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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

2017-04-25 09:09張可旺
當(dāng)代小說 2017年1期
關(guān)鍵詞:小艾小青小樹林

張可旺

是王松打來的電話,我們已有差不多十年沒見面了,他還是那口東北口音,雖然他在科爾沁草原只生活了六七年,可他的東北口音一直沒有改變。上次見面我們是在一個地攤喝的扎啤,一直喝到那個賣燒烤的老板打烊才散場。當(dāng)時還有一個朋友,是一個寫小說的作家。在這個小城,他是惟一一個寫小說的作家。王松喝多了,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說朋友家的房子閑著,他去那里住一宿。十年前,王松的兩個腮幫子胖鼓鼓的,他是一個只要吃兩天大魚大肉就會胖起來的人。他的胖不在肚子上,而是在臉上,兩個腮幫子就像被充了氣一樣。說好了第二天我們拜訪一個搞書法的朋友,可是第二天,我打他的電話,怎么也打不通。到了晚上,又打,還是打不通。就像他的突然到來一樣,他的離開也是那么突然。

“我在微山湖魚館等你。”王松說,“快點來啊!”

我問他在座的都有誰,他說:“你來了就知道了?!?/p>

王松比我大,現(xiàn)在已五十出頭了吧。這個年齡的男人,如果保養(yǎng)得好,還不會太老。他說的微山湖魚館在火車站附近的一條街上,這個時候已是午后,我都吃過飯了。到了魚館,我看見在魚館附近的一棵樹下站著一個人,肩膀正一抖一抖地對著那棵毛白楊樹撒尿。從背影看,我沒有認(rèn)出他就是王松,等他轉(zhuǎn)過身,我才發(fā)現(xiàn)是他。他走過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與十年前相比,他變化不大,兩個腮幫子還是鼓鼓的,只是頭上多了一頂白色的棒球帽。

“我們喝酒去。”他說,“本來早想給你打電話的,找不到你的電話號碼了。后來問了金山,這不就給你打了?!?/p>

金山就是上次我們在一起喝酒的那個作家。我問金山怎么沒來。他說:“回老家了,昨天才走的。”

進了魚館,我才發(fā)現(xiàn)在座的是兩個女人,我一個都不認(rèn)識。王松也沒給我介紹她們,而是又拍著我的肩膀,對她們說:“我哥們兒?!逼鋵?,那兩個女人已喝多了,有一個趴在桌子上,似乎睡著了。另一個醉眼蒙眬地看著我,對我笑了笑。

“給我哥們滿上酒?!蓖跛蓪δ莻€女人說。

那個女人站起來,身子搖晃了一下,她喝得太多了,站都站不穩(wěn)。我說我來,把她手中的酒瓶接過來,倒了滿滿一杯啤酒。王松端起自己的杯子,對我說:“十年沒見了,干了這杯。”

“你就不要喝了,小青?!蓖跛蓪δ莻€女人說。然后看著我,“她喝多了?!?/p>

小青卻非要喝,說初次見面,不喝沒道理的,就算喝吐了,也得喝。她端起泛著泡沫的酒杯,碰了一下我的杯子,然后一口喝干了。王松無奈地?fù)u搖頭。見她喝了,我也只好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把酒滿上后,小青又要和我干。王松不同意,可小青說,“我沒事的,你知道我的酒量。”王松又無奈地?fù)u搖頭。見我笑了笑,王松說,“笑什么?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不信你問小青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小青的目光有點發(fā)直地看著我。說著王松是我哥們兒,多年的哥們兒,然后又端起酒杯要和我喝。

