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查清, 錢曉紅 (安徽交通職業(yè)技術學院 文理系,安徽 合肥 230051)
翻譯批評的困境與對策
高查清, 錢曉紅
(安徽交通職業(yè)技術學院 文理系,安徽 合肥 230051)
翻譯事業(yè)的健康發(fā)展離不開翻譯批評,翻譯批評對于翻譯實踐的監(jiān)督與指導,以及對于翻譯理論建設都不可或缺。然而,當前的翻譯批評卻在指導思想、方法和效果諸多方面存在不盡人意之處。必須認清當前我國翻譯批評中存在的一些突出問題,找出產(chǎn)生這些問題的根本原因。針對不同的文本類型,采用相應的評判標準。但任何時候忠實原則都是翻譯須臾不可缺的靈魂。必須采取科學方法,開展卓有成效的翻譯批評,促進翻譯事業(yè)的發(fā)展。
翻譯批評;困境;標準;方法
19世紀英國歷史學家、政治家阿克頓勛爵(Lord Acton)有一句名言:“權力會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All power tends to corrupt and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1](P364)這句話本是他反對當時教皇庇護九世將“教皇無誤論”(Papal Infallibility)定為天主教教義而言的,后來逐步被廣泛應用于告誡專制制度帶來的腐敗問題。其實,在任何領域,如果只允許一個聲音存在,沒有批評和監(jiān)督,就總會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問題。翻譯事業(yè)也是如此。雖然絕大部分譯者都會恪守忠實翻譯原則,但毋庸諱言,也有一些譯者出于這樣那樣的考慮,受這樣那樣思潮的影響,總會有意無意地在翻譯中“偏離”原文,譯出一些背離原文的“繹”文——譯者借翻譯之名行“叛逆”之實的演繹之文。在這種情況下,正常、健康的翻譯批評就顯得特別重要,它對于翻譯實踐的規(guī)范與指導,對于正確翻譯理論的構建和發(fā)展,都有積極的促進與保障作用。但遺憾的是,當前我國的翻譯批評卻存在著諸多問題和不足,面臨著嚴重的困難和挑戰(zhàn)。如果不對造成這些問題的根源進行深挖,找到問題的“病根”,就無法做到對癥下藥,找到解決問題的有效辦法。
上個世紀末,桂乾元曾經(jīng)以“少”、“偏”、“死”、“差”四個字從評論數(shù)量、評論指導思想、評論方法和評論效果幾個方面點出了我國翻譯評論的問題所在。所謂“少”是指翻譯評論文章數(shù)量少。在翻譯或翻譯研究的文章中,翻譯評論性文章極少,質(zhì)量好的更少。所謂“偏”是翻譯批評文章的指導思想“偏”。評論文章中有不少是“捧”字當頭(“交易型”評論),也有少數(shù)評論以“報私仇、泄私憤”為主要目的(“交戰(zhàn)型”評論)。所謂“死”是方法“死”。不是整體的、全面的評論,而是單純的查找譯文中出現(xiàn)的錯誤,沒有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即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譯作是否忠實傳達了原作的精神與風格,沒有重視譯作的最終效果。所謂“差”是指譯論最終社會效果差,沒有達到“監(jiān)督譯作和促進譯事發(fā)展的效果”。[2](P9)
