(xiāng)不甘屈服、頑強抗爭的精神品質。本文擬從音樂元素入手研究主導動機的構建，分析音樂主導動機在電影中的功能，旨在揭示音樂主導動機在電影中所隱喻的文化內涵。

關鍵詞：《亂世佳人》；主導動機；文化內涵

中圖分類號：J617.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18）02-0069-06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18.02.011

主導動機，本意是中心思想，在音樂中指一個貫穿整部音樂作品的動機[1]?！爸鲗訖C”通常運用一個或多個音樂材料構成主題動機，作為音樂（通常是歌?。┲心辰巧臉撕炁c象征，通過主題材料的變形、展衍和發(fā)展，在音樂中詮釋人物角色的心理變化，并展示戲劇內涵，實現(xiàn)戲劇與音樂的統(tǒng)一。電影音樂中的主導動機或是電影中某人物出場的鮮明標簽，或是揭示劇情發(fā)展的音響信號，或是揭示電影主題的音響力量。在電影音樂史上，繼作曲家馬克思·斯坦內在1933年出品的美國電影《金剛》中首次采用了主導動機的手法后，電影《亂世佳人》是他使用主導動機手法的又一力作。在電影《亂世佳人》中，斯坦納為電影共配有11首音樂插曲。其中，貫穿11首插曲的是“泰拉”（美國南方種植園）的旋律，它是整部電影的支柱，也是整部電影音樂的主導動機，在4小時的電影中，共出現(xiàn)9次。

一、音樂主導動機的構建

電影《亂世佳人》的音樂主導動機由8小節(jié)構成，并由這一主導動機衍展出“民族主義”“泰拉危機”“堅守泰拉”“愛情力量”等主題音樂和場景音樂。該主導動機主要由其音高、節(jié)奏、織體等幾個方面綜合構建而成。

（一）主導動機的音高關系

該主導動機（譜例1）在F大調上陳述，光明而充滿朝氣的大調為三種主題音樂定下基調；其音區(qū)橫跨小字一組和小字二組，給人以豁達、豪邁、大氣的音響感受；旋律由雄渾充滿動力的八度大跳緊接自然靜謐的大小三二度構成，形成一種情感宣泄后的回歸，仿佛是主人公勇敢拼搏路上遇到的種種荊棘。

（二）主導動機的節(jié)奏特征

節(jié)奏是旋律發(fā)展的內在動力。電影《亂世佳人》主導動機的節(jié)奏具有鮮明的特點，這一主導節(jié)奏由弱起的八分音符節(jié)奏、附點八分音符和二分音符（譜例2）構成，在短小的8小節(jié)主導動機中反復使用5次。從這一主導節(jié)奏的構成來看，弱起節(jié)奏結合八度跳進和力度的變化使音樂充滿力量，詮釋了郝思嘉守衛(wèi)家園的堅定決心；附點八分音符在協(xié)和的小三度音程中道出郝思嘉內心的柔軟；二分音符長時值的突然出現(xiàn)似乎與前方的短時值八分音符不太協(xié)調，但實際上正是短長結合的節(jié)奏型使音樂瞬間得到放松，音樂的突然拉寬給人舒暢的感覺，似乎隱喻著郝思嘉沖破種種困難后得到精神上的安慰和解脫。

（三）主導動機的織體形態(tài)

織體是音樂的結構形式之一。這個詞的含義比較寬泛，在音樂作品中，它常常會涉及兩個方面：一是在“時間”上的形式，一是在“空間”上的形式。[2]前者主要是指曲式，后者主要是指音響的層次關系，主要包括和聲織體形式和復調織體形式。就“時間”上的形式來看，電影《亂世佳人》中的主導動機的曲式由4+4的兩樂句構成，兩樂句的四個樂節(jié)之間又體現(xiàn)出“起承轉合”的關系。就“空間”上的形式來看，電影《亂世佳人》中的主導動機的織體形態(tài)則主要體現(xiàn)為復調織體形式。

