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軍 義
(渭南師范學院 人文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史記》所載地域文化研究有獎征文連載】
秦與漢文化的主體構(gòu)建
——以《秦本紀》《秦始皇本紀》為闡釋對象
徐 軍 義
(渭南師范學院 人文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秦本紀》《秦始皇本紀》先后敘述了秦的發(fā)展、壯大和統(tǒng)一。秦始皇“奮六世之余烈”,統(tǒng)一中國,在全國推行郡縣制、書同文、車同軌、統(tǒng)一度量衡等重大社會改革,建立起影響后世中國社會發(fā)展的封建體制。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秦以法為治,變革了中國文化的“統(tǒng)一”性主體精神。漢承秦制,使秦所創(chuàng)新的“統(tǒng)一”觀念從社會形式轉(zhuǎn)化為民族精神的核心意識。
《史記》;秦;以法為治;漢文化;主體意識
秦本西方偏遠部落,為黃帝之血脈,“自黃帝至舜、禹,皆同姓而異其國號”[1]45,是五帝之后,“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1]173。其遠祖以馴獸駕車見長,從虞舜到周,屢有功勛,“舜賜姓嬴氏”[1]173。其祖費昌為湯駕車,“以敗桀于鳴條”[1]174。后中潏在西戎為殷保西部邊境。其祖造父為周穆公駕車,日驅(qū)千里以救周亂,“以造父之寵,皆蒙趙城,姓趙氏”[1]175,秦族于此為趙氏。周孝王時,“使復續(xù)嬴氏祀,號曰秦嬴”,“以和西戎”[1]177。秦仲為西垂大夫,立三年,時“周厲王無道,諸侯或叛之”[1]178。周宣王以秦仲為大夫,“誅西戎”,而“西戎殺秦仲”[1]178。其祖秦襄公救周難,率兵送周平王東遷,被封為諸侯,“賜之岐以西之地”[1]179,曰:“犬戎無道,侵奪我岐、豐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與誓,封爵之。”[1]179“襄公于是始國”[1]179,建立秦國,并“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1]179。自此以后,秦國經(jīng)過二十幾代君主的苦心經(jīng)營,特別是秦穆公、秦孝公、秦惠文王、秦昭襄王等的勵精圖治,使秦國逐漸走向強大。他們廣招賢臣、知人善任、變法革新、開拓疆土,使秦國在政治、經(jīng)濟、軍事上對山東六國形成絕對優(yōu)勢,等到秦始皇時代,遂使統(tǒng)一成為天下發(fā)展趨勢。秦始皇“續(xù)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宇內(nèi)”[1]280,順時乘勢,兼并六國,建立了我國歷史上第一個中央集權(quán)的封建專制國家。
秦國在走向統(tǒng)一中,一方面通過蠶食與兼并戰(zhàn)爭,不斷擴充土地,增加生產(chǎn),增強軍事實力,使秦成為幅員遼闊的大國、強國,一方面又與東方諸國不斷往來,吸收融匯中原文化,使之逐漸融入秦的法治文化,以推動秦文化的發(fā)展。
秦統(tǒng)一中國后,秦始皇為加強權(quán)力專制與國家統(tǒng)一,在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等諸多方面實施了一系列重大改革,以健全和鞏固秦國新政權(quán)。但因秦始皇的貪婪,秦二世的愚昧,使秦的法治國策最終成為歷史“暴政”,遂使這一空前強大的封建政權(quán)很快土崩瓦解,迅速為農(nóng)民起義所淹沒。經(jīng)過四年楚漢戰(zhàn)爭,劉邦建立了漢朝。雖然如此,但秦對華夏民族的“統(tǒng)一”和發(fā)展壯大做出了重要貢獻。它創(chuàng)建了后世中國封建社會最基本的社會體制與管理模式,特別是秦始皇時代領導制定的一系列國家法令、社會制度、管理方針和文化政策等,對后世中國文化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漢承秦制,秦所創(chuàng)建的國家體制與“統(tǒng)一”觀念,在西漢不斷完善,逐漸成為中國歷史發(fā)展的一個核心概念。
