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 克 兵 (浙江農林大學 暨陽學院，浙江 諸暨 311800)

從“一笑”觀古典文學對女性美的藝術表現(xiàn)

魯 克 兵
(浙江農林大學 暨陽學院，浙江 諸暨 311800)

以笑容表現(xiàn)女性美在古典文學中十分普遍，而從笑容中攝取一笑是對笑容描寫的提煉，為宋玉所首創(chuàng)。對“一笑”的藝術表現(xiàn)大體可分為三類：概括性一笑含有較多的邏輯判斷，有價值評定、審美標識等表現(xiàn)功能；情態(tài)式一笑指向具體情境，通過時空凸顯、器官配合、動作組合等方式，感性而富有意味地表現(xiàn)女性之美；寄托式一笑在表現(xiàn)女性美的同時，還用來抒發(fā)感情或表達對社會人生的感悟，寄寓深廣的社會內容。

一笑；古典文學；女性美；藝術表現(xiàn)

笑容是人類精神之花的綻放，極富于美感。雖男女之笑皆然，但從審美的角度來看，女性受到的關注顯然更多。從笑容中發(fā)現(xiàn)女性美，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周幽王為了獲得對美女褒姒的微笑的欣賞機會，不惜烽火戲諸侯，便是極端的例子。人們對笑容中所蘊含的美感的認識由來已久，但對于女性的微笑在文學作品中的獨特藝術表現(xiàn)功能在學界尚缺乏研究。本文擬對中國古代文學家頗為重視的一種特殊的微笑形式“一笑”進行探討，聊作拋磚引玉。

在上古時期的文學作品中，通過笑容表現(xiàn)女性之美，雖不十分普遍，但依然成就卓著?！对娊洝分卸啻窝约啊靶Α保瑥膶徝酪暯莵肀憩F(xiàn)的則有兩處：“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衛(wèi)風·碩人》)；“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衛(wèi)風·竹竿》)。《詩經》中這兩處肖像描寫是人物描寫的偉大創(chuàng)舉，尤其是《碩人》。其創(chuàng)造性主要表現(xiàn)在：第一，這里首次對人物肖像作詳細的靜態(tài)描寫，而像其他詩篇如“窈窕淑女”、“靜女其姝”等，僅作概括性的評價。第二，通過動態(tài)描寫刻畫女性美，并將動態(tài)與靜態(tài)有機結合起來，此后肖像描寫難以逾越其范疇。第三，以笑容為對象刻畫女性美，為后世作家開拓出人物的藝術表現(xiàn)之一途。

另一先秦詩歌總集《楚辭》，也注意描寫女性笑容之美。如：“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山鬼》)“嫮目宜笑，蛾眉曼只。”(《大招》)“靨輔奇牙，宜笑嘕只?！?《大招》)《楚辭》中的“宜笑”，用其詩語互訓，即笑起來“善窈窕”。與《詩經》中的“巧笑”相較，雖稍顯抽象，但也給讀者留下較大的想象空間。這里的“含睇”與“宜笑”、“嫮目宜笑”，近于《碩人》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奇牙”與“宜笑”，復近于《竹竿》之“巧笑之瑳”?？梢?，《楚辭》有借鑒《詩經》的痕跡。

自《詩經》的“巧笑”肇始，后來的詩文在描寫女性美方面又創(chuàng)造出多種笑態(tài)。茲略舉數(shù)例：“睹臣遷廷，微笑而言曰：‘上客何國之公子，所從來無乃遠乎？’”(漢·司馬相如《美人賦》)“時暸眇以含笑，收婉媚以愁人。”(漢·繁欽《弭愁賦》)“小婦獨嬌笑，新來華燭前。”(陳·陳叔寶《三婦艷詞》之七)“恐沾裳而淺笑，畏傾船而斂裾?！?梁·蕭衍《采蓮賦》)“手把梁生畫花看，凝嚬掩笑心相許?！?唐·顧況《梁廣畫花歌》)“東家嬌娘求對值，濃笑書空作唐字。”(漢·李賀《唐兒歌》)在上述諸種笑容中，“微笑”是主調，其他種種亦多與“微笑”相近，或者說多是“微笑”的特殊表現(xiàn)形式。

一、宋玉首創(chuàng)“一笑”及其藝術表現(xiàn)之突破

在對笑容的藝術表現(xiàn)上取得重要突破的是風流儒雅的才子宋玉。其名作《登徒子好色賦》(也有學者認為此賦非宋玉所作)云：

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滅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宋玉賦中比喻句的本體多與《碩人》相同，有對《詩經》繼承的一面；而在喻體上則無一蹈襲，依然體現(xiàn)了他對于新變的追求。

