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慶宇

歐洲三國新興左翼政黨

夏慶宇

(復旦大學政治學博士后流動站，上海 200433)

對英國、德國、瑞典的新興左翼政黨的發(fā)展狀況進行梳理，并得出結論：所謂“左翼的影響力增強”，并不一定意味著左翼政黨能夠獲得執(zhí)政權。有時在歐洲國家執(zhí)政的右翼政黨的政策會出現(xiàn)“左傾”，這種情況就能夠充分體現(xiàn)出左翼價值觀發(fā)揮了重大的影響力。因此，盡管目前歐洲新興左翼政黨在選舉中的表現(xiàn)并不十分突出，但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歐洲新興左翼政黨的出現(xiàn)、發(fā)展本身就是能夠反映出左翼價值觀得到歐洲民眾認可的一個重要指標。

歐洲；左翼政黨；英國；德國；瑞典

歐洲是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的發(fā)源地，而且到目前為止歐洲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仍是社會主義色彩較濃重的地區(qū)之一。傳統(tǒng)上，歐洲的左翼政黨主要包括共產(chǎn)主義政黨、民主社會主義(社會民主主義)政黨，在20世紀80、90年代歐洲許多國家又紛紛出現(xiàn)了綠黨。本文意在介紹在綠黨興起之后歐洲出現(xiàn)的左翼政黨，即本文所謂的“新興左翼政黨”，有關政黨既包括新組建的政黨，也包括由既有左翼政黨改組、合并、分裂而形成的政黨。這類左翼政黨是在更加晚近的背景下出現(xiàn)的，因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歐洲左翼力量的最新發(fā)展情況。本文將介紹英國、德國、瑞典三國的新興左翼政黨，之所以以這三個國家為例，其原因在于這三個國家向來是歐洲社會主義運動中比較具有典型意義的國家。

一、英國的新興左翼政黨

自英國資產(chǎn)階級革命以來，相對于世界其他國家而言，英國的政治發(fā)展一直呈現(xiàn)出明顯的保守化的特點。英國的社會主義運動歷來也以改良主義為主，因此該國的社會主義運動對本國政治的影響力歷來顯得要弱于有關運動在德國、法國等歐陸國家的影響力。這一特點在英國的新興左翼政黨的實力上也有所體現(xiàn)。英國的新興左翼政黨包括“社會主義工黨”、“大不列顛共產(chǎn)黨(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派)”、“尊重黨”等。

1.社會主義工黨

社會主義工黨(Socialist Labour Party, SLP)成立于1996年。該黨成立的背景是：托尼·布萊爾在1994年成為英國工黨領袖，此后他對工黨進行了大幅度的改革，推行了使工黨與該黨傳統(tǒng)的基礎——工會相疏遠的政策。例如，布萊爾設法降低了工黨對工會所提供的資金的依賴程度，弱化了工會在工黨中的表決權，修改了工黨黨綱中最能體現(xiàn)該黨的社會主義性質的第四條(即工黨致力于實現(xiàn)生產(chǎn)資料的國有化)等。這就使英國工黨作為“工人階級的政黨”、“由工會建立的政黨”的色彩發(fā)生了嚴重的淡化，工黨內(nèi)的左翼人士由此生發(fā)出對布萊爾這種做法的嚴重不滿情緒，一部分黨員認為布萊爾已經(jīng)引導工黨背棄了傳統(tǒng)的支持者，放棄了傳統(tǒng)的價值觀。出于對布萊爾領導工黨后所謂的“新工黨”的強烈不滿，英國煤礦工會的領導人阿瑟·斯卡吉爾(Arthur Scargill)退出了工黨，組建社會主義工黨。之所以使用“社會主義工黨”這個名稱，就是意在表明該黨是信奉社會主義的工黨，而新工黨則是放棄了社會主義的工黨。阿瑟·斯卡吉爾曾長期擔任英國煤礦工會的主席，而“煤礦工人歷來是英國工會運動中的精英，他們在英國工業(yè)中發(fā)揮了傳奇性的作用”[1]，也就是說，以阿瑟·斯卡吉爾為代表的煤礦工人的社會主義意識歷來非常強烈，因此他們以組建新政黨的方式作為對布萊爾領導工黨后出臺的右傾舉措的反應也就不足為奇了。

