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順義，任志桐

(貴州大學 人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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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次濁聲母演變情況談湘語地區(qū)普通話教學

黃順義，任志桐

(貴州大學 人文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摘要：以鮑厚星先生著《湘方言概要》第五章湘方言字音對照表以及實地采集的語音資料為基礎，選取長沙、望城、湘潭、益陽、岳陽、湘鄉(xiāng)、雙峰、安化、邵陽、城步、會同、衡陽、瀘溪、祁陽十四個方言點為湘方言代表點，整理歸納出古次濁聲母【即明母、疑母、泥母、微母、來母、日母、云母(喻三)、以母(喻四)】在湘語中今讀類型，進而探討湘語古次濁聲母的歷時演變，總結(jié)湘語古次濁聲母的演變規(guī)律對于湘語地區(qū)普通話教學的指導意義。

關鍵詞：次濁聲母；湘方言；今讀音；音變；普通話教學

湘語，又稱湘方言或湖南話，現(xiàn)代漢語方言之一。主要分布于湖南的湘江、資江流域和沅江中游少數(shù)地區(qū)?！吨袊Z言地圖集》中對湘方言最主要的特點描述如下：古全濁聲母逢塞音、塞擦音時，無論清濁，無論平仄，一般不送氣。除了濁音清化這個最重要的特點外，語音上湘語區(qū)普遍存在“非敷奉”母字和“曉匣”母合口字相混的現(xiàn)象，通俗地說就是“f”和“h”不分，如“飛機”和“灰機”；“泥”母、“來”母字一般洪音前相混，細音前不混。詞匯上湘語區(qū)有一批較有特色的特征詞，如崽、伢子、妹子；動物性別通常在動物名稱后加“公、牯”和“婆、娘”，如牛牯、牛婆、雞公、雞婆。語法方面：詞綴“子”很發(fā)達，如老鼠子、麻雀子；形容詞有非常生動的形式，如[ua]苦的、勒胖的、嫩白的。

經(jīng)過幾千年的發(fā)展演變，湘語已與普通話相差甚遠，通話困難，就是湘方言內(nèi)部，語音面貌也不盡相同。古次濁聲母作為古代聲母的一個重要類別，可以細致地反映出湘語的歷史語音變化。總結(jié)湘語古次濁聲母今讀演變情況對于湘語地區(qū)普通話教學有重要的指導意義[1]。

1湘語古次濁聲母的演變

1.1古明母的今讀類型及演變

古次濁聲母“明”母字的今讀音在湘語各地區(qū)的分化非常一致，都讀為雙唇濁鼻音[m]。在長株潭小片的長沙和望城兩個方言代表點，部分“明”母字會出現(xiàn)文白異讀的現(xiàn)象，文白異讀主要是聲調(diào)的不同，聲母依舊保持相同。

古“明”母字在現(xiàn)代湘語各地方言中文白異讀情況不是很明顯，所有文白異讀都表現(xiàn)為調(diào)類的不同，均出現(xiàn)在長益片的長株潭小片。除了“果合一去過明”的“磨”字和“假開二去祃明”的“罵”字在長沙和望城兩個方言點出現(xiàn)了文白異讀情況，別的地方明母字均未出現(xiàn)。

1.2古微母的今讀類型及演變

清代語言學家錢大昕認為“古無輕唇音”，上古時，“微”母歸于“明”母，“微”母大約是中古的時候由“明”母分化出來的。今湘語各地均有零星的“微”母讀“明”母的現(xiàn)象，是上古語音的保存。

古次濁聲母“微”母字在湘語的今讀中分化比較復雜，“微”母字主要分化為[?vfmb]七種音值情況，其中分化為零聲母情況最多，占到一半以上，[v]、[m]、[f]次之，分化為[b]的情況最少。

古“微”母字在湘語各片的分化在長益片表現(xiàn)得最為一致，除了“臻合三平文微”的“蚊”字在白讀的時候讀為[m]，其他所有的“微”母字全部讀為零聲母[]。辰溆片的“微”母字大部分都分化為[v]，但“臻合三平文微”的“蚊”字在白讀的時候會讀為[m]。永全片的“微”母字分化最為復雜，共有[vmb]六種情況。湘雙小片選取的兩個方言點分化情況在所有湘語小片中“微”母字的分化情況是最為一致的，兩個方言點的分化情況幾乎完全相同。

1.3古泥母的今讀類型及演變

“泥”母字從中古發(fā)展到現(xiàn)在，在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主要演化為[n]聲母，而在現(xiàn)代湘語中，“泥”母出現(xiàn)了[nl]四種情況，其中[nl]三種情況最為常見，零聲母只有在個別字以及個別地方才會出現(xiàn)。正是“泥”母字在漢語普通話中分化比較統(tǒng)一，而在現(xiàn)代湘語分化過程中產(chǎn)生了多種情況，這是造成所謂“湖南人n、l不分”現(xiàn)象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湘語的大多數(shù)地方，古泥母出現(xiàn)在洪音前時，都混入了來母，今讀[l]，而在細音前與來母保持區(qū)別。

