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連穩(wěn)

（北京聯(lián)合大學(xué) 三山五園研究院，北京 100101）

論三山五園中的儒家文化元素

趙連穩(wěn)

（北京聯(lián)合大學(xué) 三山五園研究院，北京 100101）

清代在北京西北郊先后建造了玉泉山靜明園、暢春園、圓明園、香山靜宜園和萬壽山清漪園（頤和園），所謂三山五園。三山五園不僅是清帝散志澄懷的皇家園林，更重要的是清帝視事之所，集游園和理政于一體。三山五園文化景觀中包羅了儒家的哲學(xué)、政治、經(jīng)濟、倫理、道德等內(nèi)容，且多以建筑格局、題額、對聯(lián)、題記等各種形式熔鑄儒家文化于其中，蘊含著“大一統(tǒng)”“勤政”“孝”“觀稼驗農(nóng)”等儒家文化元素。

三山五園；儒家文化；元素

清代在北京西郊先后建造了玉泉山靜明園、暢春園、圓明園、香山靜宜園和萬壽山清漪園（頤和園）等皇家園林，這就是著名的三山五園。三山五園文化景觀中包羅了儒家的哲學(xué)、政治、經(jīng)濟、倫理、道德等內(nèi)容，且多以建筑格局、題額、對聯(lián)、題記等形式熔鑄于其中。三山五園中包含著豐富的儒家文化元素，這些文化元素是如何演變的？之間又有何種聯(lián)系？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本文從三山五園儒家文化元素建造的時間順序切入，以造園理念為線索，結(jié)合清代皇帝的統(tǒng)治思想和造園藝術(shù)，對這一問題進行探討，認為三山五園中的儒家文化元素主要有“大一統(tǒng)”“勤政”“孝道”“觀稼驗農(nóng)”等。

一、大一統(tǒng)

儒家推崇“大一統(tǒng)”，以天下統(tǒng)一為治國目標。大一統(tǒng)思想通過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在政治上得到認可。大一統(tǒng)為歷代封建帝王追求的政治理想，因為非四海一家不能稱為正統(tǒng)，非九州合為一統(tǒng)，皇帝則只有天子之名而無其實。清朝前期，一直存在著統(tǒng)一和分裂的斗爭。清帝為表示自己是天下一統(tǒng)的共主，也表示統(tǒng)一九州的決心，在三山五園建筑設(shè)計中，非常注重大一統(tǒng)思想的體現(xiàn)。

（一）背依西山，水流東南，契合中國地勢，體現(xiàn)清帝統(tǒng)一國家的決心

堪輿家認為，天下山脈發(fā)于昆侖，以西北為首，東南為尾，大小河川的總流向亦隨山勢自西北向東南而歸于大海。據(jù)《赤霆經(jīng)》云:“天下山脈發(fā)于昆侖，以西北為首，東南為尾……此天下之大勢?！盵1]6三山五園位于北京西北地區(qū)，背依西山，水流東南，和中國的地勢完全契合，是中國的象征。三山五園地區(qū)的這種地形水系不僅為建園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條件，而且還表示了清朝統(tǒng)治者對天下一統(tǒng)的期望。

站在香山或玉泉山上，眺望東南，山脈河流與都城盡收眼底，加上園林設(shè)計者的疊山理水，使三山五園的地形地貌更加契合中國的地形地貌?？滴醵荒暝谟袢浇ǔ尚袑m“澄心園”，并在此處理政事，三十一年更名為靜明園?？滴醵辏ǔ蓵炒簣@。雍正和乾隆時期，又陸續(xù)建成圓明園三園、香山靜宜園和萬壽山清漪園。至此，西郊皇家園林體系形成。

圓明園作為三山五園的中心，其地形地貌既符合三山五園地區(qū)西北高、東南低、河水東南流的總趨勢，又自成一體。圓明園“園內(nèi)山起于西北，高卑大小，曲折婉轉(zhuǎn)，俱趨東南巽地，水自西南丁字流入，向北轉(zhuǎn)東，復(fù)從亥壬入園，會諸水東注大海，又自大海轉(zhuǎn)而向南，流出東南巽地，也是西北為首，東南為尾，九州四海俱包羅于其內(nèi)?！盵1]6西北高、東南低的地勢以及水系走勢和“天下之大勢”是相吻合的，“九州四海俱包羅于其內(nèi)”，這正是清帝所追求的效果。雍正開始對圓明園全面擴建之前，先讓山東德平縣知縣張鐘子、潼關(guān)衛(wèi)廩膳生張尚忠察看圓明園風(fēng)水。這兩個人的結(jié)論是:圓明園的風(fēng)水能夠“清寧位育，永鞏皇圖?！盵1]7也就是說，在此建園，可永保大清江山。雍正帝依據(jù)風(fēng)水理論，制定了圓明園擴建的總體規(guī)劃。

建于雍正初年的“紫碧山房”，位于圓明園西北角，這里有人工堆筑的全園最高的假山，從其所處方位與命名的含義來看，顯然是把它作為昆侖山的代表。萬泉莊和玉泉山的水系匯于園內(nèi)的西南角，合而北流，至西北角分為兩股，靠南的一股東流注入“萬方安和”后，再匯入前、后湖；靠北的一股流經(jīng)“濂溪樂處”，一直往東，從西北方注入“福?！保|海的象征），再從福海分出若干支流向南、自東向南方流出園外。福海是一個大型人工湖，其形狀與大清疆域輪廓相似。圓明園水系與山形相呼應(yīng)，正合堪輿家所確定的天下山川之大勢，充分體現(xiàn)了清帝的大一統(tǒng)思想。