社會主義工黨宣稱要堅持工黨早前的黨綱中的第四條內(nèi)容，認為這一條乃是社會主義政黨的核心標志，主張實現(xiàn)大型工業(yè)企業(yè)的國有化。該黨在成立初期曾獲得了較大的影響力，但隨后就出現(xiàn)了影響力下滑的勢頭。從成立至2001年大選，該黨在英國大選中的得票率呈現(xiàn)增高態(tài)勢，但是此后又逐漸下降。該黨在地方選舉中的表現(xiàn)要好于在大選中的表現(xiàn)。在該黨從工黨中分裂出來之際，一些工人失業(yè)問題嚴重地區(qū)的在任地方議會議員曾脫離工黨加入該黨，但是在隨后的選舉中這些地方議會議員又紛紛落選，目前該黨在英國地方議會中只有一名議員，黨員只有約300人。[2]

社會主義工黨之所以在成立初期曾造成一定的影響，之后又消沉下去，主要是因為該黨的理念雖比新工黨要“左”，但是又不能容納該黨看來屬于“極左派”的人士，因此該黨體現(xiàn)出在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包容性比較小。該黨在成立初期將自身定位為代表工會、從事體力勞動的工人，特別是礦工的政黨，這使得該黨在英國的體力勞動者群體中具有較強的號召力。但是該黨又無法容忍本黨內(nèi)部的一些堅定的左翼人士，在2004年對這些人士實行了黨內(nèi)清洗，從而使該黨本來就不大的規(guī)模變得更小了。那些被清洗出社會主義工黨的人最終組建了大不列顛共產(chǎn)黨(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派)。另外，在阿瑟·斯卡吉爾退休之后該黨的領導人呈現(xiàn)出后繼無人的態(tài)勢。

可以說，社會主義工黨最初因反對“新工黨”而成立并獲得了一定的影響力；在“新工黨”階段于2010年結束之后，該黨反對的對象即該黨當初成立的主要原因已經(jīng)消失了，在這種背景下該黨的處境就略顯尷尬了。

2.大不列顛共產(chǎn)黨(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派)

社會主義工黨成立后，該黨內(nèi)曾聚集了一些堅定的左翼人士，他們主張社會主義工黨應走傳統(tǒng)的共產(chǎn)主義道路，在對外政策方面主張應支持朝鮮等社會主義國家(在朝核問題上也應支持朝鮮)，阿瑟·斯卡吉爾則認為不應當支持朝鮮，雙方僵持不下，因此阿瑟·斯卡吉爾在2004年將社會主義工黨中央委員會中的堅持支持朝鮮等“左翼立場”的人員及約克郡地區(qū)黨部開除出黨。這些被開除的人員隨后組建了大不列顛共產(chǎn)黨(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派)(Communist Party of Great Britain (Marxist-Leninist))。此前，成立于1920年的“大不列顛共產(chǎn)黨”已于1991年解散，“大不列顛共產(chǎn)黨”早前的一些黨員在大不列顛共產(chǎn)黨(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派)成立后也加入進來。因此，大不列顛共產(chǎn)黨(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派)儼然有成為代表英國的共產(chǎn)主義者的新的共產(chǎn)黨的趨勢——盡管該黨的規(guī)模仍十分有限。

大不列顛共產(chǎn)黨(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派)的主張與傳統(tǒng)的共產(chǎn)黨的主張類似。該黨堅持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堅持捍衛(wèi)列寧、斯大林、毛澤東；每年5月1日會在倫敦舉行游行，每年還會舉行慶祝“十月革命”勝利的活動；該黨擁護全世界的社會主義國家，反對帝國主義國家；主張反對資本主義、帝國主義；反對社會民主主義，認為社會民主主義者是修正主義者；反對戰(zhàn)爭，反對政府執(zhí)行緊縮性財政政策；還反對政府出臺控制外來移民規(guī)模的措施，認為政府將英國工人的困難處境歸罪到外來移民的頭上，其實是在誤導工人階級，引導工人階級將批判的注意力從資產(chǎn)階級身上轉到外來移民身上。該黨的名譽主席是曾參加過西班牙內(nèi)戰(zhàn)和中國革命的伊莎白·柯魯克(Isabel Crook)。

盡管該黨規(guī)模較小，在選舉中很難勝出，但是該黨堅持通過出版刊物(雙月刊《無產(chǎn)階級》)、舉辦活動等方式發(fā)揮自己的影響力，用“名不見經(jīng)傳”來形容該黨是再恰當不過的；而且在可預見的未來內(nèi)，英國經(jīng)濟不會出現(xiàn)重大改善，社會底層群眾的生活狀況也不會出現(xiàn)重大改善，在這種背景下，英國底層民眾對共產(chǎn)黨的支持力度會提高，因此該黨有可能長期存在并且不排除其影響力在未來有擴大的可能性。

