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盡忠

（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院　歷史文化研究所，河南　鄭州450015）

漢代北斗信仰的文化意涵

甄盡忠

（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院歷史文化研究所，河南鄭州450015）

北斗因其指示方位和觀象授時的功能而備受漢代社會的尊崇，并進一步被神化為掌控眾生命運、主宰生殺大權(quán)的司命之神和君主的象征。擁有厭勝萬物的神奇威力，成為廣受社會各個階層崇拜的重要星宿，并對其后中國古代思想文化的發(fā)展產(chǎn)生極為深遠的影響。

漢代；北斗；信仰

在一個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nèi)，北斗在中國先民的心目中享有極其崇高的地位?！妒酚洝し舛U書》載：“雍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歲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等“百有余廟?！保?］1375《漢書·郊祀志》又載：“中央帝黃靈后土畤及日廟、北辰、北斗、填星、中宿中宮于長安城之未墬兆。”［2］1268在兩漢時期，北斗一直是立廟祭祀的重要星象。在天人感應思想的影響下，被不斷賦予神學化的詮釋，從原始的、樸素的星辰觀測逐步衍化為神秘的、繁瑣的宗教崇拜，成為一種對帝王將相、公卿大夫，乃至市井鄉(xiāng)野都有廣泛影響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認真考察漢代北斗信仰的文化內(nèi)涵，有助于我們更好地了解漢代人們的宇宙觀、文化心理和文化認知模式。

一、斗轉(zhuǎn)星移，觀象授時

北斗之所以成為上古時期中國人關(guān)注的重要星宿，首先在于其和人們的日常生產(chǎn)生活息息相關(guān)，密不可分。北斗最初的作用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指示方位，二是確定四季。這是兩個對以農(nóng)耕為主的古代中國社會能夠生存發(fā)展的重要基礎(chǔ)條件，故備受重視。

北斗七星名字的完整記載最早見于漢代緯書《春秋運斗樞》：“北斗七星，第一天樞，第二旋，第三璣，第四權(quán)，第五玉衡，第六開陽，第七搖光。第一至第四為魁，第五至第七為杓，合為斗。居陰布陽，故稱北斗?！保?］485－486這七顆星辰排列整齊，形狀奇特，酷似人們生活中的飲食器具斗勺，易于辨識，在北方的夜空中極為醒目，“而且由于歲差的緣故，它的位置在數(shù)千年前較今日更接近北天極，所以終年常顯不隱，觀察十分容易”［4］89，這自然成為夜間指示方向的首選?！痘茨献印R俗訓》曰：“夫乘舟而惑者，不知東西，見斗極則寤矣?！保?］527

《漢書·律歷志》曰：“建下為十二辰。視其建而知其次?！保?］984經(jīng)過長時間的觀測與經(jīng)驗總結(jié)，人們籍北斗七星的旋轉(zhuǎn)規(guī)律和斗柄指向來確定四季，厘定時節(jié)，即我國古代天文歷法中所說的“斗建”?，F(xiàn)存于《大戴禮記》中我國最早的歷法《夏小正》載：

正月，“斗柄縣在下?！保?］15六月，“初昏，斗柄正在上?！保?］20七月，“斗柄縣在下，則旦?！保?］21

《鹖冠子·環(huán)流》載：“斗柄東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斗柄運于上，事立于下，斗柄指一方，四塞俱成。”［7］76《逸周書·周月解》載：“惟一月既南至?！薄笆窃露繁ㄗ?，始昏北指，陽氣虧，草木萌蕩?！保?］573－574