為什么翻譯批評中會出現(xiàn)這些問題呢?主要原因有四:一是“無法可依”。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對于翻譯批評而言,這個“規(guī)矩”當指翻譯批評的標準?!耙髋袛?,進行判斷,就不能沒有一個標準。標準是衡量事物的準則,我們進行翻譯批評同樣離不開批評標準。”[3](P112)盡管學界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很不一致,過去有過許多爭論,今天仍然存在,但任何翻譯批評都必須依據(jù)一定的翻譯標準進行,否則批評就很難做到客觀、科學,更不用說準確和全面了。“任何沒有標準的批評,甚至宣稱連隱形的標準都不需要,那就只能是隨意的和不嚴肅的、不夠格的批評了。”[4](P1~5)翻譯評論的主要依據(jù)是翻譯標準,但直到現(xiàn)在,能夠被廣泛接受、可操作性強的翻譯標準一直難以推出,所以,目前的所謂翻譯標準實際上是似有實無。二是“沒有隊伍”。所謂“沒有隊伍”是指沒有一支專門從事翻譯評論的隊伍。這種情況與全國擁有的“幾十萬譯者大軍”的狀況極不相稱、極不適應,并與文學界、戲劇界擁有的專業(yè)評論隊伍形成對比。三是“水平有限”,即從事翻譯評論的作者整體水平偏低。具體表現(xiàn)在:眼界不開闊、不深遠;過分注重經(jīng)濟效益,甚至“以經(jīng)濟效益為唯一目標”;沒有系統(tǒng)掌握全面的、科學的評論方法;評論缺乏客觀性和公正性等。四是“盲目被動”,即翻譯評論沒有全盤規(guī)劃,缺乏計劃性,受控于市場經(jīng)濟的結構體制,跟著市場的腳步走。桂乾元先生認為,市場化并非否定計劃性,不是放任自流。要想使“市場”成熟,變盲目為清醒,化被動為主動,就應該且需要進行“客觀調(diào)控和干預”。[2](P9)
楊自檢先生在《簡論翻譯批評》(《文學翻譯批評論稿》“序”)中也指出,隨著翻譯批評范圍的擴大,翻譯批評出現(xiàn)了“隊伍不專業(yè)且人數(shù)少”和“翻譯批評標準研究不夠”的問題,并更進一步指出產(chǎn)生這兩個問題的三個深層次原因:一是翻譯學學科制度的研究還不夠系統(tǒng),致使學科尚未真正獨立并取得應有地位。二是翻譯批評難度大,費工夫,要涉及諸如全面系統(tǒng)的(譯文與原文)文本對照、譯者的翻譯觀及翻譯實踐研究、譯作在目的語文化中的影響研究等方方面面,這些對批評者的水平、能力、精力都有很高的要求。三是沒有分清翻譯標準和翻譯批評標準的關系,且對多元標準的具體內(nèi)容研究不夠深入,致使翻譯批評帶有明顯的主觀性和隨意性,客觀性和準確性不足。[5](P6~7)
以上兩位學者就我國翻譯批評的理論建設、隊伍建設、體制建設、標準建設等問題展開討論。其實,我國翻譯批評中最大的、也是最為現(xiàn)實、最不容易解決的問題是健康、寬容、正常的翻譯批評環(huán)境建設,而這也就是李芒所批評的“不正之風”。這種不正之風嚴重抑制了翻譯批評活動的開展,窒息著翻譯批評暢通的空氣,致使原本希望提出批評者欲言又止乃至望而卻步。這種“不正之風”就是顧惜“面子”和不傷“和氣”。中國人的這種顧及“面子”、唯恐批評“重”了傷“和氣”的中庸之道,讓很多“批評”成了“抬轎子”、“唱贊歌”,變成了相互吹捧、彼此恭維。有人認為,翻譯批評本來就要比其他文學、學術批評要求更高,因為批評者至少要對照比較兩種文字的文本,這就比普通的批評至少要付出高出一倍的勞動,如果再因為“口無遮攔”而“得罪了人”,導致“出力不討好”,那未免也太“不值得”了!“于是,只顧各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風氣彌漫于譯界……這對于提高翻譯的水平,無疑是沒有好處的”[6](P209)。這和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魯迅與瞿秋白之間關于翻譯的對話,真是天壤之別:二位前輩指出譯文的誤譯直截了當,表明態(tài)度時大大方方,批評之余不乏熱情幫助,探討之中不忘相互支持,實乃翻譯批評中不可多得的一段佳話。
(一)文學文本和非文學文本評判標準有不同側(cè)重