從以上譜例中，我們可以看到主導動機的織體形態(tài)主要呈現(xiàn)為對比式復調織體，兩條交織而重疊的旋律互不相同。從旋律上看，高聲部旋律從上行八度跳進連接下行二、三度（先上后下），低聲部旋律線二度下行連接四度上行（先下后上），兩者在旋律上可謂是采用了鮮明對比的大小度數(shù)音程和反向進行的旋律。在節(jié)奏上看，高聲部旋律在弱起節(jié)奏上進行，主要采用“前短后長”的節(jié)奏形態(tài)，而低聲部旋律節(jié)奏與高聲部錯開，采用長時值休止符連接三連音的節(jié)奏，值得一提的是，低聲部多使用三連音節(jié)奏、復倚音節(jié)奏，且它們正好與高聲部二分音符的后一拍靜止時值相對應。高低兩聲部體現(xiàn)了對比式復調“你密我疏”的節(jié)奏特點。這一對比式復調織體的設計可謂是獨具匠心，兩聲部雖然為對比式復調，但卻在每個樂句的尾音上“合尾”（譜例3），這似乎預示著郝思嘉與艾希禮、郝思嘉與白瑞德、郝思嘉與泰拉復雜的情感糾葛歷經艱辛，最終實現(xiàn)了自身友情、愛情以及家園的靈魂救贖。

二、音樂主導動機在電影中的功能

電影《亂世佳人》音樂主導動機構成了具有渲染功能的場景音樂、具有象征功能的“泰拉危機”“愛情力量”主題音樂，它們在主導動機原型上使用變形、延伸、緊縮等手法來襯托場景與環(huán)境的變化、實現(xiàn)人物性格和情感的展開、揭示電影的劇情內容，對深化電影主題立意和貫穿全劇具有積極意義。

（一）渲染功能

電影《亂世佳人》中由主導動機構成的場景音樂具有鮮明的渲染功能。場景音樂是指在某一具體場景中使用的音樂，它的功能主要是對某個具體的場景中演繹的故事情節(jié)以及人物在具體場景中的感情發(fā)展變化進行必要的鋪墊、烘托、渲染。場景音樂一般是專門性的，基本不帶重復性。[3]電影《亂世佳人》中有多處運用主導動機寫成的場景音樂，不僅在貫穿電影劇情方面起到重要作用，還在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上發(fā)揮著重要的渲染和烘托的作用。

電影《亂世佳人》2：832”，畫面上是貧瘠荒涼的枯草堆里，孤獨地立著一塊墓碑，周圍雜草叢生。音樂主導動機的高聲部旋律由弦樂組的小提琴擔任，弱奏使得音樂更加凄涼動人：父親入土為安，也算是落葉歸根；低聲部的旋律采用色彩性樂器組豎琴輕輕撥奏以及木管組長笛的半音下行來潤色和聲色彩，這似乎暗示著保護家園“泰拉”的責任重擔從此落在了郝思嘉一人的肩上，這一場景音樂不但起著渲染畫面的功能，還營造了階段性的戲劇高潮，為之后劇情的發(fā)展起鋪墊作用。電影《亂世佳人》3：4531”，激昂的音樂持續(xù)了40秒直到影片結束。這次主導動機音樂共奏三遍，承載著復雜的劇情線索：梅蘭妮的去世，使郝思嘉突然恍然大悟自己對白瑞德的真愛，于是一路狂奔去尋他。兩人進行了最后的談話。白瑞德卻諷刺地將郝思嘉推給艾希禮。無論郝思嘉多么著急而真切地表白，白瑞德依舊果斷拒絕。郝思嘉趴在樓梯上哭泣，耳邊響起了愛人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泰拉難道對你不具意義？只有土地是最寶貴的，也是唯一持久不變的。你對某樣東西的愛，遠勝過對我的愛，那就是泰拉，這就是你力量的源泉。”這句話重復幾遍后，郝思嘉突然醒悟，大聲對自己說：“泰拉，我要回家去，我會想辦法讓他回到我身邊，畢竟，明天又是另一天”。主導動機第一遍響起時，高聲部仍然由弦樂組小提琴擔任，不同的是低聲部也由弦樂組小提琴演奏出半音化的旋律，象征郝思嘉內心的糾結；后兩遍主導動機響起都是以銅管組樂器為低聲部而奏出，且力度逐漸增強。第三次主導動機的出現(xiàn)還采用人聲哼唱的形式，電影畫面定格在血色的天空背景下，郝思嘉堅強果敢的背影屹立在一顆大樹下，遠方是家園泰拉美麗的土地，鏡頭逐漸拉遠，仿佛天空中彌漫著勇氣、責任和對泰拉深深的愛。這一場景音樂將全劇推向高潮，并采用音畫結合的方式，為觀眾創(chuàng)造出無限想象的空間。