一方面,秦通過兼并戰(zhàn)爭,不斷向外擴張,延展土地,以強大秦國的實力?!爱斒侵畷r,秦地已并巴、蜀、漢中……滅二周,置三川郡?!盵1]223而“呂不韋為相……招致賓客游士,欲以并天下”[1]223。李斯為“舍人”,蒙驁、王齕等為將軍。秦始皇年少,“初即位,委國事大臣”[1]223。他在歷代先祖重大勝利基礎上,調(diào)兵遣將,開始了追擊六國的兼并戰(zhàn)爭。秦始皇元年,晉陽反,“蒙驁擊定之”[1]224。二年,“將卒攻卷,斬首三萬”[1]224。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1]224。四年,“拔墑,有詭”[1]224。五年,“攻魏,定酸棗……”[1]224。六年,“取壽陵”[1]224。七年,“攻龍、孤、慶都……”[1]224。八年,“擊趙……”[1]224。十一年,“攻鄴,取九城”[1]231。十三年,“攻趙平陽……斬首十萬”。十四年,“攻趙……取宜陽”,“平定陽、武城”[1]232。十五年,“大興兵……魏獻地于秦”[1]233。十六年,秦“發(fā)卒受地韓南陽……魏獻地于秦”[1]232。十七年,“得韓地王安”[1]232。十八年,“大興兵攻趙”[1]233。十九年,“盡取趙地東陽,得趙王。引兵欲攻燕”[1]233。二十年,“秦軍破燕易水之西”[1]233。二十一年,“取燕薊城”[1]233。二十二年,“攻魏……盡取其地”[1]234。二十三年,“擊荊……虜荊王”[1]234。二十四年,“攻荊,破荊軍……項燕遂自殺”[1]234。二十五年,“大興兵……得燕王喜,還攻代,虜代王嘉”。王翦“定荊江南地,降越君”[1]234。二十六年,秦“攻齊”,“得齊王建”[1]235。于此,秦王“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1]236,遂使天下大定,六國一統(tǒng)。“統(tǒng)一”已成歷史事實,它改變了六國爭雄的歷史,創(chuàng)建了一個新的“統(tǒng)一”的大秦帝國。在此過程中,東方六國或“合縱”,或“畔秦”,或“倍盟”,或陰謀“襲秦”,或“畔約”,或“絕秦”[1]235-236等,均為秦或“連橫”或“取地”以和或發(fā)兵誅滅等方式化解,并最終取得兼并六國的勝利??梢钥闯觯嘏c東方諸國的矛盾相互交錯,但秦并天下的意志與行動卻在諸多矛盾的激化中不斷強化,在復雜多變的歷史中,秦最終勝齊、勝楚,以戰(zhàn)爭攻取天下,使分裂的諸侯六國走向“統(tǒng)一”的中央集權(quán)國家。
另一方面,秦始皇通過平定內(nèi)亂,不斷加強權(quán)力的集中,以專制方式穩(wěn)定朝廷。時“嫪毐封為長信侯”[1]227。九年,“嫪毐作亂而覺”[1]227。隨之,秦王“戰(zhàn)咸陽,斬首數(shù)百……嫪毐等敗走”,“令國中大索”[1]227,直至完全粉碎嫪毐叛亂集團。時,秦權(quán)相呂不韋也“坐嫪毐免”[1]227。秦始皇將權(quán)力完全集中于君王一人。時有“齊人茅焦說秦王”行孝道,“秦王乃迎太后于雍而入咸陽”[1]227。因鄭國渠背后有累秦、拖秦陰謀,秦王在國中“大索,逐客”,李斯上書諫逐客,以明秦國強大過程中各國之客的重要作用,秦“乃止逐客令”[1]230。大梁人尉繚獻計破諸侯“合縱”之策,“愿大王毋愛財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1]230。秦王從其計,使李斯“用事”[1]230。遂離間敗退六國“合縱”之策。其間秦國雖有十二年“天下大旱”[1]231,十五年“地動”“民大饑”[1]232。十九年“大饑”[1]233。二十一年“大雨雪,深二尺五村”[1]233等。但秦仍能以強大的攻擊力,統(tǒng)一六國,平定天下。
公元前221年,秦并六國,通過武力征服,最終建立起一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的大秦帝國,使之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真正統(tǒng)一的封建專制國家。秦王“議帝號”,以為“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后世”,與博士等議定后取“黃”與“帝”,號曰“皇帝”,追贈莊襄王為“太上皇”,定“命為制,令為詔,天子自稱曰朕”,以“朕為始皇帝。后世以計數(shù),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1]236。這樣,秦從體制形式上變革了中國歷史,顯示了一個新王朝的新開始。