《登徒子好色賦》與《碩人》都涉及對笑的描寫，但宋玉在描寫上取得了甚為顯著的突破。其突破主要表現(xiàn)在：

第一，宋玉對以笑容描寫表現(xiàn)女性美的重要性有更為獨到的認識。在《碩人》中，詩人贊美莊姜，其美貌是與身份、威勢等相并列的優(yōu)勢，雖然重要，但并不占有絕對的支配性地位。而在《登徒子好色賦》中，宋玉以對東家之子的追求無動于衷，意圖證明自己非好色之輩，故對東家之子的美貌的描寫是駁倒對方觀點的關鍵。由于美貌在詩與賦中的地位不同，導致對表現(xiàn)東家之子容貌魅力的描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這為宋玉在藝術表現(xiàn)上的突破提供了動力支持。宋玉探索的結果，即認識到對笑容的描寫在對表現(xiàn)女性美方面具有突出而又獨特的作用。唯能有此發(fā)現(xiàn)，取得突破才有可能。

第二，在多次笑容中提取典型的一笑，這是對笑容的描寫最富創(chuàng)意之處。宋玉似乎認識到物以稀為貴，在笑容的描寫上也是如此。笑容因其少而貴，因其貴而獲得魅力上的增益。從藝術表現(xiàn)上來說，次數(shù)的增加未必帶來表現(xiàn)力的增強；相反，若無新的內容與形式，還會造成因重復而乏味的后果。提取其中的一笑，既能概括眾多笑容的精妙，又不失生動之趣，符合“以一總多”的藝術辯證法。宋玉的創(chuàng)造性的“一笑”之法為此后的作家在笑容描寫上樹立了典范。

第三，從形象性與影響力兩端對一笑之美予以強化。在《碩人》與《竹竿》中，詩人僅下“巧笑倩兮”或“巧笑之瑳”一語。關于“巧笑”，方玉潤《詩經原始》引何氏楷語謂“巧，工也，猶好也”[1](P182)。(錢繹在《方言箋疏》卷七則以為“齲齒笑謂巧笑也”，也可備一說。)關于“倩”與“瑳”，朱熹謂“倩，口輔之美也”[2](P36)，“瑳，鮮白色，笑而見齒”[2](P39)?？梢?，在《詩經》對笑容的描寫中，“巧”重在評價，“倩”與“瑳”通過面部或口腔內器官的再現(xiàn)來表現(xiàn)笑容，故具有摹狀性質。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賦》中的“嫣然”一詞，是一個純粹的用來摹狀的形容詞，描摹笑容本身，比《詩經》中的器官的再現(xiàn)顯然更為直接。這樣的摹狀立象以盡意，不但大大增強了一笑的形象性，使描寫對象更有感染力，而且內涵更為豐富，因為這既盡量包含了笑者的原貌，又包含了因語境的指向性而表現(xiàn)出對原貌的抽象。這里的“嫣然”與《大招》中的“嘕只”相當?！洞笳小返淖髡呋蛘f屈原，或說景差，或說西漢時人，故賦中的“嫣然”究竟是創(chuàng)新還是繼承尚難定論。除摹狀之外，又益以“惑陽城，迷下蔡”六字，以夸張之筆描寫東家之子的一笑之美所產生的影響力。這種側面描寫留下大量的藝術空白，觸發(fā)讀者的想象，富有味外之味，在先秦時代是十分新穎的，對后來的文學作品影響頗為顯著。

為了論述的方便，本文以內容的性質為依據，將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的一笑相對區(qū)分為概括式、情態(tài)式與寄托式三類。需要說明的是，由于中國古代常將美女與花作互喻或類比，描寫花朵賦予美人一笑之情貌，故本文將對花的這類擬人式描寫包含在內。

二、概括式一笑及其表現(xiàn)形式

概括式一笑主要是指對一笑的特色或作用作判斷式的陳述，含有較多的邏輯抽象。概括式一笑本身雖具有抽象性的特點，但對其評價的標準則是具體性的。這種類型的一笑主要具有下列表現(xiàn)形式：

(一)以一笑的實用價值表現(xiàn)其審美價值

在現(xiàn)實生活中，實用價值與審美價值有較大的差異，兩者的區(qū)分較為明顯。但在藝術表現(xiàn)中，有時需要刻意模糊兩者的區(qū)分，從而取得作者希望實現(xiàn)的表達效果。從實用的角度作價值評估是傳統(tǒng)文化特色之一，因而以一笑的實用價值來表現(xiàn)其審美價值的判斷最為常見。而評判價值的大小，最重要的是確立審美價值的評價標準。常見的標準有以下幾種：

1.直接用貨幣作為衡量標準

最先采用此法的是東漢崔骃，其賦《七依》云：“酒酣樂中，美人進□□□□以承宴，調歡欣以解容?；仡櫚偃f，一笑千金。”[3](P714)崔骃以千金極言一笑之貴，開創(chuàng)了以貨幣計算之法的基本模式。這一價值評估形式得到較為廣泛認可，被歷代作家所襲用。如：“纓黻流芳。羅襦解衿。嬿婉之求。一笑千金。”(晉·曹攄《贈王弘遠詩》)“玉釵時可掛，羅襦詎難解。再顧連城易，一笑千金買?！?梁·王僧孺《詠寵姬詩》)“東鄰一笑直千金，爭奈茂陵情分在文君?！?宋·向滈《虞美人·臨安客店》)