（二）象征功能

電影音樂中有一類音樂具有某種象征性的功能，這種具有象征功能的主題音樂通常采用“蒙太奇”的手法，在時間和空間上都無需緊密的連續(xù)性，為電影的整體藝術形態(tài)提供一種氛圍或情調。電影《亂世佳人》就采用了由主導動機構成的“泰拉危機”“愛情力量”主題音樂，它是從劇中提取出來的一種特定的意味。

“泰拉危機”主題音樂總是附著在劇情中響起，每當“泰拉”遭遇侵犯，它都固執(zhí)地堅持著它所承載的意味——保衛(wèi)家園“泰拉”。2：153”第一次出現(xiàn)“泰拉危機”主題，這一主題是主導動機音樂的簡短變奏，低聲部由大提琴擔任，低沉的提琴音色和恐怖的和聲色彩預示著泰拉即將面臨每個月大額稅金的考驗。當然，這一考驗實際是對郝思嘉保護家園的考驗，這一隱喻在該主題音樂中表現(xiàn)地淋漓盡致：高低聲部進行卡農式地模進，配合著電影畫面中郝思嘉與艾希禮的談話，郝思嘉找艾希禮商量應對稅金的計策，艾希禮卻說些無關痛癢的話讓郝思嘉放棄了對艾希禮的依賴，從此更加堅強。2：757”，第二次響起了“泰拉危機”主題，這次變奏與第一次類似，由弦樂組哀鳴般地奏出八度跳進改為五度、六度音程的跳進的變奏旋律，預示著接下來電影中要發(fā)生的劇情：威克森帶著施愛美前來，想要買下泰拉，還出言威脅郝思嘉。離開時還丟下一句“你們會后悔的”！受到刺激的父親，一邊說著：“我讓你看看，誰才是泰拉的主人”，一邊騎著快馬憤而出門去追威克森夫婦，結果摔下馬當場斃命?！拔C”音樂主題的出現(xiàn)在象征泰拉即將面臨侵犯的無奈和渲染郝思嘉父親意外生亡的悲劇色彩方面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電影《亂世佳人》中兩次燃起“愛情力量”的音樂主題，第一次是艾希禮給郝思嘉愛的動力。第二次是白瑞德因愛郝思嘉而為她重建泰拉家園。其中，第一次出現(xiàn)是卡農式模進的音樂主題，它先是如對話般奏出，描述出郝思嘉與艾希禮兩人情感糾葛的喃喃細語，兩人幾乎是在夢幻中接吻起來，隨后郝思嘉鼓起勇氣請求艾希禮帶她遠離戰(zhàn)場去往墨西哥，但艾希禮突然從虛幻的夢境中回到現(xiàn)實，堅決地推開了郝思嘉。當郝思嘉表示生無可戀時，艾希禮抓了一把泰拉的泥土放在郝思嘉的手上，鼓勵她為了家鄉(xiāng)“泰拉”而堅強下去，2：550”，主導動機音樂再次響起，電影的整個畫面氣氛迎來了新機，郝思嘉邁著疲憊卻堅強的步伐離開，主題音樂漸弱并很快轉向一段調性模糊的音樂。

