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慶
(中國人民大學 歷史學院,北京 100872)
略論古希臘人的“體育與戰(zhàn)爭之爭”*
王大慶
(中國人民大學 歷史學院,北京 100872)
在古希臘人的日常生活中,體育運動和戰(zhàn)爭不僅都是最重要的內容,而且存在著極為密切的關聯(lián)。古希臘人對此有著明確的認識。但從古風時代后期開始,對于體育運動和比賽是否有利于戰(zhàn)爭卻出現(xiàn)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從而引發(fā)了一場“體育與戰(zhàn)爭之爭”。結合古典文獻和現(xiàn)代研究成果,對這場爭論的主要內容及其產生的原因進行系統(tǒng)的梳理和分析后認為,隨著體育賽會的蓬勃發(fā)展和戰(zhàn)爭方式的轉變,這兩種社會活動之間的“分歧”也越來越明顯,正是對它們之間的“同”與“異”的不同認識導致了這場爭論的產生。
古希臘人;體育;戰(zhàn)爭
眾所周知,古希臘人熱衷于體育運動和比賽,同時,古希臘文明的歷史也自始至終被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所貫穿??梢哉f,體育運動和當兵打仗都是古希臘人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活動,而且,從很早的時候開始,這兩種社會活動就建立起極為密切的關聯(lián),甚至成為了一種互為表里的關系。一方面,體育運動和比賽滿足了軍事訓練的需要,運動場成為了訓練士兵的學校;另一方面,戰(zhàn)爭方式的變化也推動了體育運動和比賽的蓬勃發(fā)展,其中,“重裝兵改革”就成為了希臘的地方和“泛希臘賽會”*古希臘的賽會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由各個城邦組織的地方賽會,一般情況下只有本邦的公民可以參加;另一類是“泛希臘賽會”,所有希臘城邦的公民都可以參加。主要的“泛希臘賽會”有四個:奧林匹亞賽會、皮提亞賽會、地峽賽會和尼米亞賽會。紛紛創(chuàng)辦的重要推手,這已經(jīng)成為了學界的一種共識。對于兩者的這種“共生”關系,不僅古希臘人有著明確和全面的認識,現(xiàn)代的希臘史研究者們也有很多的研究和論證。
不過,問題依然存在。我們知道,從古典時代后期起,古希臘人對體育運功和比賽的社會價值與功能也開始了全面的反思,除了肯定和贊揚之外,其中也不乏批評甚至否定的聲音。在這些反對聲中,除了對身體健康的影響和倫理道德上的考量之外,最為激烈和最具有顛覆性的就是這樣一種極端的看法,即認為體育運動和比賽不僅有損于人的身體健康和戕害人的道德品質,而且也無益于戰(zhàn)爭和軍事生活的需要。如果說前者的負面影響主要停留在運動員個人品質的層面的話,那么,后者則關系到國家的安危、生存與發(fā)展,其嚴重性自不待言。因此,對體育運動和比賽的這股質疑和否定的思潮并沒有完全停留在思想意識的層面,甚至還被一些國家和將領接納,成為了現(xiàn)實的政策。
那么,古希臘人是如何看待體育競技和軍事活動的關系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股否定的思潮,它又反映出了二者的關系經(jīng)歷了怎樣的一種變化?體育與戰(zhàn)爭到底有哪些異同?筆者將運用古希臘的相關歷史文獻,結合現(xiàn)代學者的一些討論,圍繞這場當時出現(xiàn)的“體育與戰(zhàn)爭之爭”,對上述問題做出一些嘗試性的回答。
從產生和發(fā)展歷史來看,古希臘體育運動和比賽始終都帶有強烈的“軍訓”色彩,其培養(yǎng)合格的戰(zhàn)士和公民以及服務于戰(zhàn)爭的目的和功能是不言而喻的,這一點首先從城邦和“泛希臘賽會”的常設項目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王以欣對此作出了全面的總結和論述:
……很多項目起源于狩獵和戰(zhàn)爭的實際需要。各種距離的賽跑,尤其是重裝賽跑,是對戰(zhàn)士的速度和耐力的訓練,是行軍、追擊敵人和傳遞情報的必備素質;射箭、標槍和鐵餅是遠距離投擲作戰(zhàn)的利器;跳遠是訓練翻越壕溝等障礙物的能力;拳擊、搏擊和摔跤則是徒手格斗的必備技能;戰(zhàn)車賽是上古戰(zhàn)爭的遺存形式;賽馬是騎兵訓練的必備技能;游泳和劃船則是水手的必備技能,也是擅長海戰(zhàn)的希臘人所務須培養(yǎng)的;球類活動旨在培養(yǎng)集體協(xié)作精神,這是戰(zhàn)場上作戰(zhàn),尤其是步兵方陣作戰(zhàn)所必須的;五項全能項目起源于對武士綜合素質的需要。古希臘城邦興起和繁榮的時期,各邦普遍實行兵民一體的“公民兵制度”。每位成年公民,和平時期務農做工經(jīng)商,戰(zhàn)時當兵,而且自備武器裝備,因而,公民們必須有平時軍事訓練的基礎,這樣才能做到召之即來、來之能戰(zhàn)、戰(zhàn)之能勝。因而,軍事訓練是公民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從少年時期就要重點培養(yǎng)的。古希臘青少年接受身體教育的目的是健身強體,培養(yǎng)軍事技能,培養(yǎng)勇敢的品性和服從命令的習慣,只有這樣才能做合格公民,勝任未來保衛(wèi)國家的任務。體育為軍事服務的觀念在古典世界是根深蒂固的。[1]352-353
當然,在這些常設項目中,其軍事色彩和目的還是有著強弱之分的。其中,如果說包括賽跑、跳遠、投擲在內的“輕型項目”主要是為了訓練運動員的體能和運動技巧的話,那么,由摔跤、拳擊和希臘式搏擊組成的“重型項目”則具有直接的身體接觸和激烈對抗的特點,更接近于戰(zhàn)爭的方式,因而尤其受到軍人和將領們的青睞。在公元前520年的奧林匹亞賽會上,增設了一個十分特殊的比賽項目,即“重裝賽跑”,其軍事目的更是昭然若揭。王以欣認為,“可能反映了賽會舉辦者力圖恢復競技的軍事實用功能的努力”[1]145。此后,這個項目也被列入皮提亞賽會、尼米亞賽會等其他的“泛希臘賽會”中,成為了一個重要的常設比賽項目。據(jù)說這個項目起初需要參賽者全副武裝,后來改為只佩戴頭盔和手持盾牌,各地的比賽距離也不盡相同,在奧林匹亞和雅典為2斯塔特*古希臘長度單位,具體長度各邦并不統(tǒng)一,1斯塔特約200米。,在尼米亞為4斯塔特,在普拉提亞的賽程最長,達到了15斯塔特,相當于兩英里的距離,普拉提亞的優(yōu)勝者還會獲得“最杰出的希臘人”的光榮稱號。[1]145-146
體育運動和比賽與軍事活動的密切關聯(lián)不僅反映在運動項目的設置上,也反映在其起源和早期發(fā)展的整個過程中。荷馬史詩中出現(xiàn)了關于體育運動和比賽的最早記述,史詩作者對這些活動的記述不僅生動鮮活,而且十分準確,可見其對這些活動很熟悉,就比賽項目而言,也基本上囊括了古典時代的幾乎所有運動和比賽項目。我們注意到,荷馬史詩中的運動比賽都是作為戰(zhàn)爭間歇期的游戲活動而展開的,與其說是一種獨立的社會活動,不如說是戰(zhàn)爭的一個組成部分。在運動場上,國王和貴族個人之間的競技與角逐既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當時的戰(zhàn)爭方式,即雙方最勇武的大將之間的拼殺在決定戰(zhàn)爭勝負的過程中發(fā)揮著十分關鍵的作用,與此同時,賽場上的這種對抗和比拼也成為了一種實戰(zhàn)的預演和訓練。正如里德所言,“在荷馬史詩中,體育比賽就是一種備戰(zhàn)”[2]。另外,荷馬史詩中的體育運動和比賽也透露出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這種活動的起源可能與戰(zhàn)爭存在著極為密切的關聯(lián),抑或就是從戰(zhàn)爭的需要中產生出來的,阿喀琉斯為陣亡的戰(zhàn)友帕特洛克魯斯舉辦的葬禮運動會正說明了這一點,因為葬禮是為偉大的陣亡戰(zhàn)士舉辦的,是附屬于戰(zhàn)爭的紀念性儀式的組成部分。
古風時代晚期,占公民人口大多數(shù)的中下層普通公民獲得了更多的政治權利,城邦民主制度逐步建立和完善起來,其中一個重要的推動力就是戰(zhàn)爭方式的演變,即從前以貴族將領個人之間的比拼來決定戰(zhàn)爭勝負的作戰(zhàn)方式逐步被由集體協(xié)同配合的“重裝兵方陣”越來越起關鍵作用的戰(zhàn)爭的新常態(tài)所取代。這場發(fā)生在這一時期的所謂“重裝兵革命”不僅推動了政治上的權力下移的過程,也使作為重裝兵主體的普通中產公民獲得了越來越多的社會權利,其中,從前被王公貴族所把持甚至壟斷的體育運動和比賽也開始向全體自由人和公民開放。