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艷清
(華東理工大學,上海 200237;浙江省社會科學院,浙江 杭州 310007)
社 會 學 研 究
改革開放以來居民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性分析
——基于浙江省居民社會流動問卷調查數據
莫艷清
(華東理工大學,上海 200237;浙江省社會科學院,浙江 杭州 310007)
基于2011年浙江省居民社會流動問卷調查數據,重點分析改革開放以來入職的居民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總體趨勢與特點,并通過對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Logistic回歸模型的推導和分析,揭示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內在選擇機制。實證分析的主要結論是: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的總體流動率較高,且上升流動高于下降流動;模型分析結果顯示,受教育程度等后致性因素對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的上升流動影響較大,家庭背景等先賦性因素主要通過對子女的教育和初職地位的獲得發(fā)生作用。這一結論的政策性含義是:為了保障人們在職業(yè)地位流動過程中的相對公平,必須要在制度上保證教育機會的平等和維持社會關系的公正合理,摒棄不公正的制度性歧視。
代際流動;職業(yè)地位;社會分層;社會地位
近年來,我國社會階層間的流動呈現出消極或停滯狀態(tài),中下層群體向上流動的機會減少,向上流動的通道瓶頸化,代際地位繼承性增強,代內流動減弱,社會階層結構日趨“固化”。社會階層結構一旦“固化”,將嚴重損害社會的公平正義和社會發(fā)展的活力,成為社會多種矛盾的主要根源,對我國的現代化發(fā)展構成嚴重威脅。要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就必須暢通社會流動渠道,讓底層人民能夠通過自身努力實現向上流動。因此探討居民間的代際流動狀況以及厘清居民間代際流動的決定因素,對于深化我國經濟社會體制改革、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具有重要意義。
代際流動是衡量一個社會開放程度以及機會獲取平等狀況的重要指標,對其進行考察和研究可以了解社會結構的基本特征與變遷趨勢*Ichino A, Karabarbounis L, Moretti E,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Intergenerational Income Mobility, Economic Inquiry,2011,No.1,47-69.。學界關于代際流動的研究主要為代際間收入流動性研究和職業(yè)地位繼承性研究。代際間的收入流動性主要通過父輩與子輩之間的代際關聯來測量,關聯性程度的高低意味著代際間收入流動性的強弱和社會平等競爭機會的多寡*Mazumder B, The Apple Falls Even Closer to the Tree than We Thought: New and Revised Estimates of the Intergenerational Inheritance of Earnings, In Unequal Chances: Family Background and Economic Success,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2005,pp.80-99.。國內學者關于代際間收入流動性的研究,因研究對象的城鄉(xiāng)差別以及研究時間段的差別,得出的結論不同。王海港(2005)發(fā)現,1988年和1995年中國城鎮(zhèn)居民家庭的代際收入關聯度分別為0.38、0.42*王海港:《中國居民收入分配的代際流動》,《經濟科學》2005年第2期,第18-25頁。。尹恒等(2006)認為,中國城鎮(zhèn)居民的代際收入關聯度在1998—2002年間顯著增強*尹恒、李實、鄧曲恒:《中國城鎮(zhèn)個人收入流動性研究》,《經濟研究》2006年第10期,第30-43頁。。然而,章奇等(2007)*章奇、米建偉、黃季焜:《收入流動性和收入分配:來自中國農村的經驗證據》,《經濟研究》2007年第11期,第123-138頁。、孫文凱等(2007)*孫文凱、路江涌、白重恩:《中國農村收入流動分析》,《經濟研究》2007年第8期,第43-57頁。認為,1987—2002年間農村居民家庭的代際收入流動性不斷增強。楊俊等(2010)認為,中國居民的代際間收入流動性呈現出先上升后下降的趨勢*楊俊、黃瀟:《中國收入流動性再探討》,《統(tǒng)計研究》2010年第11期,第24-33頁。。
