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平
影片《無法觸碰》改編自法國富豪菲利普·波佐·迪·博爾戈的自傳體小說《第二次呼吸》。小說試圖于矛盾日益尖銳的多視角下,旨在將波瀾壯闊的法國社會全景中的種種世相盡皆納入其中。而改編自原著的影片則提綱契領地截取了人性為主題的關鍵線索,將兩個階層、兩段人生、兩種文化進行了基于觀眾大他者視角下的階層溝通、人生交匯、文化認同的藝術(shù)化映現(xiàn)。
一、 基于表象化的初級文化認同
(一)落差之下的異文化趣味性
影片中的兩位男主角之一黑人德瑞斯,既是社會的草根階層,又是邊緣化的弱勢群體,更是西方發(fā)達國家意義上的危險人群。與西方國家中絕大多數(shù)的黑人一樣,德瑞斯雖然生活在灑脫的狀態(tài)之下,但卻不得不依賴于父母、家庭、社會,從而成為貧窮家庭中的寄生蟲;其與同樣依賴別人生存的白人富豪菲利普雖然在生存最低階生態(tài)意義上均具有一種強烈的依賴性,但二者在本質(zhì)上卻有著天壤之別,同時,二者之間的文化沖突亦由此產(chǎn)生。德瑞斯作為邊緣人與社會人,在最初的從業(yè)階段完全無法與菲利普達成和諧溝通;這種文化認同的沖突為二者的文化表達帶來了對比、分野、落差之下的趣味性。而德瑞斯亦在與富豪菲利普的觸碰過程中,不斷地獲得了基于文化傾向性的認同。影片以一次無照違章危險駕駛的喜劇性打賭而拉開序幕,既介紹了兩位男主角白人菲利普與黑人德瑞斯,又介紹了二者之間的身份關系,同時,更將文化表達、文化溝通、文化理解蘊于其中,為觀眾帶來了甫一開篇即張力無窮的藝術(shù)化表達。
(二)大他者視角下的意象化基質(zhì)
《無法觸碰》中的選擇求職者這場戲頗有深意,其中符號化的雙腳、群像、神態(tài)以及與其關聯(lián)在一起的器物、表情、動作、陳設等一系列的影視映像技法的蒙太奇式藝術(shù)化表達,為影片的文化認同建構(gòu)起了一種反向的強大藝術(shù)化張力:在一位位求職者游刃有余的表演下,層層高企的“賺錢”“人道主義”“助人為樂”“我喜歡這個街區(qū)”等完全符合正態(tài)分布式的意味深長的鋪墊,則將這種藝術(shù)化張力拉伸到了極致,面無表情的菲利普與表情豐富的求職者之間巨大的表情差異,將白人雇主與求職者之間的文化差異進行了基于對比參照下的表達;而黑人德瑞斯在面試中的亮相,則將這種對比參照下的文化差異拉至了最大化極限,為了拿到失業(yè)救濟金的德瑞斯的面試表現(xiàn)與之前的求職者大相徑庭,這種助力逆向張力的高級藝術(shù)化表達以其對于自我本體命運的過度灑脫豁達將觀眾牢牢攫住,令觀眾對其本體的命運予以特別的關注,從而以觀眾的大他者視角釋出了文化認同的博大恢弘圖景的意象化基質(zhì)。[1]
(三)雙重文化認同
影片以符號化表達描驀出了兩種迥異的無法觸碰的人生,一種是黑人德瑞斯的人生,他作為一名剛剛刑滿獲釋的人員,其復雜的家庭令他對美好人生有著無法觸及的壓抑和無奈;而另一方面影片則描驀出了白人菲利普,曾經(jīng)家庭美滿,卻突遭意外,致使愛人隕命自身不幸,頸部以下全部失去知覺,必須依靠被動運動保健,不得不借助于他人幫助,一種同樣壓抑與無奈的人生,菲利普甚至連最基本的正常生活都無法觸碰,更遑論美好人生?然而,該片卻從觀眾的大他者視角建構(gòu)出了一種符合法式浪漫情懷的輕喜劇表達,將兩種無法觸碰的人生進行了基于人性的水乳交融。在大他者視角下,這兩種無法觸碰的人生終于在“人緣與筆緣”兩種正常人生的觸碰之下,獲得了各自基于文化認同的釋然表達;從而完成了基于表象化的,電影觀眾視角下的文化表征的輕喜劇式的表象化表達;并在法國影史上,以罕有的大他者文化認同渲瀉,打破了傳統(tǒng)的過度浪漫、過度超現(xiàn)實、過度喜劇化的法國電影印象。
二、 基于文化心理學的文化認同
(一)文化心理認同層級升華