（二）天下一統(tǒng)，華夷一家，彰顯清帝作為天下共主的寬廣胸懷

漢族政權(quán)以正統(tǒng)自居，將周邊民族視為夷狄，強調(diào)華夷之辨。清朝前期幾代皇帝都致力于向漢族證明自己統(tǒng)治的合理性，修正漢族的“華夷之辨”思想，為此，不僅推崇儒學(xué)，增加文化認同感，而且對“華夷之辨”和“正統(tǒng)觀”進行重新闡釋。自順治“天下一統(tǒng)，滿漢無別”“滿漢官民，俱為一家”，到康熙進一步闡述“天下一家”的思想，再到雍正所說“天下一統(tǒng)，華夷一家”，最后到乾隆“主中華者為正統(tǒng)”的闡述，完成了對正統(tǒng)觀和華夷觀的理論再構(gòu)建，這種思想在三山五園中得到了體現(xiàn)。

“九州清晏”是圓明園中最大的一組建筑群，位于正大光明殿的北面、前后湖之間，是帝后和嬪妃居住的地方，“為宵旰寢興之所。累朝以來，皆循舊制?！盵2]九州清晏取“禹貢九州”義，以“九州清晏”殿為主，環(huán)繞后湖，“因高就深，傍山依水”，開辟九個島嶼，仿佛潯陽九脈，意寓整個天下。九州是中國的象征，而皇室則是帝國的中心。顯示了雍正作為天下共主的寬廣胸襟，他自言“不求自安而期萬方之寧謐，不圖自逸而冀百族之恬熙。”[3]1321乾隆在《九州清晏》詩序中說九州清晏，“前臨巨湖，渟泓演漾。周圍支汊縱橫，旁達諸勝，仿佛潯陽九脈。騶衍謂‘裨海周環(huán)為州者九，大瀛海環(huán)其外’。茲境信若造物施設(shè)耶！”[4]而“九州清晏，皇心乃舒”[4]這種海晏河清的局面正是清帝所追求的。

“萬方安和”位于后湖九島的西部，建于雍正年間，在水中構(gòu)筑臺基，基上架“萬”字形殿宇，作卍形，為一組大型水景，意是天下四方均歸大清王朝統(tǒng)治，并且“天下廣域，安寧和平”。室內(nèi)“卍”字中宇懸掛雍正帝手書的“四方寧靜”匾額，雍正帝十三年的勤政生涯，為的就是清朝江山永固，所謂“肯構(gòu)見于墻，安和愿萬方。十三年宵旰，千百載金湯?！盵5]乾隆帝說這里“四面盡通廊，中間正且方。周旋皆中矩，鎮(zhèn)靜以持綱。憶昔求安志，于今豈敢忘？要惟祈歲稔，民庶共平康?！盵5]其中蘊含著豐富的情感。乾隆說建造萬方安和的目的是“萬方歸覆冒，一意愿安和。”[6]

乾隆十五年（1750），乾隆帝疏浚甕山前的西湖時，聯(lián)想到漢武帝的文治武功，便將“西湖”改名“昆明湖”，表示要像漢武帝“征服昆明”一樣，“平定金川”之亂，實現(xiàn)天下一統(tǒng)。從此，昆明湖成為清王朝健銳云梯營和“昆明湖八旗水師”操練的場所。

三山五園中不僅有漢族風(fēng)格的建筑，還有一些藏傳佛教寺廟，如頤和園的四大部洲、靜宜園的昭廟和靜明園的妙高寺，這些正是華夷一家的體現(xiàn)。四大部洲位于頤和園萬壽山后山，始建于乾隆年間，香巖宗印之閣是其主體建筑，仿西藏桑耶寺形式而建。乾隆帝70壽辰時，班禪額爾德尼自西藏前來祝賀，乾隆帝讓皇子永瑢陪同他到圓明園、靜宜園、頤和園游覽，并在靜宜園住宿三天。在此之前，乾隆帝專門為班禪在香山建造了昭廟，九月十九日，乾隆帝和班禪共同出席“宗鏡大昭之廟”的開光典禮，留下華夷一家親的佳話。乾隆帝《昭廟六韻》詩曰:“昭廟緣何建，神憎來自遐。因教仿西衛(wèi)，并以示中華。是日當(dāng)慶落，使途禮脫闍。黃衣宣法雨，碧嶂散天花。六度期群度，三車演妙車。雪山和震旦，一例普庥嘉。”[7]意思是西藏和內(nèi)地在同一塊福云的庇護下過著美好的生活，西藏是清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雍正帝和乾隆帝時期是清朝建立大一統(tǒng)國家的重要時期，上述景觀的建造反映了清帝締造華夷一家、四海一統(tǒng)的大一統(tǒng)帝國的決心。

（三）移天縮地在君懷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乾隆帝在《御制安瀾園記》這樣說:“然帝王家天下，薄海之內(nèi)，均予戶庭也?！盵8]清帝以天下共主的身份，把各地的美麗景致移植到三山五園中?？滴醯勰涎埠?，即將江南造園藝術(shù)引入皇家御苑，乾隆十五年以后的幾次南巡途中，凡他中意的園林，均命隨行畫師墨繪成粉本，“攜圖以歸”。清末詞人王闿運在《圓明園詞》中說:“莫道江南風(fēng)景佳，移天縮地在君懷”，這不僅是對圓明園景觀的寫照，也是對三山五園景觀的寫照。三山五園皇家園林是南方與北方、皇家和民間造園藝術(shù)的融合。

康熙二十三年（1684），康熙帝首次南巡，對江南園林產(chǎn)生了興趣，建造暢春園時，即讓江南造園名家把江南園林藝術(shù)引進了皇家御苑。嘉興人張漣、張然父子，參與暢春園的繪圖設(shè)計和監(jiān)造。青浦人葉洮則參與了暢春園建成后的增建工程設(shè)計和建造工作。

玉泉山靜明園也是張然設(shè)計，仿照江南著名園林景觀而建造的。乾隆時期，又仿照鎮(zhèn)江“江天寺”建造了玉泉山主峰上的香嚴寺；仿照鎮(zhèn)江金山塔建造了“玉峰塔”佛塔；仿照無錫惠山聽松庵建造了竹壚山房。