關于中國居民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繼承性的研究,林南等(2002)利用職業(yè)地位獲得模型對中國城市居民進行數據調查,研究結果顯示,父親的職業(yè)地位對子女職業(yè)地位的獲得毫無影響,但父親的工作單位部門通過對子女工作單位部門的作用而對子女的初職地位獲得產生影響*林南、邊燕杰:《中國城市中的就業(yè)與地位獲得過程》,轉引自邊燕杰編:《市場轉型與社會分層——美國學者分析中國》,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2年版,第83-115頁。。Walder(1995)把研究的焦點放在市場配置作用擴大所引起的“再分配精英”特權模式之變遷上,認為教育文憑和政治憑證對進入中國的行政管理位置具有同樣重要的意義,但在進行種種市場導向改革的今天,具有一般特權價值的政治憑證由于受到市場改革的影響,其作用正在削弱*Walder A G, Career Mobility and the Communist Political Order,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1995,No.3,pp.309-328.。然而,在市場轉型過程中,城市和農村均存在“精英階層再生產”的現象。鄭輝等(2009)認為,中國城市的不同類型精英群體通過“精英排他”和“精英代際轉化”兩種機制來實現精英階層的再生產*鄭輝、李路路:《中國城市的精英代際轉化與階層再生產》,《社會學研究》2009年第6期,第65-86頁。。吳愈曉(2010)發(fā)現,改革開放后,具有精英背景的中國農村居民有更高的概率獲得精英職業(yè)地位*吳愈曉:《家庭背景、體制轉型與中國農村精英的代際傳承(1978—1996)》,《社會學研究》2010年第2期,第1-29頁。。陸學藝(2004)通過分析全國范圍內采集的數據發(fā)現,中國一直是一個層級化社會,在不同的制度背景下,個人社會地位獲得的影響因素會有重大差異。在市場轉型過程中,計劃經濟所塑造的社會階層結構已被打破,父輩傳承其影響力的主要通道,從對不平等制度分割性因素(如分割市場中的單位部門等)的依賴轉變?yōu)閷逃窂降囊蕾?。黨員身份對個人社會地位的獲得,在不同時期的作用程度有差異。農村戶籍對個人初職地位的獲得、教育資本的積累和現職地位的提升均有負面影響*陸學藝:《當代中國社會流動》,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版,第24-26、176-177、180頁。*張翼:《中國人的社會地位獲得——階級繼承和代內流動》,《社會學研究》2004年第4期,第76-90頁。。
由上述研究可知,學界對居民代際間流動的研究主要考察父輩與子輩之間的收入和職業(yè)地位的相關程度,而對不同時期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幾率及其內在選擇機制的變化缺少研究,這是探究社會開放程度和機會平等狀況是否隨著市場轉型而變化的重要渠道。為進一步豐富我國代際流動研究的內容,筆者將針對以下三個問題展開分析:第一,在改革開放30多年的市場轉型過程中,中國的社會開放度究竟有多高;第二,不同時期入職居民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狀況是否有差異;第三,先賦性因素與后致性因素對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哪種影響更為顯著?在當前國有計劃部門和市場部門共存的情況下,中國特色的制度分割性因素對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影響是否依然顯著?