（三）貫穿功能

音樂主導動機在電影中出現(xiàn)了9次，在其材料基礎上通過展開和變形以及使用不同配器所構成的音樂，在形式和內容方面都體現(xiàn)出鮮明的貫穿功能，成為電影《亂世佳人》劇情貫穿發(fā)展過程中一個獨具特色的貫穿點，成功地避免了用支離破碎的音響附庸電影畫面而形成的拼湊、平庸、乏味、膚淺的音樂。

首次出現(xiàn)的由主導動機構成的音樂在配器上由弦樂組和銅管組分別擔任高低聲部，兩聲部對話般展開：低聲部銅管樂似乎是郝思嘉的父親正將心中的民族信仰向女兒娓娓道來，高聲部小提琴旋律似乎是還未真正理解民族意義的郝思嘉心不在焉地附和著父親的話。第二次出現(xiàn)的由主導動機構成的音樂在材料上稍有變化，配器上的變化主要體現(xiàn)在低聲部從音距、音響力度的濃度、伴奏織體等各方面都加以削減，這與畫面中郝思嘉戰(zhàn)后親眼目睹泰拉一片狼藉時的糾結心情相配合。第三次由主導動機構成的音樂與第二次類似，不同的是在配器上增加了色彩性樂器的潤色，配合“泰拉被毀、母親過世和父親的發(fā)瘋”的電影畫面展開。被重重困難打擊的郝思嘉懷揣著渺小的希望找艾希禮商量，不料卻連最后的希望也破滅，幸運之事是郝思嘉心中的愛人艾希禮鼓勵她為泰拉而堅強地奮斗，這時響起第四次由主導動機構成的音樂，高聲部主要由弦樂組擔任，小提琴奏出充滿朝氣的旋律，豪邁而一氣呵成的旋律似乎是“信念”的呼吁，銅管組演奏的低聲部比弦樂組演奏的高聲部低兩個八度。郝思嘉的真情再度被艾希禮拒絕，但卻使她從此更加獨立而堅強地面對人生的各種挫折，第六次由主導動機構成的音樂就是在這樣的劇情下出現(xiàn)的，它是一段音程縮小、音區(qū)降低的短小的主導音樂變形，它一方面伴隨威克森夫婦來襲泰拉，一方面預示著父親摔下馬的意外生亡。飽受生活、愛情和命運捉弄的郝思嘉接受了白瑞德的追求，并在他的幫助下實現(xiàn)了重建泰拉的愿望，第七次由主導動機構成的音樂與重建后美麗的泰拉畫面同時響起，低聲部的織體形態(tài)有別于高聲部的節(jié)奏形態(tài)，木管組和打擊樂器和色彩性樂器組的休止，更好地突出了高聲部旋律。隨后響起的第八次由主導動機構成的音樂比較特殊，豎琴靈動的撥弦奏法以小提琴柔和的連奏表現(xiàn)出白瑞德用自己對家鄉(xiāng)和家庭深深的責任感和溫暖的愛陪伴邦妮進入夢鄉(xiāng)。第九次由主導動機構成的音樂在復雜而揪心的劇情下響起，由銅管組音響加上弱音器作三次漸強，有力卻不掩蓋高聲部弦樂的主題旋律，在升華整部電影主題立意上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三、音樂主導動機隱喻的文化內涵

電影《亂世佳人》號稱好萊塢“第一巨片”，作品以其豪華的場景、宏大真實的戰(zhàn)爭場面以及令人稱道的藝術成就成為美國電影史上一部經典作品。而貫穿電影始終的音樂主導動機在與劇情保持一定聯(lián)系的基礎上，超越電影畫面、劇情的現(xiàn)實性和畫面中人物的真實情感，塑造出令人深思的第四維哲理和文化空間。

