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美琳

摘 要：英語作為一門語言是具有感性特征的，英語的教與學只有把握住了這一特征，才能真正做到領悟和精通。然而，大數(shù)據(jù)和密集信息對英語學習的感性體驗是一種障礙，大學英語的教學也忽略了學生對英語這一語言的感性體驗。俄國形式主義的陌生化概念正是這種感性體驗重要的理論基礎和實踐方式，文章作者認為學習者必須通過陌生化才能恢復對語言的感受，進而恢復對事物和生活的感受。

關鍵詞：陌生化；感性體驗；敘事教學；審美

中圖分類號：H31

文獻標識碼：A

一、大學英語教學工作者對“陌生化”的片面理解

近年來，不少外語教學工作者都注意到了“陌生化”這一概念，并發(fā)現(xiàn)了將其應用于英語教學實踐的可能性和指導意義。然而，陌生化并不像其字面意義那么簡單，不少外語教學工作者的相關研究沒有深入，甚至只是片面的理解。國內(nèi)有關陌生化與英語教學的深入研究也不多，而且大都片面化地、形式化地將其局限在使人產(chǎn)生新鮮感、驚奇感的范疇里，沒有領會到這一概念的本質(zhì)。具體來講，有關陌生化與英語教學的論文都以介紹俄國形式主義的陌生化概念開頭，說明其對教學的意義，進而從以下幾個方面探討如何進行陌生化的教學設計：教學內(nèi)容、教學方式方法、教師個人思維、師生角色、師生關系等。①實際上這是新瓶裝舊酒，除了冠以“陌生化”之名，跟一般的探討如何進行英語教學的創(chuàng)新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相反，非外語教學工作者把陌生化的理論放在文學理論研究和哲學領域進行了更加深入的探討，意識到了其深刻的人本主義精神：“陌生化理論是相當科學性的理論，而陌生化形式則是具有充實的審美內(nèi)容的形式 ?！保罘?003）陌生化不僅具有深刻的哲學內(nèi)涵，還有著非常重要的美學意義。

二、陌生化概念的再理解和語言的感性特征

陌生化的概念來源于俄國形式主義的領袖人物什克洛夫斯基：“ ……藝術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使人恢復對生活的感覺，就是為使人感受事物，使石頭顯出石頭的質(zhì)感。 藝術的目的是要人感覺到事物，而不是僅僅知道事物。 藝術的技巧就是使對象陌生，使形式變得困難，增加感覺的難度和時間長度，因為感覺過程本身就是審美目的，必須設法延長。 ”（什克洛夫斯基，1965）也就是說，藝術的目的是使人恢復對生活的感覺，而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陌生化的藝術技巧，從而延長審美過程本身，達到審美的目的。雖然什克洛夫斯基探討的是藝術的本質(zhì)和目的以及審美活動本身，但就語言學習而言，審美的過程就是語言學習的過程，審美的對象就是學習的對象。這也是本文的出發(fā)點：將語言學習視作審美，換言之，以審美的方式學習語言。具體而言，本文涉及的審美對象或者說審美客體是英語，審美主體是高校大學英語教師和學生。師生經(jīng)歷的審美體驗將通過具體對象的陌生化和學習方法的陌生化來體現(xiàn)。

此外，語言的感性特征也使其自然地成為審美的對象。意大利思想家維柯對此有過深刻的思考，他認為原始語言即詩性語言，是具有感性特征的。而人類的心理功能發(fā)展可以分為三個階段：“人最初只有感受而不能知覺，接著用一種被攪動的不安的心靈去知覺，最后才用清晰的理智去思索。”這種詩性智慧結(jié)合另一段話更好理解：“亞里士多德關于個人所說的一句話也適用于全人類：‘凡是不曾存在于感官的東西就不可能存在于理智。這就是說，人心所理解的東西沒有不是先已由感官得到印象的。”②既然如此，我們學習語言首先要能夠感受到它的感性特征，才能進一步運用語言知識進行理智的思考。

三、陌生化概念對大學英語教學的指導意義及其實踐

通常情況下，我們將大學生學習英語的過程視作語言知識的習得和語言技能的訓練過程，也就是本文所說的認知領域，但除此之外，我們不應該忽略對語言的感性體驗過程，或者說審美過程。盡管ICT為我們提供了更加迅速和便捷的獲取信息和知識的方式，也為我們的技能訓練提供了更強大的技術支持，但要從鋪天蓋地的信息和機械的重復中感覺到并掌握英語這一語言仍然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對非英語專業(yè)的學生來說尤其如此，因為他們并沒有足夠的和額外的時間和精力來學習英語。因此，個人認為，大學英語的教學目標之一應是讓學習者恢復對語言的感覺。只有恢復了對語言的感覺，才能在有限的時間和精力內(nèi)盡可能地提升語言素養(yǎng)，進而通過這一特殊的審美過程來恢復對生活的感受。正是在此基礎上，陌生化對英語教學的指導意義才真正體現(xiàn)出來，具體如下：

其一，作為學習對象的語言應該更多地涉及藝術的感性的語言。這不僅和語言本身的特點有關，也與人類的心理功能有關。在維柯看來，語言本就具有詩性，其蘊含的“詩性智慧”不僅是我們認識世界的方式，一種原初的、人類與生俱來的思維方式，也是我們創(chuàng)造世界所必需的強盛的感覺力和生動的想象力。③維柯說：“一切語種中的詞源學的普遍原則：詞（或字）都是從物體的特點轉(zhuǎn)運過來表達心靈或精神方面的各種事物。”（維柯，1987）因此，以感性的語言作為學習的對象，就有可能實現(xiàn)英語的審美學習。一方面，語言以托物詠志，借物言情的手法來呈現(xiàn)；另一方面，語言的學習者反過來對自己的志與情進行關照，從實踐對象上發(fā)現(xiàn)自身的本質(zhì)。再者，藝術的語言對非英語專業(yè)的學生來說無疑會起到陌生化的效果，這里指的是其作為學習對象的陌生化。而藝術語言本身的陌生化更是增加了“感覺的難度和時間的長度”，正是這難度和長度本身構(gòu)成了學習者的審美過程。例如，英語詩歌和小說對于大多數(shù)學習者來說是陌生的體裁，然而正是這種陌生使得他們重新審視學習的內(nèi)容并反過來通過學習特殊的語言來觀照自身。以龐德（Ezra Pound）的著名短詩為例：

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Petals on a wet，black bough.

