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濤

摘 要：“表里值”思想是指在理解某個語言單位的含義和作用時，遵循著由“語表形式”到“語里意義”再到“語用價值”這一思維路徑的一種思維方式。在語文教學中，運用“表里值”思想理解詞句的深層含義和語境作用，具有三大優(yōu)勢：訓練由表及里的邏輯思維，實現(xiàn)由讀到寫的知識遷移，培養(yǎng)由此及彼的閱讀能力。

關(guān)鍵詞：閱讀教學；“表里值”思想；詞句理解；《阿長與〈山海經(jīng)〉》

一、引言

《義務(wù)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明確提出，7～9年級的學生在閱讀方面，需要做到“在通讀課文的基礎(chǔ)上，理清思路，理解、分析主要內(nèi)容，體味和推敲重要詞句在語言環(huán)境中的意義和作用”[1]?！镀胀ǜ咧姓Z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也明確提出，高中生在閱讀中需要做到“通過在語境中解讀詞匯、理解語義的過程，樹立語言和言語的相關(guān)性和差別性的觀念”[2]。由此可見，中學階段的閱讀教學，有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wù)，即培養(yǎng)學生理解關(guān)鍵詞句在語言環(huán)境中的意義和作用的能力，這也正是在培養(yǎng)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yǎng)。綜觀近幾年的中高考試題可知，命題人常以“煉字”“析句”的形式對學生的該項能力進行考查。這類題看似簡單，實際上卻包含了對學生邏輯思維和語言表達能力的考查。就實際情況來看，學生在這類題中的得分往往不高。近年來，已有部分同人對這個問題進行了研究，并提出了各種建議，如焦文林的《結(jié)合語境，理解詞義——怎樣理解文中重要詞語的含義》、張興武的《準確理解重點詞語含義的技巧》、李秋華的《現(xiàn)代文閱讀詞語考查題類型及解答技巧》等。這些同人在文章中都提到，在理解詞句含義時，要注意以下幾點：聯(lián)系上下文、結(jié)合修辭手法、結(jié)合文章結(jié)構(gòu)、結(jié)合文章主題、結(jié)合時代背景等。

已有的研究成果對教師教學和學生學習都大有裨益，只是在實際教學中，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即學生雖然記住了這些技巧，但在閱讀時，還是無法深入理解某些詞句的含義，其閱讀能力和寫作能力并沒有得到明顯的提高，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也不能很好地落到實處。鑒于這樣的情況，本文擬以《阿長與〈山海經(jīng)〉》中的部分詞語、句子為例，以“表里值”思想為指導，探討“表里值”思想在“理解詞句含義”中該如何運用，以及它在語文教學中又有何優(yōu)勢，以期能對語文教學和學習提供一些建議和啟迪。

二、“表里值”思想的定義

本文所說的“表里值”思想借用了邢福義先生在研究現(xiàn)代漢語語法時提出的“小三角”理論的名稱，即“語表形式”“語里含義”“語用價值”[3]，但筆者所謂“表里值”思想與邢先生所說的“小三角”理論也有略微差別。筆者所謂“表里值”思想是指，在理解某個語言單位的含義和作用時，遵循著由“語表形式”到“語里意義”再到“語用價值”這一思維路徑的一種思維方式?！罢Z表形式”是指詞句在文章中的原貌形式，即這個詞語、句子是以怎樣的方式出現(xiàn)在文章中的，它的字面意思是什么；“語里含義”是指這個詞語、句子在上下文語境或交際語境中的內(nèi)里（言語）含義是什么；“語用價值”是指這個詞語、句子在文章語境中有什么價值，包括表達上的、結(jié)構(gòu)上的、主旨上的等。下面，筆者以具體詞句來分析它在理解詞句含義中該如何運用。

三、“表里值”思想在語文教學中的運用舉隅

（一）理解詞語含義

1.如何理解“憎惡”的含義

長媽媽，已經(jīng)說過，是一個一向帶領(lǐng)著我的女工，說得闊氣一點，就是我的保姆。我的母親和許多別的人都這樣稱呼她，似乎略帶些客氣的意思。只有祖母叫她阿長。我平時叫她“阿媽”，連“長”字也不帶；但到憎惡她的時候，——例如知道了謀死我那隱鼠的卻是她的時候，就叫她阿長。

從“語表形式”來看，“憎惡”是指憎恨、厭惡；從“語里意義”來看，“憎惡”實際上是“我”對阿長極度討厭、痛恨情緒的寫照；從“語用價值”來看，“憎惡”既準確地寫出了“我”對阿長的情感，又從側(cè)面寫出了“我”的童真和孩子氣（因為阿長弄死了“我”的隱鼠，“我”就用“憎惡”一詞，正是對小孩心境和情緒的寫照）。