3.尊重黨

英國的另一個新興左翼政黨“尊重黨”成立于2004年，其影響力要大于社會主義工黨?！白鹬攸h”(Respect Party)這個名稱是幾個英語單詞的首字母結合而成的：尊重(respect)、平等(equality)、社會主義(socialism)、和平(peace)、環(huán)保(environmentalism)、共同體(community)、工聯(lián)主義(trade unionism)，這些也就是該黨的基本價值觀。

該黨成立的總體背景是：“新工黨”執(zhí)政之后原本作為左翼政黨的工黨的政策發(fā)生了明顯的右傾，因此英國(包括工黨內(nèi)部)的一些左翼情結比較濃重的人士希望英國能夠出現(xiàn)一個可以替代工黨的、新的左翼政黨。

尊重黨成立的具體背景是英國工黨政府在美國于2003年發(fā)動伊拉克戰(zhàn)爭后決定參加伊拉克戰(zhàn)爭，而當時英國的許多左翼人士(包括工黨黨員)則反對英國參戰(zhàn)。因此“伯明翰反戰(zhàn)聯(lián)盟”等機構和人士(包括因反對英國參加伊拉克戰(zhàn)爭而退出工黨的工黨前黨員)組建了新的政黨。尊重黨在成立之時就宣稱，除了反對伊拉克戰(zhàn)爭之外，該黨還力圖成為能夠替代已經(jīng)發(fā)生了右傾的新工黨以及英國所有既存政黨的左翼政黨。該黨宣稱自己的理念與傳統(tǒng)的社會民主主義高度相似，希望為那些因為新工黨的背叛而失去了代表他們的政黨的眾多英國公民代言。該黨主張?zhí)岣吖兄平?jīng)濟成分在英國經(jīng)濟中的比例，通過提高對企業(yè)的稅收為英國的公共服務體系提供資金，通過加強與世界上其他左翼組織之間的團結合作在更宏大的范圍內(nèi)解決資本的權力過大的問題。*參見http://www.respectparty.org/，訪問日期2016年7月8日。

在尊重黨剛成立之際，該黨就與“社會主義工人黨”(SWP)建立了選舉聯(lián)盟“團結聯(lián)盟”(The Unity Coalition)。社會主義工人黨成立于1977年，是一個托洛茨基派政黨。在團結聯(lián)盟成立初期，尊重黨在選舉中取得了較大的成績，例如該黨在2004年的歐盟選舉中的得票數(shù)在英國所有政黨中居于第七位。

在2005年大選中，尊重黨的候選人喬治·加洛韋(George Galloway)在拜斯那爾·格林-博(Bethnal Green and Bow)選區(qū)擊敗了工黨提名的候選人。這是英國自“二戰(zhàn)”結束以來第一次出現(xiàn)比工黨更左的政黨提名的候選人當選英國下院議員的情況。此前喬治·加洛韋曾是工黨籍下院議員，他因為在2003年發(fā)表了反對伊拉克戰(zhàn)爭的言論而遭到工黨開除。由于尊重黨反對伊拉克戰(zhàn)爭，因此該黨獲得了英國的穆斯林人口的好感，在那些擁有大量穆斯林選民的選區(qū)中贏得了較多的選票，這類情況反映在2005年大選中：尊重黨在東哈姆(East Ham)選區(qū)的得票率為20.7%，在西哈姆選區(qū)的得票率為19.5%，在帕坡勒-坎寧鎮(zhèn)(Poplar and Canning Town)選區(qū)的得票率為16.8%。*本文中與尊重黨相關的選舉數(shù)據(jù)均出自https://en.wikipedia.org/wiki/Respect_Party_election_results，訪問日期2016年7月8日。尊重黨在這3個選區(qū)中的得票率在英國所有政黨中排在第二位。但是在穆斯林人口較少的選區(qū)，該黨的得票率則非常低。

在2006年的英國地方中，尊重黨在陶爾·哈姆萊茨選區(qū)(Tower Hamlets)成為第一大反對黨，獲得了11個議席。尊重黨的候選人擊敗了工黨在該地方的領導人。2007年5月，尊重黨的候選人在斯帕克布洛魯克(Sparkbrook)、夏爾布魯克(Shirebrook)、普雷斯頓鎮(zhèn)中心(Preston Town Centre)3個選區(qū)當選為地方議員，此外在其他7個選區(qū)中的得票數(shù)在所有政黨中居于第二位。