以上這些不僅表現(xiàn)了秦始皇在政治、軍事上的卓越才能,也突出了他禮賢下士、重用人才的作風。但隨后秦始皇的貪婪荒誕、暴虐兇殘也使秦很快走向滅亡。天下初定,秦“收天下之兵”,鑄以為金人?!搬闾煜潞栏挥谙剃枴?。每滅諸侯,“放其宮室”,作于咸陽,相互勾連,綿延關中,“得諸侯美人鐘鼓”[1]239,以充其中。秦靡費巨大人力、物力、財力等以滿足自己的欲望。二十七年,秦始皇“巡隴西、北地”,“作信宮”,為“極廟”,象“天極”,筑道通驪山。又“筑甬道,自咸陽屬之”,“治馳道”[1]241。二十八年,“東行郡縣”,封山刻石,以頌其功德等。不僅如此,秦始皇還不斷追求長生不老,“遣徐市發(fā)童男童女數(shù)千人”,入海求仙。南巡過彭城,秦始皇“欲出周鼎”,“使千人沒水求之,弗得”。過湘山,遇大風“不得渡”,秦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1]248。二十九年,“東游”,在博狼沙中“為盜所驚”,“令天下大索十日”[1]249。三十一年,秦始皇“微行咸陽”,“夜出逢盜”,在“關中大索二十日”[1]251。三十三年,“逋亡人、贅壻、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1]253等。司馬遷通過諸多典型事例,或自己敘寫,或借他人之口,將秦始皇的聲色性情,寫得淋漓盡致。對秦二世的描寫,司馬遷則施以重墨,重點寫秦始皇去世后,二世與趙高合謀篡權(quán)的詳細經(jīng)過,以及他極端殘虐、極端腐朽的本質(zhì),生動而深刻地刻畫出一個昏庸的暴君。對趙高殺死二世,子嬰殺死趙高情節(jié)的精細刻畫,寫得曲折驚險,飽含了司馬遷對二世與趙高的憎惡與痛恨。在《秦始皇本紀》篇末贊中,司馬遷大段引述西漢政論家賈誼《過秦論》,“善哉乎賈生之推言之也”,認為秦“仁義不施,攻守之勢異也”[1]276。秦經(jīng)過短暫的15年,很快被秦末農(nóng)民起義浪潮淹沒。秦末諸侯紛爭,最后經(jīng)過四年楚漢戰(zhàn)爭,劉邦建立又一個新的統(tǒng)一的漢王朝??梢园l(fā)現(xiàn),歷史發(fā)展的“統(tǒng)一”趨勢總是向前的,其間雖有螺旋式的回轉(zhuǎn),但其內(nèi)在“統(tǒng)一”的歷史必然性依然發(fā)揮作用,秦的必然性統(tǒng)一,崩潰與西漢的再次統(tǒng)一,對我們認識司馬遷的歷史觀以及秦朝社會變革具有重要意義。
司馬遷在《秦本紀》中發(fā)掘了秦綿延不絕的歷史原因,敘述了秦從弱小走向強大,從邊緣走向中心,從分封的諸侯國走向統(tǒng)一的秦帝國,為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的必然性做了最好闡釋。這既是歷史的客觀事實,也是司馬遷對歷史的規(guī)律總結(jié)。在《秦始皇本紀》的敘述中,司馬遷以秦始皇、秦二世為敘述中心,逐年敘寫,簡中有繁,概括與重筆相間,將秦統(tǒng)一六國極其迅速滅亡的歷史原因間雜其中?!耙磺袣v史都是當代史”,是敘述者對歷史的話語闡釋與當代發(fā)明。司馬遷從漢代“大一統(tǒng)”背景出發(fā),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的歷史使命,“實錄”秦的歷史變革,通過歷史文本化的方式探索自然史的必然性規(guī)律,以文本歷史化的方式闡釋社會史的文化價值,將繁雜多變的自然歷史統(tǒng)一為有條不紊的文本歷史。
事實上,更多歷史只存在于文本世界,文本既是客觀歷史的文字敘述,也是作者對人類精神的有意識建構(gòu),它充滿了歷史的“偏見”,那些曾發(fā)生的歷史事件不是不曾存在,而是它已無法復現(xiàn),留給我們的僅是敘述者關于歷史的話語描述與文化闡釋。司馬遷以樸素的歷史觀和樸素的辯證法,考察秦“成敗興壞之紀”。他不僅向后人展示了秦始皇譽毀一身的帝王人生,也為人們留下了探索秦統(tǒng)一及滅亡的歷史疑問。
秦帝國政治模式的主要特征是唯物化的政治意識、君主至尊的政治心態(tài)以及權(quán)力專斷的政治思路。[2]這種政治模式?jīng)Q定了秦國文化轉(zhuǎn)向的基本方式,即在汲取春秋戰(zhàn)國的歷史經(jīng)驗,以強大的權(quán)力專制推廣落實法治文化建設,以求取政治、經(jīng)濟、文化與意識形態(tài)的相互統(tǒng)一,從而達到國家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發(fā)展,實現(xiàn)秦帝國“傳之無窮”的歷史愿望。
與戰(zhàn)爭兼并六國與武力平定內(nèi)亂相統(tǒng)一的是秦朝的法治文化改革?!笆蓟实弁平K始五德之傳……”,“改年始”,易服色,尚黑,“數(shù)以六為紀,符、法冠皆六寸……”[1]237。并“分天下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jiān)”,其職各不相同?!懊裨磺住盵1]239。為防止六國后世叛亂,遂“收天下之兵”,鑄以為“金人十二”[1]239。又“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1]239等??梢钥吹剑厥蓟试谏鐣T多領域,統(tǒng)一法律、統(tǒng)一度量衡、統(tǒng)一文字等,在社會管理與生產(chǎn)生活方面創(chuàng)建了國家“統(tǒng)一”的形式,以此為標準規(guī)范社會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而社會存在又對社會意識具有決定作用,“不是意識決定生活,而是生活決定意識”[3]83。秦國的這一社會生產(chǎn)形式變革是當時中國文化精神轉(zhuǎn)向的重要物質(zhì)基礎,它奠定了后世中國文化意識層面的“統(tǒng)一”性。