慧遠大師在探討譯文繁簡與文質(zhì)的關系時說,如果處理不好二者的關系,則如“大羹不和,雖味非珍;神珠內(nèi)映,雖寶非用”;如若“正典隱于榮華,玄樸虧于小成”,則必致“百家競辯,九流爭川,方將幽淪長夜,背日月而昏逝”的結果。經(jīng)過深刻反思“靜尋所由”,他終于明白“圣人依方設訓,文質(zhì)殊體”,如果“以文應質(zhì),則疑者眾;以質(zhì)應文,則悅者寡”。[7](P26)慧遠的“依方設訓”之“方”,當指“種,類”,即經(jīng)文的種類。也就是說佛教的古圣先賢們在譜寫經(jīng)文時,是依照經(jīng)文的不同種類來確定其文體的。既然如此,譯者在翻譯時,評論者在評價譯文時,當然也應該以此為訓,即對不同的文本設置不同的評價標準,而不應該一概而論。
之所以要對作品的體裁加以劃分,“因方設訓”,就是因為不同體裁或題材的文本特點不同且要求各異:小說有小說的語言特點,散文有散文的語言特點,詩歌有詩歌的語言特點,學術論文有學術論文的特點;通知有通知的體式,祝詞有祝詞的體式,天氣預報有天氣預報的體式……這些特點各異的文本不僅要求譯者在表達風格上要注意遵從其語言特點,更涉及譯者在翻譯實踐中對“忠實”的“度”的把握——哪些種類的文本對譯文的忠實度要求更高,哪些種類的文本對譯文的忠實度要求可以相對更靈活一些,哪些種類的文本更注重對譯文“形式”的忠實(或?qū)?,而哪些種類的文本則更注重對譯文“內(nèi)容”的忠實(或?qū)?……而要做到這些,就必須在翻譯開始之前就對文本特點進行深入、細致的分析,洞悉文本的特點,確定譯語文本應該采用何種體裁才與源語文本最為吻合,最為貼切,找到一個更為合理、科學的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并在翻譯進程中能夠始終不忘體裁意識,圓滿完成翻譯任務。
同樣,在進行批評的時候,把譯文進行分類很重要,因為“以批評文藝譯文的尺度去批評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正如以批評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尺度去批評文藝,是同樣不正確的”,所以“不能用一種準則去衡量所有不同學科的譯文”。焦菊隱大致把譯文分為三大類:自然科學類、社會科學類和文藝類。對不同種類譯文的要求標準也各不相同:自然科學的譯文主要看其所譯內(nèi)容的正確性,“不必斤斤于一字一句的順序和增減……傳達得毫無遺漏,便算是忠實,傳達得清楚明白,便算是佳譯”;社會科學類譯文則應注意“意識和方法論上有無歪曲,譯者的政治思想水平有無問題,傳達上有無因錯誤而歪曲了思想的地方”;而文藝作品則不同,“每個字每一句都應該推敲,尤其應當注意譯文的風格,是否是在盡量保持和傳達原著的作風”。他以《從猿到人》的一句譯文為例,試圖說明非文藝作品的翻譯可以在詞句表達上降低標準,放松要求。他認為,不管是“沒有一只猿手曾經(jīng)制造過一把最粗笨的石刀”也好,還是“任何猿類的手,是連最簡陋的石刀也沒有制造出來過的”也好,因為其所涉及的內(nèi)容“不是文藝,所以就很可不必去推敲這些字句”,因為“兩種譯法都沒有叫猿手造出石刀來,思想與科學的事實沒有歪曲”,所以“似乎可以‘放行’一步”。[8](P5)
