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林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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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ADR制度發(fā)展述評
許林波*
混合法系的本質特征決定了南非糾紛解決體系的多元化,新南非建立后的經濟高速發(fā)展及政治過度民主化所帶來的訴訟壓力,迫使南非法院轉向通過ADR制度解決糾紛。傳統(tǒng)非洲社會的協商機制作為主要的糾紛解決方式,曾一度受到殖民主義的巨大沖擊。南非獨立調解服務協會的建立使得延續(xù)傳統(tǒng)的ADR制度首先在南非復興。專業(yè)的調解員培訓以及診所式法律教育對ADR技能的強調,則為南非ADR制度的持續(xù)發(fā)展提供了有力保障。
南非;ADR制度;混合性
南非共和國(The Republic of South Africa)于1961年5月31日成立,位于非洲大陸最南部,是一個多種族國家,其國土面積1221037平方公里,人口5397.69萬(2014年)。①浣寧:《簡析南非的司法制度》,載《遼寧經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9年第3期。從法的歸類來看,南非以及受南非法影響的國家自成一個獨立的法族,值得單獨研究。②南非法是一種典型的混合法。一方面,從歷史發(fā)展來看,南非本是黑人的家園,土著人固有的習慣法及酋長法庭長期保留下來;另一方面,自17世紀以來在南非占統(tǒng)治地位的卻是歐洲移民帶來的法律,先有荷蘭法,后有英國普通法,二者相互競爭,相互作用,共同形成了今天南非獨具特色的混合型法制。參見夏新華、劉星:《論南非法律體系的混合特性》,載《時代法學》2010年第4期。從經濟角度看,南非之于非洲正如美國之于世界,它有著較為完善的基礎設施和健全的國民經濟體系。20世紀70年代以來,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ADR)在世界范圍內迅速興起,在各國實踐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形成了許多行之有效的做法。③一般認為,ADR的主要形式為調解、仲裁和協商。盡管隨著規(guī)模擴大,目前ADR名目繁多,但大多數仍是以上三種重要方式的派生形態(tài)。其中,調解是最常見和最重要的ADR方式,也是所有其他形態(tài)的基礎。參見齊樹潔主編:《糾紛解決與和諧社會》,廈門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94頁。物質文明與政治文明均高度發(fā)達的新南非后來居上,以傳統(tǒng)非洲社會的協商機制為基礎,緊跟世界糾紛解決機制的發(fā)展趨勢,創(chuàng)造了獨特的南非ADR制度。
(一)傳統(tǒng)法律文化的深遠影響
非洲國家的法律制度深受西方法律文化的影響,幾乎所有的非洲國家獨立后都保留了前宗主國強加的法律制度,并在此基礎上不斷發(fā)展。①賀鑒:《大陸法系對英語非洲國家憲法的影響——以法、德兩國憲法對南非憲法的影響為例》,載《湖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2期。南非的法制形成于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開普敦的殖民地時期,隨后英國取代荷蘭,法律體系逐漸被英國法取代,其后又經歷了“再次民法化”、種族隔離結束后新憲法的頒布等過程,最終形成了糅合英國法與荷蘭法的混合法系國家。②[南非]科尼利厄斯·G.凡·德爾·馬爾維:《大陸法系與普通法系在南非與蘇格蘭的融合》,翟寅生譯,載清華法律評論編委會主編:《清華法律評論》(第4卷第1輯),清華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此外,英國對南非實施的是間接統(tǒng)治,其在移植英國普通法的同時,承認當地習慣法的適用空間和酋長法庭的生存空間,南非的臨時憲法和新憲法亦對土著酋長制度及傳統(tǒng)習慣法的有效性予以承認,因而酋長法庭仍然在南非廣大的鄉(xiāng)鎮(zhèn)地區(qū)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③江必新:《埃及、南非司法制度見聞(下)》,載《中國審判》2007年第11期。其實,在傳統(tǒng)非洲社會,從法律文明形成時起,血緣親屬關系在社會關系體系中就占有突出的地位,社會主體寧愿選擇非訴訟的方式來解決糾紛。具體而言,在南非境內早期已居住著包括科伊人、桑人、科薩人等許多土著人,他們組成不同的部落,由酋長或長老領導,部落成員之間的爭端常由酋長或長老根據習慣法解決。④朱偉東:《南非共和國國際私法研究——一個混合法系國家的視角》,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76頁。糾紛總是與社會交往相伴相隨。當時的土著部落過著狩獵與游牧生活,流動較大,相互間交往較少。這就決定了矛盾糾紛的解決必須以恢復和睦、促進團結為目的,采取簡便快捷且能最大限度地維護人際關系的非訴訟糾紛解決方式及時解決。⑤李松長:《南非民事訴訟法的演變》,載《遼寧經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8年第2期。