當然，以貨幣為衡量單位在一般情況下是虛擬的，極言其貴，而非實際價值。既然是虛指，便可以用更大的單位，于是便上升至“萬”。如：“何人解賞傾城態(tài)，一笑春風與萬金。”(宋·劉敞《黃薔薇》)“兩株芳蕊傍池陰，一笑嫣然抵萬金?！?宋·尤袤《海棠盛開》)

“萬”不足以形容，便擴大至更大的單位“千萬”。如唐代詩人曹鄴《趙城懷古》：“一笑千萬金，醉中贈秦娥?！?/p>

除了貨幣之外，有時也用其他貴重之物。如：“如以一國買人一笑，如以萬世換人一朝?！?唐·李商隱《祭楊郎中文》)“如能買一笑，滿斗量明月。安得金蓮花，步步承羅襪?！?唐·李群玉《贈回雪》)“魏臺營妓勝添酥，一笑堪酬百琲珠。”(宋·強至《坐客宋周士忽垂光和復用元韻答之三首》之一)李商隱之“一國買人一笑”，顯然自李延年“一笑傾人國”轉化而來。以“一國買人一笑”雖非買笑者的本意，但從表述的角度而言，作為一笑價值的衡量物，“一國”恐是無以復加了。后兩例以“滿斗”與“百琲”明珠為等價物，多脫胎于西晉石崇之故事。王嘉《拾遺記》言石崇“屑沉水之香，如塵末，布象床上，使所愛者踐之，無跡者賜以真珠百琲。”[4](P215)“琲”作為明珠的計量單位，《玉篇》以珠五百枚，《文選》之左思《吳都賦》注文以“十貫為一琲”[5](P89)。又相傳石崇以三斛(或云十斛)購得名姬綠珠。以珠寶作為一笑的價值衡量物，既能使一笑的價值更感性、更客觀，又增加了詩文的富麗之感，其修辭效果頗為顯著。

2.以時間作為衡量標準

作者有時以時間來作為一笑的價值衡量標準。一笑之美具有驚人的魅力，使人欲罷不能而停留，故可以停留的時間為量度。如 “嬋娟一笑應奉留，醉倚王孫寶釵墜”(宋·孔平仲《和蕭十六》)，“傾城一笑得人留，舞罷嬌娥斂黛愁?！?宋·郭世模《瑞鷓鴣·席上》)至于停留的時間則或短或長。如：“越女一笑三年留，南逾橫嶺入炎州?！?唐·韓愈《劉生詩》 )“酡顏一笑夭桃綻，清吟數(shù)聲寒玉哀。軒騎逶遲棹容與，留連三日不能回?！?唐·白居易《舒員外游香山寺數(shù)日不歸兼辱尺書大夸勝事時正值坐衙慮囚之際走筆題長句以贈之》)“巖前紅藥媚深幽，更為余春一笑留?！?宋·劉一止《次韻維心赴次律賞芍藥一首》)“戲語佳人頻一笑，錦城已是六年留?！?宋·陸游《江樓醉中作》)在上述四例中，或短僅三日，或長達六年，皆極言一笑之絕美，美的程度與時間的長度也非簡單的正比例關系。

(二)以影響或結果來表現(xiàn)一笑的魅力

此外，作者也常以因一笑造成的其他方面的影響或結果來表現(xiàn)其美的魅力。除了上文已論及的傾國傾城外，又如：“猛將謀臣徒自貴，蛾眉一笑塞塵清。”(唐·汪遵《昭君》)“羞貌丹青斗麗顏，為君一笑定天山?！?宋·劉子翚《詠明妃》)“水邊一笑，十里得清香?！?宋·向子諲《滿庭芳·巖桂薌林改張元功所作》)“儂是嵚崎可笑人，不妨開口笑時頻。有人一笑坐生春?！?宋·辛棄疾《浣溪沙·贈子文侍人名笑笑》)

在前兩例中，一笑是因，“塞塵清”與“定天山”是果。作者將昭君和親的政治作用置換為一笑的魅力，是夸張性的突顯。后兩例運用通感的手法，從嗅覺與觸覺著手，有力地突出了一笑的風韻。

(三)抽象化為美女的標準

由于女性之美多集中體現(xiàn)于一笑之中，故一笑便逐漸成為女性美或美女的標志，詞義也由原來較強的描寫性漸次轉化為較強的概括性。以上如“如能買一笑”、“一笑堪酬百琲珠”等句，已初見端倪。至于下例則更為明顯：“一笑相傾國便亡，何勞荊棘始堪傷?！?唐·李商隱《北齊二首》之一)“行刑不避君王寵，一笑隨刀八陣成?！?唐·周曇《春秋戰(zhàn)國門·孫武》)“美人一笑難再得，美人絕色今何在。君不見馬嵬坡下楊太真，天生尤物不足珍。”(宋·汪元量《余將南歸燕趙諸公子攜妓把酒餞別醉中作把酒聽歌行》)

