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業(yè) 龍

(江蘇省淮安市淮陰區(qū)政協(xié) 文史委，江蘇 淮陰 223300)

韓信是我國古代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軍事家，在楚漢相爭的歷史大決戰(zhàn)中，韓信叱咤風云、縱橫捭闔，譜就了輝煌的歷史篇章,他先后指揮陳倉之戰(zhàn)、安邑之戰(zhàn)、井陘之戰(zhàn)、濰水之戰(zhàn)和垓下之戰(zhàn)等一系列重要戰(zhàn)役，無一敗績，其卓著戰(zhàn)績堪稱世界戰(zhàn)爭史上的奇觀。在這一系列戰(zhàn)役中，最能體現(xiàn)韓信“連百萬之眾，戰(zhàn)必勝，攻必取”[1]80軍事才能的就是垓下之戰(zhàn)了。垓下之戰(zhàn)是韓信指揮的最后一場重大戰(zhàn)役，也是楚漢相爭中決定性的戰(zhàn)役，韓信知彼知己，先計后戰(zhàn)，巧設“五軍陣”阻擊和大量殺傷楚軍，又以“四面楚歌”瓦解敵人軍心，最終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被逼烏江自刎。

一、聚兵垓下

濰水之戰(zhàn)是楚漢之爭的重大轉(zhuǎn)折點，韓信擊滅龍且二十萬眾于濰水，楚軍主力遭受重大損失。就楚漢戰(zhàn)爭的形勢而言，濰水之戰(zhàn)后，韓信占據(jù)魏、代、趙、燕、齊之地，完全鞏固地占領了黃河中下游地區(qū)，完成了從側背對楚軍的戰(zhàn)略包圍，楚漢之爭雙方強弱形勢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項羽由攻轉(zhuǎn)守，漢軍則開始了全面的戰(zhàn)略反攻。韓信不斷派兵南下，威脅著項羽的后方根據(jù)地。項羽四面受敵，后方不穩(wěn)，給養(yǎng)更加困難，兵員日益枯竭，軍心日益瓦解，處境十分險惡。漢高帝四年(前203)八月，項羽被迫與劉邦議和，雙方劃鴻溝為界。九月，項羽引兵東歸。項羽撤兵之后，劉邦利用項羽東撤之機，發(fā)起戰(zhàn)略追擊。漢高帝五年(前202)十月，劉邦追擊項羽至固陵(今河南淮陽北)。項羽見劉邦孤軍深入，遂回師反擊，大敗劉邦，劉邦被迫堅壁自守，等待各路援軍的到來。為解固陵之圍，韓信統(tǒng)攬全局，認真分析戰(zhàn)場形勢，沒有揮師徑馳固陵，而是做出了占領楚都彭城(今江蘇徐州)的戰(zhàn)略決策[2]。當時，楚軍主要兵力集中在固陵和壽春等戰(zhàn)場，楚都彭城防守比較薄弱，韓信率大軍南下，以灌嬰為前鋒，乘敵之隙，批亢倒虛，在下邳擊敗項聲、郯公，接著斬殺薛公，攻克下邳。再克薛(今山東滕縣南)、留(今江蘇沛縣東南)、沛(今江蘇沛縣)等縣，一舉攻占彭城，俘虜了項羽的柱國項佗。