到了漢代，天文觀測和歷法編制水平都有了較大的進步，漢武帝時期司馬遷、落下閎、鄧平等人編制的《太初歷》、漢成帝時劉歆依據(jù)《太初歷》而作的《三統(tǒng)歷》以及東漢的《四分歷》等都相當精密。但根據(jù)北斗來劃定時節(jié)的傳統(tǒng)仍有相當大的影響，發(fā)展得更為全面?！妒酚洝ぬ旃贂吩疲骸胺株庩枺ㄋ臅r，均五行，移節(jié)度，定諸紀，皆系于斗?！保?］1291包括陰陽、四時、五行、二十四節(jié)氣都要依靠北斗來確定。《淮南子·天文訓》“將北斗的授時作用與地平線坐標巧妙地結(jié)合起來，從而建立起中國特有的月建小時法則”［4］90，首次完整地根據(jù)北斗來確定二十四節(jié)氣的天文定位。

收稿日期：2016－03-22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guī)劃基金項目“星占學與漢代社會研究”（15YJA770023）

作者簡介：甄盡忠（1968-），男，河南封丘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思想史研究。

“兩維之間，九十一度十六分度之五而升，日行一度，十五日為一節(jié)，以生二十四時之變。斗指子則冬至，音比黃鐘。”［5］125

“斗杓為小歲，正月建寅，月從左行十二辰。咸池為太歲，二月建卯，月從右行四仲，終而復始?！薄按髸r者，咸池也；小時者，月建也?！保?］130

“帝張四維，運之以斗，月徙一辰，復反其所。正月指寅，十二月指丑，一歲而匝，終而復始?！保?］143《淮南子·時則訓》又曰：

“孟春之月，招搖指寅，昏參中，旦尾中。其位東方。”［5］234

“孟夏之月，招搖指巳，昏翼中，旦婺女中。其位南方。”［5］245

“孟秋之月，招搖指申，昏斗中，旦畢中。其位西方?！保?］255

“孟冬之月，招搖指亥，昏危中，旦七星中。其位北方。”［5］265

《禮記·曲禮上》：“招搖在上?！编嵭ⅲ骸罢袚u星在北斗杓端，主指者?！笨追f達疏：“招搖，北斗七星也。北斗居四方宿之中，以斗末從十二月建而指之，則四方宿不差?！保?］1250“招搖”，即北斗杓端第七星“搖光”，其指向十二辰的寅位為正月之始，以下類推。

北斗決定著四時節(jié)氣，“斟酌元氣，運平四時”［10］2076。天地萬物的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和農(nóng)作物的豐歉皆須受北斗的制約。《淮南子·本經(jīng)訓》曰：“瑤光者，資糧萬物者也?！保?］369高誘注：“瑤光，謂北斗杓第七星也。居中而運歷指十二辰，槌起陰陽，以殺生萬物也?！保?］371緯書《河圖帝覽嬉》曰：“斗主歲時豐歉?！保?1］1135

此外，還根據(jù)北斗來區(qū)分初昏、夜半和平旦。《史記·天官書》記載，“用昏建者杓”“夜半建者衡”“平旦建者魁”［1］1291。

北斗具有調(diào)節(jié)陰陽、經(jīng)緯四時之功能。古代中國以農(nóng)立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不僅要靠地利，更要依賴天時，需要根據(jù)季節(jié)氣候來安排農(nóng)時。人們在生產(chǎn)生活中處處都要依賴北斗的指示和指令，由于科技知識發(fā)展水平的限制，又不能正確地認識其中的原理，將其附會為超自然的神秘力量而加以祭祀和頂禮膜拜，以保障五谷豐稔。

二、主宰生殺，持人命籍

隨著讖緯神學的興盛，北斗被不斷地神格化，演變?yōu)檎乒鼙娚\和握有生殺大權(quán)的司命之神。人之壽夭、爵祿福祚、前途命運和吉兇祝福皆在其掌控之中。

《尚書緯》曰：“七星在人為七瑞。北斗居天之中，當昆侖之上，運轉(zhuǎn)所指，隨二十四氣，正十二辰，建十二月。又州國分野、年命莫不政之，故為七政?！保?］234除論述其歷法功能之外，重點強調(diào)其對社會和人之生命的決定作用。《史記·天官書》曰：“北斗七星，所謂‘旋、璣、玉衡以齊七政'。”司馬貞索隱引《尚書大傳》：“七政，謂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所以為政也?！保?］1291－1292包括天、地、人三道七政皆由北斗七星所決定?！逗訄D帝覽嬉》又指出：“斗七星，富貴之官也。其旁二星，主爵祿；其中一星，主壽夭?！保?1］1135