(一)數據來源與樣本構成
本研究的數據來源于“2011年浙江省居民社會流動調查”的被訪者數據,抽樣調查總體為浙江農村和城區(qū)1978年以后入職的居民。調查對象的選擇采取多階段隨機抽樣與分層、群規(guī)模成比例抽樣(PPS)相結合的抽樣方法,在全省11個城市按照地理區(qū)劃和經濟發(fā)展水平,抽取浙東北和浙西南的6個城市,再根據經濟發(fā)展水平和城鄉(xiāng)人口比例,每個市抽取相應數量的區(qū)、縣及鄉(xiāng)鎮(zhèn),然后按街道(鄉(xiāng)鎮(zhèn))—居委會(村委會)—家庭戶—個人逐層抽樣。本次抽樣的總樣本量為1 300份,回收問卷1 213份,剔除無效問卷,有效問卷為1 042份。樣本的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
表1 被訪居民的基本構成情況
(二)分析框架與研究假設
1.研究思路。研究的主要目的是通過分析豐富的數據資料和文獻資料,系統(tǒng)地描述和考察改革開放30多年來浙江省居民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總體趨勢及其內在選擇機制。本研究主要著重于三個方面:第一,通過對居民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總流動率的分析,考察自1978年以來浙江省的社會總體開放度和社會流動趨勢;第二,通過Pearson相關系數對各自變量之間的關系進行分析,指出各變量之間的特征及其相關關系,從而更深入地了解影響居民職業(yè)地位流動的因素以及各因素之間的相互作用情況;第三,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對職業(yè)地位流動機制進行分析,主要考察先賦性因素(16歲時父親職業(yè)地位*在關于美國職業(yè)結構的研究中,布勞與鄧肯選擇被訪者16歲時父親的職業(yè)作為測量標準,因為他們認為此時父親的職業(yè)地位達致最高點,對兒子的職業(yè)抱負最有可能產生影響。、父親受教育程度和16歲時父親單位部門)、后致性因素(受教育程度、初職地位和政治面貌)和制度性分割性因素(16歲時居住地城市化水平*現代城市是工業(yè)化的產物,也是現代文明的體現。作為現代化結構因素,筆者以“16歲時居住地區(qū)”為指標來測量。、戶籍類型和初職單位性質)對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作用是否顯著。
由于各個不同時期的制度背景差異,各個變量對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影響程度也不同。為了檢視各個同期群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差異,本研究以被訪者入職年代為基準,將研究時段設計為以下三個具有顯著特色的時期:1978—1991年改革開放初期;1992—2001年市場經濟初步發(fā)展時期;2002—2011年全面向國際社會開放時期。
2.基本假設。在市場轉型過程中,各種因素(市場的、政治的和地方的)對居民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筆者從以下四個方面作出假設。
(1)“后致性因素顯著性假設”(工業(yè)化假設):在工業(yè)化過程中,父輩與子輩之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主要取決于后致性因素的影響。第一,子輩的受教育程度越高,向上流動的概率就越大;第二,子輩為黨員比非黨員向上流動的概率要大;第三,子輩的初職地位愈高,向上流動的概率越大。
(2)“先賦性因素顯著性假設”*在國內外關于社會流動的研究中,一般以父親與子輩之間的地位流動為研究對象,這是因為母親更多承擔家庭的角色,而父親的職業(yè)地位和受教育程度對子女的影響相對較大。:對于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來自于家庭背景的影響雖然微弱,但也應該與其他工業(yè)化社會一樣具有顯著性。第一,父親的職業(yè)地位越高,向上流動的概率也會越大;第二,父親的受教育程度越高,向上流動的概率也會越大;第三,父親屬體制內部門相比于體制外部門向上流動的概率要大。
電氣工程控制領域引入智能控制系統(tǒng),可以提高電氣工程的自動化控制程度,及時在沒有工作人員值守的情況下電氣工程也可以自動化的運行和操作,實現電氣工程運行的高效化。電氣工程控制包含內容眾多,智能控制系統(tǒng)可以在計算機虛擬世界中對電氣工程運行環(huán)境進行模擬,同時具備了參數自動化桃姐以及刀具補償功能,可以將加工過程可視化的呈現出來,進一步加強了工作人員對電氣工程運行狀態(tài)的了解。
(3)“制度分割性因素影響假設”:具有中國特色的戶籍制度和所有制單位部門對于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具有顯著影響。第一,非農戶籍對于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向上流動具有正向影響;第二,居住地區(qū)的城市化水平對于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向上流動具有正向影響;第三,子輩初職為體制內單位部門相比于體制外單位部門向上流動的概率要大。
(4)“性別假設”:由于中國家庭對男女教育投資的差異,男性比女性能夠獲得更高的教育地位,即男性相比于女性,其職業(yè)地位的上升概率也就愈大。
3.變量介紹與設置。在本次研究分析開始之前,首先對各變量做量化處理,具體設置情況如表2所示。
表2 各有關變量的定義與賦值
(一)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總體情況