確實,也許在重內(nèi)容文本中,形式方面的問題處于次等重要的位置,可以直接忽略;但在文學文本中絕非如此,因為形式是構成文學文本的一個要素(In content-focused texts, where formal aspects are of secondary significance, they can simply be ignored, but not in literary texts where they constitute an essential factor)。[9](P33)文學類文本翻譯的一個基本要求就是要達到相似的美學效果。因此,在此類文本中,譯者要領會源語的形式并激發(fā)自己的靈感,去譯語中尋找會引起讀者相似反應的類似形式(the translator will … rather appreciate the form of the source language and be inspired by it to discover an analogous form in the target language, one which will elicit a similar response in the reader)。[9](P33)賴斯也因此把重形式文本歸入源語取向類文本(即在形式上盡可能模仿源語文本)。她還特別提出,在重形式文本中,決定目的語形式的是原文的語言形式而非信息,換句話說,即原文的體裁、風格決定譯文的體裁、風格。當原作者使用了一個偏離慣常用法的表達方式時(實際上幾乎每個重形式文本的作者都是如此),重形式文本的譯者也應創(chuàng)造性地偏離目的語語言規(guī)范,尤其是當這種“損害”有審美目的的時候(When the original author uses an expression that deviates from normal usage-as practically every author does——the translator of a form-focused text should also be creative in deviating from the norms of the target language, especially when such "erosions" have an esthetic purpose)。[9](P33)她還引加塞特的話“好作品就在于其對語言的語法、既定的用法和主導原則的不斷戲弄”①,來說明重形式文本的作者其實對語法規(guī)則的突破司空見慣。
(二)文本的評價標準可以不同,但對譯文忠實性的要求不能放松
焦菊隱“不同學科的譯文應該有不同標準”的主張很有道理,但認為非文藝翻譯就可以放松對語言表達的要求恐怕值得商榷。就以他所舉的例子來說,第一句“沒有一只猿手曾經(jīng)制造過一把最粗笨的石刀”,這樣的表達就存在邏輯和常識方面的問題。到底是“猿手”不能制造石刀還是“一只猿手”不能制造石刀?不要說猿類,恐怕就是高度進化的人類“一只手”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制造石刀”吧?所以,這句譯文連起碼的邏輯和常識都出了問題,如何叫讀者不對整篇譯文的質(zhì)量產(chǎn)生懷疑?至于第二句,雖然也能看得明白,但總覺得疙里疙瘩,拖泥帶水,顯得不夠簡潔明快。如果譯為“猿類的手甚至都沒有制造出哪怕最簡陋的石刀”是不是要通順得多?(當然譯法不止一種,在此不一一列舉)如此簡單的一句話都譯得不順暢,又怎能奢望譯者把一整本書譯得順暢明快呢?也許有人會說:“當時的白話文還沒有成熟,所以文字表達上有些問題在所難免。”我們姑且不論這條理由是否站得住腳,就從焦先生把它作為例子來加以引用的本意來看,就足以說明句子表達本身不完善并非源自白話文的不成熟,而是因為譯者對于語言的操控出現(xiàn)了問題。焦先生認為這樣的譯文“思想和科學的事實沒有歪曲”,所以“似乎”可以“放行”。不錯,這樣的句子看似沒有歪曲原文的思想性和科學性,并且讀者也能夠勉強看得懂,但如果通篇都是這樣的詞句和表達,那讀者讀起來恐怕也會覺得“累”,會耗費他們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也必然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理解和閱讀效果,因為讀者至少要分散些精力去“適應”這樣的表達方式,去翻越譯者文字上的“溝溝坎坎”。如果僅僅因為原作不是“文藝作品”,只要譯文沒有“歪曲”原作本意,就可以放松對譯文語言質(zhì)量的要求,這恐怕非“正譯”之道,也會在思想上和實踐中給翻譯事業(yè)帶來危害。
