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 帥,劉佳鶴
(1.浙江工業(yè)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杭州 310014;2.哈爾濱工程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哈爾濱 15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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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學研究
論布哈林與葛蘭西文化領導權理論的比較及其當代啟示
仲 帥,劉佳鶴
(1.浙江工業(yè)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杭州 310014;2.哈爾濱工程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哈爾濱 150001)
布哈林和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在馬克思主義理論寶庫中都占有重要地位,兩者的比較主要體現在要不要首先奪取政治領導權、奪取文化領導權的基本策略和怎樣形成無產階級知識分子隊伍這三個方面。從中得出有關當代中國文化領導權建設的重要啟示:將文化領導權建設同維護國家安全有機結合起來,將貫徹“雙百方針”同依法治理文化有機結合起來,將傳統(tǒng)的文化陣地建設同網絡新文化陣地建設有機結合起來,將培養(yǎng)傳統(tǒng)知識分子同重視草根知識分子有機結合起來。
布哈林;葛蘭西;文化領導權
葛蘭西曾任意大利共產黨總書記,是西方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之一。他在《獄中札記》中提出的文化領導權理論已經被國內學術界所熟知。但鮮為人知的是,早在《獄中札記》開始寫作之前,1925年,蘇聯(lián)共產黨中央政治局委員、著名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布哈林就明確提出了文化領導權問題。[1]有學者指出:“布哈林文化領導權理論假如不是更早,那么也是同時對葛蘭西的同名理論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對于20世紀西方馬克思主義產生重大影響的文化領導權理論,實際上是俄國馬克思主義者提出來的,在葛蘭西那里與西方的經驗結合在一起。”[2]筆者認為該觀點是符合實際的。因此,布哈林和葛蘭西文化領導權理論的比較問題就值得我們深入探討,這對深化文化領導權理論的認識、維護國家安全和推動當代中國文化領導權建設有著重要意義。
布哈林和葛蘭西對文化領導權概念的理解基本一致,簡單地說,就是通過民眾自覺的認同某個政黨或政治集團的意識形態(tài),進而在贏得民意的基礎上進行統(tǒng)治的方式。布哈林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只有先取得政治領導權,才能為取得文化領導權奠定根本的前提。他將封建社會中的資產階級文化同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無產階級文化進行比較指出:在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已經形成并有一定的發(fā)展,資產階級憑借金錢最大限度的延攬人才,培養(yǎng)和形成了屬于本階級的知識分子隊伍,不僅使資產階級成長為一個具有文化生產能力和一定文化水平的階級,而且使資產階級在封建社會就已經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燦爛文化,并完全超越了地主階級文化。但在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不僅受到資產階級的經濟剝削和政治壓迫,而且還遭到文化壓制。這突出的表現為資產階級對教育的壟斷。又因為資產階級文化早在封建社會就已經發(fā)展成熟,彼時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就更加強大了。對無產階級來說,它沒有接受教育的基本物質條件,也沒有接受教育所需要的時間,特別是高等教育、優(yōu)質教育被牢牢掌握在資產階級的手中,當然,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無產階級的文化水平也會相應的提高,但這種提高是相對的、有限的,根本無法同資產階級相提并論。因此,在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是“作為一種有組織的政治力量成熟起來,但絕不是作為一種文化力量成熟起來的”[3]346。這與資產階級在封建社會就已經成長為具有文化生產能力的階級這一狀況完全不同。