圓明園的建筑各式各樣，幾乎囊括了中國建筑的所有風(fēng)格。園內(nèi)師法江南名園的景點很多，如“廓然大公”中的“雙鶴齋”，仿無錫惠山寄暢園；綺春園中的煙雨樓，仿嘉興煙雨樓；“四宜書屋”中的“飛睇亭”仿西湖龍瀝亭；“四宜書屋”仿海寧陳氏安瀾園；“坦坦蕩蕩”仿杭州西湖“玉泉魚躍”；“平湖秋月”仿杭州西湖“平湖秋月”；“柳浪聞鶯”仿杭州西湖“曲院風(fēng)荷”“三潭映月”；“南屏晚鐘”仿杭州西湖“南屏晚鐘”；“雷鋒夕照”仿杭州西湖“雷鋒夕照”；“雙峰插云”仿杭州西湖“雙峰插云”；“文源閣”仿寧波范氏“天一閣”；“亭蘭”及“坐石臨流”仿紹興山陰“蘭亭”；“西峰秀色”仿匡廬奇秀；“如園”仿南京“瞻園”；“鑒園”仿?lián)P州“曲園”；“獅子林”仿蘇州“獅子林”。

頤和園的景觀也是仿照各地名勝而建。西堤仿西湖蘇堤；景明樓仿岳陽樓和趙子昂的《荷亭納涼圖》；偕趣園仿無錫寄暢園；望蟾閣仿武昌黃鶴樓；轉(zhuǎn)輪藏仿杭州法云寺華嚴閣；夕佳樓仿蘇州獅子林；須彌靈境仿西藏摩耶寺喇嘛廟；十七孔橋仿蘇州寶帶橋和北京盧溝橋；鳳凰墩仿無錫黃埠墩；買賣街仿蘇州山塘水街；邵窩殿仿蘇門山邵雍故居；澄懷閣仿中南海澄懷堂和避暑山莊的澄觀齋。

清帝移天縮地到君懷，目的是宣誓滿族對各民族的統(tǒng)治，向各民族灌輸華夷一家的思想，而對邊疆分裂反叛勢力的鎮(zhèn)壓與安撫，則昭示雄視八荒，統(tǒng)一天下的決心。

二、勤政

勤政是清帝的座右銘，這是清朝出現(xiàn)一百多年盛世的重要原因。雍正帝在紫禁城養(yǎng)心殿內(nèi)書寫的“敬天、法祖、勤政、親賢”，即《養(yǎng)心殿四箴》，成為清朝統(tǒng)治者的“圣訓(xùn)”，他“獨攬萬機憑溽暑，難拋一寸是光陰”?！拔┮砸蝗酥翁煜拢M為天下奉一人”，這是雍正帝鐫刻在故宮養(yǎng)心殿的一對漆紅圓柱上的楹聯(lián)。乾隆帝《治鏡閣八韻》亦云:“求賢惟矻矻，勤政要孜孜。”乾隆御題《勤政殿》:“家法傳勤政，孜孜敢暫忘”。嘉慶帝在《勤政愛民論》中說:“勤政為愛民之本……有實心而后有實政，有實政則實惠及于庶民，可稱實愛也?！盵9]嘉慶二十年諭旨說:“我皇祖世宗憲皇帝勤求治理……我皇考純皇帝遵行六十余年。朕嗣統(tǒng)二十年以來，亦恪遵不懈，誠以我朝家法，勤政為先，駐蹕御園，與宮內(nèi)辦事，無一日少閑?！盵9]又曰:“我朝家法，無一日不聽政臨軒?！盵10]

（一）游園不忘政務(wù)

“勤政”成為歷代皇帝的自我標榜。清帝幾乎在所有御園中都建有理政殿堂，且均以“勤政殿”命名，為的是游園不忘朝政。如中南?！扒谡睢睘榭滴踅ㄔ煊}，圓明園“勤政殿”為雍正建造御題，清漪園、靜宜園、靜明園（廓然大公殿）、承德避暑山莊的“勤政殿”都是乾隆建造御題?！胺搽x宮別館，其聽政處皆顏‘勤政’，以見雖燕居游覽，無不以蒞政之要。”[11]乾隆曾經(jīng)詩曰:“御園及山莊，殿胥勤政名（是處檐額皇祖所御題，其圓明園、萬壽山、清漪園、香山靜宜園及避暑山莊，凡聽政之所，均以勤政名之，實數(shù)典于此）。數(shù)典實于茲，皇祖額煥楹，敢不赦天命，敢不念民生，戒忽忽以怠，勿察察為明。寄言聰聽者，經(jīng)權(quán)在敬誠。”[12]他在為靜宜園勤政殿寫的《勤政殿》詩序中說:“皇祖就西苑趯臺之陂為瀛臺以避暑，視事之所顏曰勤政?；士紙A明園視事之殿亦以勤政名之。予既以靜宜名是園，復(fù)建殿山麓，延見公卿百僚，取其自外來者近而無登陟之勞也。晨披既勤，晝接靡倦，所行之政即皇祖、皇考之政，因寓意茲名，昭繼述之志，用自朂焉?！盵13]表示自己處理政務(wù)，晝夜不倦。

康熙帝是個勤政的皇帝，他修筑清代第一座大型皇家園林——暢春園，作為“避喧聽政”之所。暢春園南部是朝寢區(qū)，“軒墀爽塏以聽政事，曲房邃宇以貯簡編”[14]1269是康熙帝理政和讀書的地方，園中的“澹寧居”則是他“御門聽政、選館、引見之所?！盵14]1275康熙帝開游園不忘政務(wù)之先河。