父輩與子輩之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不管是上升流動還是下降流動,皆源于職業(yè)結構自身變遷和社會系統(tǒng)開放性兩種因素的共同作用。因此,代際流動率成為衡量社會系統(tǒng)開放程度的重要指標。其中,結構流動率反映職業(yè)結構變化的程度,即因產業(yè)結構變化和經濟體制轉軌所提供的新增較高職業(yè)所提供的流動機會,而純流動又稱非結構性流動,它是因個人原因而形成的社會流動,與社會結構的變化無關*李強:《當代中國社會分層與流動》,中國經濟出版社1993年版,第4-5頁。。
表3 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總流動率表(1978—2011)/%
由表3可見,改革開放以來居民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主要呈現出以下三個特征。第一,總體流動率高。從總流動率(79.3%)來看,自改革開放以來,社會的總體開放度較高,5個人中就有4個人實現了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同時,三個不同年代入職群體的總流動率也呈現出不斷上升的趨勢,這表明我國社會系統(tǒng)的開放度日益提高。第二,上升流動率高于下降流動率(60.6%>18.7%),且各個同期群之比均達3倍以上。上升流動率大大高于下降流動率,說明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職業(yè)結構在趨向高級化方向發(fā)展,較高層級職業(yè)的增加為大多數人提供了上升流動的機會。這符合中國職業(yè)結構趨于高級化的特征,也符合工業(yè)化國家的發(fā)展趨勢。第三,結構流動率高于純流動率(40.1%>39.2%),但純流動率有不斷上升的趨勢(31.7%<36.9%<39.7%)。結構流動率高說明,上升的職業(yè)地位流動主要是職業(yè)結構高級化的緣故。國際研究發(fā)現,職業(yè)結構高級化是工業(yè)化國家普遍發(fā)生的一般趨勢,先進的科學技術和工藝手段的引進往往會創(chuàng)造出大量新的職業(yè)類型和社會位置,高層次職業(yè)比重不斷增大,形成了上升流動的潮流。三個不同時期純流動率的不斷攀升說明,年齡越大的從業(yè)者,其與父輩職業(yè)階層的背離受職業(yè)結構變動的影響越大;而年齡越小者,其與父親職業(yè)階層的背離則受社會開放程度的影響越大。
(二)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內在選擇機制
1.變量間的相關系數。表4是有關變量的相關系數。由于初始職業(yè)地位、初職單位性質和受教育程度是其他變量的因變量,但在職業(yè)地位流動中又作為自變量,因此首先考察這三個變量與其他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指出其中的主要特征。
(1)初職地位與初職單位性質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40,同時與受教育程度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50,且后兩者對彼此分散的解釋能力分別為16%、25%,據此可以認定個體初始職業(yè)地位的獲得與初職單位性質、受教育程度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2)初職地位與其他變量的相關關系如第1列所示:職業(yè)地位與性別之間沒有表現出顯著的相關關系,但與父親職業(yè)地位、父親受教育程度、父親單位性質、16歲時居住地區(qū)、戶籍類型和政治面貌都表現出了一定的相關關系,其中與政治面貌的關系較強,達到0.39。
(3)初職單位性質與其他變量的關系如第2列所示:除了性別之外,其他變量都與初職單位性質表現出了一定的相關關系,其中與受教育程度和政治面貌的相關關系分別為0.45和0.42。這進一步印證了性別在個體職業(yè)地位獲得過程中無明顯影響。
(4)受教育程度與其他變量的相關關系如第3列所示:除了性別之外,其他變量均與受教育程度表現出了相關關系,其中父親的受教育程度和政治面貌對其影響最大,分別為0.43和0.54,這表明一個人的家庭背景對其受教育程度有一定的影響。受教育程度與政治面貌之間的高度相關說明受教育程度越高者,其入黨的機率越大。
表4 各自變量的相關關系(Pearson相關系數)
注:左下為相關系數,空白處表示無相關(即在0.001以下顯著性無意義);右上為樣本數。
(5)父親的受教育程度與其單位性質、職業(yè)地位之間存在著高度的相關關系,均為0.53,這充分印證了受教育程度對個人職業(yè)地位的獲得有著高度的影響;父親的單位性質與子女戶籍之間存在0.60的相關關系,這主要是因為中國戶籍主要以家庭為單位,父親屬于體制內部門,子女一般也是城市戶籍;戶籍類型與16歲時居住地之間存在著0.65的相關關系,這在城鄉(xiāng)戶籍制度分割的中國也是自然,因為居住地城市化程度越高,其戶籍類型是城市戶籍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2.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實現的內在選擇機制?;谇笆龅姆治隹蚣?本部分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考察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的上升流動與先賦性因素、后致性因素以及制度分割性因素的相關關系。通過對上述因素之間相關關系的考察,探究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實現的內在選擇機制。根據前述的變量設置,職業(yè)地位流動為虛擬變量,上升流動賦值為1,非上升流動賦值為0。