湘潭、邵陽、會同三地的古“微”母字今都讀為鼻音[n]、[]，而在湘語其他各方言點都有讀為邊音[l]的情況出現(xiàn)?！坝龊先险Z泥”的“女”字和“蟹開四平齊泥”的“泥”字在湘語各地方言的分化中最為一致，幾乎在各地都讀為[]。

古“泥”母字在現(xiàn)代湘語中的文白異讀現(xiàn)象主要集中在長株潭小片和湘雙小片，其中長株潭小片的文白異讀現(xiàn)象聲母情況非常一致，都讀為邊音[l]，“遇合三上語泥”的“女”字、“蟹開四平齊泥”的“泥”字以及“郊開一上皓泥”的“腦”字在湘語各方言點中均未出現(xiàn)異讀現(xiàn)象。

1.4古來母的今讀類型及演變

古“來”母字由中古音分化至今，在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主要歸并到邊音[l]中去了，而在湘語今讀主要出現(xiàn)了[l、n、t]三種情況，其中聲母為[l、n]占絕大多數(shù)，聲母為[t]只在個別字以及個別地方出現(xiàn)，來母字在普通話和湘語中的不同分化情況也是造成湘語所謂[n、l]不分情況的重要原因之一。古“來”母字在現(xiàn)代湘語中出現(xiàn)的情況并不普遍，字數(shù)較少，且都出現(xiàn)在通攝合口三等韻的平聲字和入聲字中。

長益片主要以“來”母字分化為邊音[l]為主，與普通話相符。辰溆片和永全片在各片的“來”母字分化中最為一致，分別歸并到了鼻音[n]和邊音[l]中。而其他各片的分化則較為復雜，情況較多。衡陽小片的方言點衡陽的情況最為特殊，“通合三入屋來”的“六”字和“通合三入燭來”的“綠”字的聲母今讀為舌尖中不送氣清塞音[t]，這是在其他所有方言點均未出現(xiàn)的。在今湘潭、湘鄉(xiāng)、邵陽、會同話中，來母在今洪音前混入泥母，讀為[n]。

“來”母字在湘語今讀中文白異讀情況較少，只有“通合三入屋來”的“六”字和“通合三燭來”的“綠”字在個別方言點出現(xiàn)，文白異讀主要表現(xiàn)為韻母的不同。

1.5古日母的今讀類型及演變

在各片的分布情況中，湘雙小片大部分的古次濁聲母“日”母字大多數(shù)演變成了零聲母，只有少數(shù)字演變成了鼻音[]。衡州片的分化情況最為特殊，有一半以上的古次濁聲母“日”母字演變?yōu)榱松嗝媲扒宀烈鬧]，而[]在其他各方言點均未出現(xiàn)?！爸归_三平支日”的“兒”字和“止開三上止日”的“耳”字在湘語所有方言點中無一例外都演變?yōu)榱懵暷?。古次濁聲母“日”母字在湘語今讀中文白異讀現(xiàn)象不是很明顯，只出現(xiàn)在少數(shù)方言點的個別“來”母字中。

1.6古疑母的今讀類型及演變

古疑母字在現(xiàn)代湘語中并不多見，在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古疑母主要分化為了[n、、]三個聲母。古疑母在現(xiàn)代湘語中的演變情況要較為復雜一點，共有[zɡ]六種情況，其中分化為鼻音[]的情況最為普遍，占一半以上，分化為零聲母的情況也較為常見。[zɡ]只在個別字以及極個別地方出現(xiàn)。

“梗開二去映疑”的“硬”字和“梗開三平庚疑”的“迎”字在湘語各方言點中大多演化為了鼻音[]，而“通合三入燭疑”的“玉”字卻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分化為了零聲母?！肮ｉ_二去映疑”的“硬”字在衡陽片衡陽方言點演化為[ɡ]情況最為特殊，[ɡ]在其他各方言點均未出現(xiàn)。

1.7古云母、以母的今讀類型及音變

古次濁聲母“喻”母在韻圖上只出現(xiàn)在三等韻和四等韻上，于是對“喻”母再進行分類便得到了喻三為云母，喻四為以母。近代語言學家曾運乾曾提出“喻三歸匣，喻四歸定”，可見“云”母和“以”母在上古的時候是不存在的，語音發(fā)展到中古時期由匣母和定母中分化出來?！霸啤蹦负汀耙浴蹦钙鋵嵎磻亩际枪糯螡崧暷赣髂傅恼Z音演變情況，所以這里將兩者的語音演變情況放在一起討論。

