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嵐
一大波反烏托邦小說同時集中出現(xiàn)在市面上時,其景可驚。反烏托邦小說的特殊性,跟色情小說一樣,若蜂擁出版,太多了荒誕味和游戲味,令讀者惴惴。西蒙娜 波伏娃為《索多瑪120天》寫的長前言,《我們一定要焚薩德的書嗎?》,提到這部法國大革命后期出現(xiàn)的色情巨著與時代的關系,大意是風雨如晦,人心惶惶又無處安放時,便會出現(xiàn)“奇書”,《索多瑪120天》是一個例子。文學創(chuàng)作與時代人心之間互文交錯的規(guī)律,被研究《金瓶梅》和明嘉靖朝代的關系時再次驗證。注意波伏娃并沒有簡單地給《索多瑪120天》貼上“腐朽作品”這種常見的標簽,也沒有說“腐朽作品揭示了腐朽的時代”這種直接的因果關系,爛樹并不結爛果子,爛樹不結果子這是常識。
奇書出現(xiàn)的背后復雜的社會根源,文學與社會更多的是隱喻而不是直接“反映”的關系。所以《紅樓夢》第九十四回,“宴海棠賈母賞花妖,失寶玉通靈知奇禍”,怡紅院里枯死的海棠十一月開花,賈環(huán)賦詩說“人間奇事知多少,冬月開花獨我家”,這兩句歪詩連不識字的老太太都覺得不討喜,命傭人剪一塊大紅綢子披在樹上“鎮(zhèn)妖”。在時代大潮中應運而生的反烏托邦小說,到底是這吐槽不慎的賈環(huán),還是回光返照的海棠樹呢?他們應該是地底深處、礦井里的金絲雀,最先嗅到毒瓦斯的味道。
2016年到2017年美國出版的多部反烏托邦小說,形成一個獨特的文化奇觀,值得在文學史的大背景下考量。另一方面,反烏托邦虛構類如今已經(jīng)跟玄幻小說①中的平行世界,假設歷史(又叫替代現(xiàn)實),女性主義文學等文學類型交匯重疊,互相借鑒題材;在紙媒已死或者將死,影像為王的現(xiàn)今,反烏托邦文學在紙媒中流行,已經(jīng)比視頻影像中的反烏托邦電影和網(wǎng)劇晚了若干年。
網(wǎng)絡流量技術在2014年有一個技術性突破和飛躍,那之后靠流量傳播的各種網(wǎng)劇繁榮如雨后春筍,一直是互聯(lián)網(wǎng)風投的高熱點之一。這種高投資高需求下,過去的幾十年反烏托邦文學的作品,都舊酒裝新瓶地挖掘出來,最著名的例子是亞馬遜拍攝菲利普 迪克的小說《高堡奇人》,講述了一個替代現(xiàn)實故事:德國和日本打贏了二戰(zhàn),美國被德國和日本分割而治,美國本土上開始抗戰(zhàn)抵抗運動?!陡弑て嫒恕返谝患居?015年試播,亞馬遜選擇這部誕生于20世紀70年代的歷史玄幻小說拍攝流量劇,可以說是有強烈的政治現(xiàn)實焦慮背書的,美國在當今世界的搖搖欲墜的國際地位,自由民主政治理念代表的意識形態(tài)面臨困境,《高堡奇人》投影出美國何去何從的焦慮。
今年視頻網(wǎng)站“葫蘆”(HULU)拍攝的《使女的故事》,翻拍瑪格麗特 阿特伍德寫于1985年的女性主義反烏托邦小說,《使女的故事》對美國當屆總統(tǒng)反女性反平權,退潮到保守父權社會的政策取向是一個極有趣的鏡像。
而已經(jīng)播出了三季的英國劇《黑鏡》,基本囊括當今一切社交媒體的奇葩現(xiàn)象,包括一次極重口味的直播,實時社交點贊積分,人體芯片植入技術(在視網(wǎng)膜上)……那是一個被新媒體侵占的技術反烏托邦,一個流量無處不在的“1984”。