十年沒見,我不知道王松在這十年中都經(jīng)歷了什么。對他這十年的生活,我只是道聽途說,說他開的那個廣告公司倒閉后,他曾跟著一個煤老板跑腿,到處要賬。后來他承包了一片山,種果樹,養(yǎng)了一群羊。在山下是一個魚塘,閑暇時就坐在岸邊垂釣。王松是一個天馬行空或者說神龍見尾不見首的人,他腦子里的那些想法更多的時候是浪漫的?,F(xiàn)在,他坐在那個叫小青的女人身邊,從他們的言談,我感覺關(guān)系是不一般的,而讓我不解的是那個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青確實能喝,王松說在我來之前,她已喝了七八兩白酒。在桌子下面,我看到三個喝光了的金剛山空酒瓶?,F(xiàn)在喝的是啤酒,王松喜歡喝十二度的無名啤酒。我坐下后,他兩次出去解手?;貋砗?,繼續(xù)嚷著喝。那個叫小青的女人似乎不高興了,他卻說:“我們十年沒見了,今天一定喝個一醉方休?!逼鋵?,他已經(jīng)喝多了,看我時的眼神變得縹緲起來。小青不時看一眼手機,王松就說:“還早呢,四點的火車,晚不了?!?/p>

現(xiàn)在已是下午三點半,從這個魚館到火車站,走著去大概需要十分鐘。我就說:“四點的火車,你們要坐車走嗎?”

王松點點頭,又說要和我再喝一杯。

我說:“要不你們把票退了,明天再走?!?/p>

小青說不行,必須今天走。

王松說:“小艾還在睡著呢?!?/p>

小青說:“我們先走,她可以明天走?!?/p>

王松就對趴在桌子上睡著的小艾說,“你還走不走?你要不走,我們可走了。”

小艾哼了一聲,頭仍舊趴在桌子上。

王松說:“小艾喝得太多了?!?/p>

小青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們先走,小艾可以明天走?!?/p>

王松說:“也只好這樣了。”然后,他看著我,說:“兄弟,小艾就交給你了。找個地方把她安頓下來,等她醒酒了,你就告訴她我們先走了。”

如果不是喝了酒,我不會那么痛快地答應(yīng)王松。一個喝多了的陌生女人,我怎么安頓她,把她送到賓館,還是帶回家。如果送她去賓館,她喝那么多,誰照顧她。帶我那里,倒也可以,我一個人過,帶一個女人回家,無可厚非?,F(xiàn)在,小青已有點著急,她站起來去拽王松的胳膊,說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王松被她拽起來,身體搖晃著朝魚館的門走去。走到門口,他停下來,對我說:“小艾就交給你了,照顧好她?!?/p>

小青說:“來不及了,我們得趕車去了?!?/p>

王松和小青走了,把一個叫小艾的女人留了下來。我走出門,卻看到他們已上了出租車。回到魚館,我叫了一聲那個還在睡著的女人,這次她終于醒了。她看著我,還未說話,哇地一口就吐了,差點吐到我的身上。我問她要不要喝一口水。她擺了一下手才說:“他們呢?”

我說:“他們走了?!?/p>

她說:“我就知道他們會走,他們一直把我當(dāng)累贅!”

我說:“我把你送賓館吧?”

她說:“我不去賓館?!?/p>

我說:“那你想去哪?”

她說:“我去你家,帶我去你家?!?

從微山湖魚館到我住的地方不是很遠(yuǎn),搭車只需十多分鐘。我叫了一輛出租車,回頭喊小艾上車,她卻沒做出反應(yīng)。看得出她還沒有醒酒,一只手扶著王松先前撒尿的那棵樹,問我:“你是誰?”我告訴她我是王松的朋友,她又說:“我們認(rèn)識嗎?”我說不認(rèn)識。

“不認(rèn)識,那我干嘛跟你走???”她說。

我說:“我是王松多年的哥們兒,是他交代我,要我照顧你的。”

“王松?!彼f,“他還對你說了什么?”