秦孝公時代,商鞅在魏國李悝《法經(jīng)》基礎上制定秦律,并在秦國全面推行。它一方面使秦國逐漸成為諸侯國中的政治、軍事強國,并漸次掠奪、兼并六國的土地、人民、財產(chǎn)等,最終成為統(tǒng)一六國的秦帝國,一方面還將秦律逐漸推行于整個秦帝國的所有領域,漸次改變其他諸侯國的社會生產(chǎn)生活方式。秦以法為治,在秦強力推行的法治觀念下,臣民依法辦事已成為當時社會的基本準則。瑯琊刻辭曰:“普天之下,摶心揖志。器械一量,同書文字?!装矊帲挥帽铩!倍肮胖宓廴酰滩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遠方,實不稱名,故不久長”[1]246-247。五帝三王因缺少法度,且迷信鬼神,生活中更是缺少務實精神,因此不能久遠長存。南??剔o曰:“秦圣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初平法式,審別職任,以立恒常?!盵1]261秦以法強國、以法治國,在法律建設方面也取得了重要功績。梁父刻辭曰:“治道運行,諸產(chǎn)得宜,皆有法式……”碣石刻辭曰:“……男樂其疇,女修其業(yè),事各有序。”[1]252可見當時人們已普遍有法可依,而法治在當時也已成為社會的一種共識,是當時社會生產(chǎn)生活的必須。秦王嬴政曾讀韓非子《孤憤》《五蠹》等篇章后感嘆,“寡人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1]2155等,足見秦對以法治國深信不疑。從秦孝公用商鞅變法始,嚴刑峻法使秦國走向強大,并取得了豐碩成果,直至秦統(tǒng)一六國,法家、法學、法術等意識形態(tài)也因秦的強大與統(tǒng)一而不斷強化,甚至已固化。秦二世二年,天下已亂,丞相、將軍等勸二世皇帝罷百姓苦役,二世斷然拒絕,“吾聞之韓子曰:‘堯舜采椽不刮’……禹鑿龍門,通大夏,決河亭水……臣虜之勞不烈于此矣?!盵1]271可以想見,秦始皇、秦二世及朝中諸多大臣都堅信法治的社會力量,堅信法治可以使國家長治久安。但他們并沒有真正意識到,這種法治不隨社會發(fā)展而變革,最終走向了它的反面,使之成為社會“暴政”的庇護者??傮w看來,春秋戰(zhàn)國以來所形成的諸子百家文化,在秦法治“統(tǒng)一”的文化觀念中逐漸隱匿,而法家文化意識也日漸成為國家最強有力的文化精神。
秦始皇的巡行與刻石,既具有象征意義,更具有文化意義,它使“統(tǒng)一”成為國家話語的重要組成部分,并在權(quán)力的推動下廣泛傳播和落實,以此宣揚秦帝國的豐功偉績和法治建設精神。秦在強化法治精神的同時,繼續(xù)通過戰(zhàn)爭擴大土地,如南取陸梁之地、北擊匈奴、修筑長城等一系列行動,使秦帝國真正成為一個完整意義上的封建帝國,而法治文化也隨之成為秦帝國意識形態(tài)的主流。
為使國家治理和社會教化更具操作性,法治文化建設更具針對性,秦始皇不斷強化法治的社會意義。秦始皇三十四年,秦在咸陽宮進行學古與師今的辯論?!安┦科呤饲盀閴??!盵1]254仆射周青臣稱頌秦始皇功德,認為上古以來“不及陛下威德”[1]254。而博士淳于越提出“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1]254?!笆蓟氏缕渥h”。丞相李斯曰:“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窕实鄄⑻煜?,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 “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倍坝懈遗颊Z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盵1]255秦最終確立“以吏為師”的國家制度。又因侯生、盧生、徐市等為秦始皇求長生不老藥,“費以巨萬計,終不得藥”[1]258,卻“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于是,秦始皇使“御史悉案問諸生”,最終得“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陽”[1]258。焚書坑儒使先秦諸子百家之學更為衰退,國家“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法家、法學、法治隨之成為秦帝國唯一的文化知識,形成以法為治的國家法治文化精神。
