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葳， 范靜遐

(武漢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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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太宰治的自殺意識——以《維庸之妻》、《人間失格》、《維榮的妻子》為中心

孫葳， 范靜遐

(武漢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 湖北 武漢430070)

摘要：除了太宰治，再也沒有哪個作家因為頻繁自殺而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其實，在太宰治創(chuàng)作的很多文學作品中，也清晰地呈現(xiàn)著他對自我破壞與求死的傾向。本文以《維庸之妻》和《人間失格》為中心，借助電影《維榮的妻子》對太宰治的生平和文學思想的解讀，探索太宰治的自殺意識和形成原因。

關(guān)鍵詞：太宰治；親身實踐；文學作品；電影；自殺意識

奧野健男曾說：“太宰治只為自己寫作的作品乃內(nèi)在真實想法的自敘體?！雹倏梢哉f，太宰治的每一部作品都或多或少融入了自身的經(jīng)歷和真實感受。尤其是在后期(1946-1948)作品中，太宰治把愈演愈烈的頹廢、放任、自我毀滅、叛逆、信神等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是他生命的終結(jié)，卻記錄著他創(chuàng)作的巔峰。

《維庸之妻》和《人間失格》是太宰治后期的杰作，均采用自敘體?！度碎g失格》一直被認為是太宰治具有自傳性質(zhì)的小說；《維庸之妻》是以女性的身份自敘，講述她頹廢不羈、風流成性的丈夫大谷的故事。而電影《維榮的妻子》②在原著基礎(chǔ)上增加和融入的“情死”情節(jié)大部分取自于太宰治的親身經(jīng)歷③。

因此，本文將追溯太宰治生平，探索太宰治的自殺經(jīng)歷與真實原因；細讀太宰治代表作《維庸之妻》和《人間失格》，尋覓太宰治作品中呈現(xiàn)的對人生與對死亡的態(tài)度；聯(lián)系電影作品《維榮的妻子》中對“情死”主題的渲染，分析太宰治的自殺意識和其形成原因。

一、太宰治五次自殺經(jīng)歷

太宰治雖然只活了39歲，但是，他疏遠于主流之外，以自虐與頹廢抵抗社會的形象卻是深刻而令人難忘的。

1909年6月19日，太宰治出生于津輕地區(qū)首屈一指的地主富豪之家，是家中幺子，上有五兄四姐。年幼時聰敏好學，成績優(yōu)秀，但生性敏感。

1923年3月，父親去世。年僅14歲的太宰治轉(zhuǎn)入青森縣立青森中學就讀，寄宿于遠親豐田家。中學期間，太宰治開始創(chuàng)作小說、戲劇和雜文，一度對泉鏡花、芥川龍之介的文學作品相當傾倒。

1927年，就讀弘前高等學校的太宰治聽聞芥川龍之介去世的消息，倍受打擊④。1928年10月，20歲的太宰治第一次自殺?；蛟S是因為內(nèi)心崇拜的作家芥川龍之介服藥自盡，年輕的太宰治想追隨偶像而去；亦或許是當時流行的無產(chǎn)階級文學使他煩惱自身的階級問題，太宰治選擇和芥川同樣的方式自盡。然而，由于吞服的安眠藥劑量不到致死量的十分之一，太宰治活了下來。但這一次自殺，似乎開啟了他后來頻繁輕生的模式。

第二次自殺是在1930年11月。21歲的太宰治入讀東京帝國大學法文系。他聽不懂高水平的講課，投身左翼運動，導致學業(yè)徹底荒廢。在此期間，他接觸了香煙、酒、陪酒女，并和認識僅三天的咖啡館女侍者木津子同居，經(jīng)常透支寄來的生活費。木津子本是有夫之婦，太宰治在生活的百般折磨下極度厭世。兩人約定于鐮倉七里濱海岸先服藥，而后投水。這一次，太宰治吞服的安眠藥依然未達到致死量而被救活過來，但年僅18歲的木津子卻再也回不來了。太宰治因教唆自殺罪被法院起訴，但后來沒有受到處分。

1935年，太宰治實施了第三次自殺。2月，太宰治的短篇《逆行》入圍第一屆“芥川獎”。太宰治萬分渴望這個以偶像命名的獎項，也的確需要這筆獎金來償還高額的醫(yī)藥費⑤。但擔任評委之一的川端康成對《逆行》提出嚴厲批評，導致其落選。太宰治對川端康成恨之入骨，選擇以自我破壞的方式泄憤——他奔上鐮倉山，結(jié)繩上吊。但因為繩子脆弱崩斷，他再次未能如愿。