表5 代際間上升流動實現的內在要因解析
注:*** <0.001、** <0.01、* <0.05顯著性有意義。
表5為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對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進行計量解析所得的結果。表中的系數由變量增減法而得。故此,對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沒有顯著影響的自變量(性別、父親受教育程度、16歲時父親單位性質、戶籍類型、政治面貌)在模型中消失。在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過程中,性別未表現出統(tǒng)計上的顯著性差異,這個事實證明,在浙江省居民中,男女在實現代際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過程中具有較大的公平性;父親受教育程度和16歲時父親單位性質對代際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沒有直接影響,但這并不能說明它們不重要,可能在其中起間接作用;戶籍類型始終沒有表現出影響,這可能是因為隨著市場經濟體制改革步伐的加快,農村人口進入城市打工,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了從農民到工人或者其他職業(yè)身份的轉變,抑或是浙江省民營經濟發(fā)達,許多農民通過創(chuàng)業(yè)實現了從農民到私營企業(yè)主或個體工商戶的轉變,從而實現上升流動。
在代際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實現過程中,受教育程度、16歲時父親職業(yè)地位、初始職業(yè)地位、16歲時的居住地區(qū)和初職單位性質不同程度地發(fā)揮著作用。第一,受教育程度是實現代際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最主要因素,這說明教育作為一個后致性因素對人們職業(yè)地位的變動起主要的干預作用,這與布勞與鄧肯對工業(yè)社會地位流動與獲致的研究結論一致,受教育程度每增加一個層次,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的概率就增加2倍以上,且在不同入職年代的同期群中,這一因素的影響都是顯著的。第二,父親的職業(yè)地位越高,代際間實現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概率就越大,父親的職業(yè)地位每增加一個層次,代際職業(yè)地位實現上升流動的概率就增加1.523倍。父親的職業(yè)地位是子女實現上升流動的主要社會和經濟資源,父親的職業(yè)地位越高,子女能獲得的社會和經濟資源越多,那么實現上升流動的可能性就越大。此外,父親的職業(yè)地位越高,子女所受到的教育也就越好,自然也對子女的職業(yè)地位流動產生正面的積極作用。第三,子女的初始職業(yè)對實現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有顯著的正面影響,子女的初始職業(yè)地位每增加一個層次,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實現的概率就增加1.827倍,這一概率高于父親職業(yè)地位的影響。相比于父輩整體職業(yè)地位低的現實,初職地位高自然帶動了代際間的上升流動。此外,初始職業(yè)地位越高,所能獲得的平臺就越廣、越高,實現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可能性也就越大。第四,16歲時的主要居住地區(qū)也發(fā)生了微弱且正面的影響,居住地區(qū)的城市化程度每增加一級,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實現的概率就增加1.149倍。由于中國制度分割的因素,教育資源在各個地區(qū)的分配有差異,城市化水平越高的地方,其教育資源就越多,那么流動的個體所能受到的教育也就越好。同時,在不同城市長大的個體,其接受城市化和現代化影響的程度也不一樣,那么其適應城市和高級職位的能力也就越強。第五,初職單位屬體制內部門對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實現的概率比體制外部門高1.028倍,這主要是由于體制內單位壟斷了社會的絕大多數資源,單位的級別、支配資源的能力,甚至人們所在單位的國有化程度,都成為影響人們職業(yè)地位獲得的重要因素。
對不同年代入職群體的代際職業(yè)地位流動進行模擬的結果表明,以全樣本為對象的觀察結果與各個不同年代入職群體為對象的觀察結果存在一定差異,受教育程度、家庭背景、16歲時居住地區(qū)城市化程度和初職單位性質對不同年代入職居民的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具有不同的影響。從受教育程度來看,在1978—1991年入職的同期群中,初職單位性質并沒有發(fā)生影響,但研究生以上受教育程度卻有著顯著的影響,其實現代際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概率是其他受教育程度的6.987倍;在1992—2001年入職的同期群中,其觀察結果與總體無太大差別,但其中受教育程度表現出來的作用差別較大,大專、本科和研究生受教育程度對地位上升流動的作用大大高于受教育程度較低的群體,分別是其他受教育程度的7.024和4.270倍;在2002—2011年入職的同期群中,中低受教育程度(初中、高中和小學及以下組)均為表現出顯著影響,而大專、本科和研究生受教育程度的作用度卻大大增加,是其他受教育程度的44.859倍和16.744倍。