（二）圓明園是清帝理政的主要場所

雍正初年，首先在原賜園的南面“建設(shè)軒墀，分列朝署，俾侍直諸臣有視事之所。構(gòu)殿于園之南，御以聽政?！盵3]1322共三進院落，第一進為大宮門、左右外朝房和內(nèi)閣內(nèi)府各衙門的值房；第二進為二宮門“出入賢良門”、左右內(nèi)朝房和茶膳房、繕書房、清茶房、軍機處值房；第三進的正殿“正大光明殿”（完全復(fù)制紫禁城中的太和殿），其東側(cè)為“勤政親賢殿”。乾隆皇帝在《圓明園后記》中說在園內(nèi)建設(shè)朝署機構(gòu)是為了“乘實行令，布政親賢”。作為皇家園林，圓明園和周文王的苑囿靈囿有一比，但同時具備理政的功能則同于暢春園，所謂“勝地同靈囿，遺規(guī)繼暢春?！盵15]

圓明園“勤政親賢”殿也叫“勤政殿”，殿內(nèi)懸掛雍正題寫的“勤政親賢”匾額。勤政殿為南向五間，殿前后各接抱廈三間，殿內(nèi)正中的御座后面是一高大屏風(fēng)，上有乾隆帝御書《無逸》篇以自勉，后楹高懸雍正帝御書額“為君難”，東壁有乾隆帝御制《創(chuàng)業(yè)守成難易說》，西壁有御制《為君難跛》。該殿是皇帝每日批閱奏章、召對群臣的地方，乾隆在《勤政親賢》詩序中說:“正大光明之東為勤政殿，日于此披省章奏，召對臣工，亭午始退?！盵16]乾隆《勤政親賢》詩曰:“庭訓(xùn)昭云日，欽承切式刑。勅幾宵豈暇，吁俊刻靡寧。一念徵蒙圣，群言辨渭涇。乾乾終始志，無逸近書屏?！盵16]《創(chuàng)業(yè)守成難易說》的庭訓(xùn)昭示天下，處理政事一刻也不敢懈怠，賢臣幫助辨別黑白曲直。乾隆帝以繼承康熙、雍正遺業(yè)為己任，兢兢業(yè)業(yè)，誠如他自己所說:“肯構(gòu)孰責(zé)，繼序在予。業(yè)業(yè)兢兢，奉此遺模。”[4]嘉慶帝也是“夙夜憂勤”“孜孜圖治，不敢暇逸”，他在綺春園內(nèi)建造了勤政殿，嘉慶十五年五月二十七日，總理園庭工程事務(wù)大臣奏稱，“綺春園添建宮門、勤政殿?！盵17]嘉慶帝親自題額。

在三山五園中，暢春園、圓明園和頤和園是清帝理政的幾個主要園林，靜明園和靜宜園也留下清帝勤政的記憶。乾隆帝說靜宜園“殿曰勤政，朝夕是臨，與群臣咨政要而籌民瘼，如圓明園也?！盵18]表明皇帝在靜宜園和在圓明園一樣，能夠和群臣商議國事。

三、孝道

歷代統(tǒng)治者奉行以孝治天下的理念。《孝經(jīng)》認為“夫孝，德之本也。又，天之經(jīng)也，民之行也”，《弟子規(guī)》開篇就是“圣人訓(xùn)，首孝悌”。孝是儒家文化中極為重要的內(nèi)容之一。孝有狹義和廣義之分。狹義的孝指奉養(yǎng)父母，屬于直接意義上的孝。提倡孝道是治世的需要，歷代統(tǒng)治者大力提倡“孝道”，標榜“以孝治天下”，把儒學(xué)主要經(jīng)典之一《孝經(jīng)》推崇到極致?？滴醯?、乾隆帝等清帝不僅奉母到避暑山莊和江南巡游，而且還在三山五園通過建造皇太后行宮、宗教寺廟以及題額與詠詩體現(xiàn)孝道，推行“孝治天下，思表率臣民，垂則后裔”[19]的治國理念。康熙帝在《暢春園記》中說暢春園“則可祗奉頤養(yǎng)，游息于茲。足以迓清和而滌煩暑，寄遠矚而康慈顏，扶輿后先。承歡愛日，有天倫之樂焉?！盵20]1269雍正帝在《圓明園記》中說圓明園，“朕嘗恭迓鑾輿，欣承色笑，慶天倫之樂，申愛日之誠?！盵3]三山五園成為清帝奉行孝道的重要場所。

（一）建太后宮

清帝為便于奉養(yǎng)皇太后，在暢春園和圓明園建造了專供皇太后常年居住的宮殿，另外還在一些御園建了臨時寢宮。

康熙帝首先在玉泉山建造了太后宮，《康熙起居注》記載，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十二日戊午。早，上迎（孝惠）皇太后，送皇太后至玉泉山宮內(nèi)?！盵21]康熙二十六年（1687），玄燁移住暢春園后，就把祖母孝莊文皇太后與嫡母孝莊章太后接到暢春園內(nèi)的澹泊為德行宮奉養(yǎng)。

乾隆二年（1737），弘歷將“澹泊為德行宮”改名為“春暉堂”，作為生母孝圣皇太后（崇慶皇太后）行宮。取自唐朝詩人孟郊《游子吟》:“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中的“春暉”母愛之意，其后的寢殿叫“壽萱春永”，作為皇太后常年居所，皇太后有時也在凝春堂、集鳳軒和蕊珠院居住。

乾隆四十二年（1777）正月二十三日，孝圣皇太后去世，二十九日，弘歷決定把暢春園作為以后歷代奉養(yǎng)皇太后的場所，子孫世守勿改。弘歷詔諭:“若暢春園，則距圓明園甚近，事奉東朝，問安視膳，莫便于此，我子孫亦當(dāng)世守勿改。著將此旨錄寫、封貯尚書房、軍機處各一分，傳示子孫，以志毋忘?！盵22]旻寧即位后，鑒于暢春園已經(jīng)破爛不堪，道光帝命令將圓明園左邊的綺春園東路的敷春堂一帶進行改建增飾，把其母孝和皇太后接到綺春園奉養(yǎng)，勤政殿改名為“迎暉殿”，成為皇太后接受朝賀的正殿。

