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娟
(安徽建筑大學 外國語學院 安徽 合肥 230601)
顛覆“他者”,重構自我
——后殖民女性主義視域下的《我的位置》
花 娟
(安徽建筑大學 外國語學院 安徽 合肥 230601)
《我的位置》是澳大利亞土著女作家薩利·摩根的自傳。小說通過探索被霸權話語所掩蓋的家族史和民族史,展現(xiàn)了一名土著女性找尋自己文化身份和位置的決心。從后殖民女性主義角度出發(fā),通過剖析土著女性的“他者”形象,以及其重構自我的努力,可以看出顛覆“他者”,重構自我是土著女性直面霸權,真正融入歷史,找尋到“我的位置”的唯一出路。
《我的位置》;后殖民女性主義;他者;自我
后殖民主義又叫后殖民批判主義。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它直接的理論語境是殖民地與帝國主義的關系。后殖民主義實質(zhì)是要反對歐洲中心主義,反對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對發(fā)展中國家所推行的文化霸權主義,力圖使自己的民族文化從世界文化的邊緣狀態(tài)回歸到應有的位置。而女性主義文化理論大致產(chǎn)生于20世紀中葉,試圖顛覆主流的男性文化價值觀對女性的壓迫,為弱勢女性群體發(fā)聲。后殖民主義與女性主義的結合誕生了后殖民女性主義這一新的理論,致力于解構西方眼中發(fā)展中國家的“他者”形象,解構男性眼中女性的“他者”形象。西方哲學英漢詞典上寫道:“‘他者’代表著隔離、對立、疏離?!摺母拍畎祟悓W、后殖民哲學和女性主義,它試圖打破宗主國文化和男性占主導地位的觀念?!盵1]后殖民主義對傳統(tǒng)的“東/西方”與女性主義對 “男/女”等二元對立系統(tǒng)進行解構,為重構文化的“他者”指明了出路。
《我的位置》是澳大利亞作家薩利·摩根的自傳,也是澳大利亞第一部暢銷的土著作品,被稱作是土著尋根文學的開山之作。作者用坦誠感人的筆觸記錄了她與祖輩的心酸家族史,更以難能可貴的勇氣尋找并重構了被邊緣化了的黑人女性群體的文化身份和位置。黑人女性深受種族、性別、階級等多重枷鎖的桎梏,她們同時是白人的“他者”和男性的“他者”,在夾縫中生存。然而,隨著澳洲白澳政策的終結以及多元文化的推行,土著女作家終于打破沉默,走上了歷史舞臺,為遭受殺戮的民族和飽受壓迫的黑人女性正聲?!段业奈恢谩繁闶沁@樣一部振聾發(fā)聵的作品?!八鼘θ藗兏玫亓私馔林幕瘋鹘y(tǒng),對土著民族后裔接受、回歸本民族文化無疑將起到積極作用?!盵2]
薩利·摩根從小便被告知自己是印度人,單純的她也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份,直到有一天放學回家,發(fā)現(xiàn)奶奶邊哭邊說“你這該死的孩子不想要我,你想要一個該死的白人奶奶。我是黑色的。你聽到嗎,黑的、黑的、黑的!”[3]120由此,薩利便開始了尋根之旅。
在當時澳大利亞實行的白澳政策的高壓下,土著歷史在霸權話語的統(tǒng)治下變得支離破碎。但從外婆黛西,舅公阿瑟和母親格拉迪斯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中,我們可以還原出土著民族悲慘的遭遇。土著人為了保護自己,保護家庭竟不敢承認自己是土著,承認自己是印度人也比承認自己是土著人好!在帝國歷史的篇章中,澳大利亞歷史始于庫克船長1770年登陸澳大利亞東海岸,在英帝國進行殖民統(tǒng)治之前澳洲是荒蕪的、原始的、沒有任何歷史的。帝國主義霸權話語從來就未把土著人看作這片土地的主人。然而作者薩利讓我們看到土著人也有自己的歷史。在殖民者到來之前土著早已經(jīng)在這塊土地上棲居,他們有著自己的部落,有著自己的語言,有著自己的成人禮。然而,自從英帝國在此殖民后,白人便成了牧場主人。他們肆意奴役、鞭笞甚至殺戮黑人們?!巴林吮划斪鲎畹偷鹊娜藖韺Υ?。”[3]305除此之外,土著人還被剝奪了話語權?!拔覀?土著人)的許多歷史記錄被丟失了,人們因為害怕而不敢開口。有許多歷史記錄被政府和警察控制著。他們不愿公布,因為里面有太多的虐待土著人的案例,而他們正是所謂的土著人的保護者?!盵3]163在霸權話語下,土著人的歷史被掩蓋,土著人的話語被剝奪,本該是這片土地主人的土著人卻被視為“他者”,根本不屬于這片土地。