在上述第一例中，作者的主旨是寫陳后主貪念女色而亡國，故“一笑”便是女色的代稱。第二例詠孫武三令五申之事，故此處的“一笑”，指代被殺之寵姬。第三例中，“一笑”與“絕色”有互文關系，可證兩者之同一性。前兩句陳述一般，后兩句以楊太真為范例，使“一笑”的概括性更為彰顯。這三例中“一笑”皆用作代稱，也可見其已被類型化。

(四)作為時間流逝的參照物

一笑之美既已使人流連，其流失則往往令人惋嘆，故作家有時用一笑的逝去來表現(xiàn)今不如昔的傷感。如：“千門雖對嵩山在，一笑還隨洛水流?！?唐·羅鄴《上陽宮》)“戲水源頭指舊蹤，當時一笑也難逢。”(唐·羅虬《比紅兒詩》)“長是倦出繡幕，向夢里、重謀一笑。”(宋·李從周《玲瓏四犯》)在這里，一笑作為昔日盛事與美的人物的代表，而一旦“繁華事散逐香塵”之時，詩歌便產生了一種凄美的韻味。

三、情態(tài)式一笑的表現(xiàn)類型

情態(tài)式一笑總是指向具體情境，以動作描寫為基本表現(xiàn)形式，具有生動逼真之特色，感性而富有意味地表現(xiàn)女性之美。其常見表現(xiàn)形式有以下幾種類型：

(一)在特定的時空中凸顯一笑之美

自時間而言，因一笑發(fā)生在特定時間，從而產生出獨特的意味。季節(jié)的輪轉對人物的情緒有著顯著的影響，詩人們特別善于捕捉特定季節(jié)中的一笑。如：“明年一笑東風里，山杏江桃不當春。”(張耒《移宛丘牡丹植圭竇齋前作二絕示秬秸和》之二)“瘦頰凝酥，殘妝弄酒，相逢一笑東風?！?宋·石孝友《滿庭芳》之三)“小樓簾卷欄干外，花下朱門半啟。中有傾城佳麗，一笑西風里?！?宋·李漳《桃源憶故人·閨情》)“數(shù)朵芙蕖，嫣然一笑凌清曉。謝家池沼，秋景偏宜少?！?宋·汪莘《點絳唇》)

以上四例中，一笑發(fā)生的時間，前兩例是春季，后兩例是秋季。詩人之所以刻意突出季節(jié)，是因為春季群芳爭發(fā)，故前兩例的一笑顯得富麗而生機勃發(fā)；秋日則乾坤清爽，故后兩例的一笑顯得高潔而神態(tài)曠逸。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四例中前三例皆涉及風起之時，作家們特別重視風這種氣象與一笑之間的關聯(lián)。如：“來索東風一笑，香浮動、潛溪月。”(宋·李廷忠《霜天曉月·慶高尉》)“喜溢雙蛾，迎風一笑，兩情依舊脈脈?！?宋·劉瀾《慶宮春·重登峨眉亭感舊》)“隨著咱拾翠尋紅，風前一笑，芳心暗送，脈脈兩情濃?！?明·孟稱舜《花前一笑》)“節(jié)節(jié)珊瑚低拂地，臨風一笑許傾城?！?清·張英《秋海棠花》)風起之時的一笑具有特殊的美感。首先，從嗅覺來說，能將人或花的氣息借助風加以散發(fā)。這種氣息通常是芳香的，于人便是“笑語盈盈暗香去”；于花便是“香浮動、潛溪月”，營造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意境來。其次，從視覺來看，風能吹動秀發(fā)、衣袖、飄帶等，更能增益人物飄逸的風神與嫵媚的姿態(tài)，使讀者產生“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之類的聯(lián)想。再次，笑容本身即意味著對自我、他人或周圍環(huán)境的認可，而一笑又是對這一認可在度上的最精妙的把握。當風吹過的時候，這種極富魅力的認可便在周圍彌漫開來，給人以強有力的美的感染。當身處其中的人一旦給予適當?shù)姆答?，能產生默契之感，所謂“相視一笑，莫逆于心”[6](P258)。正緣于此，才有“兩情依舊脈脈”、“脈脈兩情濃”的結果。

除了上述時間之外，其他諸如宋詩人吳則禮“一笑重陽雨”(《虞美人·對菊》)之笑于雨中；王炎“桃花一笑弄春晴”(《勸農出郊三絕句》之二)， 朱松“一笑午景晴”(《牡丹酴醾各一首呈周宰》之二)之笑于晴時；朱熹“美人邂逅一笑粲”(《次劉圭甫和人梅花韻》)之笑于初見時；陸游“嚴妝漢宮曉，一笑初破睡”(《張園觀海棠》)之笑于初醒之時，皆別有情味。