“長春仙館”是乾隆當(dāng)皇子時讀書的場所，待其即位后，逢良辰佳節(jié)，即把皇太后從暢春園迎奉到長春仙館暫居。乾隆的《長春仙館》描繪了長春仙館的歷史和冬暖夏涼的特點，并抒發(fā)了他給皇太后祝福的心情:“常時問寢地，曩歲讀書堂。秘閣冬宜燠，虛亭夏亦涼。歡心依日永，樂志愿春長。階下松齡祝，千秋奉壽康?！盵23]清寄軒為皇太后瀏覽香山時的寢宮，建于乾隆二十四年 （1759年）。乾隆二十六年（1761）和三十六年兩度于香山靜宜園為圣母皇太后祝壽。

乾隆四十四年（1779），乾隆帝又到此處，睹物思人，寫下悲痛的感懷詩，曰:“觸目感相關(guān)，云軒廿載間。（此處為向年構(gòu)筑，以備圣母游山來此駐宿之所。逮今將二十載矣）惟深增痛志，那復(fù)侍愉顏。颯颯階松籟，依依坡鹿斑。向年祝厘景，揮淚對蒼山?！盵24]

康熙帝和乾隆帝平時一天早晚兩次到皇太后居所問安。如乾隆帝常常到暢春園向皇太后問安，還留下許多問安詩。據(jù)張寶章先生統(tǒng)計，乾隆帝自乾隆六年四月開始寫《詣暢春園皇太后宮問安》詩到乾隆四十二年最后一首暢春園問安詩，先后共寫此類詩54首。

清帝在理政之余，經(jīng)常陪伴皇太后游覽三山五園。玄燁經(jīng)常在暢春園內(nèi)陪伴皇太后乘船賞景，觀花散心。如皇太后70壽辰時，康熙帝在雅玩齋奉陪皇太后觀賞梅花，在《三月初十日恭請皇太后雅玩齋進膳看梅花》中，康熙曰:“敬上喬松祝，欣瞻王母儀。捧觴稱壽句，進酒問安詞……承歡同永日，孝思莫違時。會慶思經(jīng)義，千秋古訓(xùn)垂?！盵25]

乾隆帝常常奉母游覽靜明園，在乾隆五年《夏日奉皇太后幸靜明園》詩曰:“雨后園林景物閑，六龍時幸奉慈顏?；ㄓ捷傪埳猓迦氪皺翦搠?。隔院疏鐘偏得得，會心好鳥亦關(guān)關(guān)。親承色笑忘煩暑，多少歡欣柳外還?！盵26]道出奉母游園的喜悅心情。乾隆帝在清漪園勤政殿左邊建造怡春堂，是奉母游園時休憩的地方。

根據(jù)《清實錄》記載，道光帝有時也奉母游覽靜明園，游覽圓明園的蓬島瑤臺和同樂園等地。

（二）祝壽

玄燁和弘歷曾經(jīng)多次在暢春園為皇太后祝壽。在皇太后70壽辰時，康熙帝在母親面前跳起滿族特有的蟒式舞。

乾隆十五年（1750），乾隆帝為孝敬其母孝圣皇后60壽辰，動用448萬兩白銀，對西湖進行疏浚，并改名為昆明湖，又改翁山為萬壽山，以表其心境。清漪園的大報恩延壽寺是乾隆帝專門為其母后祝壽建造的，由排云殿、佛香閣、智慧海等建筑組成，乾隆在《萬壽山大報恩延壽寺碑記》中記載了這一事情，“皇太后，仁善性生，惟慈惟懿，母儀天下，尊極域中?；浨⌒廖粗畾q，恭遇圣壽六袠誕辰，朕躬率天下臣民，舉行大慶禮，奉萬年觴，敬效天保南山之義。以甕山居昆明湖之陽，加號曰萬壽，創(chuàng)建梵宮，命之曰大報恩延壽寺。殿宇千楹，浮圖九級，堂廡翼如，金碧輝映，燃香燈，函貝葉，以為禮懺祝嘏地。朕為人子，之于親恩罔極，則思報之心與為罔極，而報恩之分恒不能稱其思報之愿。”[27]1396乾隆二十五年，乾隆帝在《新春游萬壽山報恩延壽寺諸景即事雜詠》曰:“寶塔初修未克終，佛樓改建落成工。詩題志過人皆見，慈壽原同山樣崇。”[28]是說延壽寺塔（寶塔）未成而棄，在原址重修佛樓（佛香閣）的經(jīng)過。順?；侍蟠葘幇部?，壽如山岳。乾隆四十一年，乾隆帝在《禮大報恩延壽寺》詩中說:“祗園辛未建，延壽祝慈寧。忍草三春綠，禪枝萬古青?？湛占瓷镂镒孕涡?。將復(fù)涂丹雘，九旬慶大齡?！盵29]寫出建造大報恩延壽寺的時間和緣由，最后兩句是抒發(fā)能夠在數(shù)年后再涂丹雘，慶?；侍缶攀髩?。

《嘯亭雜錄》載:乾隆二十六年（1761），乾隆帝為給圣母祝賀七十大壽，仿照江南的街景，從萬壽寺開始一直往北到海淀鎮(zhèn)、暢春園沿線，大興土木，建造了一條長達數(shù)里的萬壽街。史載:“乾隆辛巳，孝圣憲皇后七旬誕辰，純皇以后素喜江南風(fēng)景，以年邁不宜遠行，因于萬壽寺旁造屋，仿江南式樣，市廛坊巷，無不畢具，長至數(shù)里，以奉鑾輿往來游行，俗名曰‘蘇州街’云?！盵30]