(二)緩解審判壓力的迫切需求
1994年4月27日南非新政府成立后,著力改造和整頓舊的司法系統(tǒng)。南非政府的重建與發(fā)展計劃(RDP)強調,必須按照1996年新憲法的規(guī)定,不分種族和人人平等的價值原則改造司法體系,最終建立起全國統(tǒng)一、公開透明、對南非全體公民公正負責的司法體系。①楊立華主編:《南非》,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206~212頁。然而,回歸到司法實踐卻是另一番景象。南非的民事司法制度中,審前程序復雜耗時,法官超負荷工作,案件拖延現象屢見不鮮,南非的民事司法制度已變成一種成本昂貴、運行緩慢、程序煩瑣的司法制度。②[南非]桑代爾·尼科博:《把正義分配給每一個公民——從現實出發(fā)的南非司法改革》,蔣惠嶺、蔣麗萍譯,載《人民法院報》2012年12月7日第6版。南非首席大法官桑代爾·尼科博在2011年7月8日召開的第三次全國司法會議③桑代爾大法官強調此次以“獲得司法救濟”為主題的會議意義非凡:這是南非第一次將各界、各部門的領導人以及非政府組織、私營機構、學術機構的代表、優(yōu)秀法學家聚集到一起,行政、立法和司法部門第一次共同反思、探討南非的司法制度改革。參見[南非]桑代爾·尼科博:《把正義分配給每一個公民——從現實出發(fā)的南非司法改革》,蔣惠嶺、蔣麗萍譯,載《人民法院報》2012年12月7日第6版。上發(fā)表的演講中提到,南非各級法院開始采取措施,妥善應對司法中的拖延和案件積壓現象,有些法院已嘗試引入了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來緩解積壓的案件。而放眼全球,訴訟爆炸已成為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訴訟的高成本和遲延成為世界性的問題,由此引發(fā)了全球范圍的司法改革運動,各種替代性糾紛解決方式應運而生?,F代ADR的興起與發(fā)展逐步改變了傳統(tǒng)的糾紛解決方式的結構,促使人們對司法理念以及某些法律觀念進行重新思考。④齊樹潔:《程序正義與司法改革》,廈門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2版,第81頁。在這樣內解壓力、外應潮流的情況下,南非ADR制度的復蘇與發(fā)展勢不可當。
在傳統(tǒng)的非洲社會中,很少對違反習慣法的行為采取制裁措施,因為沖突主要是通過雙方同意的協商機制進行的。當時西方國家的爭議解決傾向于訴訟而不是協商的方式,由此導致法院判決和仲裁員裁決成為民事司法體系中爭議解決的主要方式。因此,傳統(tǒng)非洲社會存在的協商機制作為主要的沖突解決方式曾一度被殖民主義所擾亂。南非獨立調解服務協會(IMSSA)的建立使傳統(tǒng)的ADR制度首先在南非得以復興,其主要提供調解、仲裁和便利化的勞動糾紛解決服務,并進一步擴展到社會調解領域。該協會由一群工會會員、雇主、學者和律師建立,致力于在南非建立起一個可信賴的專業(yè)化非訴訟糾紛解決機構供人們選擇。當時在種族隔離狀態(tài)下的法定糾紛解決機構缺乏可信度和有效性,南非獨立調解服務協會的成立代替了這些機構。在20世紀80年代末和90年代,南非獨立調解服務協會還與其他組織在調解社區(qū)糾紛中發(fā)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①[南非]John Brand:《南非的友好爭議解決》,賀玉彬譯,載程波主編:《湘江法律評論》(第12卷),湘潭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
另一個在南非重建傳統(tǒng)的ADR制度的過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是旨在幫助南非建立和平民主國家的《國家和平協議》(The National Peace Accord)。在該協議的推動下,從1995年開始,ADR制度日漸獲得了南非法律的支持。目前,南非有40余部法律規(guī)定了調解和其他爭議解決方式。1995年《勞動關系法》②南非《勞動關系法》適用于除國防和情報部門以外所有行業(yè)的雇員。參見李放、卜凡鵬主編:《南非——“黃金之國”的崛起》,民主與建設出版社2013年版,第152頁。的通過,使得大多數的勞動糾紛通過調解的方式解決;南非憲法法院和公司管理條例則為商業(yè)調解提供了重要支持。自20世紀90年代末期以來,多數組織為勞動、社區(qū)、家事和環(huán)境領域的糾紛解決提供較為全面的ADR服務。其中,調解在婚姻和家庭糾紛以及環(huán)境領域的爭議的解決中尤其盛行。