自空間而言，不同地點的一笑也各具情調，詩文的作者們也深諳此道。例如:“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宋·蘇軾《寓居定惠院之東雜花滿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貴也》)“嫣然一笑金輿側，玉貌三千斂顏色?！?宋·邢居實《明妃引》)“香紅初破北州春，深谷嫣然一笑新?！?宋·王安中《二月四日見小桃》)“何處最嫣然，花前一笑間?！?清·毛奇齡《菩薩蠻·索贈》)

在上面的四例中，例一中的“嫣然一笑”已見神態(tài)之曼妙，而置之于“竹籬間”，令人聯(lián)想到陶淵明東籬之菊，便賦予這一笑魏晉名士的高格；有此高格，則桃李之粗俗自是不難想見。寥寥七字，形神各盡其妙。例二將“嫣然一笑”置之于“金輿側”，使詩句充滿嬌貴的氣息。例三則一笑于“深谷”，賦予笑者幽恬拔俗之神采，宛如空谷幽蘭。第四例笑于花前，至為絢爛，暗示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與最佳的存在狀態(tài)。作者許之以“最嫣然”，確有深刻的感悟于此中。明代劇作家孟稱舜的雜劇以“花前一笑”為名，同樣蘊含著他對這一人生美的巔峰時刻的獨到認識。

(二)以器官動作的配合來加以烘托

笑容不是孤立的，若身體其他部位與笑容配合得自然得當，便能增添人物之美感。最為常見的，首先是配以五官之運動。如：“佳人一笑粲玉齒，愿公壽考仍歡喜?！?宋·何異《宗老堂》)“楊妃半醉沉香亭，粲然一笑啟玉齒?！?明·張詡《荔枝》)“如能買一笑，粲然啟玉齒。”(清·黃之雋《仿雅十六首》)

露齒之笑源于《詩經》已見上文。至于字面則多取諸晉代郭璞《游仙詩》中“靈妃顧我笑，粲然啟玉齒”之句，李白《古風》“粲然啟玉齒，授以鍊藥說”句也嘗用之。古人在禮儀上常有笑不露齒之說，但若“齒如瓠犀”，則可增益一笑之美。

除美齒之外，常與一笑配合的器官有眼、唇、面部，甚至整個頭部。如：“吳姬趙女兩愁絕，一笑當時空目成?！?宋·蘇過《次韻承之重九》)“三菲碧彈指，一笑紫翻唇?！?宋·楊萬里《蘭花五言》)“香靨凝羞一笑開，柳腰如醉暖相挨。”(宋·秦觀《浣溪沙五首》之二)“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唐·白居易《長恨歌》)“海邊逢姑射，一笑微俯首。”(宋·蘇軾《楊康功有石狀如醉道士為賦此詩》)“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宋·李清照《浣溪沙·閨情》)

在第一例中，用來配合的器官是眼。眼是心靈之窗，眼的配合使一笑更有情意，感染力更強。在第二例中，用來配合的器官是唇。紫色的唇使笑容更為艷麗。第三例則輔之以含羞之面，可謂盡態(tài)極妍。第四例是白居易的名句，詩人以“回頭一笑”刻畫短暫的動態(tài)，用恰到好處的藏露之法，將一笑之美加以凸顯，何其生動而傳神。白居易極富創(chuàng)意的動態(tài)表現(xiàn)之法，是情態(tài)式一笑的典范之作。第五例仍是配以頭部的動作描寫，這種“微俯首”與上例中的“回頭”有很大差別，因其動作幅度較小，使仙人的一笑之美顯得從容而神秘。至于李清照之詞句，更是“秀面”“香腮”“煙波”等多方面與一笑相組合，人物的形神極為生動逼真。

(三)以服飾的配合來加以表現(xiàn)

除了身體器官之外，作家還常以服飾與一笑相配合，將人物形象塑造得更為具體可感。如：“翠袖朱唇一笑開，倚風無力競相偎?！?宋·王之道《題苦竹寺海棠洞三首》之一)“人一笑、惺忪翠袖薄?！?宋·吳文英《金盞子》)“翠袖圍香，鮫綃籠玉，一笑千金值。”(元末明初·施耐庵《水滸傳》)

在上述三例用了“翠袖”一詞。詩人之所以如此，除了衣袖之色與膚色之白、唇色之紅構成對比色，從而使人物形象更為鮮麗之外，很可能是欲借用杜甫的《佳人》詩中“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之名句以暗示“佳人”之身份，并借杜詩觸發(fā)愈發(fā)豐饒的聯(lián)想。此外，“鮫綃”等語，仿佛美玉又加以精美的包裝，使一笑增添了幾許精致。

