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魯京

到烏茲別克尋訪中國古城遺址

喬魯京

烏茲別克斯坦明鐵佩古城遺址

因墓葬被考古學家發(fā)現，漢廢帝、?；韬顒①R在2016年成為市井皆知的人物。

其實翻閱史書，關于劉賀的記載和他的父親昌邑哀王劉髆一樣少得可憐，反倒是劉賀的奶奶李夫人、舅爺李廣利鼎鼎有名?！稘h書》中說“李廣利，女弟李夫人有寵于上，產昌邑哀王。太初元年，以廣利為貳師將軍，發(fā)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以往，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睘楂@取汗血寶馬，也為了讓小舅子建功立業(yè)，2100多年前，漢武帝派李廣利遠征西域大宛國，兵鋒直指貳師城。大抵“貳師”與“奧什”諧音之故，今人多認定貳師地望在吉爾吉斯斯坦共和國的第二大城市奧什。

2016年深秋某日，我來到烏茲別克斯坦的安集延州首府安集延市，此地距離奧什只有約莫半小時車程，可惜當今的國境線阻隔了前行的腳步。遺憾之余，我動身去安集延州的馬哈馬特縣，尋訪一座叫做“明鐵佩”的古城遺址，因為這座古城據說也是大宛國的一處重要都會遺址。當我抵達明鐵佩時，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正和烏方工作人員一道，對古城遺址進行發(fā)掘。

事實上從2012年起，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就和烏茲別克斯坦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展開合作，對明鐵佩展開發(fā)掘。

我和中烏聯合考古隊中方執(zhí)行領隊、中國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員朱巖石相識多年，不過能在異國邊陲相見，還是感覺格外開心。站在明鐵佩古城高大的西城門遺址上，聽朱先生一如既往平靜的敘述，卻能感受到這次他內心里有掩蓋不住的興奮。他告訴我，我們腳下的城墻只是內城，而通過持續(xù)數年考古勘探和發(fā)掘，他和伙伴們剛剛成功發(fā)現了明鐵佩的外城。尤其可觀的是外城四面城墻大體可以復原圍合，由此使得明鐵佩古城的面積從40萬平方米一舉擴大到273萬平方米，從而成為公元前后費爾干納盆地里面積較大的城址。

不過朱先生的結論還是比較謹慎，他一再對我表示：“明鐵佩興盛于公元前一世紀，在公元三四世紀衰落。它的活躍期和西漢同時，應該與中國歷史文獻中記載的大宛國有密切的關系。”反倒是中烏聯合考古隊烏方執(zhí)行領隊、烏茲別克斯坦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馬特巴巴伊夫話說得格外痛快豪爽：“明鐵佩是絲綢之路上的重要交通樞紐。通過這幾年的發(fā)掘，我們確認明鐵佩就是貳師城！”

《史記·大宛列傳》記載，張騫第一次出使西域時，曾和隨從一路向西，最終翻過蔥嶺，也就是今天的帕米爾高原，到達了地處中亞費爾干納盆地的大宛。而大宛也由此成為張騫抵達的第一個西域國家。如今的明鐵佩古城里，遍植果木，一片田園牧歌的怡人風景?；腥恢g，不僅暢想，當年張騫曾見到的西域大宛國，是不是就是我眼前的這樣一番景象。

記得有考古隊員告訴我，在烏茲別克語中，“明鐵佩”的意思是“很多的小山丘”。

可惜蘇聯時代的墾荒，夷平了許多山丘，古城內如今只剩下兩座規(guī)模較大的夯土丘陵。我登上其中最高的丘陵，順著考古隊員指引的方向眺望，據說3公里外就是烏茲別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的國境線，隱約可以看到更遠處費爾干納盆地邊緣的山脈。也許當年持節(jié)的張騫就是從其中某個山口走來，也許稍后的李廣利和他率領的“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也從那個山口氣勢洶洶地奔來，也許汗血寶馬就從我腳下的明鐵佩古城出發(fā)，穿過那個山口，一路向東，遠赴長安……

明鐵佩、奧什，誰才是真正的“貳師”？對于中國人來說，這片土地因為和張騫、李廣利有關，所以顯得這個問題格外有魅力，盡管也許永遠沒有確切的答案。告別明鐵佩，離開安集延，心頭還惦念未來有朝一日去奧什的我，更感慨的是即使沒有張騫、李廣利來過，這仍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不是嗎？1483年巴布爾就在這里降生，是他開創(chuàng)了統治印度次大陸三百年的莫臥兒帝國；也是在這里，矗立著中亞地區(qū)最神圣的蘇萊曼圣山。每一方水土都養(yǎng)育一方百姓，也都擁有屬于自己的尋常故事與英雄傳奇。

(作者/北京電視臺《軍情解碼》欄目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