回到反烏托邦小說的歷史,追根溯源。烏托邦(Utopia)是一個古老的詞匯,原意是“子虛烏有的地方”,最早在1526年,英國作家、神學家托馬斯 摩爾虛構了第一個烏托邦故事,這是一個完美的共和國島嶼,遠在海上,遺世獨立,外沒有強敵,內(nèi)國民和諧。1726年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記》,其中有一個小島拉普塔,島上有一個“拉伽多學院”,按照當時歐洲啟蒙時代知識分子的經(jīng)世理念,拉普塔是智者管理的完美小社會:智者們在仰望星空思考人類命運之余,還發(fā)明了把卵石改造成針插,成功培育出沒有毛的綿羊,發(fā)明出不需要詞匯的語言等等精致的文明奇跡。拉伽多學院是斯威夫特對當時英國知識精英階層的戲仿和調(diào)侃?!陡窳蟹鹩斡洝沸形拈g明顯的反諷意味,使這個理想國在語境上隨時有翻轉坍塌的危險,烏托邦小說預言了反烏托邦作品的誕生。
果然《格列佛游記》出版后,反烏托邦(Dystopia)一詞誕生,它的本意是“一個人人不開心的地方”。烏托邦是人類社會進步美夢成真,反烏托邦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噩夢。烏托邦是虛構的人類天堂,反烏托邦就是失樂園。這一正一反兩個文類如同閃電和驚雷一樣密切相伴相隨,但烏云密布下的驚雷遠多于照亮一切的閃電,反烏托邦小說出產(chǎn)量遠多于烏托邦小說。
牛津大學最近出版了一本《反烏托邦文學史》Dystopia:A Natural History。根據(jù)此書的定義,反烏托邦文學的定義可以是描寫末日世界的文學,也可以是關于“后末日世界”,或者跟“末日”沒有關系,但必須是人類努力營造出的“苦?!保ㄓ萌缃竦木W(wǎng)絡語言,“自己給自己挖的坑”)。符合這個定義的可考證的最早反烏托邦小說是出版于1792年的《平等的島嶼》:寫的也是一個遺世獨立的海上小島,島民為了貫徹絕對平等的社會理念,最后放棄了房屋,所有人都住在巖洞里。1826年瑪麗 雪萊出版的書《最后一個人》,寫人類發(fā)展到2100年將滅亡于一場全球性瘟疫。不難發(fā)現(xiàn),這本書是如今流行的專寫人類在地球上滅絕的“災難小說”以及“災難電影”的鼻祖。影視文化中“災難片”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很賣座的類型片了,電影《終結者》《異形》《2012》《明日帝國》《十二猴子》《天地大沖撞》……這些災難片借助高科技酷炫的制片技術、動作片般的打斗場面等因素,把一個瀕臨滅絕或者已經(jīng)滅絕只有少數(shù)茍延殘喘的人類未來圖景呈現(xiàn)給觀眾。
二十世紀初的反烏托邦小說,以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冷戰(zhàn)時代開始為界,基本都是政體諷刺,最著名的是1949年出版的喬治 奧威爾的《1984》,以及之前出版的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984》原本是諷刺蘇聯(lián)“老大哥”。但自從它發(fā)表后,讀者在各個歷史時期,各國政體發(fā)展中都找到《1984》的現(xiàn)實普適性。它受到讀者歡迎的最新一站是特朗普總統(tǒng)當選后的美國,這恐怕是奧威爾絕對想不到的。
冷戰(zhàn)開始后的反烏托邦小說,以現(xiàn)代社會的消費主義,大眾文化的整齊劃一為諷刺對象,核沖突的陰云也密布著敏感的寫作者。安 蘭德寫于1957年的作品《阿特拉斯聳聳肩》榮登《時代》雜志暢銷書榜,總銷售超過八百萬本,這本現(xiàn)實主義作品也被評論家歸于反烏托邦小說一類。這本經(jīng)典再次回到讀者的閱讀視野中,是在奧巴馬就任美國總統(tǒng)時,亞馬遜賣出幾十萬本《阿特拉斯聳聳肩》。