(四)以比喻來豐富一笑的意味

用比喻的手法來描繪笑容之美，為詩人們所擅長。所喻之物，以花為最。如：“美人奪南國，一笑開芙蓉?！?唐·韋應物《擬古詩十二首》)“夜闌白月照管弦，美人一笑夭桃燃。”(宋·鄒浩《王景亮攜晁無咎清美堂記來求詩為賦此一篇》)“酡顏一笑夭桃綻，清吟數(shù)聲寒玉哀?！?唐·白居易《舒員外游香山寺》)“當壚一笑粲，桃葉映桃花?！?宋·曹勛《胡姬年十五》)前兩例皆以芙蓉為喻。芙蓉之花，麗而不妖，端莊嫻靜，天真高潔，用以狀一笑之貌，最為相宜，故以芙蓉為喻體最多。后兩例則以桃花為喻。桃花很早就進入人們的審美視野，《詩經》有“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史記》引古諺語“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劉晨、阮肇遇桃源洞中仙女，唐代崔護“人面桃花相映紅”之句以及相關故事等使桃花聲名大振，足以成為美女以及與美女有關的情事的代稱之詞。無論是芙蓉還是桃花，皆能使一笑更加具體可感；同時，因其僅從顏色上加以限定，故既能觸發(fā)讀者廣泛的聯(lián)想，又不致使一笑之美定型化。

(五)以動作組合突出一笑的審美效果

在情態(tài)式一笑描寫中，作家常將一笑與其他動作相伴隨，以動作組合的形式共同完成對人物形象的塑造。如：“相將共挈青絲籠，一笑同回翠羽舟?！?宋·胡宿《采蓮女》)“勸酒嫣然一笑傾。細意端相，無限娉婷。”(宋·王之道《一剪梅·和董令升贈魏定甫侍兒》)“弄蕊攀條春一笑，從教水濺羅衣濕?！?宋·范成大《滿江紅·雨后攜家游西湖荷花盛開》)“靈修顧予而一笑兮，歡并坐之從容?！?宋·朱熹《空同賦》)“一笑入羅幃，春心不自持。”(明·孟稱舜《嬌紅記》)

在例一中，“一笑”與“同回”兩個動作，刻畫出采蓮女的群像，她們美麗而樂觀，天真爛漫，愛好成群結隊的個性。再飾以“青絲”“翠羽”，宛如采桑之羅敷。在例二中，侍女的“勸”、“笑”、“傾”，連貫的動作一氣呵成，極盡殷勤之致，令人如沐春風，有“酒不醉人，人自醉”之效果?！皟A”字語義甚豐：如此“傾”酒，是待客而能傾意，客也為佳人之風度所傾倒。有此數(shù)義，故后文贊以“無限娉婷”，誠然是水到渠成。第三例的“一笑”伴隨著“弄蕊攀條”，不惟寫出人的態(tài)度之美，更見對春光的愛戀與賞春之歡欣。第四例之“顧予”與“一笑”相組合，既有“回頭一笑”之美感，也見女神對“我”之優(yōu)容。第五例則于“一笑”之后而“入羅幃”，使“一笑”除了具有第四例中增添美感與表明態(tài)度的效用之外，還具有引導作用，從而直接導致后文所描寫的情事的發(fā)生。

四、寄托式一笑的內含舉隅

寄托式一笑是指作家在表現(xiàn)女性美的同時，還在一笑中寄寓社會人生某些方面的感情或觀念，用以抒發(fā)感情或表達對社會人生的感悟。

在古代文學作品中，作家們對于時光流逝，朱顏凋零，多是既痛心而又傷神。為了戰(zhàn)勝無常之苦，人們便積極探索應對之策，這在美人(或花)的一笑中即得以反映出來。如：“美人遙目成，相對理瑤瑟。十千輕一笑，百萬當一擲。為樂愿及晨，為歡愿及夕。紅顏匪百歲，何由保金石。”(明·胡應麟《擬古二十首》之十二)“午景發(fā)濃艷，一笑當及時?！?宋·蘇軾《雨中看牡丹三首》之二)“不向春風一笑、待何時?！?宋·仲殊《南歌子》)

在上述三例的一笑中，皆有及時行樂的人生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雖不免有時流于放縱，但其意趣也非一味提倡享樂，其中洋溢著生命的情愫與力量。正如李澤厚先生在論及魏晉時期那種“人生行樂”的觀點與人的覺醒的關系時所說的那樣：“這是一種新的態(tài)度和觀點。……正由于人的覺醒，才使這種內容具備美學深度?！妒攀住贰⒔ò诧L骨、正始之音直到陶淵明的自挽歌，對人生、生死的悲傷并不使人心衰氣喪，相反，獲得的恰好是一種具有一定深度的積極感情?！盵7](P90)以上三例中的一笑的寄托也可作如是觀。在一笑中發(fā)掘生命潛能，讓人生釋放出巨大的能量，這是把握生命的一種獨特的方式。