尊重黨之所以能夠在成立初期取得上述成績，原因有三：第一，該黨與社會主義工人黨組建競選聯(lián)盟，擴大了聲勢和影響力。第二，支持左翼政策的民眾對工黨感到失望，轉而支持新成立的左翼政黨。工黨在1997年上臺后對國有企業(yè)實行私有化，對英國的全民醫(yī)療體系進行改革，參與伊拉克戰(zhàn)爭，諸如此類的右傾政策使得許多原本支持工黨的左翼選民對工黨的表現(xiàn)嚴重不滿。第三，英國的一些有影響力的左翼人士在尊重黨成立初期脫離其他黨，加入尊重黨，壯大了尊重黨的力量。例如韋恩·馬爾登(Wayne Muldoon)曾是一名擔任過12年地方議會議員的工黨黨員，他于2007年2月脫離工黨，加入尊重黨。此外，自由民主黨和威爾士黨(Plaid Cymru)的一些地方議會議員也加入了尊重黨。

但是在2007年9月，尊重黨與社會主義工人黨的聯(lián)盟破裂，此后該黨的影響力和聲譽急速下滑，到目前，該黨沒有任何一名黨員在英國國會和地方議會中擔任議員。尊重黨允許本黨黨員同時是其他政黨的黨員，因此在與社會主義工人黨合作時，后者的許多黨員加入尊重黨并在尊重黨內(nèi)占據(jù)了重要職位。但當尊重黨的領導人喬治·加洛韋希望由非社會主義工人黨籍的黨員擔任黨內(nèi)重要職務時，社會主義工人黨認為喬治·加洛韋是在排斥本黨。最終兩黨互相攻擊、關系破裂，這對兩黨均造成了嚴重的負面影響。造成尊重黨衰落的第二個原因是，尊重黨主要是在英國爆發(fā)的反對伊拉克戰(zhàn)爭的運動中興起的，這個運動曾使該黨獲得了較大的影響力，當伊拉克戰(zhàn)爭不再引人矚目之后，該黨的影響力也受到了負面影響。造成尊重黨衰落的第三個原因是，許多選民因對執(zhí)政的工黨不滿而轉而支持尊重黨，在工黨于2010年下野之后，工黨的以布萊爾、布朗為代表的“右傾一代”領導人下臺，曾經(jīng)紅極一時的試圖調(diào)和左與右的“第三條道路”已經(jīng)黯然退場了，因此多數(shù)支持左翼政黨的選民再次將工黨以及自由民主黨作為投票的首選，因此英國的小型新興左翼政黨的影響力下降。另外，英國的選舉制度會限制小型政黨的影響力?？傊刂聊壳?，作為一個新興政黨的尊重黨并未完全打開局面。

二、德國左翼黨

德國左翼黨成立于2007年，由兩個組織合并而成，一是“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Arbeit und soziale Gerechtigkeit-Die Wahlalternative, WASG)，二是民主社會主義黨(Partei des Demokratischen Sozialismus, PDS)?！盃幦趧庸胶蜕鐣?選舉替代”黨成立于2005年，是由從德國社會民主黨中脫離出來的左翼人士建立的。民主社會主義黨是民主德國的統(tǒng)一社會黨的后繼政黨。

德國左翼黨崛起的主要背景是選民對德國既有的主要左翼政黨德國社會民主黨、綠黨感到失望。德國綠黨成立于1980年，該黨成立后所獲得的選票主要是德國社會民主黨所流失的。也就是說，德國的支持左翼價值觀的民眾曾一度將希望寄托到綠黨之上。但是在1998年之后，綠黨與社會民主黨結成執(zhí)政聯(lián)盟，該聯(lián)盟推行的是右傾的、新自由主義性質的改革方案，因此德國的支持左翼價值觀的民眾對這兩個既有的左翼政黨都感到失望，在這種背景下，在德國存在對真正的左翼政黨的客觀需求的情況下，德國左翼黨應運而生。

1.“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

德國左翼黨的前身之一“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是由“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行動”和“2006年選舉替代組織”這兩個團體于2004年6月合并而成的。

“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行動”是從由工程師組成的工會組織“德國金屬工業(yè)工會”(IG Metall)中衍生出來的。“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行動”曾長期隸屬于德國社會民主黨，但后來該團體與德國社會民主黨脫離了隸屬關系。

“2006年選舉替代組織”在最初成立時的目的是為即將在2006年舉行的聯(lián)邦選舉做準備(事實上，后來德國于2005年提前舉行了大選)，力求贏得更多選票，最終爭取能夠替代德國的既有左翼政黨——該組織認為德國的既有左翼政黨已經(jīng)右傾了。該組織的成員主要包括從民主社會主義黨脫離出來的黨員、“對金融交易征稅以幫扶公民”協(xié)會(ATTAC)的成員、左翼知識分子、屬于白領階層的工會會員。