東漢時期，“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的觀念開始形成?！逗鬂h書·文苑列傳·趙壹傳》：“收之于斗極，還之于司命?！保?0］2628《后漢書·天文志》多次提到：“太微天子廷，北斗魁主殺?！保?0］3220“北斗主殺?！保?0］3234形成于東漢的道家典籍《老子中經(jīng)》曰：“璇璣者，北斗君也，天之侯王也。主制萬二千神，持人命籍?！保?2］7《太平經(jīng)》解釋曰：“天斗所破乃死，故魁主死亡，乃至危也。故帝王氣起少陽，太陽常守斗建。死亡氣乃起于少陰，太陰常守斗魁?！保?3］314

因北斗主殺，在當時的社會上形成了虔誠祈禱北斗以求延壽長生的習俗。《西京雜記》卷三載：“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戶，竹下圍棋。勝者終年有福，負者終年疾病，取絲縷，就北辰星求長命乃免?！保?4］106相同的記載還見于《三輔黃圖》卷四，說得更為確切：“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戶竹下圍棋，勝者終年有福，負者終年疾病，取絲縷就北斗星辰求長命乃免。”［15］254《三國志·吳書·呂蒙傳》載，東漢末年，呂蒙病重，孫權(quán)親臨探視，“命道士于星辰下為之請命”［16］1280。

北辰，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指的是北極星。在先秦兩漢時期，通常是把北斗和北極星作為一個統(tǒng)一的天區(qū)來認識的，常常是“斗極”并用，北斗與北辰相互替代?！稜栄拧め尩亍吩疲骸氨贝鞫窐O為空桐。”邢昺疏：“斗，北斗也。極者，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泰一之常居也。以其居天之中，故謂之極。極，中也。北斗拱極，故云斗極。”［17］2616《后漢書·天文志上》注引《星經(jīng)》云：“琁、璣者，謂北極星也?！保?0］3213饒宗頤先生認為：“秦漢以來‘太一'之意屢有變遷”，“天體之太一天極，指北斗。”［18］154此兩則材料中的“北辰星”“星辰”皆是指北斗而言。

《史記·天官書》曰：“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斗秉兼之，所從來久矣?！闭x曰：“北斗所建秉十二辰，兼十二州?！保?］1346先秦時期已形成的星宿分野理論也與北斗相對應。司馬遷在《史記·天官書》中只是進行簡單粗糙的排列，“杓，自華以西南”，“衡，殷中州河、濟之閑”，“魁，海岱以東北也”［1］1291?！洞呵镂囊^》進行更為細致的劃分：

“北斗七星主九州。華岐以北，龍門積石，西至三危之野，雍州屬魁星。大行以東至碣石、王屋、砥柱，冀州屬旋星。三河、雷澤東至海岱以北，兗州、青州屬機星。蒙山以東至羽山，南至江、會稽、震澤，徐、揚之州屬權(quán)星。大別以東至云夢、九江，荊州屬衡星。荊山西南至岷山、北距鳥鼠，梁州屬開陽。外方熊耳以東至泗水、陪尾，豫州屬杓星。此九州屬北斗。星有七，州有九，但兗青徐揚并屬二州，故七星主九州也?！保?］454－455北斗七星與九州相對應的目的是為了“布度定紀，分州系象”［3］454。根據(jù)北斗七星的明暗、運行狀況及魁杓與二十八宿的具體位置關(guān)系來占驗所對應地區(qū)的吉兇災祥，即劉向《說苑·辨物》中所說的：“以其魁杓之所指二十八宿為吉兇禍福，天文列舍，盈縮之占，各以類為驗?！保?9］442