為了削弱甚至是消滅土著民族,1886年英國政府還下令頒布了混血法案。如若白人和土著婦女生了孩子,那么孩子便要被帶離自己的生母,與土著種族隔離,學習英語,不準再說土著話。千千萬萬的土著婦女被迫與自己的孩子分離,永不能見面。白人希望通過“教化”以同化這些混血土著孩子,盡管他們并不愿意。黛西、阿瑟還有格拉迪斯都是“被偷走的孩子”。黛西的土著母親和白人主人豪頓生下了黛西后,黛西就從小干著打掃屋子、倒糞桶之類的雜活,因為有太多的工作要做竟沒有什么時間和自己的母親說話。直到十四五歲時被主人一家?guī)щx科倫娜草原,帶離土著生母,繼續(xù)跟著白人主人一家當奴仆,臨走時母親還被欺騙,女兒是要被送去受教育。就這樣,年幼的孩子與母親永久別離了。霸權話語下的謊言被赤裸裸地展現(xiàn)出來。阿瑟也有著相似的經(jīng)歷,大約12歲時就被強行帶離自己黑人母親,送進布道團,在那兒除了要做苦工外,還經(jīng)常遭受毒打。所謂的受教育簡直是天方夜譚。黛西在主人家被主人(同時也是其生父)奸污后生下了格拉迪斯,就在孩子三歲時黛西便被告知格拉迪斯要受教育,眼睜睜地看著孩子被帶走,送進帕克維爾兒童收容所里。當然像黛西、阿瑟還有格拉迪斯這樣與土著母親骨肉分離的例子不計其數(shù),他們痛心疾首,卻又無能為力。這樣的白澳政策摧殘的不僅是黑人的身心,對整個土著民族也是致命的打擊。這些土著后代也因此削弱了他們與自己部落的聯(lián)系,找不到自己的根基。他們生活在白人的世界里,一輩子為白人做牛做馬,卻永遠得不到認可,永遠只能是“他者”。
為了徹底顛覆霸權話語下的“他者”,《我的位置》將白人與土著換位,從土著人的視角來觀察和講述歷史,并用土著人慣有的口述故事的話語形式代替了單一的“白人”霸權話語。薩利打破了土著家族的沉默,通過搜集素材,使外婆黛西,舅公阿瑟和母親格拉迪斯開口講述自己的故事,同時多人的講述也凸顯了其故事的真實性。此外,薩利還親自走訪故土,與土著家族的親戚們接觸暢談,終于將家族史的來龍去脈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讓外婆在臨終前又聽到了土著鳥兒的召喚,讓自己與母親終于與自己的過去建立了聯(lián)系,找到了家族根基所在,找到了自我的位置。
土著較之于白人來說是“他者”,而女性較之男性也是“他者”。“婦女喪失了主體地位而淪為工具性客體,她喪失了自己的聲音和言說的權力,僅僅縮減為一個空洞的能指而成為父權主義和帝國主義強大的反證?!盵1]426土著女性便處于雙重邊緣化的境遇,除了遭受種族壓榨外,還承受著性別壓迫。
和很多以男性為主角的小說不同,作者從女性的視角通過講故事的形式講述了外婆黛西,母親格拉迪斯和自己薩利三代人的經(jīng)歷。小說以童年的薩利在醫(yī)院看望父親的場景開場,由于參加過戰(zhàn)爭,父親雖然四肢齊全,但健康卻被摧殘,時不時地在醫(yī)院待上一段時間。而“我”卻十分討厭去醫(yī)院探望,總是巴不得探病時間快快結束。小說伊始,我們便感受到了父親與女兒的疏離。生活的重擔不可避免地便落在了外婆黛西和母親格拉迪斯的肩上。然而就在這種情形下,母親竟然又有了第四胎。不同于“我”的反感,父親竟然還很欣慰!事實上,生兒育女被看作是女性的義務,即便生活的重擔已經(jīng)壓得母親喘不過氣來,她也還是不能拒絕男性的“合理”的要求,沒有絲毫怨言。此外,戰(zhàn)爭的陰影時常籠罩著父親,他不再嘗試去找工作,酗酒也越發(fā)嚴重。很多次在夜間,為了躲避父親喪失理智的打罵,可憐的女人們和孩子們匆匆逃往鄰居格雷斯姨家避難。外婆,母親的艱辛在孩子的記憶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隨著不久父親的去世,男性便缺席了,孩子們便和外婆母親相依為命。在男權社會中,女性一向被定位成柔弱的形象,但是在《我的位置》中,我們卻看到了有著堅強性格的女性形象,沒有父親酗酒打罵的日子反而更為輕松。薩利徹底顛覆了女人是弱者的定論,是勤勞能干的外婆和母親撐起了整個家,養(yǎng)大了四個孩子。
相比母親,外婆戴西的經(jīng)歷更為凄慘。作為黑人女性,她不僅承受著白人經(jīng)濟上的剝削和地位上的壓迫,她還承受著白人的性奴役。黛西是白人主人豪頓與她土著母親的女兒,從小就得為主人家做工。可十四五歲時,就被帶離了生母,帶離了自己的部落,而且還被欺騙為“被送去讀書”。事實上,她一直跟在主人豪頓和他的白人妻子后面作女傭。更為出格的是,她竟然也被是自己生父的主人豪頓所霸占,生下了格拉迪斯。在白人男性眼中,這些黑人女性只是其發(fā)泄把玩的工具,是永遠融入不了其生活中的“他者”。
外婆屈辱的經(jīng)歷導致了外婆選擇絕口不提傷心的過去,要把秘密帶到墳墓里去。過去,外婆的沉默是因為懼怕主人,懼怕白人政府;現(xiàn)今,外婆的沉默則是為了忘卻屈辱的痛苦。然而,作者薩利作為新一代的女性,在隱隱約約知道外婆和母親的苦衷后,并沒有像外婆和母親一樣,想要把屈辱的過去埋藏在心底,最終帶到墳墓里去。相反,薩利下定了決心,不管有多大困難,也要調(diào)查出外婆的父親到底是誰?母親的父親到底是誰?父親的缺失給女性的生活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作為土著女性,孩子被偷走了,父親又缺失了,這是何等悲慘的生活!