這是最早的意象派詩歌之一，詩的上下兩行，分別呈現(xiàn)了兩組互相對應的意象。一是地鐵車站的人群中，幽靈般顯現(xiàn)的面孔；二是濕漉漉的枝條上的許多花瓣。龐德為了給生活中的感受找到“可愛的文字”花了整整一年，先后寫出有關的兩首長詩，都被他銷毀了，最后才寫定這首和歌式的小詩。恰當簡明的意象反而能夠更好地表達詩人的感受。反過來，我們在學習這首英文詩的時候，在認識單詞和理解表面的意思之外，如果能夠由這些意象和比喻進一步感受到語言的表達力和詩人的感受，那么就能夠超越理解詩歌本身，進一步用恰當?shù)恼Z言闡釋世界，創(chuàng)造新的語言藝術載體。在這樣的理念指導下設計的學習過程是這樣的：先在解釋生詞的基礎上讓學生討論詩句的基本意義；然后介紹相關背景知識和創(chuàng)作歷程，進而引導學生加深理解，豐富對詩歌語言和其所表達的感受的理解；最后讓學生對詩歌進行翻譯，然后以此為背景用英語講述或?qū)懗鲆粋€故事。在這個看似復雜化的過程中，由于審美過程的延長和審美難度的加大，學習者的語言能力受到了訓練，對語言和生活的感受也得到了強化。機械的語義認知會讓人感到膩煩，而詩歌把文字以新鮮的方式令人吃驚地組織在一起，由此我們才能認清它們，并了解它們所象征的意義。感性語言的陌生化效果由此可見。

閱讀詩歌無疑是一種審美體驗，閱讀的過程把讀者帶入一種夢想的狀態(tài)，詩人往往用一句詩就可以說出全部。法國科學哲學家加斯東·巴什拉（Bachelard）認為“詩歌的主要功能是重新賦予我們幻想的情景”（2013）“幻想的價值在靈魂與靈魂之間以詩歌的方式交流，閱讀詩歌在本質(zhì)上是夢想（2013）”。夢想的狀態(tài)不正是語言學習者應該體驗的嗎？

就小說而言，其敘事性的語言不僅可以刺激和激活人們構(gòu)筑于以往知識和經(jīng)驗之上的記憶、圖示和思維，還可以通過理解、推理和概括等一系列有目的的心智活動使人們產(chǎn)生新的認知建構(gòu)。也就是說，小說閱讀主體能夠在感性體驗的基礎上建構(gòu)新的認知，閱讀過程既是情感化的過程，也是做出理性化的抉擇和創(chuàng)造意義的過程。

其二，學習語言的過程應該是一個感性體驗的過程，而學習的方法也可以是感性化的，陌生化的，敘事教學就是一種感性的陌生化的教學方法。具體可以從兩個方面實踐：教學內(nèi)容的敘事化，以及教學方法和過程的敘事化。前者在上文中已提到，這里主要說后者。米衛(wèi)文和張敏在其論文《敘事教學：大學英語課堂教學的新探索》中對詞進行了詳盡的闡述，他們認為教學過程本身的敘事化是敘事教學的核心體現(xiàn)?！敖虒W過程的敘事話就是只教師和學生在真是的或虛擬的敘事教學語境下，通過具體、生動的敘事性語言構(gòu)建只是，實現(xiàn)與其他參與者的交流與溝通，并實施各種類型的合作學習。教學過程的敘事話是建立在敘事基礎上的動態(tài)的交際過程?！彼麄儗⑵浞譃樗膫€階段：認知與激活、展示與聯(lián)想、交流與互動、總結(jié)和評價。這對大學英語課堂有重要指導意義，使教學能在一定的理念指導下進行。但在這方面仍然有深挖的空間，敘事性語言背后的思維方式需要繼續(xù)探究。

其三，無論是感性的語言，還是敘事化的教學方式，其背后都涉及思維方式的改變。試問，先有詞語和語言后有故事，還是先有事物和故事再有語言？這并非要回答“先有蛋還是先有雞”的問題，而是選擇的理念不同，做事的方式定會有很大差異。選擇感性的文本作文大學英語教學內(nèi)容的載體，選擇敘事教學作為教學的方法正是因為語言天生是感性的，而人的認知過程也是從感性到理性的過程。

語言具有感性特征，這一點毋庸置疑。其對外語學習的啟示不僅體現(xiàn)在學習文本的選擇上，也體現(xiàn)在教學方法的選擇上。內(nèi)容上的陌生化可以延長體驗時間，即延長審美過程，有助于實現(xiàn)語言學習過程中的美育。形式上的陌生化不單有敘事教學，結(jié)合ICT和“互聯(lián)網(wǎng)+”的時代背景，定有更多探索空間。

參考文獻：

[1]楊 帆.陌生化，或者不是形式主義——從陌生化理論透視俄國形式主義[J].學術界，2003（3）.

[2]（意）維 柯.新科學[M].朱光潛，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