1937年“七七事變”后，在政治與生活多重矛盾壓力下，太宰治再也不想在人間受折磨，于是要挾小山初代④一同去谷山溫泉殉情。依然是服安眠藥后投水，但兩人都被救活了。返回東京后，兩人因感情破裂而分手。

1939年，太宰治與石原美知子結(jié)婚，度過了較為安定的一段時期，寫作上也取得累累碩果。1947年，太宰治與山崎富榮在一個烏龍面攤上相識，遂陷入愛河。1948年6月，太宰治和山崎富榮在雨中行走了200多米，最終雙雙跳入東京西郊的玉川上水中，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兩人的腰部用紅繩結(jié)綁，雙手穿過彼此腋下，緊抱著對方的頭……這是太宰治與世訣別的姿勢。這次自殺的確切動機無人知曉。他在遺書中寫到：“不要絕望，在此告辭！”這究竟是對生的鼓勵，還是死的告別？至今也沒有人讀懂它的原意。

雖然，日本現(xiàn)代文人多有自戕之舉，究其原因，除了文化之外，大多數(shù)的傷痕都是被歷史生生割出來的。但是，畢竟沒有誰像太宰治，因在短暫的39載生命里頻繁自殺而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

在太宰治的遺體被找到的前一天，《朝日新聞》曾登載了一則題為《太宰治先生出走了嗎？》的小新聞。而后，各大報刊跟風一般地大肆渲染太宰治的“情死”?？梢?，讀不懂太宰治的人將其動輒輕生的態(tài)度僅僅歸因于脆弱和絕望，或者是由于病態(tài)的心理所致[1]。

日本評論家平野謙曾說：“太宰的死，可說是這種歷史的傷痕所造成的”。太宰治是大地主家庭的幺子，從小缺乏母親關(guān)懷，生性敏感的他厭惡家庭卻一生都在經(jīng)濟上難以脫離家庭支持。大學時代，他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左翼運動，卻眼睜睜地看著戰(zhàn)前戰(zhàn)后的變故摧毀了自己的生命信仰。作為戰(zhàn)后崛起的作家，太宰治親眼目睹了國家戰(zhàn)敗、戰(zhàn)后左翼的妥協(xié)、國家被迫轉(zhuǎn)型的全部過程。這些都促使他一步步走向更深刻的自我破壞和毀滅。

有評論家認為，太宰治把自殺作為展示自己叛逆精神的最好手段，以自虐的態(tài)度來抵抗戰(zhàn)后日本的蕭條和當代人精神與感官世界的雙重萎靡[2-6]。而在筆者看來，對現(xiàn)實無力也無心調(diào)和，是他的懦弱；疏遠于主流之外，以頹廢抵抗社會，是他的叛逆。這是“無賴人”才能真正領(lǐng)會的無賴境地——無論身逢亂世還是太平年間，最大的兵荒馬亂到底都是幻滅，鞭撻自己，甚至毀滅自己，得以改變自己的罪惡與自私；自我毀滅、自我否定就是對現(xiàn)有社會、現(xiàn)有道德的叛逆。理性思維與非理性行為拉鋸自責，而太宰治本身在自我沉淪與放任自虐中跌入毀滅。然而，這種自暴自棄糅合出對自我存在的巨大懷疑，以及以徹底毀滅營造出辛辣絕望的不留余地的寫作姿態(tài)，正是“無賴派”最顯著的特征。

接下來，不妨細讀太宰治晚期代表作《維庸之妻》和《人間失格》，并觀看以其原著為基礎(chǔ)改編的電影作品《維榮的妻子》，從中探尋：太宰治以自我破壞和自殺的方式來抵抗的普世價值到底是什么？

二、探索太宰治自我破壞的根源

1.太宰文學呈現(xiàn)出的生死觀

奧野健男評價太宰治：“不斷地毀滅自己，決不掩飾自己的不足之處，反而使之不斷深化。這樣一來，使得他叛逆于即成的社會、文學乃至一切的現(xiàn)實?！盵5]

有評論解釋說，太宰治的大多數(shù)小說中講述的落魄主人公的頹廢生活或毀滅之路都是對自我生活的反映，表現(xiàn)出一種懦弱的美學。

如其作品中所言，以“無知驕傲的無賴漢姿態(tài)活著，扮演白癡下等狡猾的好色男，偽裝天才的欺詐師，過著奢華的生活，一缺錢就揚言自殺，驚嚇鄉(xiāng)下的親人。像貓狗一樣虐待賢淑的妻子，最后將她趕出。”[7]類似無賴漢的主人公形象正是太宰治的專利。然而，這僅僅是最初的頹廢與邋遢，比這更可怕的莫過于求死。

