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永生

教育是敏感的、真實的、時刻發(fā)生的，也許是一個眼神、一聲招呼，也許是一次撫摸、一句贊許。筆者在北京市海淀區(qū)中關村第三小學的一次訪問中，遇見該校的一名學生，我問她：“喜歡學校嗎？”孩子望著我，抿嘴未語，答案卻在充滿笑意的、澄澈的雙眼中一覽無余。

學校是由家校、師生、同伴、社區(qū)等關系構成的共同體，并形成特有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在這個生態(tài)系統(tǒng)中，高低序位個體間的關系，比如，校長和教師、教師和學生等，被稱為“縱向關系”；同一序位個體間的關系以及跨越系統(tǒng)邊界的人際關系，比如，教師與教師、學生與學生、學校與家庭、學校與社區(qū)等，被稱為“橫向關系”。

在傳統(tǒng)學校中，縱向關系被強化和固化，橫向關系意識相對薄弱，這造成了傳統(tǒng)學校的橫向合作能力較弱。創(chuàng)新與合作是典型的橫向行為，處理橫向關系的能力也反映了創(chuàng)新與合作的能力，往往影響著一個組織所能完成的目標和目標最終能夠達到的高度。

三、關系重構：探索 “教”與“學”的新關系

北京市海淀區(qū)中關村第三小學（以下簡稱“中關村三小”）的縱向和橫向關系已經(jīng)進入了一種良性循環(huán)，其中，橫向關系處理能力的提升增強了學校的創(chuàng)新與合作能力，最終使中關村三小成為了一所能夠與世界對話的學校。

1.重構教育關系的“家和成學”

“家和成學”是中關村三小的核心文化，根據(jù)校長劉可欽的解釋，“家”是動態(tài)生態(tài)環(huán)境，家庭和睦，心力一處，可為萬事，萬事順興；“和”以厚德，成就大家學問。

“家和成學”是中關村三小對教育關系的重新建構：在個人、群體、自然三者深度互動、相互依賴的基礎上，通過積極構建多樣的學習方式、學習空間，滿足學生多樣化的學習需求。全新的師生關系和同伴關系是成就學生學習和成長的重要

因素。

師生關系的重構，可追因于“教”與“學”方式的變革。過去我們把師生關系更多地定位在教師對學生單向的、無條件的愛與期待上，但是隨著“教”與“學”方式的變化，師生關系要成為新的學習方式產(chǎn)生的“腳手架”，教師要與學生在真實的學習場景中共同設計教學內(nèi)容，完成共同學習、共同探索和共同的成長。在中關村三小的師生關系中，學生充分發(fā)揮了主體性，而教師所做的是了解學生的個性特征，主動與家長和社區(qū)建立良好關系，鼓勵大家平等對待不同背景、國家或地區(qū)的學生。這樣的師生關系使教師與學生成為教學關系中的共進者，學生成為更好的學習者，師生關系從以“教”為重心轉(zhuǎn)化為以“學”為重心。

班組群重建同伴關系。中關村三小的班組群由不同年級學生組成，這一組織讓不同年齡的學生有機會共同學習和成長，打通了阻礙學生關系發(fā)展的隔墻，為孩子選擇多樣化的學伴提供了更多可能。在新的同伴關系中，學生以不同的角色與同伴進行交往，形成了穩(wěn)定的心理聯(lián)系，促進了自我意識的發(fā)展和個人的全面成長。同時，良好的同伴關系也進一步增加了班組群的凝聚力與向心力。

在學校中，師生關系是重要的縱向關系，同伴關系是重要的橫向關系，這兩種關系在中關村三小的“家和成學”理念中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為教育共同體的建成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為學生的學習、成長、發(fā)展提供了有力支撐。

2.跨界融合助力培養(yǎng)“完整的人”

中關村三小在重構教學關系時要求教師要以培養(yǎng)“完整的人”為視角審視自己的教學工作，打破傳統(tǒng)教學中學科間的隔離和封閉，建構起新的學科關系：教師跨界融合，學科相互滲透融合。

教師的跨界融合，在班組群中自然形成。中關村三小的班組群有屬于自己的教師團隊，一般由三位班主任、兩位數(shù)學教師和兩位科任教師組成。這樣的組合關系，讓教師不再糾結是分科好還是全科好的問題，教師之間的合作因組織形式而自然生發(fā)，保障了學生全面的學習和發(fā)展，摒棄了分科教學所帶來的弊端。