在以上兩個組織于2004年合并成立“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之時，原屬于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兩個著名左翼人士烏爾里奇·毛瑞爾(Ulrich Maurer)和彼得·馮奧岑(Peter von Ortzen)加入該黨。烏爾里奇·毛瑞爾曾任德國社會民主黨在巴登符騰堡州(Baden Wuerttemberg)議會中的議會黨團的主席，彼得·馮奧岑在20世紀70年代曾是德國社會民主黨內(nèi)的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此外，由于德國社會民主黨在2003年初制定的《2010議程》帶有右傾性質、新自由主義性質，因此該黨內(nèi)的左翼人士對該施政綱領持激烈的反對立場，德國社會民主黨則對黨內(nèi)的反對派進行了打擊。由于工會的兩位重要的領導人托馬斯·亨德爾(Thomas Haendel)、克勞斯·厄恩斯特(Klaus Ernst)反對《2010議程》并且參與了左翼色彩濃重、對德國社會民主黨持批判立場的“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因此德國社會民主黨決定將他們開除出黨。此二人在德國社會民主黨內(nèi)的黨齡均超過了30年。顯而易見，德國社會民主黨的這種做法反而有助于“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的壯大。

另一位從德國社會民主黨中分裂出來、加入“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的重要人物是奧斯卡·拉方丹(Oskar Lafontaine)。他曾擔任德國社會民主黨主席，但是由于他在擔任德國財政部長期間執(zhí)政理念偏左，時任總理的施羅德與其政見相左，例如施羅德曾公開指責拉方丹針對企業(yè)實行的政策不合理，因此拉方丹于1999年退出紅綠執(zhí)政聯(lián)盟并辭去聯(lián)邦議會議員、德國社會民主黨內(nèi)的領導職務。此后拉方丹一直對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右傾化執(zhí)政傾向持批評態(tài)度。2005年5月，拉方丹最終退出社會民主黨，而后他加入“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

2.民主社會主義黨與“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的合并

1989、1990年，德國統(tǒng)一社會黨內(nèi)的左翼人士大批退出該黨，而后該黨更名為“民主社會主義黨”。兩德合并后，民主社會主義黨致力于成為德國的主要左翼政黨，但是由于該黨的影響力主要局限在東德地區(qū)，而且由于歷史原因，民主社會主義黨的影響力一直比較有限。在1998年的聯(lián)邦選舉中，民主社會主義黨獲得了5.1%的選票，在2002年大選中則下降為4%。[3]在州級選舉中，民主社會主義黨的得票率不及德國社會民主黨、綠黨，但是該黨在東德地區(qū)的表現(xiàn)比較突出。民主社會主義黨在2004年曾積極支持東德地區(qū)的“星期一示威”運動，以此反對紅綠聯(lián)盟政府執(zhí)行的新自由主義政策。*星期一示威是德國工人運動史上的一種傳統(tǒng)，早在19世紀上半葉，德國工人為了對工廠主規(guī)定的每天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勞動時間予以反抗，就采取在星期一早晨不開工的方式表示抗議，這種抗議方式留存了下來，也被稱為“藍領工人的星期一”。

可以說，民主社會主義黨的意識形態(tài)在德國顯得比較“左”。例如在2005年聯(lián)邦選舉舉行之前該黨提出德國軍隊應從阿富汗撤軍；政府應增加福利開支，提高福利補貼額度，提高工人的工資標準及養(yǎng)老金標準，取消紅綠聯(lián)盟政府實行的勞動力改革和福利改革措施；提高對股票市場的交易、富人、企業(yè)征稅的標準；縮短周工作時數(shù)。該黨的主張恰好與“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的主張相似。

“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在成立之初宣稱該黨堅持的是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傳統(tǒng)的價值觀，這些價值觀則與當時施羅德政府的所作所為截然相反?！盃幦趧庸胶蜕鐣?選舉替代”黨對自身的定位是：成為那些對德國社會民主黨感到失望的選民和反對新自由主義的公民的“新出路”。[4]由于該黨的價值觀與價值觀同樣偏“左”的民主社會主義黨相近，又由于“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的基地主要在西德地區(qū)、民主社會主義黨的基地在東德地區(qū)，兩黨的互補性很強，因此這兩個黨越走越近。

在2005年7月舉行的民主社會主義黨代表大會上，多數(shù)代表贊成與“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建立一個新的左翼競選同盟以參加2005年的聯(lián)邦選舉。由此拉方丹代表“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與民主社會主義黨的領導人葛雷格·居西(Gregor Gysi)一道成為新的左翼競選同盟的領導人。

2006年，民主社會主義黨和“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黨正式作出決議，兩個組織將在2007年合并，組建左翼黨(Die Linke)。