“……自打我一出生我就總是考慮死的事情。就算是為了大家，我也是死了的好?！盵8]171這是《維庸之妻》中頹廢的男主人公大谷的自白。太宰治年輕時和大谷一樣脆弱不堪、動輒受傷，“經(jīng)常喝得爛醉如泥才回來……”[8]162他用酒精麻痹自己以消除恐懼，以放蕩不羈的生活來填補內(nèi)心的迷失和空虛。他認為活著總是在和恐懼搏斗，所以他一次又一次想要與恐怖的世界告別。那么，這世間令他恐懼的究竟是什么呢？

“其實，世界上被稱為‘合法’的東西才更可怕。我不能死守在一個沒有門窗的寒冷房間里，即便外面是一片不合法的大海，我也要縱身跳下去。哪怕是馬上死去，我也心甘情愿。”[9]3

這個“合法”的東西正是讓太宰治痛苦不堪的所謂“人”的世界，以及這世界中讓他矛盾到精神分裂的“世間常態(tài)”。太宰治為何“怕人”？這還得從他童年的經(jīng)歷說起。

(1)“恐人癥”與日后的人格崩盤。

《人間失格》中，主人公葉藏對“生活”和“人類”的恐懼感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這種恐懼伴隨著葉藏也伴隨著太宰治一生。

手記一描繪的陰森壓抑的吃飯場面，“……吃午飯時，十幾位家庭成員自顧自埋頭吃飯，一言不發(fā)。這樣的情形每每令我不寒而栗……我對開飯的時刻愈加恐懼。坐在那以南房間的末座，我不由得渾身戰(zhàn)栗，木然地把米飯一小口一小口送到嘴邊，勉強吞咽下去。”吃飯為何毛骨悚然？這顯然來自太宰治的幼年體驗[9]3。

在保守傳統(tǒng)的大家族中，吃飯近乎一個機械的儀式。嚴謹刻板的家族氛圍與父兄威嚴使天性敏感的葉藏對父權(quán)體制產(chǎn)生了強烈的抵觸。然而這種抵觸是大逆不道的，連他自己都無法接受。太宰治正如其筆下的主人公——既浸染著傳統(tǒng)道德，但也恐懼刻板壓抑的一切。自小弱不禁風的他不可能自立于外部由男性支配的世界，沒有一個可以足夠放心去親近的人讓童年時的太宰治像一個孩子發(fā)自內(nèi)心地去贊美、歡笑、憤怒、哭泣……“恐人癥”便從此開始。

于是，他故作愚蠢來取悅他人，在人們的笑聲中尋求安全感。他沒有自信，只能將獨自一人的懊惱深藏在胸中的小盒子里，將精神上的憂郁和過敏密閉起來，偽裝成天真無邪的樂天外表，使自己一步一步地徹底變成了一個滑稽逗笑的畸形人。

“欺騙”是現(xiàn)實給予葉藏本性第一次巨大沖擊。在父親的演講會上，男傭們暗地里批評枯燥無味，一轉(zhuǎn)身卻為了討好主人贊不絕口。目睹這一切，葉藏驚異于人類在生活中表現(xiàn)出來的心口不一，但他也認同了這必是活下去的“妙諦”——陽奉陰違才是世間常態(tài)，而這絕非典籍中宣揚的仁義道德。所以“我對人類的恐怖仍在內(nèi)心深處激烈的蠢動，且與以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9]7。然而，并不是欺騙與墮落的行為讓葉藏喪失為人資格，而是他沒把這些行為認同為常態(tài)。

不認同，糾結(jié)，奔潰，直至成為完全脫離社會的精神病患者……皆因為價值觀與社會常態(tài)激烈碰撞，徹底粉碎成末。主人公不禁向神靈發(fā)問：信賴也是一種罪嗎？不抵抗也是一種罪嗎？無限的絕望讓太宰治從小便產(chǎn)生了自我認同上的矛盾分裂，成為日后人格崩盤的種子，以致于用自殺的方式來拷問這一直令他感到恐懼的“社會常態(tài)”。