對于這種變化,馬克·戈頓指出,除奧林匹亞賽會之外,“其他桂冠賽會的創(chuàng)辦時間以及作為希臘生活的典型設置的運動場,似乎與希臘人占主導地位的戰(zhàn)爭氣質同步形成。皮提亞、地峽和尼米亞賽會都是在公元前6世紀的最初25年創(chuàng)辦的,最早的一個被文獻記載下來的體育場也出現(xiàn)在這個時期;它記錄和反映了那些依賴于公民兵的自由的希臘城邦中體育比賽和戰(zhàn)爭的密切關系。這個時期正是稱為‘重裝兵革命’發(fā)生的時期:《荷馬史詩》中記載的個人或貴族斗士在戰(zhàn)爭中的決定作用現(xiàn)在被重裝兵方陣所取代”[3]25。也就是說,正是在希臘各邦訓練重裝士兵的現(xiàn)實需要的推動下,以眾多的地方賽會和四大“泛希臘賽會”為代表的“賽會制度”才得以建立并完善,“賽會傳統(tǒng)”才得以最終形成。
此外,“重裝兵革命”對體育運動和比賽活動的內在推動作用不僅體現(xiàn)在參賽人數(shù)的增多上,也體現(xiàn)在參賽機會的均等上,理論上對不論貧富的所有自由公民開放的“裸體競技”項目取代了僅僅局限在富人范圍內以炫富和增強個人影響力為目的的“馬賽”項目而成為了賽會的主角,雖說個人財富的多少還是會對參賽者能夠負擔得起包括旅費、訓練費在內的各種費用具有一定的影響,但參賽機會的均等和參賽者范圍的擴大確實是不爭的事實。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各邦家資中等且有一定閑暇的中產階級,既構成了地方和各大“泛希臘賽會”參賽者的主體和較為穩(wěn)定的受眾,也是重裝步兵的主要來源。有學者指出,“循環(huán)賽和地方賽會的設置有很充足的理由,主要的動力來自于軍事上的發(fā)展。貴族失勢,重裝兵方陣取而代之,對舊式的武士貴族來說,戰(zhàn)爭、狩獵和運動是主要的生活方式。摔跤、拳擊、跑步、擲標槍、五項全能等很容易被看作是準備讓青年人投入肉搏戰(zhàn)的最理想的方式”[4]83-84。換句話說,從此以后,體育場越來越成為了訓練士兵的基地。
正如希臘所有的城邦都有公民兵組成的軍隊那樣,體育場也是所有城邦必備的公共設施,它不僅承擔著教育的功能,也是軍事訓練的場所。在一切以軍事訓練作為公民日常生活軸心的斯巴達,早在傳說中的來庫古改革時期,就通過立法把體育比賽放到教育的中心位置*“對于那些已經(jīng)成熟的男人,來庫古斯給予了最為深切的關懷。他認為,他們一旦成為優(yōu)秀男人,就會大大增進城邦的善業(yè)。他發(fā)現(xiàn),哪里的競爭最激烈,那里的合唱隊就最動聽,競技比賽就最好看。因此,他相信,如果他能設法讓這些青年男子都置于勇氣和膽量的競爭中,他們將會更多地展示男人的優(yōu)秀品質”。參看色諾芬:《斯巴達政制》Ⅳ1-2,載色諾芬:《希臘史》,徐松巖譯,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3年版,第380頁。,公民的軍事訓練從7歲就開始了,一直到成年并成為正式的軍人為止,不僅持續(xù)時間長,而且訓練也最為嚴格和艱苦。雅典最著名的教育機構“學園”(Academy)既是最古老的一座體育場,也是一個騎兵演練的場所,還定期舉辦以部落為單位的騎兵比賽。[3]27普魯塔克指出,希臘人所有的體育訓練都是戰(zhàn)爭的模仿和練習,一個人能夠在打斗中戰(zhàn)勝對方,其作用就像城市的城墻那樣,他認為斯巴達在留克特拉敗于底比斯就是因為底比斯人在摔跤學校的訓練有素。[5]97公元2世紀的古羅馬作家琉善(Lucian)在他撰寫的《阿納卡西斯》(Anachrsis)一文中,通過雅典的立法者梭倫和一位來自于斯基臺的蠻族人阿納卡西斯的虛擬對話,對古希臘人的體育運動和比賽的社會功能和價值作出了深刻的思考,其中,培養(yǎng)出合格的軍人被認定為是體育訓練的重要目標,文中指出:“這就是我們要年輕人進行體育運動的原因,把他們訓練成我們城市的最好護衛(wèi)者……”[5]96