三個不同年代入職群體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實現的模擬結果表明,隨著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受教育程度對人們實現代際職業(yè)地位的上升流動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從家庭背景因素來看,16歲時父親職業(yè)地位、受教育程度和單位性質在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過程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職業(yè)地位的代際繼承性越來越強,這進一步說明了中國社會階層結構有“固化”的趨勢。從16歲時居住地來看,它對1992—2001年和2002—2011年入職的居民比1978—1991年入職的居民,在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中發(fā)揮的作用要大,兩者皆高出0.2倍左右。從初職單位性質來看,在1978—1991年入職的居民中,它未表現出顯著影響,但在1992—2001年和2002—2011年入職的居民中,均表現出了顯著影響,在1992—2001年入職居民的初職單位是體制內部門的比非體制內部門實現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概率高0.1019倍,而2002—2011年入職居民的初職單位是體制內部門的比非體制內部門實現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概率高0.703倍。這說明制度分割性因素在實現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的上升流動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此外,16歲時父親職業(yè)地位、受教育程度和16歲時父親單位性質均與子女的初職單位性質有著較強的正相關關系,這進一步說明了職業(yè)地位的代際繼承性較強。
筆者利用2011年浙江省居民問卷調查的有關資料與數據,對改革開放以來入職居民的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狀況進行分析后,得出如下結論。第一,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總體流動率高,呈整體向上流動的趨勢,結構流動率高于純流動率,但純流動率有不斷上升的趨勢,社會系統(tǒng)的開放度進一步提高。第二,在代際職業(yè)地位流動的過程中,性別沒有表現出統(tǒng)計上的顯著差異,即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女性和男性一樣可以獲得上升流動的同等機會,這與之前的研究假設不一致。第三,在各個歷史時段的代際職業(yè)地位流動中,受教育程度均表現出了相當的顯著性,這與之前的研究假設一致。教育程度已經成為社會成員職業(yè)地位流動與獲致的重要變量。第四,家庭背景對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的繼承與流動主要通過對子女的初職單位性質和子女的受教育程度發(fā)生影響,個人的后天性因素往往具有更為重要的意義。第五,雖然家庭背景對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的實現沒有直接影響,但這并不排除家庭條件間接影響職業(yè)地位流動的可能性,而且在前面的Pearson相關分析中,家庭背景對子女的受教育程度具有極強的正面影響。第六,子代初始職業(yè)地位和初職單位性質對代際間的職業(yè)地位流動具有極強的正向影響,父親的職業(yè)地位、受教育程度和單位性質在實現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過程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職業(yè)地位的代際繼承性越來越強。第七,對不同年代入職群體的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實現進行模擬的結果表明,隨著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體制度改革的不斷深入,受教育程度對代際間職業(yè)地位的上升流動有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以上結論的政策含義可以概述如下: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改革大大促進了社會分層與社會流動,但是否可以認為這個過程比較開放,其對每個人都是機會均等的?從個人的后致性因素對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的重要性來看,似乎不可以否定上述兩個命題。但通過進一步考察發(fā)現,作為代際間職業(yè)地位上升流動實現的最重要媒介——受教育程度的形成條件來看,個人的受教育程度在較大程度上受家庭條件,尤其是父親受教育程度、父親職業(yè)地位和父親就職單位性質的影響。因此,要實現居民間職業(yè)地位流動機會的均等,就需要保證居民受教育機會的均等性。