值得一提的是中文讀者并不熟悉的一本經(jīng)典反烏托邦小說《華氏451度》,1953年出版,出于美國作家雷 布萊德伯里之手。它的故事發(fā)生于未來美國社會,針對“政治不正確”而采取書籍管制,具體管制的辦法是焚書——印刷書籍被當作“政治不正確”的根源而燒掉。社會上消防隊的工作不是滅火而是放火燒書,并且負責搜捕私藏圖書的不法分子。其中一個消防隊員出于好奇而偷書閱讀,最后變成一個熱愛圖書的藏書家,反水后被迫逃亡。他加入愛書人的地下營地,為保全圖書最后靠人腦死記硬背,口口相傳,使人類文明得以流傳下來。
布萊德伯里怕是沒有想到他虛構的燒書運動,不期然在半個多世紀后被智能手機和新媒體技術實現(xiàn),紙媒已死,紙書式微,人人變成看手機的低頭族。《華氏451度》的情節(jié)給以后幾部末日電影提供了靈感。比如其中的一個盲人情節(jié),化身在電影《以利》Eli里,末日世界的人類留存的唯一一本書,是盲文書寫的《圣經(jīng)》,這本書的保存者是一個神秘的盲人先知以利,他將整部圣經(jīng)默記于心。電影《以利》故事的另外一個文本靈感來自于《圣經(jīng)》:“以利亞”是《圣經(jīng)》中最著名的先知,彌賽亞降臨,人類被拯救前的預言者。這種多個文本互相影響和疊加的思路,用偉大的理論家布魯姆的話就是“影響的焦慮”,仿佛河流之縱橫交匯,史前之水與現(xiàn)今之水之間循環(huán)往復。
二十世紀下半葉美國社會退到保守思潮,尤其是里根當選美國總統(tǒng)后,反烏托邦文學第一次出現(xiàn)女性主義反烏托邦這一個新類別,這個潮流是由1985年出版的阿特伍德的《使女的故事》開創(chuàng)。這部作品既獲得當年的布克文學獎,又獲得科幻小說類的“星云獎”,作者阿特伍德自己卻堅持它不是科幻作品。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tǒng)入主白宮后,《使女的故事》被拍攝成網(wǎng)劇連續(xù)劇在“葫蘆網(wǎng)”播放,怒懟公開歧視女性,反對女性平權的新總統(tǒng)。
《使女的故事》寫的是一個并不遙遠的未來,民主制度被原教旨神權打敗并取代的美國,只剩下阿拉斯加一個州在苦撐,美國星條旗上的星星只剩下一顆,那里是自由女性抵抗運動的基地。在絕大部分美國土地上,女性按照其生理功能被嚴格區(qū)分,并按職能統(tǒng)一服裝:一部分是做粗活的廚娘傭人(棕色服裝),一部分是做花瓶太太(海藍),還有一部分是被稱作“使女”的生育機器(正紅色長袍突出腹部,白色的闊邊軟帽遮臉)。女性同性戀者和單身逃跑者如果被抓住都會被公開宣判懲罰,刑罰是挖去一只眼睛。而這個掌管這個神權世界的男性們,似乎都患不育癥,為傳宗接代,很有必要擁有多個“使女”?!妒古适隆吩谠瓌?chuàng)上并非孤立,它直接受到十九世紀的小說,哈德蕾 雅克布的《一個女奴一生中的偶發(fā)事件》的啟發(fā),“影響的焦慮”原則再次印證。
《使女的故事》至今一直列入美國高中書單,反烏托邦的故事敘述跟青春期反叛有天然的搭調(diào),對權威的蔑視,對成年人世界的不信任,歐美青少年跟反烏托邦文學一拍即合。谷歌公司初建時兩個初出茅廬的小青年打出“不作惡”為立業(yè)之本,這種烏托邦式的口號本身就是以硅谷青春文化中的理想主義,怒懟成人世界的作惡作假。
反烏托邦故事以少年人做主角,早在1954年英國作家戈爾丁的《蠅王》就開始了?!断壨酢吩俅问褂梅礊跬邪钪髁x文學傳統(tǒng)中常見的孤島主題,讓一群沒有文明約束的少年人自治生活,讓純潔青春的傳說在獨立生存中剝落,顯露人性的殘酷真面目。《蠅王》在美國中學被用作英文課的教科書,是中學生必讀的經(jīng)典。
