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玉豪
《飛鴻堂印譜》中印人的地域性分布特征探繹
■海玉豪
《飛鴻堂印譜》及 《飛鴻堂印人傳》輯錄清初一百二十八位印人的作品,并附傳記,通過對 《飛鴻堂印人傳》中所錄印人的地理位置考察,可窺視康熙至乾隆年間印風及印人分布。汪啟淑 (1728——1799),字慎議,又字秀峰,號訒庵,人稱印癡先生,安徽歙縣棉潭人,鹽商出身,后官至工部都水司郎中?!讹w鴻堂印譜》流傳極多,版式不一,原鈐本有兩種,一是記錄所刻者名實的有款本,一是不注釋刻者名實的無款本。有款本為五集五幀二十冊四十卷,共收印三千五百枚。無款本三幀二十四冊三集二十四卷,共收印兩千枚。橫田實在 《中國印譜解題》中言:
園田湖城舊蔵の 《飛鴻堂印譜汪啟淑手校本》四冊なるものが記されている。この解題には 《飛鴻堂印譜》第三集一卷より八卷にいたる最終稿本,原裝假綴本である汪啟淑自身筆をとって收錄すべき印の取捨選擇をし,必要文字を書き入れた非常に珍しいものである……本書卷一の表紙裏扉に汪啟淑が次手書きしている。譜內共計七百零十印今實存圖章六百七十方內尚有兩面印——可得六百五十有零餘係吊版遺失,二月初四日記。[1]
橫田實在 《中國印譜解題》中對于 《飛鴻堂印譜》的解讀是根據日本圓田湖城舊藏的 《飛鴻堂印譜汪啟淑手校本》來進行解讀的,譜中記載了汪啟淑自述的一段文字,并且附有一枚 “湖城記”印章,可謂珍品。
《飛鴻堂印譜》后附 《飛鴻堂印人傳》八卷,因前有周亮工所編撰的 《印人傳》,故又將汪啟淑所編撰的稱為《續(xù)印人傳》,其所收人數為周亮工所編撰 《印人傳》的兩倍?!蹲瓕W瑣著》本中有 《續(xù)印人傳》序跋:“乾隆五十四年秋二月之望,華亭門愚弟王鼎拜手書?!弊謽?。而據橫田實在 《中國印譜解題》中所言:
序跋もなく開卷いきなり印人傳となるので刊年を明らかに出來ないが,《飛鴻堂》四十卷本乾隆十二年の刊行であるから,それから二、三年して本書出版となったものと見ていいであろうとしている。[2]
圓田湖城舊藏的 《飛鴻堂印譜》上刊行時間為乾隆十二年,但是 《篆學瑣著》本是乾隆五十四年序,這在時間上有大的區(qū)別,說明在 《篆學瑣著》本中所錄的 《續(xù)印人傳》為晚出的版本。
《飛鴻堂印人傳》在內容記述上與周亮工 《印人傳》相比更為完整,詳細記載了當時印人分布與生活的情況?,F列 《續(xù)印人傳》中印人的地域分布表 《通過此表來窺探 《飛鴻堂印人傳》中所錄清初印人的地域性分布特征及產生這種分布的原因。(見表1)
通過這個表格我們可以看出,在 《飛鴻堂印人傳》所輯錄的128人中,江蘇省占據人數為51人,浙江省占據37人,安徽省占據20人,此三省人數合計108人,可以看出清初印人多分布于江浙皖,雖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汪啟淑主要活躍于江浙地區(qū),故所收兩地印人最多,但是我們通過印學史也可以看出,篆刻史上主要的流派也是浙派、徽派。通過明末清初人口密度分布調查,[4]可以看出,長江下游的人口密度一平方公里大約有25——50人不等,比其他省份要高出許多。通過考察乾隆元年 (1736)科舉選拔的367人,其中籍貫為江蘇省的占78人,浙江省占68人,江西省占36人,安徽省占19人,四省合計201人,占全部人數的75%。江蘇、浙江兩省獨占146人,超過了全國近一半人數,我們通過乾隆年間科舉選拔的情況也可以看出,長江下游地區(qū)已經成為全國文人及印人的聚集地。無論是在印人的數量上,還是在印學風氣的發(fā)散中都占據著重要的地位。