項目式學習令學科相互融合滲透。中關村三小的教學改革從某種程度上表現(xiàn)出了“跨界思考”的特點：教師應能夠承擔多學科教學任務，有能力進行學科整合。正如清華大學謝維和教授說的，小學教育是入門性的，應強調(diào)小學生對外部世界認識的直接性和完整性。小學教師的跨學科整合能力，正是將完整世界展現(xiàn)給小學生的必要條件。此類教學嘗試，在芬蘭也有出現(xiàn)，2016年8月芬蘭開啟的新課程改革，其核心就是強調(diào)和促進“橫貫能力”，即貫穿于不同學科和領域需要具有的通用能力。中關村三小的融合學習，在課程上表現(xiàn)為與數(shù)學課一起上的科學課，與美術課一起上的語文課，等等。通過諸如此類的跨學科教學內(nèi)容設計和課程設置，為孩子們鋪展開了別開生面的學習生活。

四、教育生成：讓學習真實發(fā)生

“真實的學習”是中關村三小的教育理念，也是貫穿中關村三小課程改革實踐探索的主線。行走在中關村三小的教學日常中，你或許會驚異于老師會讓亂發(fā)脾氣的學生到操場上“曬曬太陽”“暖和了就回來”，然而，你可能更會吃驚于和煦的陽光真的能熄滅學生的怒火，撫平學生的焦躁，然后你可能會明白溫和與友善的力量往往甚于疾聲厲色。

如果說這樣的教育得益于深厚的教師個人修養(yǎng)，那么，這樣的教育過程更是教師與學生共同提升的過程。學生的成長似乎很好理解，知識累積的增加自然是最為重要的一方面，然而心力（可以理解為內(nèi)心力量）的提升則是更為隱秘和重要的方面。正如前面談及的，教師為了達成學生知識及心靈的雙重成長，以“跨界”高手的角色出現(xiàn)在教學崗位上，以團隊的組織形式，一邊牽住家長的手，一邊牽住學生的手，讓教育各方產(chǎn)生有效互動聯(lián)系。學校成為了教育的中樞和紐帶，而不再只是知識的提供場所，同時，教師的角色也在悄悄地起著變化。

中關村三小的校長劉可欽曾說，今天的教師不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老師—有一桶水才可以給孩子一杯水，今天教師應該與孩子一同學習，在這個過程中，體驗多種角色，成為跨界高手，知道哪里找資源，而且和世界、社會互動的時候，能夠有更加開闊的視野。在中關村三小，師生一同出發(fā)、一同學習、一同發(fā)現(xiàn)，學習不單單是上一代人向下一代人發(fā)起，每個人都成為學習者和信息接收者。

談到學習，自然離不開課程。為了實現(xiàn)“真實的學習”，中關村三小通過重新設計課程，超越割裂的學科體系、單一的課時安排、僵化的班級授課的束縛與阻礙，構建生態(tài)大課程，讓一堂課、一個單元、一個學期、一個學年甚至更長的學段形成科學的學習生態(tài)鏈條。

為了支持這個課程，第一，中關村三小在保留分科教學優(yōu)勢的基礎上，把學校的各樣學科整合成六大學科類課程群：語言類（中文、英文）；數(shù)學、工程科學、科技類；歷史與社會科學類；視覺藝術類（美術、手工、攝影、微電影）；表演藝術類（音樂、戲劇、舞蹈）；積極身體活動及健康生活方式。第二，積極引導師生面向真實世界中的問題和任務開展項目學習，學習內(nèi)容和過程是跨學科的，學習主體是學生（教師、家長和專家提供指導和幫助）。第三，采用板塊式學時設計，要求每周提供一個板塊學時為群組內(nèi)學習時間，為展開真實的學習提供管理保障。這種生態(tài)大課程讓孩子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收獲更多。

建筑家約翰·海杜克在美國庫伯聯(lián)盟學院當了三十年的系主任，他講過一個生動的故事：盛夏聽到高枝上的蟬鳴，卻又在樹的低處發(fā)現(xiàn)了玲瓏剔透的蟬蛻。這殼保持了蟬的原先的軀體，但那生命已在更高的枝頭上鳴叫，這就是教育。

中關村三小的教育令筆者似乎看到了這樣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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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出版集團）

責任編輯：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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