在古典文學中，尤其是明清小說或戲劇的開端部分，妙齡女郎對陌生男子在邂逅時的一笑，往往既寄托著對于對方的帶有善意的默許，又顯示出暗示性的激勵，成為一段姻緣的開始，從而開啟男女際會的“一笑”模式。例如在馮夢龍《醒世恒言》之《吳衙內鄰舟赴約》一篇的入話部分，寫到潘生初見主翁之女：“一日，潘生因取硯水，偶然童子不在，自往廚房，恰與主人之女相見，其女一笑而避之。潘生魂不附體，遂將金戒指二枚，玉簪一只，囑付童兒，覷空致意此女，懇求幽會?！痹谶@里，“一笑”中寄托了此女對潘生的期許。小說還對其中的緣由予以解釋：“主人有女，年方二八，頗有姿色。聽得父親說其夢兆，道潘郎有狀元之分，在窗下偷覷，又見他儀容俊雅，心懷契慕，無繇通款?！迸稍凇耙恍Α敝?，不見而“避之”，使對方益覺其美，致使“潘生魂不附體”。故“避之”實乃縱之，“一笑”實乃擒之，從而造成事實上的暗示性激勵。于是潘生“遂將金戒指二枚，玉簪一只，囑付童兒，覷空致意此女，懇求幽會”，而甘愿就擒。又如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的名作《嬰寧》的開端，寫到書生王子服邂逅美女嬰寧，嬰寧對他拈花一笑而去，使王子服“神魂喪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頭而睡，不語亦不食”。這不僅與馮夢龍之話本異曲同工，還借用禪宗佛祖拈花微笑的典故，既能表現(xiàn)男女間在剎那之時完成極高質量的溝通與理解，又將嬰寧之美寫得意味深長，不可思議。蒲松齡認為“一笑，與佛家頓悟時何殊間哉！”(《冷生》)由此可見，他筆下的一笑是一種有著豐厚寄托內容的藝術形式，而非隨意為之。

在愛情題材的小說或戲劇中，一笑有時不但成為情節(jié)的聚焦點，還濃縮了主人公或作者的愛情觀念。馮夢龍《警世通言》中的《唐解元一笑姻緣》，以及前述孟稱舜的同題材劇作《花前一笑》，皆是顯例。這些作品以男女主人公的初次相見的一笑為情節(jié)的第一聚焦點，其后兩者離散，最后復以相聚后對當初的一笑的解釋完成第二次聚焦，在情節(jié)上獲得團圓的結局，在敘事結構上形成首尾呼應的關系。同時，也寄托了作者才子配佳人的愛情理想。

在寄托的理念上取得較大突破的是蒲松齡。他在小說《連城》中，著力刻畫連城的一笑。連城與喬生相知，緣于她對喬生才華的贊賞。喬生在連城身患重病之時，毅然割下胸上的肌肉助其治療，對連城愛得極為深摯。他們的愛情卻因連城父親的嫌貧愛富而被拆散。當喬生得知連城的選擇出于不得已時，對前來勸慰他的老媼說：“‘士為知己者死，不以色也。誠恐連城未必真知我。但得真知我，不諧何害！’媼代女郎矢誠自剖。生曰：‘果爾，相逢時當為我一笑，死無憾矣！’”在傳統(tǒng)的愛情邂逅中，男子傾心于女子的一笑，多出于對美色的偏好。其中雖不排除有精神上的因素，但在靈與肉兩端，顯然更側重于后者。在才子佳人類型的小說中，才子對佳人之愛也不乏真摯的成分，不過才子之愛的動機則多出于慕色。而喬生卻宣稱他的愛是知己之愛?！斑B城我知己也”，“聊以報知己耳”，“士為知己者死”，“連城真知我者”，喬生每每這樣說。故在連城的“一笑”中，首先寄托著證明喬生所言的“‘士為知己者死’，不以色也”的知己之愛的初衷。作者在文末的案語中，宣稱“此知希之貴，賢豪所以感結而不能自已也”，因此連城的一笑中也寄托著作者對知己之愛的熱烈禮贊。其次，這笑中寄托著無盡的悲哀。一笑之后，再也不能與心愛的人相逢，“從此蕭郎是路人”，這含淚的微笑，安得不令人心碎！再次，這笑容中顯示了特殊的勇敢。杜牧詩云：“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樽前笑不成”，此時，唯有最勇敢的人，才能笑得成。這一笑給心愛的人留下一個永恒的瞬間，一個永遠的安慰。此外，這一笑中，有著連城與喬生之間的默契。喬生向連成提出了相逢時一笑的請求，這是一個提醒，連成是能夠會意的，而連城的一笑，在無言之中，以最美的形態(tài)，盡傾生命的情愫。此中的真意與風味，只有作為知己的喬生，才能有深刻的感悟?？梢?，連城的一笑使愛情因得到了精神上的升華而止于至美之境。