在推行法治文化建設中,秦不能因時因勢而利便,加之秦始皇貪婪、秦二世愚昧,使法治轉(zhuǎn)為秦國“暴政”的工具,而扭曲了法治精神,使它走向了歷史的反面。秦始皇因有圖書曰,“亡秦者胡也”,即發(fā)兵三十萬,北擊胡人,“略取河南地”[1]252,并北筑長城。長子扶蘇諫言,“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今上皆重法繩之”[1]258,以為不妥,而“始皇怒”,“使扶蘇北監(jiān)蒙恬于上郡”[1]258。秦之法治治人,但又不自治,使之成為君王為所欲為的工具,以致秦亡。秦始皇為求長生不老,不惜巨資,派人入海求仙,“遣徐市發(fā)童男童女數(shù)千人,入海求仙人”[1]247。 “徙徒刑者七十余萬人”,大興土木,“作阿房宮,或作驪山”[1]256。作馳道,“塹山堙土,直通之”[1]256等。在此過程中,秦以嚴刑峻法,隨意殺戮無辜,如有人泄密,“在旁者,皆殺之”[1]257。為防止有人泄露秦始皇陵墓者,“盡閉工匠臧者,無復出者”[1]265等。此時的法令制度已嚴重背離了法的初衷,完全成為帝王欲望滿足的機器,也最終成為秦滅亡的重要原因。秦雖強大,但在短暫的15年后,便迅速走向崩潰,給后人留下無盡反思的歷史命題。
漢初陸賈、賈誼多以“攻守之勢異也”,闡明秦亡的歷史原因。司馬遷《秦始皇本紀》中也大量引用賈誼《過秦論》的話,“夫并兼者高詐力,安定者貴順權(quán),此言取與守不同術也?!辟Z誼認為“秦離戰(zhàn)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無異也?!睔v史上“獨孤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計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后雖有淫驕之主,而未有傾危之患也”,又秦王、二世、子嬰,“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所以,“秦本末并失,故不長久”[1]276-284。秦在建立和鞏固政權(quán)策略上,并沒有順時順勢,秦王也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策略轉(zhuǎn)變的重要性,以攻取列國的行政方式統(tǒng)治秦國,它直接導致秦在短時間內(nèi)走向滅亡。在司馬遷看來,遠古“三代”是一個光輝的歷史版本,秦若能借鑒“三王”之道,因時勢而利變,制定適合秦國統(tǒng)治與管理的政治制度,即便后世出現(xiàn)不肖君王,也不會有傾危之險。而當代學者常認為秦亡于自己的“橫征暴斂”與“絕對的專制主義”。[4] 91-92筆者認為,司馬遷以《春秋》筆法敘寫《史記》,包含了作為歷史學家的一種政治理想,其用意還是在尋找一條安定天下、鞏固天下的文化精神,其“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已包含了對國家“統(tǒng)一”意識形態(tài)的新發(fā)明,在漢武帝豐功偉績的大環(huán)境下,還包含了對先秦文化歷史作用發(fā)揮的探索,《史記》也因此能夠成為具有劃時代的一次“文化革命”大宣言,而對秦法治文化的歷史記述,不僅僅是對秦這一法治“文化革命”的批判,更多是歷史經(jīng)驗的總結(jié)與借鑒。
秦是中華民族歷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統(tǒng)一的封建專制國家。秦之前的夏、商時代,名為分封,實是分割。等到周朝,雖有宗主分封的統(tǒng)一性,但隨時間漸行漸遠,特別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諸侯蜂起,討伐不絕,貴族社會不斷解體,士人階層日漸產(chǎn)生,諸子百學和百家爭鳴成為歷史的必然事件。而歷史上的“秦皇漢武”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抽象符號,他包含了對諸多歷史事件的形象化概括,是“統(tǒng)一”概念的形象化表達,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兩次歷史轉(zhuǎn)換的一個標志,具有文化解構(gòu)與重構(gòu)的雙重意義。