光緒十二年（公元1886年）開始重建清漪園。光緒十四年二月初一，諭內(nèi)閣，慈禧垂簾聽政20余年，“不克稍資頤養(yǎng)”“其清漪園舊名，謹擬改為頤和園?！盵31]“頤和”為“頤養(yǎng)天年，天下太平”之意。這次修繕設(shè)計很有心意，光緒帝下令要體現(xiàn)福、祿、壽三個字，樣式雷第七代傳人雷廷昌巧用心思，開挖昆明湖，從萬壽山上眺望，就是一個壽桃形狀；十七孔橋連著的湖中小島則設(shè)計成龜狀，十七孔橋就是龜頸，寓意長壽；萬壽山佛香閣兩側(cè)的建筑則設(shè)計成蝙蝠兩翼的形狀，蝠同福，寓意多福。整個頤和園構(gòu)成一幅福山壽海的圖案。

（三）建造祈福寺廟

清帝還通過寺廟建筑的營建，殿內(nèi)先祖的供奉布置及景點的題額表現(xiàn)孝道。暢春園中代表孝道的寺廟是恩佑寺和恩慕寺，圓明園內(nèi)代表孝道的景觀是“鴻慈永祜”等。

恩佑寺位于暢春園東北隅，雍正元年（1723），雍正帝為給圣祖仁皇帝薦福而建造，內(nèi)供三世佛，左側(cè)為藥師佛，右則為無量壽佛。山門上額題“敬建恩佑寺”。恩慕寺在恩佑寺南側(cè)，建造于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是乾隆帝為圣母皇太后“廣資慈?！倍?，正殿內(nèi)供藥師佛一尊，左右供藥師佛108尊。南配殿供彌勒佛，北配殿供觀音菩薩。山門額題“敬建恩慕寺”。這兩所寺廟都是作為薦福先帝和皇太后在天之靈的特殊皇家寺院。

“鴻慈永祜”又稱“安佑宮”，在圓明園的西北隅，南北長約200米，東西寬約160米，占地僅次于“正大光明”?！鞍灿訉m”又稱為“神御殿”，高聳宏峻，氣氛肅穆，這種太廟之外的祭祀祖先的廟宇又叫原廟，朱扉黃瓦，乾隆皇帝即位后內(nèi)供奉康熙、雍正的神御。“鴻慈永祜”之意就是祈求康熙、雍正兩位先帝保佑大清江山太平長久，當(dāng)然也有報恩、忠孝、尊親的用意。每年四月初八日，皇帝“率領(lǐng)諸皇子近侍拜謁，其朔望薦熟徹饌，一如生時禮?！盵32]清明節(jié)“在園則展拜安佑宮，亦舊例也?！盵33]清帝宣揚其崇尚忠孝尊親，以此經(jīng)國治世。

乾隆事母至孝，真正做到了“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史載:“純皇侍奉孝圣憲皇后極為孝養(yǎng)，每巡幸木蘭、江、浙等處，必首奉慈輿，朝夕侍養(yǎng)。后天性慈善，屢勸上減刑罷兵，以免蒼生屠戮，上無不順從，以承歡愛。后喜居暢春園，上于冬季入宮之后，遲數(shù)日必往問安視膳，以盡子職。后崩后，上于后燕處之地皆設(shè)寢園，凡巾櫛、拖枷、沐盆、吐盂無不備陳如生時，上時往參拜，多至失聲。又于園隙建恩慕寺，以資后之冥福焉。”[34]乾隆皇帝的孝行可為天下垂范。

四、觀稼驗農(nóng)

農(nóng)業(yè)是國家的根本，是封建社會經(jīng)濟的基礎(chǔ)，這就是儒家所提倡的“農(nóng)本”思想。儒家認為“民為邦本”，而“民”的主體是農(nóng)民，重視農(nóng)業(yè)，也就是保邦固本。重農(nóng)是統(tǒng)治者的共識。清朝皇帝既便在園居時，也通過建造景觀來表達重農(nóng)的思想，提醒自己不忘稼穡之苦、農(nóng)耕之艱，以體恤農(nóng)民，保固邦本。雍正帝《圓明園記》中曰:“至若憑欄觀稼，臨陌占云，望好雨之知時，冀良苖之應(yīng)候。則農(nóng)夫勤瘁，穡事艱難，其景象又恍然在苑囿間也?！盵3]1322乾隆帝在《御園親耕》詩中說:“我朝得天下，馬上搴旗幟。創(chuàng)武守以文，耕稼尤留意?；首胬L為圖，種獲編次第?；士几逄?，歲歲禾雙穗。謂是御園中，朝暮便親視。”[35]乾隆要求自己“無輕民事”“先知稼穡之艱難”。嘉慶帝于嘉慶七年在熙春園內(nèi)“復(fù)治田一區(qū)，其屋顏曰省耕別墅，為幾暇課農(nóng)之所?！盵36]三山五園地區(qū)許多人造景觀反映了清代皇帝的重農(nóng)思想。

（一）暢春園開觀稼驗農(nóng)之先河

暢春園內(nèi)的空地和園外都種植水稻。康熙帝在《圣祖御制暢春園觀稻時七月十一日也》中曰:“七月紫芒五里香，近園遺種祝禎祥。炎方塞北皆稱瑞，稼穡天工歲樂穰?！盵20]1270康熙帝從暢春園水稻的生長情況推測全國各地的秋收景象。