在城邦的現(xiàn)實生活中,通過一些歷史記載,尤其是為城邦捐軀的英雄人物的墓志銘,我們也可以看到體育運動和比賽與戰(zhàn)爭的這種密切關聯(lián),其中不乏偉大的運動員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和立下戰(zhàn)功的事跡。在希羅多德的《歷史》中就有這樣一位運動健將,在公元前480年對抗波斯人的戰(zhàn)斗中,唯一一個住在希臘本土以外的部族克羅頓人出兵援助了處于危機中的希臘:“比他們住得更遠的居民當中,只有克羅頓人在希臘人的危難時刻前來援助他們,他們提供了一艘艦船,艦長是費盧斯,他曾經(jīng)在皮提亞競技會上三度獲得優(yōu)勝?!盵6]據(jù)鮑桑尼阿斯記載,歷史上還有一位公元前4世紀的摔跤手奇隆,他曾經(jīng)多次贏得過“泛希臘賽會”的摔跤比賽,最終戰(zhàn)死于喀羅尼亞(公元前338年)或拉米亞(公元前323年)的戰(zhàn)役中。他被葬在奧林匹亞,墓碑上的銘文如下:“在摔跤比賽中,只有我兩次在奧林匹亞和皮提亞,三次在尼米亞,四次在靠海的地峽,征服了其他人:帕特亞的奇隆,奇隆之子,我戰(zhàn)死疆場,由于我的勇敢,阿凱亞人將我埋葬?!盵7]40
在羅馬時代,當希臘式的體育運動和比賽對戰(zhàn)爭的促進作用遭到了普遍的懷疑乃至否定的時候,仍然有人為之辯護,旗幟鮮明地亮出體育運動和比賽高于戰(zhàn)爭的觀點。例如,公元1世紀,迪奧·克利索斯圖姆(Dio Chrysostom)在為卡利亞的拳擊手美蘭科瑪斯(Melancomas)撰寫的悼詞中指出,運動員比戰(zhàn)士強,體育中的最優(yōu)秀者同樣也可以在戰(zhàn)爭中表現(xiàn)優(yōu)秀,因為戰(zhàn)爭中常常與一個未經(jīng)訓練的或不如自己的對手比賽,而比賽中的對手則是百里挑一的,體育好的人可以證明自己比別人強,但在戰(zhàn)爭中則不一定,可以依靠武器和裝備。[7]114
說到“體育運動和比賽并不適合軍事生活的需要”這種與上述截然相反的看法,其實早在古風時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過,起初只是個別人的觀點,只有到了古典時代,才成為一種強勁的反思和質疑體育的軍事功能的社會思潮,甚至還成為了現(xiàn)實的政策,體育運動和比賽有被趕出軍事領域的危險。從古典時代之后,經(jīng)歷了馬其頓人統(tǒng)治時期,一直到羅馬時代,雖然希臘人的賽會傳統(tǒng)一直延續(xù)下來,但這種反方的觀點卻不絕于耳。下面,我們就列舉其中一些有代表性的說法。
有趣的是,對體育運動和比賽的質疑之聲率先出現(xiàn)在十分重視體育運動的城邦斯巴達。公元前7世紀,斯巴達的“戰(zhàn)爭詩人”提爾泰(Tyraeus)在詩歌中表達了這樣的看法,即一個勇敢的運動員不見得是一位勇敢的戰(zhàn)士,他說:“我不會去理會或贊美一個精通跑步或摔跤的人,即使他有居克羅普斯的塊頭和力量,在與‘色雷斯的北風’的比賽中遙遙領先……即使他擁有所有的榮耀,除了勇氣。因為一個人是不會在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卓越的,除非他能夠直面血腥的屠殺?!盵4]117我們看到,雖然斯巴達所在的伯羅奔尼撒半島是包括奧林匹亞、尼米亞和地峽運動會等三大“泛希臘賽會”的舉辦地,“泛希臘賽會”的“多利亞因素”十分明顯,斯巴達人在奧林匹亞賽會的早期歷史上也不乏輝煌的優(yōu)勝記錄,但這個以軍事力量無比強大而聞名于世的希臘城邦卻始終與希臘式的體育運動和比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其原因就在于他們意識到了體育運動和比賽與軍事生活既有相互契合之處,也有明顯的差異。提爾泰的詩歌所表達的正是這樣一種認識。正是出于對軍事生活的重視,斯巴達人更看重能夠用于實戰(zhàn)的包括摔跤、拳擊和希臘式搏擊在內的“重型項目”。據(jù)說,在斯巴達舉辦的地方賽會的搏擊比賽中,甚至允許其他賽會所禁止的咬人和挖眼等危險動作。更有甚者,斯巴達由于不能容忍在這類打斗項目中敗給其他城邦的人,就干脆禁止本邦公民出國參加拳擊或搏擊比賽。[5]102此外,斯巴達還擁有一些其他城邦所沒有的比賽項目,比如重裝兵負重長跑、團體的格斗項目和忍受鞭打的比賽。所有這些都無不表明,斯巴達人認為軍事訓練高于體育比賽,軍事生活的需要以及戰(zhàn)場上的勝利總是排第一位的,其次才是體育比賽中的優(yōu)勝。
在提爾泰之后,公元前6世紀的一位“哀歌詩人”、哲學家色諾芬(Xenophanes)也被認為是對體育運動和比賽最早的批評者之一。在創(chuàng)作于公元前525年前后的一首詩中,他批評了重裝賽跑以外的奧運會的優(yōu)勝者,認為他們不配得到榮譽和贊揚,因為他們不能為國家提供所需的技藝或品質:
即使一個人在奧林匹亞的宙斯祭壇贏得了賽跑,或五項全能,或摔跤,或痛苦的拳擊,或人們稱為希臘式搏擊的可怕的打斗;即使他成為了他的同胞公民們景仰的最榮耀的象征,贏得了運動會上的前排座位,免費的公餐,一些來自于國家的特殊的禮物;即使他贏得了馬賽;即使他能夠完成所有這些事情而非其中之一,但他還是沒有我活得有價值。因為我的智慧是一種比人和馬的力量更好的東西。現(xiàn)在,力量比智慧更光榮的習俗既不恰當,也不公正。因為一個城邦有了一個好的拳擊手,或一個五項全能運動員,或一個摔跤手,或一個飛快的賽跑手的話,一點也不更為守法,即使跑步在男人的運動會上是最榮耀的項目。當一個運動員在奧林匹亞贏得了優(yōu)勝,對一個國家來說并不快樂,因為他并不能填補國家的金庫。[8]184
雖然色諾芬意在高揚智慧而貶低力量,但他提出問題的方式和目的卻與提爾泰同出一轍,那就是國家應把更多的獎勵和榮耀給予那些對國家有益的人,應該用這樣的標準去衡量體育運動和比賽的價值,并給予其相應的榮譽和地位。
正是沿著這樣的思路,一百年之后,悲劇詩人歐里庇得斯在其創(chuàng)作于公元前420年前后的作品《奧托呂科斯》(Autolykos)中,對希臘人的體育運動和比賽的“軍事價值”做出了最為有力和致命的一擊。在這段可以看作是“反方觀點”的總結陳詞中,詩人旗幟鮮明地亮出了“體育運動和比賽無益于軍事生活和國家利益”的觀點:
在希臘的成千上萬種邪惡的事情中,再沒有比運動員的比賽更大的了。首先,他們不能正確地生活,或者學習正確的生活。一個是他的嘴的奴隸和他的肚子的仆人的人,能夠比他的父親更健康嗎?而且,這些運動員不能忍受貧窮或理好自己的財產。因為他們沒有養(yǎng)成好的習慣,他們將困難地面對很多問題。當他們處在壯年的時候,他們閃閃發(fā)光,就像城邦自己的雕像那樣,當痛苦的老年來臨的時候,他們就像是扯成碎片的和破舊的地毯那樣。因此,我譴責希臘人的這種風俗,他們聚在一起看體育比賽,給無用的快樂以榮譽,為了有一個盛宴的借口。有什么人曾經(jīng)用贏得一頂摔跤的桂冠,或跑得快,或把鐵餅擲得很遠,或用一個上勾拳打到對手的下顎上,而保衛(wèi)住了他父親的城市嗎?有人用他們手中的鐵餅打仗,或向一排盾牌打出重拳,把敵人從他們的祖國趕出去嗎?當他站在敵人的銅墻鐵壁面前的時候,沒有人傻到如此地步去干這些事情。
我們應該把桂冠給予好人和有智慧的人,給予使城邦運作良好的公正的人,給予那些領導我們避免做出邪惡之事、打斗和內部斗爭的人。這些才是對每個國家和所有希臘人有益的事情。[8]185
應該說,歐里庇得斯在這段話中所表達的對體育運動和比賽的看法絕不僅僅是其個人的“吐槽”,而且是代表了當時很大一部分城邦公民的認識。
城邦后期,隨著公民兵制度的衰落,體育運動和日常的軍事訓練都出現(xiàn)了日益松弛和荒廢的跡象,喜劇作家阿里斯托芬在《蛙》劇中就有這樣的抱怨。柏拉圖在《理想國》中雖然把體育運動放入公民教育的必備科目,但對其在軍事上的作用仍是有保留意見的,如他曾經(jīng)批評安塔烏斯河塞庫昂的摔跤技巧以及埃皮烏斯河阿米庫斯的拳擊計策在戰(zhàn)爭的時候是派不上用場的。[3]182據(jù)普魯塔克記載,底比斯的名將伊帕米農達允許他的軍隊進行摔跤比賽,但要他的軍隊保持隊形以備戰(zhàn)斗,他對其同胞建議說:“如果你想成為希臘的領袖的話,使用軍營,而非摔跤學校?!盵3]28他的崇拜者菲洛波曼(Philopoemen,約公元前253—前182年)甚至走得更遠:
菲洛波曼很適合摔跤,他的朋友們勸他從事體育運動。他就問他們體育會不會破壞他的軍事訓練。他們就告訴他說,體育運動員的身體和生活方式在所有方面都與軍事的不同,飲食和訓練尤其不同。為強化身體,運動員要睡很多,吃很多,固定時間運動和休息,而軍人要冒各種風險,并且生活無常,尤其要忍受餓肚子和少睡眠。于是他不但不再參加體育運動,從中獲得樂趣,而且在他后來成為一位將軍的時候禁止所有的體育活動……[8]166-167
正如斯巴達人對體育訓練的嚴格限定那樣,同樣把戰(zhàn)爭作為國家最重要的任務的羅馬人也表現(xiàn)出對希臘式的體育運動和比賽的不屑。雖然體育賽會在羅馬人統(tǒng)治時期照常舉辦,但羅馬人似乎更喜歡打斗性質的“重型項目”和“馬賽”,還有就是熱衷于觀看用奴隸來充任的血腥的角斗士表演。對于希臘人的“裸體競技”項目,羅馬人不僅不能接受裸體的風俗,認為它傷風敗俗,而且還把希臘人對身體上的和諧與優(yōu)美的追求視為“女里女氣”[9]。羅馬的詩人們經(jīng)常會嘲笑希臘的年輕人,認為他們整天泡在摔跤學校里偷懶,甚至都拿不動武器了。[5]102顯然,羅馬人對希臘體育運動和比賽的排斥還是出于這樣的一種認識,即這樣的活動不但無益于軍事生活,甚至是有害的。