我告訴她王松叫她坐明天的火車。

司機已等得有點不耐煩了,一個勁兒催促我們快點上車。我叫她上車,她站那里,開始是一只手扶著那棵樹,后來居然兩手抱著那棵樹了。她說自己走不動了,兩腿都發(fā)軟了,讓我攙著她上車。我只好過去攙扶她,而她身體軟綿綿的,連站也站不穩(wěn)。

“我真的是喝多了。”到了我住的地方,她說,“我頭暈。”

我攙扶著她,走到二樓,她就不想走了,說她腳痛,要我背著她上樓。我住在六樓,要想把她背到六樓,還是需要一點力氣的。見我猶豫不決,她說,“我不重的,不到一百斤?!?/p>

我說:“我試試吧?!?/p>

她笑起來,把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笑過之后,她說:“有個美女叫你背著,你高興還來不及呢?!?/p>

我說:“我是挺高興,只是男女授受不親,哪能隨便就背你呢?!?/p>

“少來!”她說,“天下沒有不吃腥的貓。”

不等我說什么,她突然趴在我的后背上,兩手?jǐn)堊×宋业牟弊?。確實像她說的那樣,她不重,我感覺她也就九十來斤。但是,那畢竟是背著她上樓,爬到五樓,我就氣喘上了。她倒好,揪著我的耳朵,叫我快點。

“你老實點,不然我們會摔倒?jié)L樓梯的?!蔽揖嫠?/p>

她卻不以為然地說:“我不怕,一直滾到一樓才好呢?!?/p>

到了六樓,我把她放下來,已是大汗淋漓。進了門,她突然叫了一聲,把我嚇一跳。我問她怎么了。她說:“壞事了,我的包還在那個飯店呢。你快去給我拿來?!?/p>

“很貴重嗎?”我說,“如果只是一個包,我明天去拿?!?/p>

她說:“當(dāng)然,你快去?!?/p>

房間里一片狼藉,我已有很長時間沒收拾房間。看過的雜志,扔得到處都是。有時候我挺喜歡這種亂,就像我雜亂無章的生活,我覺得亂一點才有煙火氣息。“你去吧?!彼f,“離婚男人就是這樣生活的?”然后她收拾起房間來,就像是這個家的家庭主婦。剛才她還說自己醉得不行了,現(xiàn)在卻給我收拾房間,我不知道她是真的醉了,還是裝醉。見我站那里沒動,她說:“怎么,你還不放心我嗎?”

我只好下樓,去魚館取她的包。魚館老板見我去取包,為了證明那個包是我的,他問我包里裝的是什么。我告訴他那個包不是我的,是剛才我們在一起喝酒時那個朋友的。那個老板說你快點拿走,你要再不來,我就把這個包扔掉了。我接過那個包,說聲謝謝,轉(zhuǎn)身走的時候聽見他說真他媽的晦氣。那個包不是女式包,而是一個雙肩包,背著感覺沉甸甸的。在上樓的時候,我摸了一下那個包,不確定里面裝了什么,就拉開包的拉鏈。當(dāng)我把手伸進去,再摸的時候,我的手僵住了。是的,我可以確定,我摸到的是鈔票,一共有七捆。我拉上拉鏈,開門走進屋里。目光掃視了一圈,卻沒看見她。正在我納悶的時候,她從衛(wèi)生間出來了,頭發(fā)濕漉漉的,一條浴巾裹著上半身,兩條腿赤裸著。我把那個雙肩包擱在沙發(fā)上,然后一屁股坐下來。這來回一折騰,我全身都是汗。她歪著頭看我,頭發(fā)梢還在滴水。我看著她,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她是有些姿色的,也就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皮膚很白。想到她要在我這里住下,有那么一刻,我心旌搖蕩了一下,為了掩飾內(nèi)心的慌亂,只好點上了一根煙。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不發(fā)生點什么似乎是不可能的??伤瓷先s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歪著頭,用毛巾擦著頭發(fā)。房間已被她收拾得干干凈凈,看著讓人心里舒坦。她在我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問我對面那座山是什么山。不等我說話,她又說:“晚上我們?nèi)ヅ郎胶脝???/p>

我說:“爬山有什么意思?”