彭城之戰(zhàn)前，項羽圍劉邦于固陵，雖兵少食盡，其力量尚存，仍可與劉邦相持，然而，彭城一失，楚軍便失去了戰(zhàn)略依托，根本已亡，人心渙散，形勢對楚極為不利，項羽立即解固陵圍兵向垓下撤退。韓信轉(zhuǎn)鋒西上，勢如破竹，連克蕭(今安徽蕭縣西北)、相(今安徽濉溪西北)、酂(今河南永城西)、譙(今安徽亳縣)、苦(今河南鹿邑)等縣，最后與劉邦會師于頤鄉(xiāng)(今河南鹿邑東)。在這一形勢影響下，漢軍在各個戰(zhàn)場分別向楚軍發(fā)起了戰(zhàn)略反攻，取得了重大進展。梁王彭越率軍數(shù)萬從梁地出發(fā)，先南下爾后西進與劉邦會師；漢將劉賈與九江王英布合兵十萬自淮北出發(fā)，從西南方發(fā)動對楚地的進攻，先克壽春，再屠城父；鎮(zhèn)守南線的楚將大司馬周殷叛楚，先屠滅六縣，再與英布、劉賈會師，隨后北上合擊項羽；與此同時，得到關中兵丁補充的劉邦率漢軍二十多萬出固陵東進；漢軍諸路大軍合計七八十萬之眾，形成了從西、北、西南、東北四個方向合圍楚軍之勢，漢軍同項羽在垓下展開最后決戰(zhàn)的時機終于成熟。

垓下遺址位于安徽省固鎮(zhèn)縣濠城鎮(zhèn)境內(nèi)，長期以來這里一直被認為是垓下之戰(zhàn)時項羽所建的“霸王城”遺址。2007年，安徽省考古研究所考古隊對該遺址進行了全面勘探，結果顯示，垓下遺址大體包含了新石器時代晚期和秦漢兩個時期的文化遺存，發(fā)現(xiàn)了城垣、護城河、道路與排水系統(tǒng)，活動場所、窯址、紅燒土遺址、水井、灰坑等重要遺存?？脊艑＜彝茢?，這是當年項羽退守垓下，利用早期城址進行二次修筑而形成的結果，霸王城只是項羽建在遠古城址之上的“城上城”。現(xiàn)實中的“霸王城”被認為就是歷史上的“垓下”，而整個垓下古戰(zhàn)場的范圍應該是以此為中心，分布于現(xiàn)今的泗縣、靈璧、五河、固鎮(zhèn)交界處的方圓數(shù)百余平方公里的廣大地域上。如今，這片土地留存的漢井、漢墓、虞姬梳妝臺、銅幫鐵底河、韓信點將臺(金銀山)等紀念建筑，人們耳熟能詳?shù)摹笆媛穹薄八拿娉琛钡瘸烧Z典故，以及民間廣為流傳的“霸王別姬”等歷史傳說，成為這場重大戰(zhàn)役的歷史見證，也彰顯著此次戰(zhàn)役的傳奇色彩。

二、十面埋伏

戰(zhàn)爭是敵對雙方綜合“力量”的較量，這種“力量”是通過一定數(shù)量的兵力、武器裝備等部署在一定的空間來體現(xiàn)的。因此，決策者必須在戰(zhàn)前做周密的謀劃，對戰(zhàn)爭中可能出現(xiàn)的種種情況做出不同的估計和安排，也就是說要打有準備之仗。項羽東撤至垓下，劉邦、韓信率領數(shù)十萬大軍也跟蹤追至，劉邦命韓信統(tǒng)率各路大軍同項羽展開最后的決戰(zhàn)，這是韓信、項羽這兩位劃時代的軍事奇才首度也是最后一次面對面決戰(zhàn)。韓信具有卓越的軍事才能，從不打無準備之仗，他從戰(zhàn)役全局出發(fā)，不僅做到對敵情、己情了如指掌，而且項羽及楚軍將領各自性格、軍事謀略、用兵特點等都一清二楚，并據(jù)此制定作戰(zhàn)計劃，規(guī)定戰(zhàn)略戰(zhàn)術，未戰(zhàn)即已穩(wěn)操勝券。