三、人君之象，德行所系

《史記·天官書》云：“斗為帝車，運于中央，臨制四鄉(xiāng)。”［1］1291北斗七星被視為天帝之車是漢代人的普遍觀點，這從考古資料上也得到充分的印證。如山東嘉祥武氏祠的“天帝巡行圖”，“北斗七星整齊排列，四個星組成車輿，三個星組成轅，車下無輪，有云氣托著”，“星君坐于車內(nèi)”［20］117。朱錫祿先生將其命名為“北斗星君圖”，結(jié)合《史記·天官書》《漢書·天文志》的記載，稱之為“天帝巡行圖”更為貼切，車中坐的不是“北斗星君”，而是宇宙中最高的主宰——天帝。

“斗為帝車”，北斗七星是天帝活動和發(fā)號施令的場所，“斗為帝令，出號布政，授度四方”［3］434?！岸窞樘旌砩唷！保?0］2076影射到人間，北斗則成為君主的象征?！稘h書·五行志下》曰：“北斗，人君象?！保?］1511《春秋元命苞》曰：“斗，為人君之象，而號令之主也。”［3］434《后漢書·劉瑜傳》中劉瑜將帝王喻為“北辰之尊，神器之寶”［10］1856。

《詩含神霧》曰：“圣人受命必順斗，張握命圖?！保?］260漢代緯書將古代著名的帝王、圣人及西漢王朝的開創(chuàng)者漢高祖劉邦或被附會為北斗之神，或身上具有北斗的神秘標記，以示他們是受命而王，權(quán)力來自神授，以增強帝王或圣人的神圣性與權(quán)威性。

《河圖握矩記》：“黃帝名軒，北斗黃神之精。母地祇之女附寶，之郊野，大電繞斗，樞星耀，感附寶，生軒?！保?1］1144

《春秋元命苞》：“有搖光貫月，感女樞，生顓頊。”［3］438

《孝經(jīng)援神契》：“舜，龍顏重瞳，大口，手握褒”。注曰：“大口以象斗星?！保?］695

《尚書帝命驗》：“禹身長九尺有余，虎鼻河目，駢齒鳥喙，耳三漏，戴成鈐，懷玉斗，玉骭履己。”［11］369

《河圖提劉篇》：“帝季，日角，戴勝，斗胸，龜背，龍股，長七尺八寸，明圣寬仁，好任主軫?！保?1］1185

《春秋演孔圖》刻畫“素王”孔子的形象為：“孔子長十尺，大九圍，坐如尊龍，立如牽牛，就之如昂，望之如斗。”［3］371

基于天人感應思想，北斗七星還對應著天子七政，“北斗有七星，天子有七政也”［3］542。北斗七星的明暗變化被作為祥瑞或災異反映出君主德行的好壞及上天對君主施政的獎賞與譴告，甚至預示著國家的興衰治亂?！栋谆⑼āし舛U》曰：“德至天則斗極明，日月光，甘露降?！保?1］283《孝經(jīng)援神契》：“天子刑于四海，德洞淪冥，八方神化，則斗霣精?！保?］698《開元占經(jīng)》卷六十七《北斗星占》引《石氏星經(jīng)》曰：“七政星明者，其國昌；不明者，其國有殃?！庇忠紫淘唬骸氨倍沸敲?，王者治。”“王者逆道，則北斗不明。”［22］659

《詩含神霧》曰：“七政星不明，各為其政不行。”［3］261《孝經(jīng)援神契》又詳細列舉：

“天子不事祠名山，不敬鬼神，則斗第一星不明；數(shù)起土功，壞決山陵，逆地理，不從諫，則第二星不明；天子不愛百姓，則第三星明；發(fā)號施令，不從四時，則第四星不明；用樂聲淫泆，則第五星不明；用文法深刻，則第六星不明；不省江河淮濟之祠，則第七星不明。”［3］709－710

