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婷婷
摘要:本文從敘述視角、敘述對象和敘事順序三個方面考量當代作家莫言的《蛙》,還原作品的敘事原貌,進而探析該作品的敘事藝術。
關鍵詞:敘述者;主要人物;敘述時間
莫言的小說《蛙》自出版以來就備受關注,這部被稱作“醞釀十余年、筆耕四載、三易其稿,潛心打造的一部觸及國人靈魂最痛處的長篇力作”的小說的敘事藝術確實可以奪得多位研究者的眼球。比如,文娟從跨文體聯(lián)用的虛實張力、平實敘述與魔幻鋪排并置的現(xiàn)實主義式虛實以及“文史互現(xiàn)”式虛實三方面分析了《蛙》虛實相生的藝術:董希文則從《蛙》的戲仿藝術人手探析敘事藝術。以上研究成果分別是從《蛙》的藝術效果和藝術手法方面切入關注《蛙》的敘事,那么《蛙》這部小說最本真的敘事面貌是什么樣的呢?
依照敘事學的方法,考量一部文學作品,最重要的不是這部作品所講的內容,而是作品講述內容的方式,而敘事方式的著眼點又在于敘事要素的選擇上。正是在這樣的理論背景下,對莫言的《蛙》做全景式的敘事要素分析,就可以進一步體味莫言小說的魅力。
一、講故事的人
首先,分析《蛙》的敘述者的問題上,需要從這部作品形式說起?!锻堋酚晌宸鈺艠嫵?,最后一封書信由一部九幕戲劇構成。由此,《蛙》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書信體小說,作家蝌蚪正是小說的敘述者,他是故事的參與者,是見證者,采用了第一人稱進行敘述,他的敘述對象是一位來過中國,對蝌蚪姑姑萬心的故事十分感興趣的日本籍作家杉谷義人。聰明的莫言通過設置顯形的敘述者和敘述接受者實現(xiàn)寫作的自由。從敘述角度來說,書信體決定了從“蝌蚪”的觀點去敘述,擺脫了純客觀的敘事角度,為講述和創(chuàng)作都帶來了自由。而且這樣的設置可以在傳輸符號的過程中展現(xiàn)顯形敘事接受者的特點,展現(xiàn)蝌蚪眼中的社會變遷,姑姑的一生等。
二、講誰的故事
萬心是貫穿整個故事的中心人物,這位基層衛(wèi)生干部經歷了日本侵華、三年自然災害、國家頒布計劃生育、文化大革命等一系列大事件,她的身份也經歷了“英烈后代…一送子觀音……堅定地貫徹計劃生育政策的基層干部……晚年捏娃娃自我贖罪的滄桑老人”的變化。擁有這樣豐富人生經歷的姑姑也有著豐富的精神世界。當1965年國家第一次推行計劃生育政策,萬心毅然決然地投入到基層工作之中,從她給王腳上環(huán)、開專用船追張拳妻、與王膽王肝斗智斗勇、勸王仁美做引流手術等一系列事件中,可以看出萬心做基層工作是腳踏實地、堅決執(zhí)行,“我是泰山頂上一青松,抗嚴寒斗風雪胸有朝陽”正是此時萬心的心理寫照;這樣充滿激情的歲月在衰老后便成為老人家懺悔的資本,她為傷在自己手上的嬰兒懺悔,希望通過捏泥娃娃為他們超度,面對生命承受痛苦??傊枃L了自己作為知識分子身份的尷尬,在矛盾中體味人生的痛苦。
“小說的人物并非真人,其生命是一種藝術生命,只存在于文學特殊的藝術空間之中。作者往往是創(chuàng)造了一個關于真實的人的幻覺,這種人物的生命是做作者用文字賦予的,作者通過他表達自己對生命的認識。正如以上說法,萬心的存在是作者對于中國現(xiàn)當代知識分子的處境的深切思考,是作者探析生命在生命面前的精神狀態(tài)的工具。
三、如何講故事?
“如何講故事的問題,其實即是藝術家如何藝術地安排事件的問題。”這樣的問題其實就是作家如何安排自己素材庫里的事件,是按照一種怎樣的事件模式來安排事件,形成怎樣的情節(jié)布局的問題。關于這一問題,敘事學主要有三方面的思考維度:一是次序,二是跨度,三是頻率。其中,次序的問題是最主要的問題,《蛙》的事件次序安排就很巧妙。
《蛙》是一部講述“我”姑姑的故事,在整體上說是回敘的模式,大體上按照往事追敘的模式進行全篇的構筑。但是,莫言又沒有老老實實地采用十分順暢的事情發(fā)展順序一一訴說。首先,這體現(xiàn)在每一部的小序,在講故事之前,蝌蚪總是跳出姑姑的故事以一種極盡真實的方式寫一份有郵寄對象的書信,而且這五封書信都有明確的書寫時間,它們分別是2002年3月、2003年7月、2004年、2008年、2009年6月。這樣明確的五封書信將全篇小說明確地分為五部,且給人一種真實的感覺。其次,在追述的過程中也存在通過相關任務事件而進行今夕地跳轉。比如在第一部中,作者通過“空軍飛行員”進行了突然的跳轉,作者在追敘姑姑的愛情的時候一下子將時間拉到四十年后,書寫蝌蚪的侄子萬象群招飛的時件,在侄子的追問中進一步接著書寫飛行員叛離大陸的故事,完整述說姑姑的愛情故事。類似的,在第二部中,作者又通過人物進行了“追述過程中的追述”,在1981年蝌蚪女兒的滿月酒宴上,蝌蚪在眾人談到王肝時追述了王肝對小獅子的苦戀回憶,并且追述了用醫(yī)用專用船追擊張拳妻的故事。
法國當代著名的敘事學理論家杰拉爾·日奈特在《時序》中將“故事時序和敘事文時序之間的各種形式的不協(xié)調稱為逆時序”,莫言正是通過書信講故事的方式展開自己的逆時序敘述,只有找出這些逆時序并作出估量,才能試圖找到敘事文時況和故事時況的絕對吻合狀態(tài),還原故事的本來面貌。那么,這樣的逆時序書寫又有什么樣的意義呢7我覺得這樣的時序安排是更符合一個人追述時候的特點的,人總是在回憶中容易想起與敘述事件和人物相關的事情,這是人的共有的特點,于是在追敘中并不是按照事件發(fā)展順序——道來,是更符合閱讀和書寫的習慣的,在適當的時候展開追述是優(yōu)于原原本本還原事件本相的。
眾所周知,小說是一種典型的敘事文學,是關于故事的文學樣式,《蛙》作為當代著名的一部講故事的小說,之所以可以成為經典之作,是因為它自身精巧的敘事方式,這部作家自稱為“醞釀十余年、筆耕四載、三易其稿,潛心打造的一部觸及國人靈魂最痛處的長篇力作”實現(xiàn)了自身敘事藝術的升華,既不是莫言對自己的抄襲,也不是對以往題材的重復,而是窺視知識分子內心和了解近60年社會的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