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瑛
中國詩素有禪風(fēng)。且不說王維、佛印、寒山等人直接以禪境作詩境,無論明月清泉、山林巷陌,說起來都是我心即禪心,作詩亦修禪;單是嚴羽論詩如論禪,以妙悟為當行,以禪境為當境,從理論上為詩禪關(guān)系正名,說明詩禪合一其來有自。新詩百年,與中國古典詩歌比仍是苦短,且社會風(fēng)云變幻,時代多紛擾,詩中見禪意者寡。今日讀陳計會詩,又見禪意——可知文化威力之巨,作為傳統(tǒng)中國文化主軸之一之禪,在文化邏輯的演繹中總會如春日新苗,自有其生長模式,詩與禪的親緣關(guān)系,也總是相伴相生,無論沉寂多久,卻終可得以相見——陳計會詩《此時此地》,句短意精,禪意一片。
所謂禪,梵語曰禪那,漢譯靜慮,即以靜觀物,自省內(nèi)心的修行方法。禪意關(guān)乎人格,亦關(guān)乎自然,講究人與自然渾然一體。詩中有禪意,即詩中多自我觀照,圓照博觀,無非問心;心無他,同萬物耳。陳計會《此時此地》組詩,無他,心物也。舉手投足,目之所及,思之所至,皆靜穆澄淡,外界多少風(fēng)云際會,我自與這林木山水渾然一體,向心而往。心何在?——《在我們中間》:“你”無處不在,代表真理真知。這讓我們想到佛法大意,佛家是要在尋常事物中參悟佛法的,如“你”,“密林中漏下的一縷光,或草葉上一顆露滴/都有可能是你留給我們/關(guān)于命運無法把握的啟迪”,人類生命大道“你”處處顯跡,那“我”有心或無意的日常,就有了禪修的意味:看海,海說出了“我”想說的一切(《表達》);散步,“我”感受到“光芒從內(nèi)心升起”;路遇榕樹下酣睡的老人,想象他顆粒歸倉的喜悅和關(guān)于俗世幸福生活的夢想(《他的光榮在于堆積夢想》);伐木者放下斧頭,終于收獲了他自己的圓融世界(《伐木者》);高大天空下的每一片葉子,都會有它安身立命之所(《秋天》);一個人看盡人間花開花落,在某一片夜色中獨自咀嚼百味人生,內(nèi)心涌動洞明后的幸福(《此時此地》);有光從心中發(fā)出,“我”聽見了內(nèi)心喜悅的蟬聲(《蟬聲》);身心合一是最美的境界,當所有的一切都慢下來,靈魂與身體合而為一,你會發(fā)現(xiàn)“寂靜與喜悅將你緊緊圍攏”(《與身體合而為一》)。我們發(fā)現(xiàn),陳計會《此時此地》組詩的“向心”力非常強大,一個無處不在的“你”,主導(dǎo)了向心的方向。
我們有無數(shù)種抵達心的方式,詩是一種,禪也是一種。以禪入詩,以禪喻詩,詩心里見禪意。這點禪意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具體的表現(xiàn),在陳詩里也呼之欲出。陳詩里有一組相對的意象:黑夜和光。讀者諸君不妨仔細體會,看人間百態(tài)里的俗世繁華,光是怎樣穿越黑夜照亮自身,也照亮無數(shù)個趕夜路的人。如果我們夠用心,我們會發(fā)現(xiàn),光源,在詩人的內(nèi)心。
責編:鄭小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