先秦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生成的重要階段,春秋戰(zhàn)國的文化創(chuàng)造建構(gòu)了人類文化軸心時代的重要一維,它綿延不絕,生生不息,不僅建構(gòu)了中國后世文化話語的理論基礎,也奠定了中華民族的文化價值體系,使之成為人類文明最重要的組成部分。王國維認為:“周人制度大異于商者,一曰立子立嫡之制,由是而生宗法及喪服之制,并由是而有封建子弟之制、君天子臣諸侯之制;二曰廟數(shù)之制;三曰同姓不婚之制。此數(shù)者,皆周之所以綱紀天下,其旨則在納上下于道德,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民以成一道德之團體。周公制作之本意,實在于此?!盵5]2也就是說,周公“制禮作樂”既是一種社會政治制度建設,也是一種社會文化建設。在這一社會結(jié)構(gòu)系統(tǒng)中,天子、諸侯、卿、士、庶民等階層都能共同維護一個相對完備的文化等級秩序。但春秋戰(zhàn)國以來,王綱解紐,禮樂崩潰,處士橫議,周朝相對統(tǒng)一的國家意識形態(tài)元話語開始消解,文化中的“德”意識開始分解,社會階層中逐漸形成一個特殊的士人階層,出于生存的需要和拯救社會的目的,他們從不同角度提出各不相同的救世之術和價值觀念,形成了“百家爭鳴”、百家創(chuàng)新的文化格局??梢哉J為,這一時期的士人階層,創(chuàng)造了中國文化的元話語,周之“德”開始轉(zhuǎn)向百家之“道”。儒家、道家、法家、墨家、農(nóng)家、兵家、陰陽家等從不同角度、不同層面對“道”進行文化新闡釋,建構(gòu)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基本原理和知識形態(tài)。隨諸侯國之間的相互兼并,文化也相互交融,各種文化知識相互借鑒,相互補充,形成具有多元性、多樣性的文化知識形態(tài)。各家立足點不同,側(cè)重點各異,社會效果也各不相同,而法家能積極主動適應現(xiàn)實需要,提倡尊君權(quán)、重法治、禁私學等,獨立于其他諸家,并一掃孔子以來托古立言的文化變革習慣,特別是秦國對法家文化的重視和推廣,使法家文化精神逐漸成為當時社會生活最重要的行為法則。法家慎到重勢,申不害重術,商鞅重法,而能集此三派之大成,又能以《老》學、荀學為依據(jù),自成一家之言者,則是韓非子。[6]236-239秦以法治國,“事皆決于法”[1]238,而秦始皇恨不能見韓非與之暢談法治,直至秦亡,法治文化一直是秦的主流文化。秦統(tǒng)一六國,向四周不斷延展國家土地,并以巡游方式,刻石勒功,使法治文化日漸成為人們生活的常識,成為人們生活的共識。周公“制禮作樂”的政治制度建設與文化制度建設,以及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諸子百家文化,在秦封建專制與法治精神的強力壓制與整合下,也逐漸發(fā)生了歷史轉(zhuǎn)換?!叭粲袑W法令,以吏為師”,秦的政治制度建設也是一種文化建設,兩者緊密結(jié)合,這種國家制度就是法治文化制度,它們是二而一、一而二的歷史存在。
文化是人類勞動創(chuàng)造產(chǎn)品及其意義的總和?!罢沁@種勞作,正是這種人類活動的體系,規(guī)定和規(guī)劃了‘人性’的圓周。語言、神話、宗教、藝術、科學、歷史,都是這個圓的組成部分和各個扇面?!盵7]87秦通過自己強有力的法治建設,在全國統(tǒng)一度量衡、統(tǒng)一文字、統(tǒng)一法令制度等,在相對封閉的土地上廣泛推廣和落實這種法治精神,最終成為當時人們生產(chǎn)生活行為的基本依據(jù)。在卡西爾看來,人類創(chuàng)造符號,并運用符號創(chuàng)造文化,人與符號、文化是三位一體的存在,人類的語言、神話、宗教、藝術及科學、歷史等都是這一文化符號的意義系統(tǒng)。而在廣義文化概念下,這種文化屬性與人的本質(zhì)緊密相關,一方面,人創(chuàng)造了文化;另一方面,文化也創(chuàng)造了人。諸多文化的生成都是人性的展開,所有物質(zhì)文化、制度文化及行為文化等,都可通過符號方式進入意識形態(tài)領域,而成為人的思維形式的表達??梢哉J為,秦的法治文化建設創(chuàng)造了秦土地上人們的基本文化屬性,他們以法為生,以法為準。而這種法治文化“從最廣泛的意義上說,可以包括人的一切生活方式和為滿足這些方式所創(chuàng)造的事事物物,以及基于這些方式所形成的心理和行為,它包含著物的部分、心物結(jié)合的部分和心的部分?!币簿褪钦f,法治在秦國人的心理已有深刻的印痕,“如果把文化的整體視為立體的系統(tǒng),那時它的外層便是物質(zhì)的部分……文化的中層,則包含隱藏在外層物質(zhì)里人的思想、感情和意志……文化的里層或深層,主要是文化心理狀態(tài),包括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審美趣味、道德情操、宗教情緒、民族性格等”[8]。這樣,秦的法治文化不僅僅是一種法治制度的建設與落實,它更是一種對人進行特殊塑造的工具,使之成為法治規(guī)范下的運行“機器”,人因此社會屬性而失去了人的自然屬性,成為純粹的無真正生命意義的符號。