（一）民族情懷

電影《亂世佳人》以美國南北戰(zhàn)爭為背景，這場美國內戰(zhàn)的爆發(fā)主要是由于南方種植園經濟和北方資本主義經濟產生矛盾，大部分黑人奴隸被押送到美國南方，黑人奴隸隨后在南方首先發(fā)動了戰(zhàn)爭，最終以北方的勝利而告終。電影《亂世佳人》以戰(zhàn)前戰(zhàn)后的“泰拉”和郝思嘉為線索，映射出美國南方人對本土民族深深的愛。甚至曾經作為好萊塢影史上最值得驕傲的電影之一，在2017年美國意識形態(tài)對立加劇的背景下，被指責內容涉種族歧視。從電影《亂世佳人》的音樂主導動機中，我們的確可以看到這種隱喻的民族情懷。

電影《亂世佳人》共有兩處由主導動機構成的“民族主義”主題。這里略舉第一處。由主導動機音樂素材構成的“民族主義”音樂主題從920”至1001”連奏兩遍，這一音樂主題采用歐洲傳統(tǒng)大調式、八度大跳式的音程關系、歐洲傳統(tǒng)的主題發(fā)展和配器手法，音畫結合地展示了美國南方人對本土民族音樂元素的熱衷以及該影片背后所蘊含的民族情懷。兩遍的調式和旋律相同，不同的是第一遍使用對比式復調手法展開，兩聲部在距離兩個八度的音區(qū)上反向進行，低聲部由銅管組奏出深沉的音色，仿佛是父親對女兒深情的寬慰，而木管組奏出的溫暖的旋律仿佛是父親對女兒親切的愛國教育：“這片土地是世上唯一值得你為它奉獻、為它奮斗和犧牲的事物，因為它是唯一永存的東西。”第二遍在父親這段語重心長的話結束時響起，采用主調和聲手法展開，弦樂組奏出色彩明亮的高聲部旋律，銅管組僅奏出幾個零碎的屬音或主音作低音和聲支持，電影中的畫面定格在血色的天空下美麗的泰拉，茂盛的大樹下，父親摟著女兒。這段“民族主義”的主題音樂不僅起到貫穿全劇劇情、統(tǒng)一該電影藝術風格的作用，還為提高該部電影的藝術性起錦上添花的作用。正是這之間所表現(xiàn)出的顯著的民族情懷，使這部電影容易留下種族歧視的詬病，但無論如何，音樂主導動機配合電影畫面史詩般地再現(xiàn)了美國南北之戰(zhàn)，其展現(xiàn)出的深厚的民族文化在每一位觀眾心中留下了彌足珍貴的感動。

（二）抗爭精神

電影《亂世佳人》在美國內戰(zhàn)的背景下不僅展示出美國南方人深厚的民族情懷，還以幾次由主導動機構成的“泰拉危機”“堅守泰拉”等主題音樂以及9次主導動機中八度跳進的音程關系、充滿動力的附點節(jié)奏、弦樂組和銅管組鮮明對比的配器特色共同表現(xiàn)出美國南方人堅守民族信仰的抗爭精神。