項羽陷入漢軍四面包圍之中，已無路可逃。項羽英雄一世，當然不會束手就擒。項羽命十萬將士就地扎營，布兵列陣，準備用僅有的十萬兵力，與總數(shù)七八十萬的漢軍決一死戰(zhàn)。在一般人看來，眾寡懸殊，勢難抵敵。但在項羽看來，早已司空見慣，算不了什么。在巨鹿之戰(zhàn)中，他曾以三萬人大破秦軍四十余萬；在彭城之戰(zhàn)中，他又曾以三萬人大破劉邦五十六萬大軍。項羽從來沒有在戰(zhàn)場上直接地打過敗仗，敵軍的數(shù)量多少，他從來不放在眼里。這一次，項羽同樣滿不在乎，他似乎覺得，上天又給了他一次創(chuàng)造戰(zhàn)爭奇跡的良機。但是，與項羽的主觀估計相反，這一次戰(zhàn)斗，失敗的命運卻降落到項羽頭上。因為他的對手已不是章邯、劉邦之輩，而是軍事謀略遠在自己之上的韓信。韓信天縱英才，包括劉邦在內(nèi)，所有的人都認為，唯有韓信才是項羽的真正對手。事實也是這樣，如此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需要卓越的智慧和高超的指揮，只有韓信能夠勝任七八十萬大軍的指揮，劉邦也只能讓韓信擔任漢軍的統(tǒng)帥，他把漢軍全部指揮權都交給了韓信。

與以往不同的是，韓信過去所指揮的戰(zhàn)斗大多數(shù)是以少敵多，至多不過是勢均力敵，而像這一次這樣以絕對優(yōu)勢兵力同敵人正面作戰(zhàn)還是頭一遭。漢軍參與作戰(zhàn)兵力總計約七八十萬，楚軍約十萬。漢軍數(shù)量上雖然占有絕對優(yōu)勢，但韓信絲毫沒有輕敵。關于韓信垓下之戰(zhàn)的軍事部署和用兵謀略，《史記·高祖本紀》作了簡單明了的記載：“淮陰侯將三十萬自當之，孔將軍居左，費將軍居右，皇帝在后，絳侯、柴將軍在皇帝后。項羽之卒可十萬。淮陰先合，不利，卻?？讓④?、費將軍縱，楚兵不利，淮陰侯復乘之，大敗垓下?！盵1]79韓信沒有死板地用四面圍攻的打法，而是針對楚軍戰(zhàn)斗力很強、善于正面突破的特點，又根據(jù)自己握有絕對優(yōu)勢兵力的條件，部署了一個堂堂正正的五軍陣。具體部署是：韓信自率三十萬大軍為中軍，正面迎擊楚軍；將軍孔熙率軍一部為左陣；將軍陳賀[注]后封為費侯，故史書上稱費將軍。率軍一部為右陣；劉邦率其大軍為中陣；將軍周勃與柴武率軍一部為后陣；英布和彭越的軍隊，部署到了楚軍的側后，主要用以牽制楚軍的行動，機動應戰(zhàn)。這一部署的鮮明特點是：正面強，縱深大，兵力高度集中，能有效地阻止項羽的連續(xù)正面突破，并能給予強有力的反擊；兩翼能靈活策應，可以尋找戰(zhàn)機大量消耗敵人；外圍還布置了足夠數(shù)量的預備部隊，主要用以牽制楚軍的行動，機動應戰(zhàn)，防止項羽突圍。

韓信以多打少，占有優(yōu)勢，他以自己從齊地帶過來的主力為中軍，親自坐鎮(zhèn)指揮，孔熙、陳賀兩位自己的部將為左右隊，目的是為了保持指揮的統(tǒng)一性，以劉邦和周勃、柴將軍壓陣。項羽指揮的楚軍兵力處于少數(shù)，但戰(zhàn)斗力很強，且有哀兵之勢，像以前的以少勝多的大戰(zhàn)一樣，項羽將兵力集中一處，試圖給漢軍指揮系統(tǒng)以致命一擊，使?jié)h軍指揮處于癱瘓狀態(tài)，然后再消滅漢軍或乘機突圍。這早在韓信的預料這中。韓信非常了解項羽，他對項羽的戰(zhàn)法可謂了如指掌，韓信的軍事部署正是針對項羽的弱點而來。韓信布置妥當以后就開始和項羽展開戰(zhàn)斗，項羽隨即率領楚軍將士從正面向漢軍陣地猛攻。