《無法觸碰》向觀眾進行了文化認同意義上的展演以及法國社會現(xiàn)實中文化的復雜性、混雜性、蕪雜性的沖突表達;從而建構(gòu)起了觀眾意識常態(tài)下的文化認同,以及至高與至低兩種文化身份的無法觸碰,進而表達了在傳統(tǒng)意義下的西方社會中的這種無法調(diào)和的沖突與矛盾。影片中的沖突與矛盾以不斷探索性的影視映像表達而向著更加形而上的意象化進行著層級遞進升華,進而引導著德瑞斯從容喜樂地走出邊緣化的窘境,同時,亦反哺著菲利普,使得其在被護理的平等對待的感知過程中,對其傳統(tǒng)的尊貴衿持進行了基于文化認同與文化融合的消解表達。而作為該片的大他者的觀眾則在觀影過程之中獲得基于文化躍遷式的自我引渡。這種自我引渡足以令觀眾在置身于影片氛圍的沉浸下,生發(fā)出對文化認同的抽象化精神共鳴,同時,更使得觀眾得以在基于不同文化背景的個體間,在可持續(xù)的接觸過程中,除卻表象化的觸碰而外,進一步升華至不可接觸的文化心理認同層級。[2]
(二)文化心理認同保護下的反噬表達
影片中的無法觸碰絕非表象化意義上護理過程中的某些傳統(tǒng)實操障礙與接觸禁忌,而是基于文化心理認同層面上的無法觸碰。因此,這種無法觸碰是形而上的,抽象化意義上的文化心理涉入的文化認同屏障。德瑞斯在社會上所遭遇的種種窘境與其和菲利普在文化心理認同方面所遭遇到的種種沖突相較,社會上的窘境反而顯得無足輕重,反而是文化心理認同方面的遭際更具決定性的無法觸碰意義。影片將德瑞斯由邊緣人而升華為真正意義上的自我實現(xiàn)的社會人,同時,德瑞斯亦向菲利普所在的貴族階層輸出了一種互補式彌合表達,恰如作為上流社會的菲利普一樣,其有著骨子里的已固化并升華為符號化的貴族精神,對于社會中的某些惡劣行徑,仍然對正義力量的迅捷解決行為滿懷贊賞。黑人德瑞斯與白人菲利普在各自文化抽象化層面上,相互欣賞的強烈大他者視角的互補性表達為該片帶來了來自文化深度凝視下的形而上反噬。
(三)文化心理認同的抽象化升華表達
《無法觸碰》以符號抽象化了兩位男主角,一位是強壯但卻貧窮的黑人德瑞斯,另一位則是癱瘓卻富有的白人菲利普,二者均各有其社會化和身體上的無法觸碰的缺憾,同時,從抽象化而言,二者均有著各自觸不可及的境界,因此,二者才能夠在這種超然境界下,跨越資本主義社會近乎天淵般的階級界限,成為虛擬意義上的此生無憾的靈魂摯友。影片建構(gòu)了三重文化心理學意義上的深度融合:第一重,即是兩位男主角靈魂摯友般的深度融合;第二重,即是高于個體意義的兩個階級或階層的象征性意義的深度融合;第三重,則是心理形象的大他者刻劃與自我描驀的藝術(shù)化表達的深度融合。這三重深度融合為影視化的微妙空間表達賦予了意象化與抽象化共同升華的原動力表達,恰如片中菲利普所言,文化認同才是人類唯一能夠最終留下的東西,文化同時也是唯一能夠升華為符號化表達并傳之永恒的東西。而這一切皆緣于此生相遇那一刻所擦出的花火,雖然靈魂無法觸碰,但卻能夠擦出花火。從形而上的抽象意義而言,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對方的靈魂擺渡者。[3]
三、 基于形而上的高級文化認同
(一)深度融合
文化認同是一種個體向群體與社會的獲得性的文化融入。文化認同,小而言之,是異文化之間跨越文化屏障與障礙的表達溝通;大而言之,則是一種民族認同與家國一體認同的牢固基石;同時,文化認同亦是文化心理學基礎之上的一體化的無極溝通與深度融合。而從文化認同的逆向分離維度而言,異文化之間的最大差異性表現(xiàn)在文化、教育、宗教等諸多方面,而《無法觸碰》則以一種充斥著創(chuàng)意性的創(chuàng)制,而最大限度地弱化了逆向分離維度的表達。誠然,文化認同實現(xiàn)的必要條件是必須存在著相似的思想內(nèi)涵與相近的意識架構(gòu),這兩種必要的模因式屬性,決定了文化認同的融合深度與融合程度。文化心理在超越人類的意識高度之上達成一種形而上的一致性,以及由此交織而成的社會關系的融合表達。另外,文化認同的屏障與障礙不僅體現(xiàn)在文化發(fā)展的差異方面,而且亦表現(xiàn)在社會心理的差異方面,同時,亦表現(xiàn)在形而上的高級文化認同方面。這些方面在整體文化認同表達下,由同化、整合、融合等而一體化建構(gòu)并完形為一個文化進階的策略性接觸下的復雜嬗變過程,由此可見,來自大他者觀眾的社會化支持可以視作文化認同中最重要的文化認同因素。