“沒意思?!彼f,“可我想爬山?!?/p>

那座山是護駕山,木頭做的棧道一直攀援到山頂,雖然那山近在咫尺,我卻一次也沒有登上過。我喜歡坐在陽臺上,喝著茶,抽著煙,眺望那座山??粗亲剑鹊巧先?,那種感覺對我來說會更好。通過望遠(yuǎn)鏡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上的男女。在樹下,會看到他們擁抱、接吻,有的男女還會在平坦的石頭上做愛。剛搬來那天,我就看到一對男女在山上做愛了,后來為了能清楚地看到,我網(wǎng)購了一個望遠(yuǎn)鏡。這樣我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甚至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吹侥莻€對著我的男人的屁股在來回運動,如果遇見一個喜歡在上面的女人,你會看到她的身體是如何起伏的。

她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然后去了陽臺,把窗子打開了。從陽臺回來的時候,她的手上多了一個望遠(yuǎn)鏡。

她說:“你喜歡天文,用它觀察星座嗎?”

我不置可否。

她說:“你不喜歡爬山嗎?”

晚上爬山,黑漆漆的,不安全。我沒回應(yīng)她的話??伤齾s說我要是不去,她就一個人去。我只好說:“晚上不安全,上山下山的,你要失足掉下去,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想爬山,最好白天去?!?/p>

她說:“今晚有月亮的?!?/p>

“那也不行?!蔽艺f,“山上有壞人,你一個人去,萬一有個好歹,我怎么向王松交代?!?/p>

她噘著嘴巴,一臉怏怏不樂的表情,問我有沒有吹風(fēng)機,她要把頭發(fā)吹一下。我找來吹風(fēng)機,而她卻要我給她吹干頭發(fā)。這個曖昧的要求似乎在預(yù)示著接下來要發(fā)生點什么了。在我給她吹頭發(fā)的時候,我以為她會靠近我,或者暗示我,但她沒有。我想是我自作多情了。她的頭發(fā)散發(fā)著好聞的味道,我還嗅到她身體的淡淡的清香味??山酉聛硭龁栁?guī)讖埓?,她睡哪。家里只有一張床,她睡床,我只好睡沙發(fā)。我想這一夜我會失眠的。

“你也去沖個澡吧?!彼f,打開了電視。順手摸了一根煙,點上火,漫不經(jīng)心地抽起來??此羌軇?,就像她是主人,我是客人。抽完一根煙,她說她累了,要睡一會兒。她叫我去沖一個澡,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她會在床上等我的。

我說:“你睡吧,我去弄點吃的,睡醒后你吃?!?/p>

她去了臥室,然后把門關(guān)上了。我聽見鎖舌發(fā)出啪嗒一聲,之后是扭動鎖上保險的輕輕轉(zhuǎn)動聲。這啪嗒一聲熄滅了我內(nèi)心剛剛?cè)计鸬幕鹧?。她對我什么意思也沒有,是我想入非非,自作多情了??吹贸鏊姆婪兑庾R還是很強的,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女人??粗P(guān)上的門,我給王松打電話,第一次打,電話暫時無法接通,第二次打,電話已關(guān)機。他和那個叫小青的女人坐火車走了,他們?nèi)齻€人是一起來的,卻把這個叫小艾的女人留下了。他們?nèi)齻€人,給我一種詭秘的感覺。其實,他們可以一起走,或者一起留下來,為什么他們走了,把小艾自己留下來了,還有小艾的那個包,至少裝了六七十萬塊錢。王松和小青是什么關(guān)系,同小艾又是什么關(guān)系?那個叫小青的女人比小艾可是遜色多了,在年齡上她就不占優(yōu)勢,我覺得她至少有四十歲。王松帶走的人應(yīng)該是小艾,而不是小青。他怎么會喜歡一個人老珠黃的女人呢?他們?nèi)齻€人是生意合伙人,還是結(jié)伴一起去旅行的驢友?我躺在沙發(fā)上,胡思亂想著,不覺就睡著了。

天黑下來時,我被小艾叫醒了,因為沒有開燈,她披散著頭發(fā)站在我身邊,把我嚇一跳??次彝蝗粡纳嘲l(fā)上起來,她笑著說:“是我,你害怕什么?”