而我們縱觀中國歷史人口分布的推移情況可知,兩漢時期,黃河流域中的河南省人口密度最大,一平方公里大約為100——200人左右,而此時長江河口周邊的人口密度大約為1—10人左右。唐代則以洛陽為中心,一平方公里大約為150—200人,而此時長江河口附近人口密度大約為100人左右。到了北宋,人口則集中于四川省的成都和江蘇省的蘇州,大約每平方公里為20—30人,高于黃河流域的每平方公里15—20人。但是江南多詩人,黃河流域據考則出仕為官的宰相較多。明代以降,在人口分布上則以長江流域為中心,以上所舉的相關人口分布,與各個時代的經濟、政治、文化有重大關聯(lián)。
表1 《飛鴻堂印人傳》中印人地域分布表[3]
經濟因素在印人地域性分布上影響重大。《飛鴻堂印譜》的編撰者汪啟淑是鹽商出身,財力豐厚,借此結交友人。蘇、杭的經濟在歷史上一直十分繁榮,到清代更甚,而鹽商可以說在推動江、浙經濟發(fā)展過程中所起到的作用非常大。近人陳去病在 《五石脂》中說:“揚州之盛,實徽商開之?!盵5]據汪喜孫在 《從政錄》統(tǒng)計,入清后,揚州鹽業(yè)資本達七八千萬兩,與乾隆三十七年戶部所存庫銀相等。[6]各地文人名流匯集揚州。據 《揚州畫舫錄》記載,在揚州本地畫家及各地來揚州的畫家中有名氣的加起來就有一百數十人之多。而據日本大久保英子 《明清時代書院の研究》[7](江蘇、浙江地方の書院と商人)中研究得出,江蘇、浙江是鹽商的集散地,鹽商對當地書院及藝人有捐助的風氣,再加上江、浙地區(qū)經濟富庶,推動了當地的藝術發(fā)展。根據前述的人口密度統(tǒng)計可以看出,早期黃河流域的氣候要比江南地區(qū)更好,我們通過出土文物上的紋飾可以看出,而后世文人向南方遷移又跟經濟、戰(zhàn)爭有很大關系。
明代以降,長江流域無論是從經濟、地域氣候、風土人情等等方面都對藝術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良好的前提條件,加之商人的集聚帶動了這一地區(qū)的藝術文化發(fā)展,使得篆刻藝術在此地區(qū)逐漸壯大。如早期的趙孟頫、吾衍,到明代的文彭、何震、朱簡等人都活躍于江浙地區(qū),此時的書畫也以 “吳門派”、“華亭派”領銜全國。進入清代,篆刻前沿仍集中在江、浙、皖地區(qū),而遼寧、云南、湖北等地的印人則極為少見。文人篆刻藝術作為后起的藝術門類,跟時代風氣、地域性特征、經濟基礎密切相關,而印材的獲得、印譜的制作、印人的創(chuàng)作基礎都跟經濟牢牢掛鉤,而我們通過 《飛鴻堂印人傳》可以看出清初印人分布的地域性特點,并可窺探這種地域性分布受氣候、風土、藝術氛圍、經濟基礎直接影響,這種社會性因素在篆刻的發(fā)展中意義深遠。
[1]橫田實.《中國印譜解題》[M].日本:二玄社,1976,第276頁。
[2]橫田實.《中國印譜解題》[M].日本:二玄社,1976,第279頁。
[3]此表據日本東京博物館所藏汪啟淑 《飛鴻堂印譜》制。此本為日本藤山鳴堂氏藏本,為清朱墨鈐印本,共五集四十卷五幀二十本,記有刻者名實及籍貫。
[4]陳正祥.《中國文化地理》[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97,第190頁。
[5]朱福烓.《揚州史述》[M].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2001,第199頁。
[6]嘉慶.《兩淮鹽法志》傳記部分,文淵閣四庫全書電子版。
[7]大久保英子.《明清時代書院の研究》第四章第四節(jié)306頁。
作者單位:渤海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