在星占家眼中，北斗七星的明暗還昭示著輔臣是否賢良稱職，朝廷用人是否得當。《春秋漢含孳》曰：“三公在天為三臺，九卿為北斗?！保?］590《荊州占》曰：“北斗第一星不明，御史大夫非其人也；第二星不明，大司農(nóng)非其人也；第三星不明，少府非其人也；第四星不明，光祿非其人也；第五星不明，鴻臚非其人也；第六星不明，廷尉非其人也；第七星不明，執(zhí)金吾非其人也?！保?2］660

《春秋佐助期》曰：“天子法斗，諸侯應宿?！保?］597天子施政，必須“上法斗極”［21］2，“隨天斗所指以明事”［13］727。根據(jù)北斗各星的亮度反省自己施政的得失，改革政治，實施德政，從而順應天道，實現(xiàn)大治，招致太平。“據(jù)斗運樞，順天無憂。所行造德，與樂并居?！保?3］5－6《尚書·堯典》：“在旋璣玉衡，以齊七政?！睎|漢經(jīng)學家馬融注：“日月星皆以璇璣玉衡度知其盈縮進退失政所在。圣人謙讓猶不自安，視璇璣玉衡以驗齊日月五星行度，知其政是與否，重審已之事。”［24］36

四、北斗所擊，不可與敵

《漢書·律歷志上》曰：“玉衡杓建，天之綱也?！弊⒁峡翟唬骸岸吩谔熘校苤扑姆??！保?］965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nèi)，北斗被視為天極的中心。1978年，在湖北隨縣發(fā)現(xiàn)的戰(zhàn)國早期墓葬曾侯乙墓，經(jīng)考證其年代在公元前433年左右。墓的東室“E·66衣箱蓋頂中央有一個大的篆書斗字，象征天極北斗，繞斗字順時針方向?qū)懹卸怂奕棵Q。其左右兩邊繪虎和龍的圖形，正好是四象中西方白虎，東方青龍”［25］178。陳遵媯先生指出：“圖象上以‘斗'字為中心的布局，突出地反映了北斗七星在我國古代天文學中的重要地位。”［26］331東漢天文學家張衡在《靈憲》中也說：“眾星列布，其以神著，有五列焉，是為三十五名。一居中央，謂之北斗。動變挺占，寔司王命。四布于方，為二十八宿?！保?0］3217《尚書·堯典》引馬融注：“北斗七星，各有所主：第一曰主日，法天；第二曰主月，法地；第三曰命火，謂熒惑也；第四曰伐水，謂辰星也；第五曰煞土，謂填星也；第六曰危木，謂歲星也；第七曰罰金；謂太白也。”［24］36這很明顯地建構(gòu)出這樣一種宇宙圖式：二十八宿從屬于北斗，“以北斗控制全天星官”［27］76。這就使得北斗的地位超越一切星宿，成為眾星之宗。

北斗是帝車，是帝之喉舌，是天帝的符號和代表，具有神奇的威力。《尚書帝命驗》稱之為“神斗”［3］221?！痘茨献印ぬ煳挠枴吩唬骸氨倍匪鶕?，不可與敵?！保?］171初昏斗柄所指之處得天之佑，不可抗衡。

兩漢時期，軍隊出征時都要舉行隆重的齋醮北斗儀式，祈求借助北斗的神力克敵制勝。揚雄稱頌漢高祖說：“高祖奉命，順斗極，運天關(guān)?！保?］3559漢武帝討伐南越時，“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太一三星，為太一鋒，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1］1395。建武十八年（42年），光武帝在巡視西岳時，“推天時，順斗極，排閶闔，入函谷”［10］2596?！绊樁窐O”即是順斗而行，如此方能得到上天的眷顧，所向無敵。