對于體育運動和比賽是否有利于軍事生活,古希臘人和羅馬人對此有著不同的看法,以上列舉的就是正方和反方的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觀點。接下來的問題是,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兩種不同的認識?
應該說,這種分歧的出現(xiàn)首先具有明顯的時代背景。我們注意到,“體育運動和比賽并不符合軍事活動的需要”這一看法并不是從來就有的,而是出現(xiàn)在古風時代后期到古典時代。在這一時期,一方面,軍事活動和戰(zhàn)爭日益頻繁,尤其是重裝步兵逐步成為了戰(zhàn)爭勝負的決定力量,這就對日常的軍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但士兵個人的體能、意志、品質和作戰(zhàn)能力需要加強,而且戰(zhàn)爭集體的步調一致和協(xié)同配合顯得更為重要了;另一方面,隨著“泛希臘賽會”和地方賽會的大量創(chuàng)建,在賽會規(guī)則日益完備和賽會制度逐步完善的同時,所有普通公民都能夠參加的“裸體競技”項目成為了賽會的主角,由此而在體育運動和比賽中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平民化和職業(yè)化的趨向。總體而言,軍事生活和體育比賽中出現(xiàn)的這樣兩種新的發(fā)展趨勢既有相互契合的地方,也存在著諸多明顯的分歧,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體育運動和比賽與戰(zhàn)爭開始“分道揚鑣”。換句話說,正是這種專業(yè)化趨勢的出現(xiàn)和社會分工的要求從根本上造成了上述兩種不同認識的產生。
我們注意到,凡主張體育運動和比賽有利于軍事活動的人大都強調二者的相同或相似之處,而持有相反觀點的人則認為體育運動和比賽與戰(zhàn)爭是兩種不同性質的社會活動。正是這種“求同”和“存異”上的偏向導致了爭議的出現(xiàn)。那么,體育運動和比賽與戰(zhàn)爭究竟有哪些相同和相異之處呢?
先說“同”的一面。古希臘人很早就把體育競技與戰(zhàn)爭都看作是一種有規(guī)則、有勝負、有獎勵的“賽會”(agon)活動。說到規(guī)則,如果說體育比賽有一整套所有參賽者都要遵循的規(guī)則的話,那么對希臘人來說,戰(zhàn)爭也同樣如此。正如馬克·戈頓所言:“古典和古風時代的希臘戰(zhàn)爭是十分保守的,有神圣的傳令官,而埋葬死者進行的休戰(zhàn),裝備和戰(zhàn)術上的循規(guī)蹈矩,甚至超過體育比賽的規(guī)則?!盵3]24同時,古希臘人把體育比賽和戰(zhàn)爭都看作是一種對神意的檢測。荷蘭學者胡伊青加(Johan Huizinga)在其名著《人:游戲者》(HomoLudens)中指出,古希臘人認為,戰(zhàn)爭與體育競技都屬于一種有規(guī)則且復雜的高級游戲,“一個人發(fā)動戰(zhàn)爭,目的是要取得具有神圣合法性的某種解決。勝利抑或失敗,乃是對神祗意志的檢測”[10]。由此,我們就不難理解以下的歷史事實了,那就是包括德爾斐和奧林匹亞在內的諸多“泛希臘賽會”的舉辦地,從很早起就一直是各邦公民們求取神諭之地,其中涉及最多的事情就是戰(zhàn)爭,包括戰(zhàn)利品和各種貴重物品在內的戰(zhàn)爭勝利之后的還愿貢品,自然也就成為這些宗教圣地近代以來早期出土文物的很大一部分。我們通常對德爾斐的神諭所知甚多,但奧林匹亞也莫不如此,實際上,“在古代,奧林匹亞的神諭僅次于德爾斐的神諭”[11]。對此,西恩指出:“希臘人認為戰(zhàn)爭勝負的決定權在神的手里,所以戰(zhàn)前的獻祭和祈禱必不可少,于是奧林匹亞成為了一個得到神助的地方。從公元前8世紀開始,新的來訪者拿來了各種各樣的還愿貢品……武器和盔甲構成了奧林匹亞發(fā)現(xiàn)的主要部分。”[12]斯科特也發(fā)現(xiàn),在奧林匹亞,從公元前6世紀起,赫拉廟接受的主要貢品是雕像,運動場上懸掛的是包括頭盔和盾牌在內的作為戰(zhàn)利品的武器。人們來到這里,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祭神,二是慶祝運動和戰(zhàn)爭的勝利。[13]