南非有很多調解服務的提供者。其中最著名的是Okiso爭端解決(企業(yè))有限公司、Equillore集團、南非仲裁員協會和南非仲裁基金。③[南非]John Brand:《南非的友好爭議解決》,賀玉彬譯,載程波主編:《湘江法律評論》(第12卷),湘潭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除調解外,其他ADR方式如調解—仲裁(Con-arb)、仲裁—調解、事實調査(Fact Finding)、建議性仲裁(Advisory Arbitration)、簡易化程序、一致意見(Con-opinon)等在南非也經常被運用于解決各類民商事糾紛。
自20世界80年代以來,由于訴訟拖延和訴訟成本高昂,南非的司法制度屢屢受到批判。④南非法律改革委員會:《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第8號討論文件》第94號項目,第2.9節(jié)。參見[澳]娜嘉·亞歷山大主編:《全球調解趨勢》,王福華等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11年版,第311頁。對此,南非政府試圖將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融合到訴訟體系中,為法院節(jié)省時間和管理上的精力,使司法專家處理更重大的疑難案件。既有的嘗試主要體現在《高等法院規(guī)則》和《特定民事案件速裁與調解法》(以下簡稱《調解法》)中,上述規(guī)則將調解制度分別引入南非高等法院與治安法院。
(一)高等法院①南非有10個省級分區(qū)高等法院,另有3個地區(qū)高等法院,這些法院由有關省法院的法官主持。各高等法院在轄區(qū)內行使最高司法管轄權,主要審理地方法院無力或無權審判和量刑的案件。其他與高等法院同級的法院還包括:土地權益法院(Land Claims Court)、勞動法院(Labour Court)、地方巡回法院(Circuit Local Diviions)。參見楊立華主編:《南非》,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210~211頁。中的ADR制度
在南非,高等法院是除治安法院外,承擔鄉(xiāng)鎮(zhèn)訴訟較多的法院。如同治安法院進行的訴訟,高等法院的訴訟亦因其程序拖沓且成本高昂而備受批評。通過引進一系列在高等法院層次上運作的“專家法院”來重組高等法院,在一定程度上雖可緩解其效率低下的癥結,但卻未涉及成本較高的問題的解決。因而,在高等法院中也出現了引入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的現實需求。《高等法院規(guī)則》第37條的規(guī)定即是對該需求的明確回應。根據該規(guī)則第37條的規(guī)定,當事人被強制舉行一次審前會議,會議的日期、時間和地點均由當事人自行協商確定,僅在其無法就上述問題達成一致意見時,法官方可對此作出相關決定以打破僵局,使審前會議得以進行。當事人必須交換詳述各自作出承認的目錄、將要參與的被調查事項以及與審前準備相關的其他事項。會議的紀錄必須存檔,會議記錄應包含的信息種類主要包含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1)各方當事人對某一問題達成的解決方案的反應;(2)該問題是否屬于通過當事人訴諸調解、仲裁或者是否通過第三方作出決定,以及作出決定的基礎;(3)各方當事人作出的承諾。②[澳]娜嘉·亞歷山大主編:《全球調解趨勢》,王福華等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11年版,第317頁。
(二)治安法院中的ADR制度
1991年,南非立法機關通過了《調解法》,該法首次將調解制度正式引入除上述專門法院外的普通治安法院,且專門成立了一個被稱為“速裁法院”(Short Process Court)的新法院體制。由此,南非原有的普通治安法院和新建立的速裁法院均有權組織法院調解。根據《調解法》第3條第1款的特別規(guī)定,在民事訴訟中傳喚當事人之前或之后的任何時間里,經雙方當事人協商一致,當事人或其代理人均可將糾紛提交調解處理。但通過傳喚正式啟動訴訟程序后,當事人要求調解的權利將受到一定的限制。法院必須在確定調解程序不會無故拖延審判的情況下,方可將案件移交調解。然而,在一般的民事訴訟中,當事人可在法院判決作出前的任何階段就特定的爭議問題達成和解,而無須經過主審法院的批準。一旦當事人達成和解,其僅需向法院申請將該和解方案制作成法院的執(zhí)行命令。①Martha Thomas Olotu,A Comparative Study of Dispute Settlement and Resolution in South Africa and Tanzania,Department of Commercial Law,Faculty of Law,University of Cape Town,2012.