黃邦杰先生對翻譯社會科學著作,尤其是翻譯理論性著作時,只關注“意義無歪曲”而放松文字上要求的“寧信而不順”的主張大不以為然。他認為“這主張話雖不多,涉及的問題卻不少,影響則可能大而深遠”,并連發(fā)三問加以質(zhì)疑:第一,為什么社科譯品就可以在文字方面降低標準,可以“不順”?“難道丘吉爾的《大戰(zhàn)回憶錄》、林肯的一些演說、吉朋的《羅馬衰亡史》、但丁的一些政論,翻譯起來,對‘順’的要求,就可以比文學作品低嗎?”第二,為什么社科著作的翻譯就不能做到“信”、“順”兼顧,兩全其美呢?“寧信而不順”的提法是否會降低時下的翻譯標準,或者成為某些律己不嚴的譯者的借口?第三,那種所謂的“直譯”或“硬譯”就能保證譯文的準確、忠實嗎?[10](P965)
所以,盡管焦菊隱先生把文本進行分類,并且以不同標準去評判不同性質(zhì)的觀點相比以往的“一把尺子量天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包治百病”的翻譯標準論有很大進步,但認為文藝作品“每個字每一句都應該推敲”,而非文藝作品就“很可不必去推敲字句”的看法,卻似乎值得商榷。在中國乃至世界的翻譯理論史上,相當部分的翻譯文學批評家,尤其是出身文學翻譯的批評者,往往自覺不自覺、有意無意地以文學翻譯的概念統(tǒng)馭整個翻譯的概念、以文學翻譯批評的概念代指整個翻譯批評的概念。②不管這是一種無心之失,還是文學譯者骨子里的一種“傲慢”——認為文藝翻譯才是“真正的”、“高技術含量”的翻譯,而非文藝翻譯則沒有什么“技術含量”,當不入翻譯“主流”,其價值當然也就相應地大打折扣——但這事實上很容易造成“非文學翻譯可以降低對語言的要求”這樣的誤解。這實在是一種誤導,對非文學譯者來說也未必公平。這種潛意識里的“文學中心主義”思想不可取。
(三)翻譯標準可為翻譯批評標準提供參考
其實,翻譯批評的標準與翻譯標準盡管有不同之處,但翻譯標準卻可以為翻譯批評的標準提供有益的參考。比如,美國翻譯工作者協(xié)會(ATA)為了方便評價譯文質(zhì)量,就曾設立鑒定委員會,負責制定并執(zhí)行譯員鑒定條例,其中就為譯文制定了五條標準。其內(nèi)容涉及:(1)對譯文與原文文體與板式的一致以及委托人的具體要求;(2)非科技文本的翻譯必須遵守相應的語言規(guī)范,即自然、通順;(3)科技譯文必須準確、一致;(4)所有譯文都必須準確無誤地傳達原意,要兼顧接受者的具體情況和要求;(5)譯文符合以上要求并得到委托人認可后,對譯文的評價才算結束。譯者必須了解人們對譯文的反饋意見。[3](P122)
ATA提出的翻譯標準至少反映出以下內(nèi)容:首先,對文本的性質(zhì)做了清晰劃分(科技文本和非科技文本);其次,對于不同性質(zhì)的文本的要求有明顯差異(非科技文本要求用語自然,讓普通讀者覺得不是翻譯的文字,而科技文本則對專門術語有專門的要求,特別要求譯文準確、清晰、易懂);第三,譯文的文體甚至板式都要與原文一致,并且要考慮委托人的具體要求;第四,“一切譯文”的主要標準都是要“毫不歪曲”地、“確切”地傳達原意(這是忠實于原作),還要照顧到讀者/聽眾的文化背景和心理狀態(tài)(這是要忠實于譯文接受者)。歸結起來,就是要忠實——忠實于原文,忠實于讀者,忠實于委托人。忠實是所有要求的精髓和核心。如果傳達的不是原文之意,做不到起碼的忠實,這樣的“譯文”如何能夠被人承認呢——這難道這不正是翻譯批評的標準嗎?