人類的文化建設是歷史性與實踐性的統(tǒng)一,它是人類生命生存生活經(jīng)驗的歷史沉淀,在形成民族歷史的同時也奠定了民族未來的可能,秦以法治文化建構(gòu)了國家文化價值體系,也創(chuàng)造了民族身份認同的重要依據(jù),它使“統(tǒng)一”有了具體指向,可以在生活實踐中得到印證。《秦楚之際月表序》中說司馬遷讀秦楚之際曰,秦“初作難,發(fā)于陳涉;暴戾滅秦,自項氏;撥亂誅暴,平定海內(nèi),卒踐帝祚,成于漢家。”而“五年之間,號令三嬗,自生民以來,未始有受命苦斯之亟也?!庇终f:“秦既稱帝,患兵革不休,以有諸侯也,于是無尺土之封,墮壞名城,銷鋒鏑,鉏豪杰,維萬世之安?!庇终f:“王跡之興,起于閭巷,合從討伐,軼于三代,鄉(xiāng)秦之禁,適足以資賢者為驅(qū)除難耳,故憤發(fā)其所為天下雄,安在無土不王。此乃傳所謂大圣乎?豈非天哉!豈非天哉!非大圣孰能當此受命而帝者乎?”[1]759-760這段話一般被認為是漢劉邦得天下的形象描述??梢钥闯觯貜男⒐?,商鞅變法大成,遂以法為治,使秦奪回河西,迫使魏國遷都,為其日后東出函谷關、走向強大、統(tǒng)一六國奠定了基礎,但秦也因法治的嚴酷而使其迅速走向滅亡。這一短暫的法治文化轉(zhuǎn)換隨秦國滅亡而消解,它并沒有給古代中國帶來真正意義上的法治精神,相反,對法的濫用卻使其成為秦亡最重要的原因之一。理論上,秦在社會物質(zhì)層面推廣落實法治精神,嚴刑峻法,令行禁止,有效的發(fā)揮法在社會管理方面的重要功能,在思想層面,能夠形成具有統(tǒng)一性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而最終也能夠形成“大一統(tǒng)”的封建專制國家,可以“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1]236。但歷史證明,這僅是一種社會理想,事實上,秦在15年后便走向滅亡,其法治文化隨西漢政權(quán)的建立,而被黃老之學所代替,轉(zhuǎn)為與民休養(yǎng)生息。等到漢武帝時代,漢汲取秦法治文化建設經(jīng)驗,采納了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思想,以真正穩(wěn)定發(fā)展的“大一統(tǒng)”漢帝國為基礎,改革社會,實現(xiàn)傳統(tǒng)中國文化的主體建構(gòu),使“統(tǒng)一”的文化精神成為中國封建社會最重要的思想政治資源,一直綿延影響到今天的文化建設等。
“軒轅之時,神農(nóng)氏世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nóng)氏弗能征。于是軒轅乃習用干戈,以征不享,諸侯咸來賓從?!盵1]3五帝之后,“虞夏之興,積善累功數(shù)十年,德洽百姓,攝行政事,考之于天,然后在位”。又“湯武之王,乃由契、后稷修仁行義十余世,不期而會孟津八百諸侯,猶以為未可,其后乃放弒”。又“秦起襄公,章于文、穆、獻、孝之后,稍以蠶食六國,百有余載,至始皇乃能并冠帶之倫。以德若彼,用力如此,蓋一統(tǒng)若斯之難也”[1]759。由此可見,帝王在中華民族從分裂走向統(tǒng)一過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是決定性的作用,沒有他們的開拓進取,砥礪前行,中華民族的統(tǒng)一思想和創(chuàng)業(yè)精神就難以談起,他們在中華民族的社會結(jié)構(gòu)中應處于核心位置,他們既是華夏物質(zhì)文明、精神文明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華夏物質(zhì)文明、精神文明的代表者、體現(xiàn)者,理應受到后世的敬仰與膜拜。
魯迅認為《史記》是“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司馬遷以文學筆法敘述歷史,又以歷史事實充實文學,是詩學文本與歷史文本的融合。司馬遷以事實為依據(jù),對其進行剪裁與取材,在話語敘述中呈現(xiàn)創(chuàng)造者的歷史觀,它是歷史符號與心靈創(chuàng)造的結(jié)合,是民族文化精神的表達。在歷史事實的話語闡釋中,司馬遷創(chuàng)新了“統(tǒng)一”的歷史觀念,表達了自己的歷史觀,確立了中華民族“大一統(tǒng)”的文化氛圍。司馬遷以秦的成敗興亡,探索社會組織結(jié)構(gòu)和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統(tǒng)一性模式,以中國文化的歷史流變與轉(zhuǎn)換,發(fā)掘中國文化精神的基本內(nèi)涵和守護原則。