寄意于一笑之中，也為曹雪芹之所長?！都t樓夢》第三十一回，寫到寶玉與晴雯爭執(zhí)之后，欲化解危機，讓晴雯“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作者寫到：

寶玉笑道：“……你愛這樣，我愛那樣，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著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氣時拿他出氣。就如杯盤，原是盛東西的，你喜聽那一聲響，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別在生氣時拿他出氣。這就是愛物了。”晴雯聽了，笑道：“既這么說，你就拿了扇子來我撕。我最喜歡撕的?！睂氂衤犃耍阈χf與他。晴雯果然接過來，嗤的一聲，撕了兩半，接著嗤嗤又聽幾聲?！瓕氂裥Φ溃骸肮湃嗽疲骸Ы痣y買一笑?！瘞装焉茸幽苤祹缀危　?/p>

在晴雯的一笑中，寄托著她對以下數(shù)端的肯定：第一，對寶玉態(tài)度的轉變予以肯定。晴雯與寶玉之所以產生了矛盾，是因為寶玉對她將扇股子跌折的訓斥。即便是寶玉心情不佳，也不該遷怒于人。而寶玉在平心靜氣之后，能較為理性地看待這一問題，認為晴雯只要高興，撕扇子也可，實際上是承認他此前的過錯，是對晴雯的尊重。第二，弘揚了人的主體性，富有哲理性地肯定晴雯應獲得更大的自由。在生活中，人不僅受到因物的多寡而形成的條件限制，還受到物的自身屬性所形成的特定的使用價值的制約，因而人因受制于物而不得自由。而寶玉不僅愿意看到晴雯因得到快樂便可撕扇子，還讓麝月拿更多的扇子來給她撕，打破了物的束縛。寶玉聲稱人的快樂遠高于物的價值(“千金難買一笑”)，提升了晴雯作為人的價值，對于社會地位低下的晴雯來說是尤其難得的。第三，肯定了寶玉的寬容是真誠的。寶玉不僅曉之以理，還以寬容的態(tài)度動之以情。但晴雯在撕扇子之前，并未原諒寶玉。她說“你就拿了扇子來我撕。我最喜歡撕的”，其實是對寶玉的揶揄。而她在撕扇子之后，看到寶玉依然微笑，驗證了寶玉的態(tài)度是真誠的。第四，這“一笑”使晴雯獲得較大的滿足，加深了她對于寶玉的情誼，推動了晴雯“病補金雀裘”及寶玉撰《芙蓉誄》等情節(jié)的發(fā)展。

可見，寄托式既有待于一笑(能寄)，又超越于一笑之外(所寄)，蘊含著更為深廣的內容，真切地體現(xiàn)了辭近旨遠、言短意深的藝術表現(xiàn)原則。

值得一提的是，對一笑上述三種形式的劃分是相對的。概括式一笑雖側重于價值判斷，但并非是指實際上的交換價值，而是具有較為強烈的抒情色彩；情態(tài)式一笑看似是對生活場景的還原，其實是作者進行精心的藝術創(chuàng)造的結果，且以正面的審美價值為基礎；寄托式一笑需以情態(tài)為媒介，且其所寄之內容已經過審美價值判斷的指引與滲透?？傊瘸浞肿⒁馍鲜鋈N形式的特殊性，又從總體上加以把握，對這一問題的認識來說是不無裨益的。

[1](清)方玉潤.詩經原始[M].北京：中華書局,1982.

[2](宋)朱 熹.詩集傳[M].北京：中華書局，1958.

[3](漢)崔 骃.七依[A].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M].北京：中華書局，1958.

[4](晉)王 嘉.拾遺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1.

[5](梁)蕭 統(tǒng).文選[M].北京：中華書局，1977.

[6](清)郭慶藩.莊子集釋[M].北京：中華書局，1999.

[7]李澤厚.美的歷程[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

Watch the Female Beauty of Artistic Expression of Ancient Literature from "a Smile"

LU Ke-bing

(College of Jiyang, Zhejiang Agriculture and Forestry University, Zhuji 311800, China)

Expressing the female beauty is very common in ancient literature. The refining of smiling expression through obtaining a smile was originated by Song Yu. The artistic expression of "a smile"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categories. The general smile contains performance function of more logical judgment, evaluation and aesthetic identification etc. The modal type smile points to a specific situation through time and space to highlight, organ and action combination, perceptual and rich intended to represent the beauty of women. The bailment style of smile in the performance of female beauty, at the same time, is also used to express feelings or sentiment on society and life and to consign wide profound social content.

a smile； ancient literature; female beauty； artistic expression

2017-03-16

魯克兵(1969-)，男，安徽六安人，浙江農林大學暨陽學院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研究。

1671-1653(2017)02-0075-08

I207

A DOI 10.3969/j.issn.1671-1653.2017.0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