(2)自我破壞意識和另類女性觀的萌芽。

《人間失格》中的主人公葉藏是現(xiàn)實太宰治的演繹版——剛出生的太宰治沒有喝過一滴母乳就被稱病的母親交給乳母喂養(yǎng)。母親和大部分家庭的主婦不同，經(jīng)常外出東京，擔任眾參議員父親的賢內(nèi)助，與尚在年幼時期的太宰治產(chǎn)生疏離，母子間的交流更是少之又少。因此，童年時期沒有經(jīng)過母親的培育，沒有學會與外界交流方法的太宰治產(chǎn)生自閉心理和“恐人癥”是理所當然的。

不僅如此，母親和祖母總是當著全家人的面悲嘆太宰治相貌丑陋，這更加使得生性敏感的小太宰治背負了不必要的自卑意識和自我欠缺感。所以，他一直懷著如履薄冰的心情與女人打交道——“我對她們一無所知，如墜云霧，不時遭受慘痛的失敗。這種失敗與從男性那兒受到的鞭笞截然不同，恍若出血一般引人不快，其毒性攻心，難以治愈?！盵9]7生在女人圈，卻得不到母愛和其他女性的關(guān)愛，讓他在對現(xiàn)實母愛的饑渴之中倍受煎熬。這反而使太宰治養(yǎng)成了敏感脆弱、動輒輕生的女性做派。

乳母走后，太宰治被交由姨媽撫養(yǎng)。當祖母和母親感嘆他丑陋時，只有姨媽會真正生氣，反而夸太宰治是美男子。在太宰治心目中，姨媽是比親生母親更像母親的存在。他曾一度懷疑自己是父親與姨媽生下的“不義之子”。這種妄想或許是太宰治的自我破壞意識和另類女性觀的萌芽，而這種意識一直持續(xù)到他成年之后。

2.電影渲染“情死”投射其女性觀

劇作家田中陽造在編排電影《維榮的妻子》時，巧妙融入了原著中不曾含有的情節(jié)——殉情。很顯然，該情節(jié)取材于現(xiàn)實中的太宰治。五次輕生，三次情死，每次都是紅繩纏繞，緊緊相擁，世界上沒有誰比太宰治更瘋狂了。

劇作家這一天衣無縫的植入情節(jié)讓觀眾一下子分不清戲里戲外——大谷就是太宰治，太宰治就是大谷。身出名門、才華橫溢卻放蕩不羈；敏感、脆弱，如少年一般無所顧忌，引得幾個女人為之傾倒，乃至和他殉情。但現(xiàn)實中的那些女人真的心甘情愿成為太宰治的輕生陪同者嗎？在太宰治的意識中，她們是否包含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缺失母愛的太宰治一直在和其他女性交往時努力尋求著母愛。即便是與妓女交往，他依舊認為：“我沒有一夜是為了享樂的，我是為了尋求母愛而去，是為了尋求母親的乳房而去”[9]17。他“很快懂得了酒、煙、妓女都是可以消除‘恐人癥’的靈丹妙藥”[9]14。

太宰治和大谷一樣是孤獨的，所以很容易地因酒吧女招待員的一句“真寂寞啊”就產(chǎn)生了深深的共鳴，就連死都要和她糾纏在一起。女人雖然“時而如膠似漆，時而冷若冰霜……但與男人相比，女人更容易從滑稽的表演中體會到愉悅的感覺”[9]13，女人能夠排遣內(nèi)心的孤獨和恐懼，哪怕是妓女，“我從她們身上體驗到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親和感，我常從妓女那里接受一種溫馨的、自然的善意，那是一種沒有利害打算的善意，一種毫不勉強的善意，一種對于萍水相逢的善意，我甚至在那些作為白癡或瘋子的妓女那里，發(fā)現(xiàn)了瑪利亞在現(xiàn)實世界漫漫黑夜中的神圣的光環(huán)”[9]17。

如果說太宰治的文學創(chuàng)作無傳統(tǒng)倫理道德約束，也沒有一般意義上的是非標準，那么現(xiàn)實生活中，他的風流放蕩與對世俗的輕蔑反叛究竟是要給世人怎樣的警醒？

從影片來看，女人的懷抱就是能慰藉“邊緣人”恐懼的地方。大谷回來時爛醉如泥，臉色蒼白，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一言不發(fā)地凝視著妻子，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他冷不丁地鉆進妻子的被窩，緊緊地抱住，劇烈顫抖著說：“啊！不行??！我好怕，好害怕?。√植懒?！快救救我！”可見，無論是哪個女人，無論在她身上發(fā)生過什么⑥，只要能讓自己消除恐懼，大谷都會把她們妄想成自己的生母，撲向她們溫柔的乳房。