左翼黨在成立之后為自己設定的目標是爭取取代此前德國社會民主黨在德國左翼陣營中的地位。該黨宣稱將對德國的資本主義體制發(fā)起挑戰(zhàn)，使社會主義政府再次在德國出現(xiàn)。

3.左翼黨成立以來的表現(xiàn)及有關原因

左翼競選聯(lián)盟在2005年的德國聯(lián)邦選舉中獲得了聯(lián)邦議會中的54個議席，得票率超過8.7%，*本文中與德國左翼黨相關的選舉數(shù)據(jù)均出自https://en.wikipedia.org/wiki/The_Left_(Germany)，訪問日期2016年7月8日。首次參選便超過了綠黨，這顯示出德國的傾向于為左翼政黨投票的選民對該國傳統(tǒng)的左翼政黨感到失望，因此對新興左翼政黨寄予厚望。在這次選舉中左翼聯(lián)盟的得票率的增幅在德國所有政黨中是最大的，從而使左翼聯(lián)盟成為緊隨自由民主黨之后的第二大在野黨。在2009年的聯(lián)邦選舉中，左翼黨的得票率上升到11.9%；在2013年的聯(lián)邦選舉中，下降到8.6%。在2009、2014年兩次歐盟議會選舉中，該黨得票率均為7%以上。因此可以說，該黨在德國全國選舉中的得票率穩(wěn)定在7%以上，可以有把握地超過德國規(guī)定的、政黨進入聯(lián)邦議會的最低標準——5%的得票率。因此德國左翼黨可以長期在德國聯(lián)邦議會中擁有自己的代表。目前在德國聯(lián)邦議會中，該黨的黨團是第三大黨團，第一大在野黨團。

之所以左翼黨在德國選舉中的表現(xiàn)能夠保持相對穩(wěn)定——其影響力在過去十年中既未大增也未大減，是因為該黨的發(fā)展面臨著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而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都是因為該黨的特點而造成的。目前，該黨是德國的真正的“左翼政黨”，堅持著傳統(tǒng)的左翼價值觀，這既使該黨獲得了左翼選民的支持，又使該黨受到右翼政黨的打壓。由于該黨堅持左翼立場，它被德國主流政黨污蔑為“極左翼政黨”，一方面受到右翼的基民盟/基社盟、自由民主黨的排擠，另一方面又受到左翼的社會民主黨、綠黨的排擠，而且多數(shù)時候德國的左、右翼主流政黨會聯(lián)起手來孤立左翼黨。因此左翼黨在德國政壇顯得有些煢煢孑立。盡管如此，德國歷來有一些選民堅定支持該黨，這是因為，由于德國的傳統(tǒng)左翼政黨社會民主黨、綠黨在近些年來的政策主張與右翼政黨差異不大，因此，德國的體力勞動工人階層、工會會員、失業(yè)者、東德經(jīng)濟相對落后地區(qū)的選民更加熱衷于支持左翼黨。德國的一些工會組織也日漸與左翼黨形成更多的聯(lián)系，出現(xiàn)了放棄支持德國社會民主黨的情況。在這種背景下，德國的選舉制度也有利于左翼黨的發(fā)展。由于德國實行的選舉制度是比例代表制，因此德國左翼黨要比實行“勝者全得”的選舉制度的英國左翼政黨在選舉中更有優(yōu)勢——在英國的選舉體制下，大型政黨往往可以有效壓制小型政黨的發(fā)展，獲得相對于小型政黨來說并不公平的競爭優(yōu)勢。

但是還需要指出，由于德國左翼黨是由兩黨合并而成的，因此該黨內(nèi)部并不是非常和諧，這一點很有可能制約該黨的發(fā)展。該黨的支持者目前仍然主要集中在東德地區(qū)，但是該黨的議員則多數(shù)出身于西德地區(qū)；原“爭取勞動公平和社會公平-選舉替代”的黨員數(shù)相較于原民主社會主義黨的黨員數(shù)來說比較少，因此前者會擔心自己被后者完全“吞沒”；另外，有時兩派之間也會出現(xiàn)政策分歧。這些都是左翼黨內(nèi)部的潛在的不利因素。

總之，目前左翼黨是德國最重要的新興左翼政黨(而英國則沒有出現(xiàn)這種可以成為各左翼團體公認的核心的新興左翼政黨)，因此德國的一些小型左翼、極左翼政黨、組織也日益與該黨靠近，與左翼黨開展合作或加入該黨。這些成分的加入既有利于該黨的壯大，也有可能在內(nèi)部使該黨的成分過于復雜、產(chǎn)生矛盾或發(fā)生分裂，在外部使該黨顯得過于激進、另類，從而不利于該黨的進一步發(fā)展。