同時,還要破除家庭背景因素在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中的障礙,警惕社會階層結構走向“固化”。具體來說,需要做好以下三點。一是合理配置教育資源,確保公民享有均等的受教育機會。要合理配置城鄉(xiāng)教育資源,均衡城市內部教育資源的分布,平衡地區(qū)間的高等教育發(fā)展,使占中國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子女、平民子女和偏遠落后地區(qū)的考生能夠享受到足夠的優(yōu)質教育資源,并同時降低教育行業(yè)的產業(yè)化程度,以最大程度上確保公民能夠享有均等的受教育機會。二是充分發(fā)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打破利益集團對資源與權力的壟斷局面。要從根本上通過民主化打破利益集團對資源和權力的壟斷,進一步推動市場化、法制化,排除各種非經濟因素對市場競爭的嚴重干擾,充分發(fā)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性作用,從而不斷滿足社會底層向上流動的愿望和要求。三是完善干部人事制度設計和政策,極力革除干部制度中“高度集中、高度集權”的弊端,堅決消除政治特權,解決“權力通吃”“特權盛行”和“腐敗叢生”的問題,從而消除家庭背景因素在代際間職業(yè)地位流動中的特權壁壘。
(責任編輯 陳漢輪)
Analysis of Intergeneration Residents’ Occupational Status Mobility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 Based on the Survey of Residents Social Mobility in Zhejiang Province
MO Yanqing
(EastChina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Shanghai, 200237,China;ZhejiangAcademyofSocialSciences,Hangzhou,Zhejiang, 310007,China)
Based on the questionnaire survey of the social mobility of Zhejiang residents in 2011,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general trend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the mobility of occupation status of the intergeneration residents who have entered the job market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 Through the deriva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Logistic regression model of intergenerational occupation status, the internal selection mechanism of intergenerational status mobility is revealed. The main conclusions of the empirical analysis are that the overall turnover rate of intergenerational status is higher and the upward flow is higher than the downward flow. The results of model analysis show that the factors such as the degree of education have a great influence on the rising mobility of intergenerational status, and the family background and other factors mainly play a role in the education of children and the acquisition of initial status. The policy implication of this conclusion is that in order to guarantee the fairness of people in occupation status mobility, it is necessary to ensure the equality of educational opportunity and maintain the fairness and justice of social relations in the system, and to abandon the unjust of systematic discrimination.
intergeneration mobility; professional status; social stratification; social status
2017-02-27
莫艷清,女,湖南邵東人,助理研究員,華東理工大學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發(fā)展社會學。
10.3969/j.issn.1671-2714.2017.03.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