(二)文化場域與共同體精神
影片以其對無法觸碰的文化認同的上流社會的頂層消解和底層社會的介引融合,實現(xiàn)了兩種截然不同群體的一體化精神再造與重構(gòu)。這種再造與重構(gòu)更強調(diào)形而上的多主體參照下的認同共性,更強調(diào)形而上的多主體間的由接受而契合以及由差異性認同的契合與一致性認同的融合;并直接實現(xiàn)一種足以突破亨廷頓社會五重分層結(jié)構(gòu)的,多主體間的形而上的彼此接受與雙向皈依;進而方能在形而上的文化認同高度之上,升華出上流社會與底層社會深度融合的文化場域。這一宏大文化場域不僅昭示了法國上流社會中的貴族精神,而且昭示了一種法國大他者普通觀眾的現(xiàn)代職業(yè)倫理精神、現(xiàn)代社會和諧精神、現(xiàn)代社會上流與底層一體化牽系的命運共同體精神等多重形而上表達。[4]
(三)文化認同的群體共同意識
影片的中的多主體間的彼此接受與雙向皈依為該片帶來了形而上升華的契機。德瑞斯思想、意識、行為的急速轉(zhuǎn)變,絕非一國一人一事的特例,而是代表了法國電影與法國觀眾異文化之間的無極化深度融合。影片由傳統(tǒng)文化意識下的非黑即白的二元對立,轉(zhuǎn)而成為一種太極圖式的黑白有機相契、相依、相融,使得世界由黑白二色,綻放出了更為絢麗的人性色彩,即便是身處逆境,也要用貴族的人格魅力感染人、影響人、教化人,令周邊的環(huán)境在文化認同的氛圍之下,成為助力成功的順境,這才是文化認同最大的精神力量所在。這種文化認同的共性最終會在深度融合的基礎之上獲得一種主體、他者、大他者三者之間的潛意識下的包容性、治愈性、救贖性等的共性移情表達;而這種共性移情表達在形而上的無際、無極、無界時空之中,更擴大了三者的自我、本我、真我表達,進而將“我”與“我是誰”透過“我和誰在一起”和“我們是誰”演繹躍遷為形而上意義的價值升華群體考量。這種形而上意義的群體考量,以認同而斥異,以契合而破限,以融合而排他,完美地實現(xiàn)了法國電影觀眾作為大他者觀照的基于文化認同的命運共同體表達。[5]
結(jié)語
《無法觸碰》既基于文學藍本,又基于真實案例,是一種類似于輕喜劇的形式化影片。電影為觀眾帶來了一種表象化的無法觸碰表達,從而連結(jié)著兩個有著天壤之別的階層、兩段均無法觸碰的人生、兩種多主體大他者視角下的文化認同,并進行了階層間溝通、人生間交匯的形而上表達。影片的偉大社會意義在于為上流社會與底層社會之間的無極化溝通虛擬了上流社會跛足狀態(tài)下的文化認同,這種文化認同既充分顯示了西方國家上流社會的俯身以就的傾向意識,同時,亦以一種包容的姿態(tài)而向觀眾釋出了家國一體的共同命運的發(fā)展期待。
參考文獻:
[1]朱勇,成瀾.跨文化沖突視角下的法國電影《岳父岳母真難當》解讀[J].海外華文教育,2017(10):1404-1410.
[2]徐楓.在好萊塢與法國電影體系之間——支持藝術(shù)電影制作和發(fā)行的必要性[J].當代電影,2014(6):115-122.
[3]祝虹.法國電影的文化定位與國際傳播——本土化與全球化:50年之漫漫求索路[J].當代電影,2014(6):122-125.
[4]董莉,李慶安,林崇德.心理學視野中的文化認同[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1):68-75.
[5]李洋.21世紀前十年的歐洲電影:德國、法國、意大利及其他[J].當代電影,2011(11):122-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