2.如何理解“擺”的含義

……又不許我走動，拔一株草，翻一塊石頭，就說我頑皮，要告訴我的母親去了。一到夏天，睡覺時她又伸開兩手兩腳，在床中間擺成一個“大”字，擠得我沒有余地翻身，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又已經(jīng)烤得那么熱。推她呢，不動；叫她呢，也不聞。

從“語表形式”來看，“擺”是指安放、排列，是人有計劃、有安排的動作；從“語里意義”來看，“擺”實際表明在那時的“我”看來阿長睡覺時睡成“大”字是有意而為之；從“語用價值”來看，“擺”既形象生動地寫出了阿長睡覺時的動作，又使“我”對阿長的不滿、厭煩之情躍然紙上，同時還展現(xiàn)了一個普通而又不拘小節(jié)的農(nóng)村婦女形象。

3.如何理解“然而”的含義

一年中最高興的時節(jié)，自然要數(shù)除夕了。辭歲之后，從長輩得到壓歲錢，紅紙包著，放在枕邊，只要一過宵，便可以隨意使用。睡在枕上，看著紅包，想到明天買來的小鼓，刀槍，泥人，糖菩薩……。然而她進來，又將一個福橘放在床頭了。

從“語表形式”來看，“然而”是用來表示轉(zhuǎn)折的；從“語里意義”來看，“然而”實際表達了阿長的出現(xiàn)與“我”的心理情感沖突之義，因為“我”本來在歡樂的心情中設(shè)想明日用壓歲錢買什么玩具，但是阿長一進門，讓“我”覺得不耐煩，與此前的歡樂沖突；從“語用價值”來看，“然而”一詞既巧妙而精準地寫出了當時“我”對阿長的不滿和不耐煩之情，又為后文“我”對阿長情感的轉(zhuǎn)變作了鋪墊。

4.如何理解“震悚”的含義

“哥兒，有畫兒的‘三哼經(jīng)，我給你買來了！”

我似乎遇著了一個霹靂，全體都震悚起來；趕緊去接過來，打開紙包，是四本小小的書，略略一翻，人面的獸，九頭的蛇，……果然都在內(nèi)。

從“語表形式”來看，“震悚”是指身體因恐懼或過度興奮而顫抖；從“語里意義”來看，“震悚”實際表達了“我”對阿長買來《山海經(jīng)》這一事件的意外、驚奇、詫異之情，也將“我”對此不敢相信的心理狀態(tài)和外表動作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從“語用價值”來看，“震悚”一詞既不露痕跡地表現(xiàn)出了“我”在此前對阿長的輕視（因為從未想過一個目不識丁的農(nóng)村婦女還會“給”我買來別人都不愿幫“我”買的書），又為“我”對阿長情感的轉(zhuǎn)折提供了依據(jù)，展示了一個童真的孩童形象，同時也表現(xiàn)出了該文獨具特色的語言風格。

（二）理解句子含義

1.如何理解“一……就……”的含義

我很愿意看這樣的圖畫，但不好意思力逼他去尋找，他是很疏懶的。問別人呢，誰也不肯真實地回答我。壓歲錢還有幾百文，買罷，又沒有好機會。有書買的那條大街離我家遠得很，我一年中只能在正月間去玩一趟，那時候，兩家書店都緊緊地關(guān)著門。

玩的時候倒是沒有什么的，但一坐下，我就記得繪圖的《山海經(jīng)》。

從“語表形式”來看，“一……就……”是指兩件事情在時間上前后緊接；從“語里意義”來看，“一……就……”實際上寫出了孩童時的“我”對《山海經(jīng)》的渴望，以至于只要坐（閑）下來就會想起；從“語用價值”來看，“一……就……”既形象生動地寫出了“我”對《山海經(jīng)》渴慕的情感，又從側(cè)面寫出了阿長對“我”的真切關(guān)心和在意，同時還為后文的發(fā)展埋下了伏筆。

2.如何理解“有畫兒的‘三哼經(jīng)”的含義

過了十多天，或者一個月罷，我還很記得，是她告假回家以后的四五天，她穿著新的藍布衫回來了，一見面，就將一包書遞給我，高興地說道：

“哥兒，有畫兒的‘三哼經(jīng)，我給你買來了！”

從“語表形式”來看，“有畫兒的‘三哼經(jīng)”是指阿長對《山海經(jīng)》的誤讀形式；從“語里意義”來看，這句話實際上寫出了阿長的無知和沒文化，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山海經(jīng)》，只知道那是一本有畫兒的書而已；從“語用價值”來看，這句話從側(cè)面寫出了阿長為了買到《山海經(jīng)》付出的努力，起到了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也表現(xiàn)出阿長對“我”真切關(guān)愛、視如己出的情感，從而解釋了“我”對她的情感發(fā)生轉(zhuǎn)變和日后如此懷念她的原因。