關于調解程序,《調解法》第3條第4款規(guī)定,當事人同意調解后,書記員必須為當事人和調解員指定一個合理的見面時間,由調解員在法官的辦公室內對當事人進行訪談和調查。《調解法》授權司法部長制定相關規(guī)則,以明確規(guī)制與調解員訪談和調查相關的調解實踐與程序。據此,司法部長于1992年頒布了《簡易程序法院和調解程序規(guī)則》,通過設置諸多行政指令,規(guī)范普通治安法院與速裁法院中的調解制度的運行。②[澳]娜嘉·亞歷山大主編:《全球調解趨勢》,王福華等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11年版,第311~314頁。正如《調解法》第3條所述,調解程序的目的在于促使當事人達成法院外的和解方案。當糾紛解決方案達成后,調解員將向法院提交書面決議,并將決議內容記錄下來。該決議自被記錄時起,對當事人產生法律約束力。為鼓勵當事人提交調解,該法強調,如無法就全部的糾紛達成解決方案,當事人可就其中的部分問題達成和解?!墩{解法》第3條第1款第2.21項還就調解員的選任問題作了具體規(guī)定,如調解員必須由法院任命而不能依當事人的自行選擇確定;司法部長負責從律師聯合委員會或律師公會指定的人員名單中將調解員分配到每個行政區(qū)域,此舉意味著調解員的來源限定于律師隊伍;在調解程序中,以訴訟代理人資格出現的律師需接受基本的培訓,從而確保其自覺遵守調解規(guī)則。
(一)家事糾紛中的調解制度
面對差強人意的離婚訴訟狀況,南非政府于1987年通過了《離婚糾紛調解法》。③南非1987年第24號法律,該法于1990年10月1日生效。在該法頒布之前,家事糾紛的處理機制中并無法院附設調解制度,調解服務主要由私人調解機構提供。具體而言,主要有南非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協會(ADRASSA)、南非家事調解員協會(SAAM)、南非婚姻與家庭協會(FAMSA)等非政府機構向公眾提供針對家事糾紛的調解服務以及此類調解員的培訓。
為實現“出于對子女權益的保護,當某一離婚糾紛可能涉及未成年兒童或婚姻中收養(yǎng)的孩子,應根據申請為其提供調解服務”的立法目標,《離婚糾紛調解法》設置了專職于離婚糾紛調解的家事辯護人辦公室。根據該法第2條第2款、第3條的內容,基于律師參與離婚判決的經歷或家事糾紛解決的經驗,家事辯護人主要來自于律師隊伍。為協助家事辯護人開展調解工作,司法部長被授權任命一名至兩名具備專門知識、特殊資質和豐富經驗的人士擔任家事辯護人辦公室的家事顧問。家事辯護人和家事顧問均可依法律的授權,在職責范圍內要求精神病學家、心理學家等專家協助調解。根據該法第4條第2款的規(guī)定,離婚糾紛的調解是在家事辯護人認為存在對子女利益實施特殊保護的必要,而提議并事先征得法院的同意下啟動,或直接依據法院的指令開始的,因而被認為是非自愿性質的調解。為此,該法第5條授權司法部長公布離婚糾紛調解的具體規(guī)則。離婚調解規(guī)則第5條第1款規(guī)定,家事辯護人可以一種其認為有利的、令人滿意的方式展開調解活動,并可在認為必要時,要求任何人服從宣誓書或其他陳述的書面文件和報告。
(二)商事糾紛中的ADR制度
南部非洲董事協會在2010年3月1日制定了最新版本的《公司治理準則》。①http://www.iodsa.co.za,訪問日期:2015年12月22日。該準則第81條規(guī)定:“董事和行政人員在履行公司管理職責時,有義務確保有效、快速地解決爭議,這意味著必須考慮爭論雙方的需求、利益和權利。另外,爭議解決應該節(jié)儉,不應浪費公司的財政資金和資源。”該準則第84條規(guī)定:“公司外部爭議可提交仲裁或訴訟解決,然而這些并不是解決糾紛的最合理或最有效的方式。一般考慮到當事人的利益以及保持和強化商業(yè)關系的需要,調解是最有效的解決方式?!边@是南非《公司治理準則》第一次明確地規(guī)定了ADR制度。對商業(yè)調解的另一重要支持來自于2011年生效的南非新公司法。該法規(guī)定,作為向法院起訴或向公司委員會申訴的替代性選擇,當事人可將爭議提交給公司法庭或其他機構和個人通過斡旋、調解和仲裁的方式來解決。②公司法庭是《公司法》設立的解決爭議的法定機構,其他機構和個人是私人糾紛解決服務的提供者。