可以說初版于2008年的《饑餓游戲》三部曲,把青少年文學中的反烏托邦主義推向頂峰。《饑餓游戲》這個失樂園是一個貧富懸殊的世界,這部書的出版幾乎和金融危機后的“占領華爾街”抗議運動同步,可見《饑餓游戲》觸動多少年輕人的心病。
這部長篇小說一經(jīng)面世就長時間居暢銷書榜首,被翻譯多種語言在世界各地流行,“觸電”后拍攝好萊塢大片轟動一時,配合電影的還有電子游戲?!娥囸I游戲》的成功讓美國青少年小說類迎來了一個反烏托邦主義的春天,一茬又一茬從12歲到18歲的少年人,青春期閱讀都是在對世界的噩夢式解讀中度過。加上純文學作品《蠅王》《使女的故事》長期被列為美國高中生的必讀書,可以說美國青少年青春期文學教育,反烏托邦文學占了相當大的比重,它對美國80后、90后一代的三觀產(chǎn)生的影響是無法忽視的:反烏托邦文學對相對性、游戲性的崇拜,對既定正史價值觀的本能懷疑,正是組成如今美國流行文化的基本色,說白了,我們現(xiàn)在所目睹的街上之流行,就是二十年前已經(jīng)潛移默化開始的文化播種。
另一方面,《饑餓游戲》的巨大商業(yè)成功使出版商看到反叛都可以被迅速消費化,反烏托邦文化變成快銷品,這種成人世界的商業(yè)陽謀讓《饑餓游戲》的先鋒性和反叛性徹底枯竭。而“不作惡”為立身之本的谷歌,市場占領達92%,變成全球獨一份的搜索引擎,巨無霸的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娥囸I游戲》之后反烏托邦主義文學暫時失去了它顛覆性的機鋒,一切都是熟悉,一切都是套路,寫作者必須另尋靈感。
2016年11月特朗普贏得美國總統(tǒng)大選,現(xiàn)實的荒誕性再次進逼文學,一時間《1984》榮登亞馬遜暢銷書榜首。對于美國很多知識精英來說,特朗普做總統(tǒng)讓噩夢成真,《1984》再次變成一種現(xiàn)實:一個從未有從政經(jīng)歷,滿嘴跑火車,公開說女人上職場是瘋狂的地產(chǎn)開發(fā)商居然獲得多數(shù)州選民投票,當選美國總統(tǒng)了!現(xiàn)實的戲劇化讓虛構小說黯然失色。2016年是小概率事件年,原本近乎不可能的事件層出不窮,“黑天鵝”一只還不夠,多到可以組成“黑天鵝湖”。
一方面是宏觀環(huán)境的種種衰相:總統(tǒng)大選的種種荒誕,全球范圍極端分子的恐怖主義活動和反恐怖戰(zhàn)爭的離奇殘酷,地球村日益加劇的社會貧富懸殊,全球變暖,自然環(huán)境惡化,末日洪水的警鐘不停;另一方面,互聯(lián)網(wǎng)科技,基因工程技術,新能源開發(fā),民用航天等領域的井噴式革命,開始讓人類這種生物種系有走出地球的技術可能性……所有這一切以令人炫目的速度在發(fā)生著,這是文學和與之關聯(lián)的影像故事必須面對的現(xiàn)世景觀,文學這只時代的金絲雀,面對“黑天鵝湖”,祭出反烏托邦文學——這兩年反烏托邦文學在英美純文學和影像中大行其道,也就不奇怪了。
在2016年出版的小說中,贏得年度十本最佳小說評選,佳評如潮的《地下航空線》(Underground Airlines),是一個集多種文學類型的反烏托邦小說,也是一個“假設歷史”的玄幻小說。它的故事構架在美國南北戰(zhàn)爭前夕南方黑奴逃向北方的“地下火車”這個著名的歷史事件上,敷衍出的卻是因為貧富差距懸殊,黑人無處可逃,永陷于貧困這種隱性奴役的故事。