四、“表里值”思想運用于語文教學的優(yōu)勢

（一）訓練由表及里的邏輯思維

《2017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tǒng)一考試大綱·語文》和《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都提出了邏輯要求，而“思維發(fā)展與提升”也是語文核心素養(yǎng)的一個方面?？梢姡F(xiàn)在的語文教學不僅要求學生知其然，還要求學生知其所以然和何其然，注重對學生邏輯思維的訓練?？墒?，邏輯思維是一個比較抽象的概念，有時候我們并不明確到底該如何訓練。而當我們運用“表里值”思想去探尋詞句含義時，就需要遵循由外層的“語表形式”到內(nèi)層的“語里意義”，再到篇章中的“語用價值”的思維順序，這其實就體現(xiàn)著由表及里的邏輯思維。如果我們在教學中運用這種思想去引導學生探索詞句的含義，那么經(jīng)過多次訓練后，當學生再遇到類似的問題時，也就會自然而然地沿著從表層到內(nèi)里的順序去思考，他們由表及里的邏輯思維也就因此得到了訓練。如果我們在教學中貫徹這種思想，那么教給學生的就不再是一些枯燥的答題技巧，而是一種思考問題的方式，從而發(fā)展他們的邏輯思維能力，提升他們的思維品質(zhì)。

（二）實現(xiàn)由讀到寫的知識遷移

在教學中，學生經(jīng)常出現(xiàn)閱讀和寫作無法通融的問題。雖然學生在閱讀課上品析了作品的寫作特色、表達技巧，但是在作文時卻不能化為己用。長此以往，便會出現(xiàn)閱讀是閱讀、寫作是寫作的情況?！氨砝镏怠彼枷朐谝龑W生去理解詞句含義的同時，也在引導學生去探尋作者遣詞造句的思路。在教學中，我們可以運用“表里值”思想先引導學生由表及里地理解這個詞句的含義，再引導學生由內(nèi)到外地體會作者斟酌詞句的技巧。經(jīng)過這樣的訓練，學生不僅會明白作者寫了什么、怎么寫的、為什么這樣寫，也會逐漸將作者雕琢詞句的思路運用到自己的寫作中，從而實現(xiàn)由讀到寫的知識遷移。

（三）培養(yǎng)由此及彼的閱讀能力

教學不光要幫助學生解決一個個具體的問題，而且要通過這一個個示例教給學生一種有效、實用的方法，讓他們能夠用這種方法去解決這一類問題。“表里值”思想不僅能幫助學生去理解某個詞、某個句的意義，還可以幫助學生用這種方法去思考這一類有深層含義的語言單位，去探索作者隱藏在字里行間的真情實感和言語意義，從而培養(yǎng)學生由此及彼、舉一反三的閱讀能力。比如，我們還可以引導學生用這種思想去思考：在“睡在枕上，看著紅包，想到明天買來的小鼓，刀槍，泥人，糖菩薩……”中，作者為何會在表列舉時使用逗號呢？在“有畫兒的‘三哼經(jīng)”中，作者又為何會用單引號來表示書名呢？其實，這些標點符號的特殊用法，有作者的特定意圖，寄寓了作者的情感，運用“表里值”思想可以由淺入深地將其解讀出來。

五、結(jié)語

本文以《阿長與〈山海經(jīng)〉》中的部分特殊詞句為例，運用“表里值”思想對其深層含義進行了探索，意在表明該思想在語文教學中可以訓練學生由表及里的邏輯思維，實現(xiàn)由讀到寫的知識遷移，培養(yǎng)由此及彼的閱讀能力。語言是重要的交際工具，也是重要的思維工具；語言的發(fā)展和思維的發(fā)展互相依存，相輔相成。語文課程是一門學習祖國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在教學中，我們需要以課文為材料，帶著學生走進再走出：首先，以眼睛所見到的文字為起點，逐層深入，直至文章中心，明白寫了什么；然后，再從文章中心返歸文字本身，品味作者是如何寫的；最后，以文字和中心為支架，站在高處思考如何通過文字來表達內(nèi)心的所思所想?！氨砝镏怠彼枷胱鳛檎Z文教學的一種思維方式，它引導學生由淺入深地思考詞語、句子、文章寫了什么，再帶著學生由里歸表地思考作者是如何將無盡的言語意義安排在有限的語言中的，進而啟迪他們在自己的寫作中運用這種思想將獨特的情思以獨具個性的表達方式表述出來?？梢哉f，這種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我們在教學中將語文核心素養(yǎng)落到實處。

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義務(wù)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8.

[2]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7：11.

[3]邢福義.現(xiàn)代漢語語法研究的兩個“三角”[J].云夢學刊，1990（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