然而，現(xiàn)實中的太宰治對女性的態(tài)度是復雜的。他可以趁妻子返鄉(xiāng)時，與剛剛認識不久的咖啡館女侍者同居，但卻因為妻子與人通奸而遭受致命打擊，從而脅迫妻子殉情。

太宰治的作品中少不了女性，她們都是能帶來溫暖，消除恐懼，忍辱負重的圣母形象，能和他一起殉情，逃離可怕世界的真正同伴；太宰治的生活少不了女人，她們是消除恐懼的懷抱，拯救失落靈魂的圣母，難以捉摸卻易于取悅，善于背叛卻令人欲罷不能的溫柔窩。太宰治短暫的一生中，有關(guān)情死的自殺多達三次，而每一次，都是以緊緊相擁的姿勢，或者用繩子綁在一起，以尋求對女性永恒的依賴。

三、結(jié)語

太宰治就如同一個混跡于成人世界的孩子，他依賴女人，選擇自我破壞。自虐式的叛逆意向促使他一次又一次地自殺；孤獨和恐懼讓他選擇殉情。太宰治因無力反抗陽奉陰違的社會從而厭倦自我，以不作為的頹廢墮落來抵制普世價值。

自殺的確是為了求死，但太宰治的每一次自殺其實都是因為求生的破滅?；蛟S真如太宰治所言：“女人無所謂幸福不幸福”，活著就行，而“男人只有不幸”[8]171。他深知時代需要破壞舊的秩序，重構(gòu)新的未知；但他也糾結(jié)于自身的無能——無法理解人性的復雜與卑劣即是失敗，向社會提出了種種質(zhì)問卻得不到解答即是憤懣。于是，他用鞭撻自己、破壞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對現(xiàn)有社會、現(xiàn)有道德的叛逆。也許，這種反省與行為的脫離就是對其遺言“不要絕望，在此告辭”的最好注解吧。

川端康成說：“死亡是最高的藝術(shù)。”那么，太宰治一生的頹廢與自我毀滅就是創(chuàng)作的源泉，一次次的自殺，一次次尋找母愛的溫暖都是杰出的行為藝術(shù)。

注釋：

①奧野健男(1926-1997)是日本評論家，他解讀太宰治作品《人間失格》時有此評論。奧野健男致力于解讀太宰治的作品，他曾說：“以文學來說，坂口安吾為父，太宰治為母”。

②日本著名劇作家田中陽造以太宰治后期作品《維庸之妻》為藍本，融入《回憶》、《櫻桃》、《人間失格》等太宰治其他作品精髓，耗時五年，創(chuàng)作出《維榮的妻子》的電影劇本。田中陽造(1939-)：日本編劇。其劇本《維榮的妻子：紅櫻桃與蒲公英》獲第33屆日本學院獎，本人獲得最佳編劇提名獎。

③田中陽造指出：“男主人公大谷無論性格還是生活態(tài)度都與太宰本人極為相似，可以視為太宰的人生縮影?！?/p>

④小山初代是青森市濱町“玉屋”的藝妓紅子，太宰治正在讀高中時(1927年)和她(小山初代)相識。當?shù)赜型梁酪獮樾∩匠醮H身，太宰治氣急之下帶著小山初代來到東京。家族聽聞此事，覺得顏面掃地，提出：“和藝妓結(jié)婚，必分家除籍！”太宰治答應(yīng)了。1928年，哥哥帶小山初代回去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期間，太宰治一個人留在東京，內(nèi)心復雜難言，于是發(fā)生了和咖啡館女侍者木津子同居并殉情的事情。1931年，太宰治回到家鄉(xiāng)青森縣，與初戀小山初代同居。然而同居期間，太宰治發(fā)現(xiàn)純潔的女友竟然和別的男人有染，他的精神幾近崩潰。從此，太宰治更加沉迷于酗酒和文學創(chuàng)作。

⑤由于過度飲酒、抽煙，太宰治患有嚴重的盲腸炎。為了止痛，他經(jīng)常過度服用鎮(zhèn)痛藥，因而染上了毒癮。在備受藥物反應(yīng)折磨的同時，也欠下一大筆醫(yī)療費。

⑥電影《維榮的妻子》保留了原著《維庸之妻》中妻子遭人強奸的情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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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太宰治．人間失格[M]．東京：亞洲圖書有限公司，2010。

[責任編輯：趙秀麗]

中圖分類號：I 109.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6219(2016)01-0111-04

作者簡介：范靜遐，女，武漢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孫葳，武漢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