韓信采用典型的正面佯動、側翼攻擊的戰(zhàn)法，他首先率軍迎戰(zhàn)，但是很快就支持不住了，支持不住也不硬挺，韓信令漢軍中軍稍稍后退，避開楚軍銳氣。韓信引兵后撤，他一后撤，項羽就向前追擊，這時，事先安排好的孔熙、陳賀兩支部隊立即從左右兩邊殺出，猛攻楚軍側面。韓信在項羽大軍窮于應付兩側的進攻時又引兵殺回，兩軍絞殺在一起，雙方激戰(zhàn)一日，楚軍終于大敗。清代學者何焯對韓信的用兵藝術推崇備至：“項王大敵，雖兵少食盡，致死于我，勝負未可知。先合不利者，驕之使惰也；卻者，遷延徐退，誘之使疲也；縱，則夾擊之，使不能前后相救，楚兵橫斷，故不利也，然后因其亂而眾乘之，項王雖勇，豈能支乎？”[3]666顯然，韓信一開始就清楚了項羽集中力量準備中路擊破韓信中軍、打垮漢軍指揮中樞的戰(zhàn)術布置，所以韓信將主力聚集中路，在兩翼布置抑制力量，先以進攻誘使項羽出擊，自己假裝撤退，在楚軍進攻的時候，以兩翼的部隊牽制楚軍，然后乘楚軍分散兵力的時候，主力中軍大舉反擊，擊潰楚軍。此戰(zhàn)，韓信在戰(zhàn)術策劃和過程指揮上都十分完美，項羽顯然是上了韓信的當，排兵布陣上輸給了韓信，戰(zhàn)術運用上也輸給了韓信?！段鋫渲尽穼ⅰ绊n信垓下五軍陣”列為經(jīng)典陣法，后世文藝作品稱其為“十面埋伏”，是四面八方廣布伏兵的意思，表現(xiàn)一種不可逆轉(zhuǎn)的軍事態(tài)勢。

三、四面楚歌

韓信用兵最突出的特點是以智取勝，善于以最小的代價爭取最大的勝利，他懂得怎樣提高軍隊的士氣，了解作戰(zhàn)者的心理，特別是了解敵人的心理，進行心理戰(zhàn)是韓信的拿手好戲。項羽新敗，只好率殘部退回營中堅守不出。韓信沒有發(fā)動強攻，只把楚軍四面包圍在當中。十萬楚軍經(jīng)過幾番廝殺，傷亡大半，糧草斷絕，外無援兵，項羽陷入了一籌莫展的窘境。時值隆冬，寒風刺骨，雪飛冰凝，楚軍將士忍饑受凍，多有怨聲。夜里，寒風凄凄，忽高忽低，像是怒號，又像是哭泣。就在這時，韓信命令漢軍營中會唱楚國民歌的人展開喉嚨唱起楚歌來，一時之間，被包圍的項羽軍營四周傳來陣陣楚歌聲。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心理戰(zhàn)，在已經(jīng)取得決定性勝利的時候，韓信沒有絲毫懈怠，他要通過心理戰(zhàn)麻痹敵人，瓦解敵人的士氣，徹底摧毀敵人的斗志?！妒酚洝ろ椨鸨炯o》對此有細致描繪：“項王軍壁垓下，兵少食盡，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shù)重。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項王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名虞，常幸從；駿馬名騅，常騎之。于是項王乃悲歌慷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數(shù)闋，美人和之。項王泣數(shù)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于是項王乃上馬騎，麾下壯士騎從者八百余人，直夜?jié)铣?，馳走。平明，漢軍乃覺之，令騎將灌嬰以五千騎追之?！盵1]68-69