我說:“我還以為是女鬼呢,你這個樣子的確會把人嚇得魂飛魄散的?!?/p>

聽我那么說,她哈哈笑起來。她把燈開了,我才發(fā)現(xiàn)她已換上了衣服,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你為什么不問一下你的朋友王松和小青去了哪里?”她說,“還有我,王松和兩個女人在一起,你也不問問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p>

我說:“能是什么關(guān)系?你們是朋友,是嗎?”

她笑了起來,說:“你不問,我也就不說了,我們弄點吃的吧?!?/p>

我說:“到了我這個年齡,凡事我已不會心存好奇了?!?/p>

她看著我,問我多大了。

我說:“你看我多大?”

她說:“不到四十歲,是嗎?”

我點了點頭。

冰箱里只有兩罐啤酒,一根臘腸,一包五香花生米。廚房里還有幾個雞蛋和西紅柿。我把西紅柿洗了,決定做一個西紅柿炒雞蛋,然后把臘腸切了。她在客廳里問我要不要幫忙,我說你看你的電視,一會兒就做好了。做好菜,端上桌,我問她要不要喝點啤酒。她搖了搖頭,說不想喝。我說喝一點吧,一人一罐,又不喝多。她說你自己喝吧。

在我喝著啤酒的時候,我看到外面的月亮了。一輪干凈、金黃的滿月,飄浮在護駕山之上。這個時候去登護駕山,想必是詩情畫意的,而且還有一個姿色尚可的女人作伴,我感覺應(yīng)該是一件浪漫的事。

“你看外面多亮,我們一會兒爬山去吧?”她說。

我說:“你真的想去?”

她說:“真的?!?/p>

我叫她把那罐啤酒喝了,她說她不想喝,我只好把她那罐啤酒也喝了。她嘴巴上叼著一根煙,見我喝完,就說:“走吧,我們登山去?!?/p>

我在這里住了三年,天天看著對面的那座山,一次也沒有登上過,而她已站起來,而且還背著那個雙肩包,催促我快點出門。那個包里裝著一捆捆鈔票,她是擔(dān)心放在家里不安全吧。

那座山比我想象得要遠(yuǎn),在我從窗口看著時,感覺并沒有那么遠(yuǎn)。我們走了至少有半個小時,才到達山腳下。走到后,我都出汗了。她也在微微氣喘著。這個時候抬頭再去看那座山,我發(fā)現(xiàn)那山還是挺高的。上山的路是棧道,在明朗的月光下,山上的樹木、亭子,可以看得很清楚。但是,問題又來了,她穿的是一雙高跟鞋。我不知道穿這樣的一雙鞋子,她怎么能登到山頂。

“我們上山吧?!彼f。

我說:“你能行嗎?”

她說:“我要是走不動了,你可以背著我啊。”

她的話里流露出撒嬌的意味。這個比我年輕差不多十歲的女人,還是挺討人喜歡的。在山下感覺不到風(fēng),走到半山腰,那呼呼的山風(fēng)吹得我頓時神清氣爽。她的興致挺高的,一直走在我的前面,高跟鞋發(fā)出清脆的嘚嘚聲?!翱禳c啊?!彼剡^頭來說:“我看你真的是缺乏鍛煉?!蔽抑缓眉涌炷_步跟上她。登山的人不多,我們登上山頂只用了半個小時,由此說明這座山不是很高的。在這個小城的東邊,有很多這樣的小山,一座連一座的,既貌不驚人,也稱不上險峻。我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點上一根煙抽著。她說她去那邊看一看,叫我等她一會兒。

我說:“你去吧,有我在你會很安全的?!?/p>

前面是一片小樹林,她走進小樹林,過了半天也不見她出來。她去那里方便一下也不會用二十分鐘吧。我朝小樹林看著,突然看到小樹林里燃起一堆火?;鸸庖婚W一閃,過了十多分鐘才熄滅??粗龔男淞殖鰜?,我問她怎么回事。對我的話她沒有做出回應(yīng),只是說:“我們回去吧?!?/p>