要開展卓有成效的翻譯批評,就必須要掌握科學、合理的批評方法。對于翻譯批評的途徑與方法,各家眾說紛紜。翻譯家柯栢年先生給出了一個最為簡便的建議:“先審讀譯文”,即先不看原文,而是直接看譯文,有看不懂的地方就做個標記。凡是讀者看不懂的地方,也就是譯者自己沒有處理好的地方,比如譯者自己的理解就有問題或者表達上力不從心??掳啬暾J為,之所以這些地方讀者不容易看懂,是因為譯者往往在這些地方以逐字譯的方式處理原文,導致句子似通非通的不容易懂。[11](P630)
許鈞認為,時下翻譯界常用的基本方法有六種,即:(1)邏輯驗證的方法;(2)定量定性分析方法;(3)語義分析的方法;(4)抽樣分析的方法;(5)不同版本的比較;(6)佳譯賞析的方法。[12](P51~55)1994年,桂乾元撰文強調(diào),要“科學地、全面地、深入地進行翻譯評論”,并相應提出了四種批評方法:“分析的方法”、“說理的方法”、“一分為二的方法”和“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方法”。[2](P8~12)1997年,鄭詩鼎在《語境與文學翻譯》一書中,將文學翻譯批評歸納為四種:“撰寫評論專著和批評文章”、“自我批評”、“復譯”和“問卷調(diào)查”,并且認為“復譯本身就是一種批評形式,對舊譯或前譯的不同意見、看法和處理方式想通過復譯來解決”[3](P164)。劉重德提出,文學翻譯的評論方法應當是“宏觀和微觀的結合”,如果譯作是“善譯、佳譯”,那么首先應從宏觀的角度,即從文學的觀點出發(fā),評論譯者是否“重現(xiàn)或者切合或者接近了原文的風格”;其次應從微觀,即語言學的觀點出發(fā),研究譯文是如何利用語言特點來體現(xiàn)原文的風格的。如果是“劣譯、壞譯”,那也要宏觀與微觀結合,首先評論原著本身的文學價值、社會效益,然后“毫不留情地”指出譯者“粗制濫造錯誤百出的實例”[13](P81~82)。
溫秀穎認為劉重德的論述過于“原則”,雖然有宏觀的指導意義,卻缺乏具體的“可操作性”,而桂乾元雖然提出了四種批評方法,但并沒有對這些方法作進一步的說明,比如說如何分析,如何說理,而只是強調(diào)了采用這些方法的重要性,因而給人的印象是,他提出的“更像是翻譯批評的方法論原則,而不是具體的方法”。她倒是對鄭詩鼎提出的以“復譯”代批評相當贊賞,認為這種批評方法“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3](P164)。
專家學者們雖然給翻譯批評開出了不少藥方,但要么失之過于宏觀,要么缺乏對于方法的具體而微的說明,要么系統(tǒng)性不足,總讓人有語焉不詳?shù)囊苫?。筆者以為,首先對原文體裁進行分類很有必要。讓一位文學評論家來評論《國際海洋法公約》的譯文,就讓人有不倫不類和不專業(yè)、不嚴肅之感。其次,要大力提倡通曉外語者加入批評隊伍。如果不涉及翻譯,那么,什么人都可以參與批評,包括一字不識的文盲,因為他可以通過別人的閱讀來感受原文。但如果涉及翻譯批評,它就必然要涉及兩種文本的對照和比較,如果連原文都沒有見到,如何進行“翻譯”批評!這樣,通曉外文就成為最起碼的條件。學界內(nèi)的批評可能會有這樣那樣的“禁忌”或“抹不開人情”之處,但“圈外”人士、普通的讀者(當然是懂外語的)就可能少了這些負擔,可以暢所欲言,說出“專家”們未必發(fā)現(xiàn)或者發(fā)現(xiàn)了未必“敢說”的話。再說,翻譯批評專家畢竟有限,未必能夠遍讀所有譯文,即使讀了也未必有時間、有興趣對每一段譯文都做出評論。所以,這些“編外”批評者的力量不可小覷、不容忽視,畢竟人多力量大。更多的人參與當然會有更多的發(fā)現(xiàn)。第三,要為讀者查閱原文提供方便,最好是以某種方式提供原文資源(比如隨譯著附原文光盤等),讓讀者有機會在看到譯文的同時看到原著,這本來就是監(jiān)督譯者的最好方法。隨著學習外語的人越來越多,整體水平越來越高,如果人們再有機會直接看到原文,那么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肯定就會更加小心,以前那種隨便在譯文中“搭售”自己的“私貨”的情況恐怕就會自然消失了。這要遠比“復譯”的方法更為直接、更為有效——“復譯”一百個版本,讀者看到的也只是“譯本”,還是“不識廬山真面目”。與其“霧里看花”,不如“掀起蓋頭”!另外,筆者覺得,劉樹森提到的翻譯批評的五個方面內(nèi)容,也完全可以用作翻譯批評的方法和路徑,即分析原作;分析譯者的翻譯目的、翻譯方法、讀者對象;原、譯文雙語對比;對包括翻譯技巧及譯作質(zhì)量在內(nèi)的譯作的宏觀、微觀評價;對譯作在譯入語文化或?qū)W科中的地位和作用的評價。
翻譯批評是連接翻譯理論和實踐的重要紐帶,也是翻譯過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翻譯事業(yè)的健康發(fā)展離不開翻譯批評。只有建立良好的批評環(huán)境,營造健康的批評氛圍,依據(jù)不同的文本類型,采用相應的評判標準,掌握系統(tǒng)科學的批評方法,才能開展真正卓有成效的翻譯批評,真正提高翻譯質(zhì)量,促進翻譯事業(yè)健康發(fā)展。
注 釋:
①西班牙語原文為:"Escribir bien consiste en hacer continuamente peque?as erosiones a la gramática, al uso establecido, a la norma vigente de la lengua." 賴斯的英語譯文為:"Good writing consists in constantly teasing the grammar, established usages, and dominant principles of language."參見:Reiss, K. Translation Criticism:the Potential & Limitations[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36~37.
②比如鄭海凌先生給“翻譯批評”下的定義是:“翻譯批評是一種具有一定的實踐手段和理論目標的精神活動,是審美評價與科學判斷的有機統(tǒng)一。概括地說,翻譯批評是按照文學翻譯的審美原則,根據(jù)一定的批評標準,對具體的翻譯現(xiàn)象(譯本或譯論)進行的科學的評價活動?!狈g批評固然是要遵循一定的原則,但為什么就一定要“按照文學翻譯的審美原則”來進行呢?如果有人說“翻譯批評是按照科學翻譯的審美原則”來進行的,是否也可以呢?所以,筆者認為,如此定義是否嚴謹是值得商榷的。彭甄(1997)的定義也有同樣的傾向:“所謂翻譯批評,是指批評家……對譯語本文為中心的翻譯文學現(xiàn)象——包括翻譯文學的創(chuàng)作、接受和批評,進行價值判斷和評價?!币Z的詳細內(nèi)容參見:董曉波.翻譯概論[M].北京:對外經(jīng)濟貿(mào)易大學出版社,201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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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dicament and Countermeasures in Translation Criticism
GAO Cha-qing, QIAN Xiao-hong
(Department of Arts & Science, Anhui Communications Vocational & Technical College, Hefei 230051, China)
Sound development of translation can't do without translation criticism. Translation criticism is indispensable for supervising and guiding translation practice as well as for construction of translation theory. However, current translation criticism is unsatisfactory in guiding ideology, method and effect. The prominent problems occurring in translation criticism should be recognized and the fundamental causes be found out. Different criteria are supposed to be used to evaluate various types of text. Nevertheless, fidelity principle should always be the soul of translation. Proper approaches ought to be employed to carry out fruitful translation criticism to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criticism; predicament; criteria; approach
2017-03-30
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重點項目(SK2015A604);安徽交通職業(yè)技術學院質(zhì)量工程項目(2016AJ37)
高查清(1968-),男,安徽廬江人,安徽交通職業(yè)技術學院文理系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翻譯、英語語言文學研究;錢曉紅(1968-),女,安徽合肥人,安徽交通職業(yè)技術學院文理系教授,主要從事戲劇文學、地域文化研究。
1671-1653(2017)02-0088-06
H059
A DOI 10.3969/j.issn.1671-1653.2017.0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