項羽聽到四面楚歌，坐臥不安，連聲嘆息。項羽無法抗拒歌聲帶來的傷感，他對身邊的愛妃虞姬說：“莫非漢軍已把楚地全占了嗎？為什么漢軍里有那么多楚人呢？”項羽坐在營帳之中飲酒消愁，這位昔日叱咤風云的霸王不禁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注]宋郭茂倩《樂府詩集》題名為《力拔山操》，南宋陳仁子《文選補遺》題為《垓下帳中歌》，明馮惟訥《古詩記》題為《垓下歌》。項羽一連唱了幾遍，兩行熱淚禁不住地往下淌。在帳前為他舞動著的美人虞姬，是項王的心愛之人，縱使是出兵征戰(zhàn)，項王都將她帶在身邊，英雄揮淚，美人怎可忍禁？這位被歷代騷客文人歌之詠之的絕世美人將她昔日的鶯聲嬌語，變作飽含凄怨纏綿的嗓音，唱出義薄云天、感天動地的心聲：“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注]唐張守節(jié)《史記正義》從《楚漢春秋》中引錄了虞美人的對歌，一直流傳至今。美人悲傷，英雄泣血，霸王別姬，幽恨斷腸。眾人哭成一片，不忍卒視。《史記·項羽本紀》雖未明載虞美人的下落，《楚漢春秋》記載了虞美人的對歌，依此歌詞之意來看，虞姬其實已清楚表示自己將要殉身以明志。歷代文人墨客對這一幕哀婉悱惻的歷史悲劇發(fā)出深情的嘆息，而明人李廷機則別出心裁，對項羽頗為不屑：“項羽一世英雄，而至垓下之困，眷眷于一美人、一駿馬。噫，亦可悲矣！”[4]95

歌聲還在空中回蕩，美人卻死去了，項羽這才驚覺原來漢營中的歌聲是有目的的，是要瓦解楚軍士氣。不知不覺，項羽已經(jīng)在楚歌的強大攻勢下敗下陣來。星月無光，陰風呼嘯，十面埋伏，四面楚歌。項羽愁眉緊鎖，卻一如既往的偉岸桀驁?？唇綔S陷，嘆大勢已去，狂瀾難挽，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楚霸王，此刻卻滿目凄涼。項羽滿懷悲戚地埋葬了虞姬，跨上烏騅馬，帶著麾下八百名騎兵連夜突出重圍向南逃去。

四、魂斷烏江

作為一位杰出的軍事家，韓信的高明之處不僅體現(xiàn)在每戰(zhàn)必勝，更重要的是，韓信每次指揮作戰(zhàn)總是以取得完全徹底的勝利作為用兵的終結，從不遺患于將來。在楚漢相爭的戰(zhàn)場上，韓信向來不以殺戮為能事，但他每次作戰(zhàn)必是在將敵方首要人員或擒或殺并完全鞏固地占領敵人的領土以后方才收兵，這一點令我國古代許多軍事家不能望其項背。天亮以后，漢軍發(fā)現(xiàn)項羽已逃，韓信立即派灌嬰率領五千鐵騎軍追趕。灌嬰英勇善戰(zhàn)，他所率領的五千鐵騎對逃跑途中的項羽來說無疑是一支十分強大的軍隊，必將給項羽最后致命的打擊。

項羽一直向東南逃跑，一路上人馬折損，渡過淮河到達陰陵(今安徽省定遠縣西北)時，跟隨于他身邊的人馬只有百余人了。恰在這里，項羽又迷了路，他問一個老農(nóng)，老農(nóng)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把他引入了一片沼澤地中，使得項羽很快被漢兵追上。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沖殺之后，項羽逃到東城(今安徽省定遠縣東南)。其后，部眾追趕上來，項羽加以清點，手下只有二十八騎人馬，而追來的漢兵則有數(shù)千人。項羽率領二十八騎繼續(xù)南下，當他得知劉邦懸出重賞，獎挹在戰(zhàn)場上殺死他的人，項羽感到無比的驕傲、自豪和滿足。項羽知道，在成皋、滎陽戰(zhàn)場是屢戰(zhàn)屢敗的劉邦，即使是現(xiàn)在還是畏之如虎。但是，面對韓信這樣的對手，項羽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活命了。