我說:“不坐一會兒了?你看這月亮多好。”

她說:“我累了,想回去睡覺?!?/p>

我說:“那好,我們走吧?!?/p>

上山的時候,她腳步輕快,下山卻變得艱難起來。我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她背上的那個雙肩包看上去空了。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疑竇叢生,但是我沒有問她怎么回事。從山上俯瞰這個小城,那一城燈火倒也令人心曠神怡。正走著,王松打電話過來。我問他在哪。他說還在火車上。

“兩天之后我回來?!彼f。

我說:“回哪?”

“找你喝酒啊。”他說,“我聯(lián)系到金山了,到時我們聚一聚?!?/p>

回去的路上,她問我為什么不再找一個女人。一個人生活會很單調(diào)的,如果生病,也沒個人照顧。我說我已習(xí)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散漫、自由,無拘無束。無論什么只要你習(xí)慣了,就不覺得有什么不適了。

“是嗎?”她說,“你才四十歲啊?!?/p>

我知道她說這話的潛臺詞,一個四十歲的男人正是需要女人的年齡。我故作戲謔地說找個女人不是一件難事。只要你喜歡,肯掏錢,什么樣的女人都能找到。她不屑地說:“你們男人啊!”

我和這個叫小艾的女人同處一室呆了一夜,但是直到天亮我們之間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我們回去后,她就喊著累,回臥室倒頭就睡了。這次,她沒有把門鎖上,那門甚至是虛掩的,留著一條縫。我躺在沙發(fā)上,卻睡不著,不時看一眼那條門縫。她那是什么意思呢?是在等我嗎?可她進了臥室不多時,我就聽見她睡著了時的呼吸聲。偶爾還聽到她睡夢中打呼嚕的聲音。她的呼嚕聲很小,只打了幾下就消失了。我在沙發(fā)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支楞著耳朵捕捉臥室里的動靜。我想如果她不是留著一條門縫,我可能會睡著的??粗菞l充滿了誘惑的門縫,我?guī)状蜗胱哌^去看看。但是,我只是那么想了想,而且我確實也有點累了。輾轉(zhuǎn)反側(cè),一直到天亮了,我才迷迷糊糊睡著。

她說要坐九點的火車,叫我送她到火車站。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而她已收拾好了,背上是那個雙肩包,一副隨時要出門走的樣子。我說叫她等一會兒,我去買點吃的。她不同意,說去火車站吃。她執(zhí)意去火車站,我只好同她一起出了門。我們搭車,到火車站,一路上幾乎沒有說話。

取了票后,她問我還有煙嗎。我掏出口袋里的煙,叫她拿去抽,而她只抽出一根煙,點上火,又把那包煙交給了我。我以為她會說點什么,可直到把煙抽完,她也沒說。到了檢票口,她才對我說,“其實,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的朋友王松?!彼脑捵屛翌H感意外,我說,“不認(rèn)識你們怎么會坐在一起喝酒,而且他還知道你叫小艾?!?/p>

她說:“我們是在火車上認(rèn)識的,就這么簡單。”

我說:“簡單到令人不可思議。”

她對我笑了笑,說:“我走了?!?/p>

我點了點頭。

“我走了啊。”她說,聽她說話的語氣,似乎是要我挽留她。

我又點了點頭,看著她朝檢票口走去。在她走到檢票口,掏出車票的時候,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從她的眼神,我看到一種戀戀不舍。我叫了一聲小艾,可她已過了檢票口,走進了候車大廳。在她的背影消失后,我才想起應(yīng)該問一下她的電話。