三、瑞典左翼黨

當前的瑞典左翼黨(V?nsterpartiet)正式出現(xiàn)于1990年，但是該黨的前身則歷史悠久。1917年俄國革命發(fā)生之后，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發(fā)生分裂，由此出現(xiàn)了該黨的前身“瑞典社會民主左翼黨”。這個黨在1921年改稱“瑞典共產(chǎn)黨”，在1967年改稱“左翼黨-共產(chǎn)主義派”?！白笠睃h-共產(chǎn)主義派”在1990年改組為“左翼黨”。上述變化并不僅僅意味著該黨只是換了一個名稱，而能夠反映出該黨對自身的定位發(fā)生了重大的調(diào)整。在共產(chǎn)主義運動比較興盛的1917、1921年，該黨也比較傾向于將共產(chǎn)主義作為自己的指導原則。但是到了1967年，受到瑞典國內(nèi)濃厚的民主社會主義氛圍的熏陶漸染，該黨也意圖放棄共產(chǎn)主義，而更多地向民主社會主義傾斜。但是在1967年，該黨內(nèi)部的共產(chǎn)主義派仍然有一定的影響力，因此經(jīng)過黨內(nèi)斗爭，該黨最終將“共產(chǎn)主義派”一詞加在了黨的名稱之后。但是在1967年該黨發(fā)生右傾之際，一部分共產(chǎn)主義派黨員還是脫離該黨另建了瑞典共產(chǎn)黨、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戰(zhàn)斗團。在東歐劇變之際，該黨在1990年最終放棄了“共產(chǎn)主義派”這個后綴，與此同時該黨對本黨的定位進行了重大調(diào)整，完全放棄了共產(chǎn)主義理念(但是在近些年中，共產(chǎn)主義信念在該黨內(nèi)部的一些黨員中又有所恢復)。盡管如此，由于歷史原因，該黨與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相比還是顯得更“左”一些，因此左翼黨在成立后曾長期與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相敵對。在2008年之前，瑞典左翼黨與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的關系，與德國的民主社會主義黨與德國社會民主黨之間的關系相類似。但是在2008年至2010年期間，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曾聯(lián)合瑞典左翼黨、綠黨組建“紅綠聯(lián)盟”參加2010年的大選，遺憾的是在此次大選中右翼競選聯(lián)盟勝出，因此紅綠聯(lián)盟最終破裂了。總的來說，盡管最近幾年兩黨的關系有所改善，但由于同屬于左翼政黨，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與左翼黨之間存在明顯的競爭關系。

下面簡要介紹左翼黨的主張。左翼黨“在意識形態(tài)方面持反對資本主義的立場，主張對關鍵性的企業(yè)、銀行、保險公司實行國有化，堅決支持福利制度”[5]。左翼黨還主張縮短周工作時數(shù)，提高利潤率較高的企業(yè)的稅負，由政府管理的機構應向社會提供更多的就業(yè)崗位。有學者指出：左翼黨把自身的形象塑造成“捍衛(wèi)瑞典的社會民主主義模式、防御歐盟模式的侵襲的最忠誠的衛(wèi)士”[6]。左翼黨是瑞典國內(nèi)最堅決反對瑞典加入歐盟的政黨。例如在1998年大選期間，左翼黨號召提前對瑞典加入歐洲貨幣聯(lián)盟的問題舉行全民公決，并提出應針對瑞典在1994年圍繞加入歐盟問題進行的那次全民公決重新舉行一次全民公決，這次全民公決的主題是“瑞典是否應退出歐盟”。有鑒于瑞典的許多民眾反對瑞典加入歐盟，因此左翼黨在歐盟問題上的立場也在一定程度上使該黨受到選民的歡迎。

下面介紹瑞典左翼黨在選舉中的表現(xiàn)。*本文中與瑞典左翼黨相關的選舉數(shù)據(jù)均出自https://en.wikipedia.org/wiki/Left_Party_(Sweden)，訪問日期2016年7月9日。自成立以來，瑞典左翼黨一直未能參與執(zhí)政，但是該黨可以穩(wěn)定地在國會中擁有自己的席位。該黨在1991年大選中的得票率為4.5%(瑞典規(guī)定政黨必須獲得4%以上的選票才能進入國會)。在1994年大選中該黨的得票率上升到6.2%，得票率之所以會上升，一個重要原因是瑞典的工會會員對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的支持度下降，對左翼黨的支持度則上升。在1998年大選中，瑞典左翼黨的得票率則比前次選舉提高了一倍，達到12%，成為瑞典第三大黨，與此同時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的得票率則大幅下降。在此次選舉中，很大一部分投票給左翼黨的選民曾經(jīng)是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的支持者。在2002年至今的4次大選中，左翼黨的得票率有所下降，但穩(wěn)定在5.5%以上。