王莽借符命篡漢，尤信北斗，幾乎達到癡迷的程度。隨各地反莽武裝起義的不斷爆發(fā)。天鳳四年（17年）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斗。威斗者，以五石銅為之，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眾兵。既成，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2］4151?！妒酚洝じ咦姹炯o》載：“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于是因東游以厭之?！彼麟[引《廣雅》云：“厭，鎮(zhèn)也?！保?］349讓司命官抱著威斗，時刻不離左右，希望借此禳災祛禍，鎮(zhèn)壓掉各地的反叛勢力，“以尊新室之威命”［2］453。直到起義軍攻入皇宮，王莽還“紺袀服，帶璽韨，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桉栻于前，日時加某，莽旋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漢兵其如予何！'”隨斗柄指向調(diào)整自己座位的方向。甚至在被殺前夕，“猶抱持符命、威斗”［2］4190－4191，渴望能有化兇為吉、遇難呈祥的奇跡出現(xiàn)。這并不是王莽愚昧、“好怪”，而是秦漢社會普遍篤信的觀念和群體性意識。

《漢書·息夫躬傳》載，息夫躬被免官歸國，“未有第宅，寄居丘亭。奸人以為侯家富，常夜守之。躬邑人河內(nèi)掾賈惠往過躬，教以祝盜方，以桑東南指枝為匕，畫北斗七星其上，躬夜自被發(fā)，立中庭，向北斗，持匕招指祝盜”［2］2186。據(jù)此，北斗還被賦予防盜護財?shù)穆毮堋?/p>

本著“上法斗極”的原則，王朝在建邦設(shè)都時也要上參天象，取法北斗，以求消災除厄，皇位永固，社稷長存，永享天命?！逗鬂h書·王符傳》曰：“王者法天而建官?！弊⒁装矅疲骸疤煊腥?、月、北斗、五星二十八宿，皆有尊卑相正之法。言明王奉順此道，以立國設(shè)都也?！保?0］1631西漢都城長安歷史上就被稱之為“斗城”，與北斗七星有極為緊密的對應關(guān)系。《三輔黃圖》卷一載：

“惠帝元年正月，初城長安城。三年春，發(fā)長安六百里內(nèi)男女十四萬六千人，三十日罷。城高三丈五尺，下鬧一丈五尺，六月發(fā)徒隸二萬人常役。至五年，復發(fā)十四萬五千人，三十日乃罷。九月城成，高三丈五尺，下闊一丈五尺，上闊九尺，雉高三坂，周回六十五里。城南為南斗形，北為北斗形，至今人呼漢京城為斗城是也?！保?5］58

綜上所述，北斗以其所具有的厘定時節(jié)、主宰生死、厭勝萬物的功能以及君主的象征而備受漢代社會的尊崇，對中國古代思想文化的發(fā)展產(chǎn)生極其深遠的影響。并直接為道教所吸收和承襲，被納入道教的神仙譜系，成為令人敬畏的司命之神——北斗星君（或稱北斗真君、北斗七元星君等），在官方和民間一直擁有廣泛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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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程鐵標）

The Cultural Im p lication of Big Dipper Beliefs in Han Dynasty

ZHEN Jin-zhong
（Institute of History&Culture，Zhengzhou Institute of Aeronautical Industry Management，Zhengzhou，Henan 450015，China）

The Big Dipper was worshiped by the society of the Han Dynasty because of its two functions：direction and telling the people seasons by observing celestial phenomena.And it was further deified as the God of life which was the controller of fate of all living beings，the power of dominating life and death，and the symbol of emperor.The Big Dipper had magic power，and could suppress all things on earth things，so it became very important stars worshiped widely by ancient people and has a profound influence on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ancient thoughts and culture.

the Han Dynasty；the Big Dipper；belief

1673-1972（2016）04-0040-05

K234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