她走后,我又去了一趟護駕山。這是我第二次登上護駕山了,這座不大的小山,在白天看上去似乎更小了。我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登上了山頂。我走進昨天夜里她去的那片小樹林,在一堆亂石旁,看到一堆灰燼。我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點上一根煙,因為無所事事而用一根樹枝撥弄了一下那堆灰燼,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還有沒徹底燃盡的紙片。我拿在手上,辨認(rèn)了一下。我看到的不是鈔票,而是冥幣。是的,那是冥幣。昨天夜里,她在小樹林燒的是冥幣。我想她可能是在祭奠一個人,而那個人又是誰呢?我丟下未燃盡的半片冥幣,朝我住的那棟樓看著。怪不得魚館老板在我轉(zhuǎn)身走的時候會說晦氣,想必他看過那個包。一個女人背著一個裝滿了冥幣的雙肩包,夜里去山頂祭奠一個人,怎么想我都覺得有些荒誕,因為清明早就過去了。

從山上下來,我看到一個未接電話,是王松打來的。站在陽臺上,我眺望著對面的護駕山,山上一個人也沒有。我用望遠(yuǎn)鏡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小樹林,看到那塊平坦的石頭,昨夜我就是坐在那上面抽煙等小艾的。王松說兩天之后他就回來找我,他說話是不能讓人當(dāng)真的。他說兩天,可能會是一年或十年。

我回到房間,在臥室,我看到她睡過的床上留著一個人體的凹痕。我還聞到了一絲氣息,她的氣息,若有若無,卻又無處不在。讓我想不到的是她睡過的枕頭是濕漉漉的。這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讓我想起了夜里那扇虛掩的門。她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的。

是的。夜里,她哭過。

從臥室回到客廳,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電話。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打來電話的是一個女人,她說:“是我?!?/p>

我說:“你是誰?”

她說:“是我啊?!?/p>

我說:“我不知道你是誰?”

她說:“我是小艾啊?!?/p>

“你怎么有我的電話?”我說。她那邊很安靜,我甚至聽到了她的呼吸聲。我感覺她不像是在火車上,而是在一個幽靜的山谷和我說話的。她沒有回答我是從哪知道我電話的,而是說,“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故事?”我看著對面的那座山,沒有說話。她說,“以后我會給你講我的故事的,如果你喜歡聽。”

“好吧?!蔽艺f。但是,她那邊沒有了聲音,可能是掉線了。她沒有再給我打過來,我猶豫著,要不要給她打過去。在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我聽見門被敲響了。我問了一聲誰。

門外的人說:“是我,王松?!?/p>

我開了門,只有他一個人。他的出現(xiàn)讓我感覺有些意外,因為他說兩天之后才回來找我,想不到這么快他就來了。他一只手拎著一個方便兜,另一只手拎著一捆啤酒,頭上少了那頂白色棒球帽。我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看到只有他一個人后,我把門關(guān)上了。進了門,他左看右看,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確定只有我自己在家后,他才說:“小艾呢?”

我說:“小艾是誰?”

他說:“就是你帶回來的那個女的啊。”

王松看著我笑了笑,他的笑是詭秘的,也是意味深長的。我想他和小艾不可能是萍水相逢,只是在火車上認(rèn)識的。他們之間或許會有故事,一個俗不可耐的故事,就像此刻我講的這個俗不可耐的故事一樣。如果這個故事由作家金山來講,會是怎樣的一個故事呢?王松說他已聯(lián)系了金山,他一會兒就到。我是經(jīng)常見到金山的,他喜歡在午后散步,在這個小城的大街小巷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只是現(xiàn)在他已懶得寫小說。作為一個作家,他的身份日漸變得可疑。王松沒有告訴我那個叫小青的女人去哪了,他不說,我也不想問。我抽著煙,看著他把啤酒擱在茶幾上,然后啟開一瓶,又啟開一瓶。我想一會兒他肯定會問起我那個叫小艾的女人,從他剛才的笑我就知道,他以為我們之間發(fā)生了點什么?,F(xiàn)在我對那個女人的印象已變得模糊了很多,甚至懷疑昨晚我們是不是在一起呆過,是不是一起在夜里登上過護駕山。

責(zé)任編輯:段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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