把體育比賽與戰(zhàn)爭等量齊觀還反映在詩人品達為“泛希臘賽會”的優(yōu)勝者們撰寫的“凱歌”(epinician)當中,他常常用戰(zhàn)爭的詞匯來贊美獲勝的運動員,把獲勝者的回歸與士兵得勝還朝相提并論。[3]24在奧林匹亞和德爾斐,到處都可以看到戰(zhàn)爭的勝利者們建造的紀念碑,旁邊就矗立著體育比賽中獲勝的運動員的塑像。鮑桑尼阿斯還注意到,希臘的戰(zhàn)神阿瑞斯和競技之神的神像比肩而立,而安放神像的桌子上擺放著優(yōu)勝者的桂冠。[3]25所有這些無不顯示出,古希臘人傾向于把體育比賽和戰(zhàn)爭歸入同一類社會活動。對于一位自由的希臘公民來說,在戰(zhàn)場上殺敵立功與在賽場上獲得優(yōu)勝都體現(xiàn)出神的恩寵和眷顧,都應該獲得豐厚的獎勵和無上的榮光。
接下來再說說“異”的一面。
首先,從古風時代后期開始的對體育運動和比賽的種種反思和批評中可以看出,一些人認識到了體育運動和比賽與軍事生活的需要還是有著明顯的差距。例如,運動員為了在比賽中獲得優(yōu)勢,會強化身體某個部位的訓練,尤其在“重型項目”中,由于當時沒有重量級的劃分,增加體重成為普遍的做法,于是一些運動員不惜采取增加睡眠和暴飲暴食的做法,這顯然有悖于軍人經(jīng)常要在野外忍饑挨餓和不能按時睡覺的需要。此外,有些人還認識到,在戰(zhàn)場上,更需要的是不怕犧牲的勇敢品質和奮勇殺敵的堅強意志,體育運動在技巧和技能上的優(yōu)勢反而并不十分重要,甚至完全派不上用場。例如,有學者指出,作為奧運會比賽項目的重裝賽跑乍看起來類似于軍事訓練,但又有別于軍事訓練,因為參賽者只需奔跑有限的距離,而且不用全副武裝,不帶長矛和短刀這些進攻性的武器,只戴頭盔和手持盾牌,“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更像是逃跑”[14]。
其次,從體育比賽和戰(zhàn)爭的方式上來看,也存在著一個明顯的不同,那就是古希臘的體育競技始終都是以個人項目為主,不論是“裸體競技”還是“馬賽”,城邦的自由公民都是以個人身份參加比賽,且普遍是一對一的比拼,集體項目只出現(xiàn)在一些地方賽會的非常設項目中。雖然獲得優(yōu)勝會給自己的家人和城邦帶來榮譽,但個人的“卓越”(arete)的實現(xiàn)始終是體育比賽的目標,更是“賽會精神”最為集中的體現(xiàn)。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戰(zhàn)爭始終采取的是集體協(xié)同對抗的形式,尤其是在“重裝兵革命”之后,士兵之間的相互配合、相互保護和協(xié)同作戰(zhàn)就顯得更為重要了。這就要求士兵不但要具有良好的體魄、堅強的意志和實戰(zhàn)的技能,而且還要有強烈的集體主義觀念和集體作戰(zhàn)的意識。如果說前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過體育運動和比賽而獲得的話,那么,后者則需要通過專門的軍事訓練而得到加強。應該說,古希臘人對于這種不同有著十分清楚的認識。從歷史記載上看,如果說希臘人從不嗇于給作為個人的體育比賽優(yōu)勝者以豐厚的獎勵和至高的榮譽,同時也完全能夠接受他們把自己的名字刻在碑上并自我夸贊的做法,那么,從古典時代以后,在戰(zhàn)爭勝利的問題上卻遠遠不能做到這一點,他們總是把集體的榮譽放在第一位,對獲勝將領個人的贊頌則難于接受,甚至充滿了警覺。例如,公元前490年,由于用兵得當,在馬拉松戰(zhàn)役取得輝煌勝利的指揮者米泰雅德,在勸說雅典人把他的名字刻寫在柱廊的戰(zhàn)爭畫上的努力就以失敗告終。在斯巴達,當將軍鮑桑尼阿斯在普拉提亞的勝利之后把自己的名字刻寫在德爾斐的三足鼎上的時候,斯巴達人卻把它抹掉了,重新刻寫了銘文。[5]114
最后,體育運動和比賽與戰(zhàn)爭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主要以和平的方式進行,而后者則要流血乃至于犧牲生命。從結果上看,前者會使參與的雙方都得到鍛煉和提高,是“雙贏”;而后者則會造成一方的傷亡,甚至兩敗俱傷,很可能是“雙輸”。雖說運動比賽也有一定的危險性,時而也會有傷人乃至喪命的事情發(fā)生,但總的來看,戰(zhàn)場上的比拼還是要比賽場上殘酷得多,血腥得多,失敗常常意味著生命的喪失。對于這兩種“比賽”的不同,古希臘人有著十分明確的認識,古風時代的作家赫西俄德在《工作與時日》中一開篇就把人間所有的競爭歸納為兩種,一種是好的競爭,另一種則是壞的競爭:
大地上不是只有一種不和之神,而是有兩種。一種不和,只要人能理解她,就會對她大唱贊辭,而另一種不和則應受到譴責。這是因為她們的性情大相徑庭。一種天性殘忍,挑起罪惡的戰(zhàn)爭;只是因為永生天神的意愿,人類不得已而崇拜這種粗厲的不和女神,實際上沒有人真的喜歡她。另一種不和女神是夜神的長女,居住天庭高高在上的科洛諾斯之子把她安置于大地之根,她對人類要好得多。她刺激怠惰者勞作,因為一個人看到別人因勤勞而致富,因勤于耕耘、栽種而把農事安排得順順當當時,他會因羨慕而變得熱愛工作。鄰居間相互攀比,爭先富裕。這種不和女神有益于人類。陶工與陶工競爭,工匠和工匠競爭;乞丐忌妒乞丐;歌手忌妒歌手。[15]
在這兩類競爭中,顯然戰(zhàn)爭屬于前者,體育運動和比賽則屬于后者。赫西俄德認為,前者是消極的和破壞性的,會造成人與人的自相殘殺,應該受到譴責,而后者則是積極的和建設性的,有益于人類,應該受到贊美。在這個意義上,古希臘人所開創(chuàng)的體育運動和比賽活動不僅為城邦時代的各邦公民提供了一個增進友誼和切磋技藝的和平的舞臺,在這里上演著一場又一場“沒有傷亡的戰(zhàn)爭”,而且也成為無休止的戰(zhàn)爭的間歇期實現(xiàn)普通人光榮與夢想的一道靚麗風景。
不過,赫西俄德對兩種“不和之神”的思考雖然代表了希臘普通公民對戰(zhàn)爭的厭惡和對和平的渴望,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尤其是希臘城邦和國家的層面上,這種倫理學上的反思卻顯得蒼白無力,其影響十分有限。在戰(zhàn)爭頻仍的希臘城邦時代,所有城邦的執(zhí)政者無不把加強軍事力量并在戰(zhàn)爭中立于不敗地放在政治生活的首要地位,“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人們發(fā)現(xiàn),體育運動的理想與戰(zhàn)爭的現(xiàn)實需要既有相合之處,也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隨著時間的推移,兩者之間的差距也在日益加大,漸行漸遠。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語境下,才產生了上述的“體育與戰(zhàn)爭之爭”。
從希臘羅馬文明衰亡到21世紀的今天,人類仍舊在不斷經(jīng)歷著戰(zhàn)爭的洗禮。古希臘人開創(chuàng)的體育運動和比賽活動也在現(xiàn)代奧林匹克運動中得到了復興,四年一屆的現(xiàn)代奧運會為世界各國的人民提供了一個和平交流的舞臺。雖然時過境遷,但上述的“是體育,還是戰(zhàn)爭”的問題似乎依然存在。當我們回顧兩千多年前的那場“體育與軍事之爭”的時候,還是有種似曾相識之感。應該說,那場爭論中所蘊含的對體育運動與戰(zhàn)爭的性質和價值的深入思考在今天仍然具有啟發(f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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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寺月)
2016-11-26
王大慶,男,蘇州鐵道師范學院歷史系1992屆畢業(yè)生,現(xiàn)為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副教授,歷史學博士,主要從事古希臘羅馬史和中外古史比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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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6-3262(2017)01-006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