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奇清

懷舊是『跳出時間』的游走

■段奇清

董橋先生曾說：“不會懷舊的社會注定沉悶、墮落，沒有文化鄉(xiāng)愁的心井注定是一口枯井?！薄芭f日風(fēng)煙草樹，而今總斷人腸”，不知為什么，有人總以為懷舊就是愁怨、悔恨，是凄涼感憤、慷慨生哀。

懷舊其實(shí)是以樂觀心態(tài)回顧逝去的年華而進(jìn)行新的攀登和升華，它是站在時間T臺的前端回望身后，是佇立季節(jié)之河的此岸返顧彼岸，是從腳下這一片莽莽蒼蒼的樹林掉頭看出發(fā)時那片并不太蓊郁的林子。

當(dāng)有一天，時間之鋸伐去了一棵樹，循著那微凸的同心圓，免不了要去作一番追溯，想當(dāng)年，一棵樹從石罅中生長而出，敬意便油然而生：

也許一粒種子，在填飽一只鳥雀的肚子后，被排泄在一塊光溜溜的石板上?！帮L(fēng)也蕭蕭，雨也蕭蕭”，蕭蕭一陣風(fēng)，種子便被吹落于石縫中；蕭蕭幾場雨，種子的芽兒伸一伸腰，挺一挺身，便成了一棵高過石板的小樹苗。晝夜交替，四季輪回，在生命的芽被喚醒后，讓它也有了感恩的記憶：為鳥兒繁衍奉獻(xiàn)一根枝椏，為過往的行人提供一片綠蔭……

而這樣的懷想，就會“目隨年輪轉(zhuǎn)，心隨山勢高”，就會是“不負(fù)春盟，紅朝翠綠”。

無論是舊物、舊景，只要去懷想，它都會牽引著熱愛生活者的心性與情感，撣去歲月的風(fēng)塵，舊貌總會換新顏。

“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此時的人面一定不是從前的人面，如今的她變得更為時髦摩登；此時的流水也不是舊時流水，如今的它已被攔腰斬斷，筑起了雄渾的滾水大壩，曾經(jīng)螢火蟲出沒的江面已是燈火輝煌。

那古典的亭臺樓榭，長了綠苔的青石板路，低矮粉墻下的照眼梅花，仍存在的拱橋石池，橋頭和池邊的酒杯棋枰，曾不知演繹過多少悲歡離合，但世事滄桑，所有一切已“渾不似舊時模樣”。懷舊是為了尋新覓新，更是為了樹新立新。

時間是行駛著的車輛，無論是疾馳還是緩行都會留下轍痕，懷舊則是對時間車轍的追尋和覓蹤?！按喝缗f，人空瘦，淚痕紅鮫綃透”，這是古代夫婦深愛而被親人強(qiáng)拆的糾結(jié)印痕。“新啼痕壓舊啼痕，斷腸人憶斷腸人”，此是紛飛的戰(zhàn)火席卷出的離亂轍痕。

懷舊，就有了一面警鐘，秒針、分針、時針，那是警言警句警篇。懷舊是對昨日印痕的回首，而今天的回首又將成為明天的印鑒。那發(fā)黃的課本，閃爍著的當(dāng)是黑夜捧讀中相伴的燈光，而不是心生旁鶩，讓心靈淪于黑暗之中。那一臺舊式的錄音機(jī)，回響著的當(dāng)是向上的青春舞曲，是積極心情旋律的余音，并非記錄著一大堆雜亂踢踏的腳步聲。對于親人，是?；丶铱纯?，噓寒問暖，不曾留下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遺憾。夫妻之間，雖說一地雞毛，但于瑣瑣碎碎中卻有著光亮的照臨，溫暖的縈繞。碧宇瓊田，冰心一片同懷抱，朋友之間，面對各種利害攸關(guān)的事，做到胸懷坦蕩，懂得吃虧是福。如此，物換星移，憶往事，依然是“水邊林下古人風(fēng)”。

懷舊，是對過往行蹤印痕的一次大檢閱，這就勢必讓人對自己的每一次行為都要保持高度警惕。否則，人生的產(chǎn)品將會是次品，甚或是廢品，如果是這樣，那將是年華不管人將老，門外東風(fēng)依舊寒，讓人欲哭無淚??！

插圖/李海霞

行筆至此，不禁想到英語“time-out”這個合成詞，它的意思是包括剎車的各種暫停，直觀地解釋則是“從時間里出來”或“跳出時間”。

在時間的利用上，適度地“跳出”，正是為了更好地“進(jìn)入”。懷舊是在行進(jìn)的途中適當(dāng)停步，是對以往的回顧和總結(jié)。因而，懷舊是承上啟下“跳出時間”的一次靈魂的游走，是開啟未來一次力量的積蓄。

塵世喧囂，自然嬗變，歲月更替，如人們有著一顆“風(fēng)月交游、山川懷抱”這般淡泊寧靜快樂怡然的心，那么“永懷世事，天長地久”。

段奇清，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讀者》《意林》《特別關(guān)注》《青年文摘》《啟迪與智慧》《格言》《經(jīng)典》《博愛》簽約作家。已出版散文集《積聚你心中的正能量》（中國經(jīng)濟(jì)出版社），《做一棵自由自在的草》等?！蹲層行┰挻┒^》為2011山西省中考閱讀題，《給地震波一個空間》為2015山東濰坊中考語文閱讀題，《手掌里的清涼》入選為2016年湖北孝感中考語文試題閱讀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