古次濁聲母“云”母、“以”母在現(xiàn)代湘語中的分化較為統(tǒng)一，幾乎都演變?yōu)榱肆懵暷?。但是“咸開三平鹽以”的“閻”的演變情況最為特殊，在各方言點幾乎都讀為鼻音[]。“遇合三去遇云”的“芋”字唯獨在益陽方言點演變?yōu)閇d]，在其余各方言點均未出現(xiàn)。

古“云”母、“以”母在現(xiàn)代湘語中聲母的文白異讀競爭情況異常明顯，尤其表現(xiàn)在“以”母上?！凹贁z開口三”等韻的爺、也、野、夜等字在各方言小片幾乎都出現(xiàn)了文白異讀的現(xiàn)象。

2湘語古次濁聲母今讀的演變特點

湘語古次濁聲母經(jīng)過幾千年的發(fā)展，分化情況紛繁復雜，不僅同一個字母分化數(shù)目繁多，而且多種情況相互錯雜。但是，湘語古次濁聲母的演變也并不是毫無規(guī)律可循。總的看來，湘語古次濁聲母的演變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

1)分化情況較為復雜。同一字母往往可以歸并出好幾個聲母，如“微”母字在現(xiàn)代湘語中主要分化為[vfmb]七種音值情況。有的幾個字母共同歸并出了同一個聲母，如“來”母、“泥”母、“日”母都可以演化出鼻音聲母[l]。有的字母發(fā)展到現(xiàn)代湘語甚至聲母消失，產(chǎn)生了零聲母，如“云”母、“以”母等。

2)古次濁聲母在湘語的分化過程中，產(chǎn)生了明顯的文白異情況[3]。特別是古次濁聲母“以”母、“云”母、“疑”母等，其中“以”母的文白異讀情況占一半左右。在文白異讀情況中，主要的區(qū)別體現(xiàn)在韻母和聲調(diào)上，大多數(shù)的文白異讀的情況聲母是相同的。從各地區(qū)來看，文白異讀的情況表現(xiàn)最明顯的地方是長益片，在統(tǒng)計得到的文白異讀情況中，長益片的各方言點占到了相當一定數(shù)量。

3)古次濁聲母的古音在湘語中有相當一部分得到了保留[4]。如古“明”母字在湘語的發(fā)展演變過程中表現(xiàn)得相當穩(wěn)定，基本保留了中古音?！拔ⅰ蹦缸值姆只闆r中有[v]和[b]，這是在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中沒有的。“日”母字只有極少數(shù)分化出了卷舌濁擦音[]，其他大部分還保留了古音殘留。

4)古次濁聲母的古音也有相當一部分在湘語中逐漸消失。由于共時語言平面的演變，湘語和其他漢語方言一樣遵從語言規(guī)律發(fā)生演變，有部分字母在演化的過程中出現(xiàn)零聲母以及韻母自成音節(jié)的情況。如“云”母、“以”母和“疑”母在湘語今讀的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變?yōu)榱肆懵暷浮?/p>

5)湘語古次濁聲母在湘語各片的分化結(jié)果中，長益片內(nèi)部的分化情況最為一致，同一字母分化情況較少。而永全片的同一字母的內(nèi)部分化情況最為復雜，少的有一種，如“云”母全部分化成了零聲母[]，而“微”母字分化最為復雜，共有[vmb]六種情況。

3湘語古次濁聲母今讀演變情況對于湘語地區(qū)普通話教學的指導意義

1)從普通話的教授者來說，在開展普通話教學工作之前，應先了解教授對象來自湘語區(qū)哪個地方，屬于什么片什么小片。然后根據(jù)學生的不同情況有針對性地進行教學。例如[n]、[l]兩個音位的就應該在長益片和婁邵片的學生中加強訓練，尤其是湘潭地區(qū)的學習者。

2)從普通話的學習者來說，在學習普通話之前，也應先了解自己方言的自身情況，了解自己所屬方言區(qū)語音的自身特點并與漢語普通話進行比較，找出發(fā)音的不同點有針對性地進行練習。例如：長益片的學習者尤其要注意自己方言中的文白異讀情況，遇到文白異讀字時要引起注意，加強訓練。

3)掌握自己方言的特點并找出其與漢語普通話之間語音上的細小差距，對于普通話學習者來說有事半功倍的效果。由古至今，湘語古次濁聲母語音上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湘語地區(qū)的普通話學習者如果能夠掌握自己方言區(qū)的古次濁聲母的特點并有針對性地進行學習，對于普通話的學習將會非常有幫助。

參考文獻：

[1] 鮑厚星.湘方言概要[M]. 長沙: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2] 葉蜚聲,徐通鏘.語言學綱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

[3] 陳暉.湘方言語音研究[M].長沙: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4] 鮑厚星,陳暉.湘語的分區(qū)[J].方言,2005(3)：261-270.

(責任校對莫秀珍)

doi:10.13582/j.cnki.1674-5884.2016.03.009

收稿日期：20150701

作者簡介：黃順義(1991-)，男，安徽黃山人，碩士生，主要從事漢語言文字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H10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5884(2016)03-002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