（二）圓明園為觀稼驗農(nóng)主要御園

雍正帝即位后，繼承了康熙帝在御園觀稼驗農(nóng)的傳統(tǒng)。圓明園中的田字房、觀稼軒、多稼軒、耕織軒、北苑山房等景點，目的是觀稼驗農(nóng)。

田字房在乾隆時改成淡泊寧靜。關(guān)于田字房，乾隆在即位前寫的《田字房記》中揭示了田字房的用意，“其北則稻田數(shù)畝，嘉禾生香藹聞于室，蓋我皇父重農(nóng)之心，雖于燕閑游觀之所，亦未嘗頃刻忘也?！盵37]即胤禛建設(shè)田字房是為了向天下顯示其重農(nóng)的思想。雍正帝《多稼軒勸農(nóng)詩》云:“夜來新雨過，畿甸綠平鋪?？吮M農(nóng)桑力，方無饑凍虞。蠶筐攜織婦，麥飯飽田夫。坐對春光晚，催耕聽鳥呼?！盵38]乾隆四十一年寫的《題多稼軒》詩中也曰:“園中辟弄田，引水學(xué)種稻。軒名額多稼，奎章懸圣藻。無非垂教心，當(dāng)識谷為寶。要惟雨旸時，逢年殷祝好。春夏例多旱，布種艱致旱。”[39]多稼軒“東牖臨水田，座席間與農(nóng)父老較晴量雨”。多稼軒東有鄰稻田而建的觀稼軒，后面有稻香亭等。多稼軒、觀稼軒四面軒敞，“不施戶牘，故恒觀稼于此?！盵40]耕織軒周邊也是一片田園景色，雍正帝在《耕織軒》詩中曰:“軒亭開面面，原濕對畇畇。禾稼迎窗綠，桑麻窸地新。檐星窺織火，渠水界田畛，辛苦農(nóng)桑事，歌詩可擊幽州?！盵41]

乾隆帝在《圓明園后記》中說在園內(nèi)開辟田廬是為了“驗農(nóng)?！保浯斫ㄖ坝^是“北遠山村”“多稼如云”等。

“北遠山村”由北苑山房改建，位于大北門內(nèi)偏東，好似一派江南水鄉(xiāng)風(fēng)光，“村落鱗次，竹籬茅舍，巷陌交通，平疇遠風(fēng)，有牧笛漁歌與舂杵應(yīng)答。”[42]這里有水村圖、稻涼樓、繪雨精舍、皆春閣等，都與農(nóng)事有關(guān)。乾隆帝詩中描繪了這里的農(nóng)忙景象，“田間野老騎秧馬，術(shù)上牯牛轉(zhuǎn)水車?！盵43]在這里，乾隆可以“驗農(nóng)功勤”，可以“樂彼五谷熟”，可以看到耕地、播種和收獲的過程。

“多稼如云”位于圓明園北部、濂溪樂處以北，周邊桃林、蓮藕、稻田連片，稍東南有“湛綠”?！镑[塍參差，野風(fēng)習(xí)習(xí)，袚襫蓑笠往來，又田家風(fēng)味也。”[44]乾隆賦詩詠此景道:“稼穡艱難尚克知，黍高稻下入疇咨。弄田常有倉箱慶，四海如茲念在茲?！盵44]意思是說圓明園中的試驗田獲得豐收，但不代表全國各地都如此，深知稼穡的艱苦。

“映水蘭香”也是表現(xiàn)農(nóng)事耕作的景觀，由雍正時期的耕織軒演化而來。此處水田數(shù)棱，涼風(fēng)吹過，稻香徐徐。建筑的題額，如釣魚磯，知耕織，濯鱗沼，貴織山堂，均與農(nóng)桑活動有關(guān)，突出了重耕織的思想。乾隆的《映水蘭香詩》則直陳建景本意:“園居豈為事游觀，早晚農(nóng)功倚欄看。數(shù)頃黃云黍雨潤，千畦綠水稻風(fēng)寒。心田喜色良勝玉，鼻觀真香不數(shù)蘭。日在《豳風(fēng)》圖畫里，敢忘《周頌》命田官。”[40]說明建此景的目的是為了早晚觀察農(nóng)事。

乾隆年間建造的春雨軒是乾隆帝觀稼驗農(nóng)的重要地點。乾隆詩曰:“溪上軒成春雨時，佳哉遂以與名之。十年中不一二遇，萬事如斯慎在斯?！盵45]春雨軒建成后，連年春雨連綿，乾隆高興地賦詩道:“春雨名軒果是奇，自茲春雨每逢之。最優(yōu)渥者為今歲，未爛漫兮恰好時。徹日徹宵還莫間，或署或密總相宜。憑欄卻幸何修遇，喜共東郊農(nóng)父知。”[46]

隨著皇家園林的擴建，乾隆帝不僅把圓明園觀稼驗農(nóng)景點加以改建，還把觀稼驗農(nóng)的地點從圓明園擴展到清漪園、靜明園和靜宜園了。

（三）觀稼驗農(nóng)場所的延展

清漪園是乾隆帝修建的專門供帝后散志澄懷的園林，在其中也建造了一些觀稼驗農(nóng)的景觀，游園不忘農(nóng)事。園中的綠畦亭建筑是乾隆帝重農(nóng)思想的反映，乾隆五十三年在《綠畦亭口號》詩中云“觀稼因之筑小亭，春冰鋪澤滿畦町。漫嫌綠意其中鮮，會看良苗熨眼青?！盵47]乾隆五十七年有詩云“依山亭以綠畦名，春稚猶然未起耕。雖曰拈吟非即景，何時可忘重農(nóng)情。”[48]強調(diào)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農(nóng)業(yè)的重要性。位于西北湖西北岸的暢觀堂，始建于乾隆年間，乾隆三十年御制暢觀堂詩云:“左俯昆明右玉泉，背屏鏡治名閣面溪田。”[27]1406乾隆三十四年暢觀堂詩曰:“詩聊說情性，圖以閱耕桑?！盵27]1407是一處驗農(nóng)觀稼的處所。而在清漪園西部偏北方向修建的耕織圖景區(qū)，更是體現(xiàn)了乾隆帝“重農(nóng)興穡”的思想。