(三)勞動爭議中的ADR制度
南非有關勞動爭議處理的立法經歷了曲折發(fā)展的過程。20世紀初期,南非勞動條件惡劣、罷工運動頻發(fā)并經常導致流血事件,加之國際社會的譴責和施壓,南非勞動立法在這種情境下得以發(fā)展,南非政府制定了相關的法律以改善勞動關系和處理勞動糾紛③如1924年《勞動爭議調解法》、1939年《勞動爭議調解法》、1956年《勞動爭議調解法》等。參見肖海英:《論南非的勞動爭議處理機制》,載《中國人力資源開發(fā)》2015年第1期。。其中,南非有關勞動爭議處理機構及方式的第一次立法是1924年《勞動爭議調解法》。該法主要針對利益爭議的處理,明確規(guī)定不適用于非洲本土人。此后,該法于1937年和1956年進行修訂,并且在第二次修訂中規(guī)定建立一個勞動爭議裁判所解決勞動爭議,但是該裁判所受限于職位保留而無法適用于所有類型的勞動爭議。因此,在種族隔離制度結束之前,南非的勞動爭議處理機構主要有勞動爭議委員會、調解委員會、勞動爭議法庭、勞工上訴法院,其爭議處理方式主要為調解、仲裁和簽訂認可協議。
南非1995年《勞動關系法》致力于消除舊制度對爭議處理機制的影響,保護作為平等主體的勞動者的合法權益,使南非的勞動爭議處理機制得到全面更新。①實際上,《勞動關系法》要求當事人在提起勞動訴訟或將此類爭議提交和解、調解與仲裁委員會、集體談判委員會或私人仲裁機構處理之前,必須將此類爭議提交調解方式解決。這樣做的結果是,南非大多數的勞動糾紛都是通過調解的方式解決的。參見李放、卜凡鵬主編:《南非——“黃金之國”的崛起》,民主與建設出版社2013年版,第151頁。該體制包含的勞動爭議處理方式主要有調解、調解—仲裁、仲裁,以及訴訟,相應的勞動爭議處理機構包括和解、調解與仲裁委員會(the Commission of Conciliation,Mediation and Arbitration)、集體談判委員會、私人爭議處理機構和勞動司法機構②即專門的勞動法院和勞動上訴法院,參見江必新:《埃及、南非司法制度見聞(上)》,載《中國審判》2007年第11期。。其中,和解、調解與仲裁委員會享有曾屬于勞動法庭的仲裁職能。此外,2002年《勞動關系法修正案》規(guī)定,所有的勞動爭議在仲裁或判決之前必須進行調解。
(一)專業(yè)的調解員培訓
近年來,南非政府意識到調解員需要經過培訓以達到國際標準的要求,于2010年3月5日在南非斯泰倫博斯大學商學院的非洲爭端解決中心成立了國際爭端解決從業(yè)者委員會。③它的創(chuàng)辦者是南非仲裁協會,Tokiso爭端解決(企業(yè))有限公司,Equillwe團體,沖突動態(tài)中心和非洲糾紛解決中心。參見[南非]John Brand:《南非的友好爭議解決》,賀玉彬譯,載程波主編:《湘江法律評論》(第12卷),湘潭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該委員會的宗旨是對解決爭端的從業(yè)者進行資質認定并發(fā)布國家認證標準,認定對象包括調解員和仲裁員,還有培訓員、課程評估員等。該委員會有權頒布國家注冊的附屬服務提供者證、經認可的爭端解決從業(yè)者證、培訓員證、課程評估員證。南非調解員的專業(yè)性得到了國際認可,這一專業(yè)性被傳輸到北愛爾蘭、巴斯克地區(qū)和津巴布韋等地。南非調解員的培訓人員在發(fā)展中國家也廣泛歡迎,尤其是培訓商業(yè)和雇傭領域的調解員的培訓人員。④[南非]John Brand:《南非的友好爭議解決》,賀玉彬譯,載程波主編:《湘江法律評論》(第12卷),湘潭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