總體來看，從1990年至今，瑞典左翼黨的表現(xiàn)總體穩(wěn)定。其重要原因之一是瑞典實行與德國相似的比例代表制，這種制度可以使小型政黨獲得與其得票率相應的議席數(shù)。另外，左翼黨堅持左翼價值觀，在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受到新自由主義思潮影響嚴重的情況下，瑞典左翼黨的確成為瑞典底層選民可信賴的對象和代表者，因此在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的政策有所右傾的背景下，左翼黨能夠吸引一些在此前支持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的選民。但是與德國左翼黨相似，黨內(nèi)的矛盾也不利于瑞典左翼黨的發(fā)展。例如，瑞典左翼黨領導人古德隆·希曼(Gudrun Schyman)因稅務問題未能連任黨主席，她于2004年脫離該黨并建立了自己領導的新政黨“女權黨”，從而使左翼黨的團結的形象受到了一定的負面影響。

除女權黨之外，近些年來瑞典還出現(xiàn)了一些小型左翼政黨。例如在2002年大選期間，從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中分裂出了一個“北博滕黨”，這個政黨代表的是瑞典最北部的選區(qū)——北博滕省(Norrbotten)的原本支持瑞典社會民主工人黨但現(xiàn)在已對該黨感到失望的選民。又如2006年首次參加選舉的醫(yī)療黨反對瑞典政府為縮減開支而關閉醫(yī)院，并主張政府在醫(yī)療方面的投入應當增加到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的10%。然而，這些政黨所代表的群體過小，不可能發(fā)展到與左翼黨比肩的程度。

四、結 論

一個國家的社會底層民眾所面對的生活問題(如就業(yè)問題、住房問題、養(yǎng)老問題、養(yǎng)育子女問題、福利問題)越嚴重，該國的左翼政黨的受支持程度往往就越高。德國統(tǒng)一后，東德地區(qū)的經(jīng)濟狀況不佳，民眾生活水平長期得不到提高甚至出現(xiàn)惡化，德國的社會福利水平不及瑞典，因此德國左翼黨的影響力與瑞典、英國國內(nèi)的類似政黨的影響力相比，是最大的。

德國是歐洲經(jīng)濟強國，瑞典是歐洲的社會福利水平最高的國家之一，在這兩個國家中新興左翼政黨都形成了一定的影響力，由此可以判斷出，歐洲其他國家的左翼政黨也會擁有一定的影響力。

盡管因為英國實行的“勝者全得”的選舉制度不利于新興小型政黨的發(fā)展，但該國在近些年中涌現(xiàn)出社會主義工黨、尊重黨等事實本身就說明，左翼力量在英國的影響力正在增強。

所謂“左翼的影響力增強”，并不一定意味著左翼政黨能夠獲得執(zhí)政權。有時在歐洲國家執(zhí)政的右翼政黨的政策會出現(xiàn)“左傾”，這種情況就能夠充分體現(xiàn)出左翼價值觀發(fā)揮了重大的影響力。因此，盡管目前歐洲新興左翼政黨在選舉中的表現(xiàn)并不十分突出，但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新興左翼政黨的出現(xiàn)、發(fā)展本身就是能夠反映出左翼價值觀得到歐洲民眾認可的一個重要指標。

[1]EVANS E J. Thatcher and Thatcherism[M]. London: Routledge, 1997: 38.

[2]Socialist Labour Party (UK)[EB/OL].[2016-07-07]. https://en.wikipedia.org/wiki/Socialist_Labour_Party_(UK).

[3]Party of Democratic Socialism (Germany) [EB/OL].[2016-07-08].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arty_of_Democratic_Socialism_(Germany)?oldid=5411113 61.

[4]BREWER N. ‘Germany: Monday Demonstrations Triple in Size’, Green Left Weekly[EB/OL].(2004-08-25)[2016-07-08].http://www.greenleft.org.au/back/2004/595/595p20.htm.

[5]HANCOCK M D, CONRADT D P, PETERS B G, et al. Politics in Europe[M]. New York: Chatham House, 2003: 370.

[6]EINHORN E S, LOGUE J. Modern welfare states: Scandinavian politics and policy in the global age[M]. Westport: Praeger, 2003: 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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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02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后期資助基金項目(16JHQ025) 作者簡介：夏慶宇(1981-)，男，博士，講師；E-mail:1981042509@163.com

1671-7031(2017)01-009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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