靜明園、靜宜園中也修建了一些觀稼驗農(nóng)的景觀。靜明園十六景之一的“溪田課耕”是乾隆帝建造的，目的是問農(nóng)觀稼，“每輒與田翁課晴量雨”，在《雪中由玉河泛舟至玉泉山》詩中有“慰聽老農(nóng)言”的句子，下注釋道:“麥方長而遇雪則易傷。老農(nóng)云:今麥始紐芽，于雪為宜?！盵49]聽了老農(nóng)的話，乾隆帝欣慰地笑了。嘉慶帝也常常到靜明園觀稼驗農(nóng)，他在《靜明園華滋館作》詩注釋中說:“茲過青龍橋，憑覽田家風(fēng)景，彌深劭農(nóng)之意耳?！盵50]

乾隆帝說驗農(nóng)觀稼是建造靜宜園的原因之一，他在《靜宜園記》中說:“山居望遠村平疇，耕者，耘者，馌者，獲者，斂者，歷歷在目。杏花菖葉，足以驗時令而備農(nóng)經(jīng)也?！盵51]

綜上所述，中國封建社會以儒家思想為統(tǒng)治思想，歷朝歷代的帝王莫不如此，清朝政權(quán)也不能例外。在建造皇家園林時，亦以儒家文化元素為主基調(diào)來進行設(shè)計，這一點從皇家園林建筑的題名和內(nèi)涵方面得到了體現(xiàn)。儒家文化元素的景觀化，是三山五園造景的一個特點，儒家的政治、道德、倫理等思想通過景觀得以直觀地體現(xiàn)和宣揚，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鞏固清王朝的統(tǒng)治。《御制圓明園圖詠·跋》中的一句話，很好地表達了乾隆的這種良苦用心，“臨殿宇而思鴻業(yè)之克纘，憑亭榭則思栽培豢養(yǎng)之厚澤?！盵40]但是，三山五園中體現(xiàn)的大一統(tǒng)、重農(nóng)、孝道和勤政思想至今仍然具有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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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于敏中，等.國朝苑囿·靜宜園二[M]//日下舊聞考：卷87.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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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于敏中，等.國朝苑囿·暢春園[M]//日下舊聞考：卷76.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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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奉派查工內(nèi)務(wù)府司員復(fù)查綺春園工程銀兩呈堂稿[M]//圓明園：上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419.

[18]于敏中，等.國朝苑囿·靜明園二[M]//日下舊聞考：卷86.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5：1438.

[19]清圣祖實錄：卷133[M].影印本.北京：中華書局，1986.

[20]于敏中，等.國朝苑囿·暢春園[M]//日下舊聞考：卷76.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5.

[21]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康熙起居注（第2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4：1647.

[22]清高宗實錄：卷1025[M].影印本.北京：中華書局，1986.

[23]弘歷.圓明園四十景詩·長春仙館[M]//御制詩（初集）：卷22.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4]弘歷.清寄軒疊辛巳詩韻[M]//御制詩（四集）：卷59.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5]玄燁.三月初十日恭請皇太后雅玩齋進膳看梅花[M]//圣祖仁皇帝御制文集（第4集）：卷32.四庫全書本.

[26]弘歷.夏日奉皇太后幸靜明園[M]//御制詩（初集）：卷36.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7]于敏中，等.國朝苑囿·清漪園[M]//日下舊聞考：卷84.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5.

[28]弘歷.新春游萬壽山報恩延壽寺諸景即事雜詠[M]//御制詩（三集）：卷1.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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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弘歷.圓明園四十景詩·杏花春館詩序[M]//御制詩（初集）：卷22.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36]吳振棫.御園弄田[M]//養(yǎng)吉齋叢錄：卷18.北京：中華書局，2005：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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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弘歷.御制圓明園圖詠[M].天津石印書屋印本，光緒十三年本.

[41]胤禛.耕織軒[M]//世宗御制文集：卷26.四庫全書本.

[42]弘歷.圓明園四十景詩·北遠山村[M]//御制詩（初集）：卷22.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3]弘歷.夏日泛舟過北遠山村[M]//御制詩（初集）：卷14.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4]弘歷.圓明園四十景詩·多稼如云[M]//御制詩（初集）：卷22.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5]弘歷.春雨軒[M]//御制詩（五集）：卷90.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6]弘歷.春雨軒對雨作[M]//御制詩（三集）：卷37.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7]弘歷.綠畦亭口號[M]//御制詩（四集）：卷2.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8]弘歷.綠畦亭口號[M]//御制詩（五集）：卷70.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9]于敏中，等.國朝苑囿·靜明園一[M]//日下舊聞考：卷85.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5：1417.

[50]颙琰.《靜明園華滋館作》詩注[M]//御制詩（二集）：卷2.影印版.?？冢汉Ｄ铣霭嫔?，2000：391.

[51]于敏中，等.國朝苑囿·靜宜園一[M]//日下舊聞考：卷86.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5：1438.

【責(zé)任編校龍 霞】

On the Elements of Confucian Culture in the Three Hills and Five Gardens

ZHAO Lianwen

Jingming Garden，Changchun Garden，Old Summer Palace，Jingyi Garden and Qing-yi Garden（Summer Palace）have been built in the Northwestern suburbs of Beijing in Qing Dynasty，which are also called three hills and five gardens.For the Qing emperors，three hills and five gardens are not only the Imperial gardens used to relax and clarify mind，but also the places used to handle official business.They set touring gardens and managing affairs in one.The cultural landscapes of three hills and five gardens included Confucian philosophy，politics，economy，ethics and morality，cast Confucianism in the form of architectural patterns，inscriptions，couplets，signatures and others，which contained the Confucian culture elements such as“unification”，“diligent”，“filial piety”and “inspecting agricultural production”etcetera.

K249

A

1674-0092（2016）03-0001-08

10.16858/j.issn.1674-0092.2016.03.001

three hills and five gardens；Confucian culture；elements

2015-12-12

北京市教委創(chuàng)新能力提升計劃項目“三山五園歷史文化元素譜系構(gòu)建和可視化”（21311992001）

趙連穩(wěn)，男，山東成武人，北京聯(lián)合大學(xué)三山五園研究院教授，博士，主要從事北京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