漢軍追兵逼近的時候，項羽不勝感慨地對二十八位臨死不舍他的子弟兵說：“從我起兵反秦到今天已有八年了，身經(jīng)七十余戰(zhàn)，從來是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從未敗過，因而得以稱霸天下。而今天被困于此，這是上天要滅亡我呀，不是我作戰(zhàn)不利。今天，我固然難免一死了，但我還要和他們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我要三戰(zhàn)三勝，為大家突圍，斬一漢將，砍倒一面漢旗，要讓大家看到，這確是上天要亡我，不是我作戰(zhàn)不利的結果?！辈痪?，漢軍的大隊騎兵把項羽和他手下的二十八騎層層包圍起來。項羽從容鎮(zhèn)定，他指揮二十八騎從高處四面出擊，約定到對面山坡上集合。一聲令下，楚軍最后的二十八名勇士呼嘯而下，項羽身先士卒，迎面就將為首的一名漢軍將領斬落馬下。二十八名騎兵分路出擊，漢軍也兵分數(shù)路，緊緊追趕。漢軍再次包圍項羽，項羽縱馬奔馳，又斬殺一名漢軍將領和數(shù)十名漢軍士卒。漢軍看到如此勇猛的項羽，都嚇得直往后退。這時，項羽的人馬被分為了三隊，三隊分別被漢軍重重包圍。項羽又殺入人群中，斬殺漢將都尉一人，殺死漢兵無數(shù)。項羽再次回來把所剩楚兵聚于一處，手下楚兵僅損失了兩人。

漢軍被項羽的威猛震懾，竟然沒有人敢于上前攔擊他，眼睜睜地看著項羽突圍而去。項羽一路向南突圍，一直逃至烏江岸邊。就在這時，烏江亭長駕一只小船前來，亭長勸項羽乘船渡江，于江東再謀東山再起之日。氣吞山河的霸主，一生中曾踐踏跨越過無數(shù)江河，一條烏江卻令他心域難越。項羽抱定一死的決心，堅決不肯上船。他將自己的烏騅寶馬送給亭長，隨后命令二十六名勇士都下了馬，徒步回頭，與追上來的漢軍短兵相接，拼死廝殺。忽然間，項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原來是漢軍騎將呂馬童。項王問：“你不就是我的老朋友嗎？聽說漢王以千金和萬戶侯懸賞我的人頭，我就給你做個人情吧！”說完自刎而死！項羽氣蓋萬夫，英勇無敵，然其不尚謀略，一代梟雄竟然在百勝之余一敗涂地，自刎烏江。

楚漢有太多精彩的戰(zhàn)役，但是最精彩的還是垓下之戰(zhàn)，這是韓信、項羽兩位軍事家的一次精彩對決，顯示了韓信杰出的軍事才能。韓信針對楚軍戰(zhàn)斗力很強的特點，巧用陣法，以圍三闕一、虛留生路的戰(zhàn)術，正面佯攻，兩翼包抄，將楚軍擊敗，挫其銳氣。更有特色的還是“四面楚歌”，用歌聲做武器在整個戰(zhàn)爭史中都是少見的，韓信把心理戰(zhàn)運用得出神入化，楚軍兵少糧盡，聽到四面楚歌，軍心更加渙散，紛紛逃亡。

垓下之戰(zhàn)是韓信一生中最光輝的頂點, 擊敗項羽是他最成功的事業(yè)。北宋史學家司馬光認為：“韓信首建大策，與高祖起漢中，定三秦，遂分兵以北，禽魏，取代，仆趙，脅燕，東擊齊而有之，南滅楚垓下，漢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韓信之功也?！盵5]390這樣的評價是十分中肯的。垓下之戰(zhàn)是楚漢相爭中決定性的戰(zhàn)役和終結點，更是中國歷史上具有重大意義的里程碑事件，結束了秦末諸侯混戰(zhàn)的局面，為日后的兩漢盛世奠定了基礎，影響深遠，彪炳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