可以認為,《秦本紀》和《秦始皇本紀》的歷史敘述,既包含了對秦君王歷史地位的肯定,也表達了司馬遷對中華民族文化精神的基本認識,即任何文化傳統(tǒng)都是可變的,主流或是非主流文化,都應根據(jù)時勢需要而不斷調(diào)整,以適應社會發(fā)展需要,在盛衰變革中求得新生與發(fā)展,使民族“傳統(tǒng)”具有歷史的連續(xù)性,而不應被凝固化、模式化。如科林伍德說:“通常總以為是民族或多或少決定著一個民族的歷史,但人們卻常常忽略了另一個方面,即‘歷史造就了民族性,并不斷地取消它,改造它’。”[9]32秦的“統(tǒng)一”戰(zhàn)爭是民族融合的一種方式,也是當時民族性改造的一個歷史縮影,它不是一個簡單的抽象符號,而具有特殊的歷史意義。秦的法治文化建設雖有很多地方值得商榷,但它對后世中國封建社會的發(fā)展依然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具有深厚的文化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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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FrameworkConstructionofQinandHanCulturefromthePerspectiveofBasicAnnualofQinandBasicAnnualoftheFirstEmperorofQinasInterpretiveObjects
XU Jun-yi
(School of Humanities, Weinan Normal University, Weinan 714099, China)
Qin’s power development, territory expansion and unification of the whole country are elucidated in sequence in Basic Annual of Qin and Basic Annual of the First Emperor of Qin specifically. The First Emperor of Qin “enhancing the martial glory of the six preceding reigns” has been crowned as emperor and held sway over the whole country, with significant social reformations, like the establishment of prefecture system, standardization of the characters and scripts, of all weights and measures, and regulation of the gauges for all carriages with the same size, eventually to build a feudalism with the far-reaching historical influence on the Chinese social development. Qin, governed by law, innovated “the unification” spirit constructed in the Chinese culture at large. Han, following the Qin’s system, transformed the “unification” idea held by Qin from social form into core consciousness deep-rooted in national spirit.
Qin; governed by law; Han culture; subjective consciousness
K207
A
1009-5128(2017)21-0032-07
2017-07-15
陜西省教育廳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地項目:“史記·本紀”與華夏文化的主體建構(gòu)(2016JZ025)
徐軍義(1976—),男,陜西蒲城人,渭南師范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文學博士,主要從事文藝美學、民俗文化學研究。
【責任編輯朱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