由主導動機構成的“泰拉危機”前文已述，而由主導動機構成的“堅守泰拉”的主題音樂，出現(xiàn)在電影《亂世佳人》1：3920”，并在C大調上連續(xù)演奏了三遍，主題音樂轉調不足為奇，但突然比主導動機音樂基本形態(tài)的調性低純四度演奏，大概是作曲家為了表達郝思嘉面對被戰(zhàn)爭而糟蹋的廢墟泰拉時的堅定誓言，它與最后泰拉得以重建時的G大調主題音樂相映襯。除力度外，三遍主題音樂并無太大區(qū)別：第一遍在銅管組作低聲部支撐的基礎上伴隨著畫面中郝思嘉饑餓而疲憊的步伐緩慢而柔和地響起，經過一段具有神秘和聲色彩支持的無調性旋律的漸強，電影中出現(xiàn)了郝思嘉吞咽野菜的畫面，約在1：413”強烈地響起第二遍主題音樂，郝思嘉舉著單臂，宣誓著：“愿上帝做我的見證，他們不會讓我屈服的，我一定會渡過難關，即使讓我撒謊、偷竊，甚至去殺人，戰(zhàn)爭結束后我和家人再也不要挨餓！”宣誓結束，第三遍響起主題音樂，畫面定格于血色的天空下隱約能見的泰拉和枯木下郝思嘉孤獨的身影。在這里，“堅守泰拉”的音樂主題把人們帶到特定的情感范疇中，引發(fā)人們的聯(lián)覺。這些音樂主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國南方人崇尚自由、不折不撓、敢于與命運抗爭的精神特質，這與西方自古代哲學起就比較注重斗爭和對抗的特征有關。西方辯證法奠基人赫克利特認為統(tǒng)一是由斗爭產生出來的，他特別強調對立和斗爭的意義。黑格爾也側重于強調矛盾的斗爭性在推動事物發(fā)展中的作用，認為每個國家的主權在其外交活動中是絕對的、不受約束的，不能用相互協(xié)商來處理國家間的爭端，只能靠戰(zhàn)爭，從而把戰(zhàn)爭當作維護民族和平的存在、發(fā)展的必須和保證。[4]也正是西方人這種特有的哲學思維成為電影《亂世佳人》塑造人物性格和精神特質的基礎。

（三）理性思維

電影《亂世佳人》中音樂主導動機共出現(xiàn)了9次，雖然每次出現(xiàn)都采用不同的手法伴隨著不同的音樂主題出現(xiàn)，但它們卻在內容和形式上側面反映了西方人理性的思維方式。從形式上看，9次由主導動機構成的音樂以主導動機為原型，采用不同的手法展開，見表1。

從調性上看，九次音樂主導動機均采用大調寫成，其調性布局為F大調—C大調—F大調—G大調—F大調—A大調—F大調，F(xiàn)大調與C大調、G大調、A大調之間形成類似“回旋曲”結構的調性安排，類似“主部”的F大調環(huán)環(huán)相扣，頭尾呼應， 類似“插部”的C大調、G大調、A大調的調式主音逐漸升高，如此調性布局展現(xiàn)了作曲家尚邏輯、重理性的創(chuàng)作思維；從展開手法上看，部分主題音樂采用變奏手法，每一次變奏都與原型都在音高或節(jié)奏方面保持緊密的邏輯關系；從織體形態(tài)上看，主調和復調手法安排得當，且每一次或模仿或對比的復調手法都緊扣主導動機展開；從配器和力度上看，不同樂器音色的組合和力度的平衡都在一定程度上與電影劇情需要緊緊相連。從內容上看，貫穿整部電影的9次主導動機雖然采用蒙太奇的手法被分割成9次不同的片段，但其內在形式和配合電影畫面所表達的內容卻串連成一條邏輯嚴密的劇情線索。如此嚴密的邏輯和準確的演繹從側面體現(xiàn)了西方人善于從感性、現(xiàn)象、個別的材料中抽取本質，透過客體現(xiàn)象揭示真理的理性創(chuàng)作思維方式。

結 語

本文通過分析音樂主導動機的構建，剖析了該主導動機對電影《亂世佳人》的渲染、象征和貫穿功能，并從主導動機的形式和內容上揭示了該主導動機所隱喻的美國南方人深厚的民族情懷、堅強的抗爭精神以及理性的創(chuàng)作思維。音樂主導動機的運用確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電影藝術的審美價值，特別是其獨特的功能對我國電影藝術的發(fā)展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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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 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