《地下航空線》對美國南北戰(zhàn)爭一個關鍵歷史環(huán)節(jié)進行修改,作者讓林肯在1861年總統(tǒng)就職前就被刺殺,南北戰(zhàn)爭并沒有爆發(fā),南方奴隸制最盛行的四個州,阿拉巴馬、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和卡羅萊納跟聯(lián)邦政府達成妥協(xié),讓奴隸制在這最頑固的四個州得以保存。在那里,取代奴隸主和莊園種植經(jīng)濟的是更嚴酷的上市公司,完全沒有政府監(jiān)管和法律約束,這些公司雇傭更多的黑奴,利用現(xiàn)代信息技術手段更加高效地壓榨和管理奴隸(聽著多么熟悉啊?。?。南方四州的黑奴想要獲得自由身,坐“地下航空線”的飛機飛到芝加哥。到了芝加哥卻發(fā)現(xiàn)那里的黑人住在臟亂差的福利樓里,與世隔絕,沒有得體安全的住房,低收入,黑人孩子上差學區(qū)爛校,依然是社會上的賤民,經(jīng)濟貧困讓階層固化,解放黑奴變成一句空話,無論到哪里都擺脫不了被奴役的命運,無論這種奴役是隱性的還是顯性的。
《地下航空線》橫空出世,打破了過去十年來反烏托邦小說被青春小說壟斷的狹窄局面,再一次把美國的社會問題,比如種族歧視,比如貧富差距,用“替代歷史”的玄幻手法推到讀者面前。《地下航空線》的溢出效應,是在2017的前半年,美國出版界同時推出四五本反烏托邦主義小說,在這些書中,現(xiàn)今全球的任何一宗危機或者困境,你幾乎都可以在反烏托邦玄幻小說中找到文字鏡像:全球變暖,海平面上升——環(huán)境惡化;朝鮮的核威脅——地緣政治;民主政治式微,民粹主義政治取而代之——西方政體困境;女性主義話題,人工智能取代人類文明……腦洞大開的玄幻敘述,反而跟最嚴肅的現(xiàn)實主義手法一樣貼近末日世界圖景,這是多么悲哀的事,似乎只有反烏托邦主義文學才能跟現(xiàn)實的荒謬性抗衡,古典邏輯已經(jīng)不足以解釋現(xiàn)實的乖謬。
以小說NK3為例,作者麥克爾 托金(Michael Tolkin)。題中的字母是小說中朝鮮化學武器的代號,正是這個化學武器打擊了美國絕大部分人口,損壞了人的大腦,讓上億的美國人失去思辨和基本邏輯推導能力,智商水平近似于白癡。故事的主人公賽思 開普勒是一個兒科醫(yī)生,主治兒童癌癥?;瘜W戰(zhàn)發(fā)生時他正坐在洛杉磯國際機場的停機坪的一家新加坡航空飛機上?;浯驌艉箝_普勒醫(yī)生大腦一片空白,失去了原有的理解力,無法理解世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對世界的理解線索來自于座位上遺落的航空飛行雜志,試圖通過雜志上的圖片和文字拼湊出過去的正常世界圖景:名人采訪,航班目的地的風景游記,電影和汽車評論,化妝品和小電器的廣告,購物的折扣券,甚至萬圣節(jié)手工制作小貼士……他乘坐的航班飛機其實一直停在國際機場的停機坪上,并沒有起飛,但是飛機里的乘客已經(jīng)不是原先的智人。
今年春季這一大波反烏托邦小說的基調(diào)都是這種憂心忡忡的悲觀主義,政治,經(jīng)濟,科技,種族……沒有一處希望?!妒古墓适隆纷髡甙⑻匚榈略?jīng)說過:“令人悲哀的是,反烏托邦故事的可信度越高,讀者對烏托邦故事興趣越來越少,末世危機不再是虛構,而是人們心中的未來?!狈礊跬邪钗膶W給我們呈現(xiàn)的就是這樣一個世界,一個恒久靜止的歷史時刻,就像那架一直停在地上,永遠不能起飛的客機。
責任編輯 杜小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