(二)診所式法律教育中的ADR技能培養(yǎng)
南非的法律教育模式是一種三階段的教育模式,在第二階段的學習中,法學院主要通過開展診所式法律教育,對法科生進行集中式職業(yè)培訓。①陳紅梅:《南非診所式法律教育及其對中國的啟示》,載《西亞非洲》2008年第9期。診所式法律教育作為一種教學方法,是指法科生在以大學為依托的診所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而獲得學分。在全球化的推動下,診所式法律教育已經深入眾多國家。南非種族隔離制度結束之后,診所式法律教育在新南非得到了進一步發(fā)展。南非第一個法學院診所由開普敦大學(University of Cape Town)于1971年3月建立,②該診所完全是在自愿的基礎上由學生管理,由輪值私人律師指導。其中,學生不獲得學分;私人律師無任何報酬。參見Peggy Maisel,Expanding And Sustaining Clinical Legal Education In Developing Countries:What We Can Learn From South Africa,Global Alliance For Justice Education(GAJE)North American Regional Conference,30 Fordham Int'l L.J.374,Vol.30,No.1,2007,p.4.到1996年,南非的21所大學的法學院均設有法律診所。
在診所式法律教育的過程中,法科生需要集中性接受法律實踐的技能訓練,因而諸多法學院與法律實踐技能培訓中心為學生聯合開設了法律技術訓練課程,如口頭辯論、詢問、調解與協商、辯護等技術性課程。這些技術性課程的講授通常以小組為單位進行,以便使師生之間得到即時和充分的交流。就對學生進行法律實踐的技能訓練這一目標而言,診所式法律教育不只是訴訟技巧的訓練,即怎樣為當事人提供法律服務,它更多地強調一種非訴訟技巧的訓練,因為在診所中會涉及大量非訴訟領域的技能培養(yǎng)。診所式法律教育對法科生非訴訟糾紛解決技能培訓的重視,確保了南非ADR從業(yè)人員隊伍的素質精良,為南非ADR制度的發(fā)展和ADR質量的提高奠定了重要的人力資源基礎。
2010年,非洲最大經濟體和最具影響力的國家南非的加入,使“金磚四國”(BRICs)擴容為“金磚五國”(BRICS),從而催生出覆蓋亞洲、歐洲、美洲和非洲的全方位的南南合作機制。隨著合作的深入,“金磚國家”的概念早已超出了最初的經濟范疇,向更廣闊的領域延伸,初步顯現出這一年輕的機制正在成長為新興發(fā)展中大國在各領域進行全面對話與合作的平臺。③李放、卜凡鵬主編:《南非——“黃金之國”的崛起》,民主與建設出版社2013年版,第7頁。在我國近年的司法改革中,民事調解制度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視,得到了迅速發(fā)展。實踐證明,為有效應對轉型時期多元化的利益沖突,需要一種多元化的思路。我們不僅要求制定相對公正的法律,也需要在糾紛解決時兼顧不同群體的特殊利益,更好地進行協調,而不是簡單地作出非此即彼的判斷。①齊樹潔:《依法治國與民事訴訟制度的完善》,載張衛(wèi)平、齊樹潔主編:《司法改革論評》(第19輯),廈門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在此特殊的背景和大環(huán)境下,本文通過對共同體成員之一的南非的ADR制度發(fā)展狀況的簡要述評,以期為我國民事司法改革的推進以及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的構建提供借鑒。
*作者系司法文明協同創(chuàng)新中心(中國政法大學)2015級訴訟法專業(yè)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