事實上,屈辱不應屬于土著婦女,土著女性必需將自己心酸的過去言說出來,還原黑人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才能改寫被主流歷史觀所忽視與邊緣化的黑人女性歷史,為自己正聲,進而擺脫男性的約束與壓迫,實現(xiàn)自我存在的價值,才能為自己找到本該屬于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在小說中,在薩利的鼓舞與帶動下,母親和外婆先后都將自己難以啟齒的遭際公布于世,這也意味著黑人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沉默只能讓人忘記甚至曲解那段歷史,只有通過重新書寫黑人女性歷史,才能顛覆“他者”形象,重構黑人女性身份。
《我的位置》揭露并顛覆了土著女性在種族和性別上的雙重的“他者”身份,在重述歷史的基礎上使當今所有澳大利亞甚至是全世界人民看清在殖民歷史中受盡欺辱的黑人女性遭遇,正確認識土著種族及被霸權話語所美化的那段殖民史。當然,作者尋根的目的并不在于挑起爭端,是為了“使白人了解土著人在兩種文化之間生存下來所經(jīng)歷的困難,讓他們知道土著人存在,并將永遠存在下去?!盵2]因此黑人女性在推行多元文化的當今澳大利亞想要打破霸權的壟斷,必須由沉默到發(fā)聲,才能找到自己應有的文化身份和位置。
[1]Bunnin Nicholas,余紀元. Dictionary of Western Philosophy: English--Chinese[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716.
[2]陳正發(fā).澳大利亞土著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政治[J].外國文學,2007(4):58-63.
[3]Sally Morgan. My Place[M].Western Australia: Fremantle Arts Centre Press, 1987.
[4]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426.[5]Ruby Langford Ginibi.Don’t Take Your Love to Town[M].Ringwood, Penguin Books Australia, 1988:269.
Subvert “The Other”,Reconstruct The Self——My Place Under Postcolonial Feminism
HUA Juan
(Foreign Language School, Anhui University of Architecture, Hefei, 230601China)
My Place is the autobiography of Australian aboriginal female writer Sally Morgan. By tracing the family history and national history under the disguise of hegemonic discourse, the novel shows the determination of an aboriginal woman in search of a cultural identity and pla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stcolonial feminism, the analysis of aboriginal women’s image of “the other”, and the effort of reconstructing the self show that subverting “the other”and reconstructing the self is the only way for aboriginal women to face hegemony, integrate into the history and find “my place”.
My Place; postcolonial feminism; the other; the self
I611.419
A
2095-7408(2017)02-0043-03
2016-04-08
2016年安徽建筑大學青年專項經(jīng)費資助(2016XQZ02)。
花娟(1982- ),女,安徽蕪湖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澳大利亞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