葛蘭西認為:“一個社會集團能夠也必須在贏得政權之前開始行使‘領導權’(這就是贏得政權的首要條件之一);當它行使政權的時候就最終成了統(tǒng)治者。”[4]換句話說,在西方社會,無產階級及其政黨只有先取得文化領導權,才能最終取得政治領導權。葛蘭西將西方社會的上層建筑看成是市民社會和政治社會兩個部分,市民社會是由依賴而又獨立于經濟基礎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以及由政黨、工會、教會、學校、文化團體和各種新聞媒介等構成。政治社會即國家,它是由法庭、監(jiān)獄、軍隊等暴力機關構成。葛蘭西指出,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市民社會發(fā)展較充分,資產階級的統(tǒng)治方式已經不再僅僅依靠政治的強制力,而是通過文化宣傳,通過在道德和精神上的領導,使人民群眾接受統(tǒng)治階級的制度安排和思想觀念從而達到統(tǒng)治的目的。正如葛蘭西所說,“國家與市民社會之間存在著調整了的相互關系。假使國家開始動搖,市民社會這個堅固的結構立即出面。國家只是前進的塹壕,在它后面有工事和地堡堅固的鏈條”[5]。因此,在西方社會,寄希望通過無產階級暴力革命的方式取得政權是根本行不通的。而在東方社會,由于市民社會不發(fā)達,整個社會結構就是強權加專制,“國家就是一切”[5]。在這種情況下,無產階級革命容易獲得成功,十月革命就是這樣的例證。
從上述可知,布哈林和葛蘭西都認為文化領導權同國家政權緊密相連,無產階級革命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奪取資產階級的文化領導權。面對這一異常艱巨的斗爭任務,他們卻選擇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斗爭策略:布哈林主張先奪取政治領導權,再奪取文化領導權;葛蘭西則認為,應當首先奪取文化領導權,進而奪取政治領導權。這是兩者在取得文化領導權的前提方面最根本的不同。應當承認,布哈林的文化領導權是在無產階級取得革命勝利后,進行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提出來的,而葛蘭西是在反思西方無產階級革命失敗教訓過程中提出的,兩者提出的背景的確有差別。但是從兩人的表述中可以清楚地知道,“無產階級革命”應作狹義的理解,即奪取政治領導權的政治革命,奪取文化領導權的斗爭實質上是一種文化革命,這兩種革命緊密相連,連同經濟革命、社會革命等構成了廣義的無產階級革命。而各自理論的出發(fā)點恰恰在于如何看待政治革命和文化革命的關系,在這里,就是取得文化領導權的前提是否要首先奪取政治領導權的問題。不說明這一點,就容易使人誤解在兩種理論提出的背景差別如此之大的情況下,兩者的比較是否具有可比性。
從表面上看,造成上述觀點對立的原因是:布哈林較葛蘭西更全面的認識到“任何社會變革都要以一定的具體歷史條件為前提”這一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布哈林不否認歷史上有社會集團首先奪取文化領導權進而奪取政治領導權的先例,歐洲的資產階級革命就是這樣。但他強調的是決不能忽視無產階級首先奪取文化領導權所應具備的社會歷史條件。而葛蘭西認為在西方社會不首先取得文化領導權,無產階級革命就不會取得成功。但是,在市民社會發(fā)達的西方國家,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經濟剝削以及由此引發(fā)的各種階級對立依然存在??梢钥隙ǖ恼f,西方社會存在革命的經濟基礎和社會基礎,只要時機和條件成熟,無產階級及其政黨并非沒有首先取得政治領導權的可能,而這一點恰恰被葛蘭西忽視了。從深層次的原因來說,這就要歸結于葛蘭西的“市民社會理論”。布哈林的邏輯思路是奪取政權不僅可以為文化領導權的奪取創(chuàng)造必要條件,而且可以利用政權變革舊的生產關系,發(fā)展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為無產階級文化的生成創(chuàng)造經濟基礎。而葛蘭西將市民社會看成是同政治上層建筑并列的、具有某種政治職能的一種社會力量,是可以獨立于經濟基礎而存在的一種社會力量。市民社會的地位和作用被過度放大了,放大到可以“抹殺”階級剝削、階級矛盾的地步,放大到可以脫離經濟基礎而生成無產階級文化的地步。正因為葛蘭西對市民社會的“迷信”,使他相信只要摧毀統(tǒng)治階級所構筑的“市民社會”,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這正是葛蘭西專注于首先奪取文化領導權、較大程度輕視武裝斗爭的根本原因。
布哈林指出,當無產階級專政建立以后,“我們正處于雖已取得政權,卻尚未成熟到可以掌握文化領導權這樣一個時期”。所以,“我們應該提出取得這一領導權的任務”。[3]348-349在這一點上,葛蘭西也指出,“即使是牢牢地掌握住了政權,也必須繼續(xù)以往的‘領導’”[4],即維持文化領導權的問題。那么,在無產階級已經奪取政治領導權的前提下,應該通過何種策略取得文化領導權呢?在當時的蘇聯(lián),以“崗位派”為代表的一種聲音認為,黨應當通過在文化領域開展階級斗爭的方式奪取文化領導權。布哈林揭露了“崗位派”“左”的錯誤,如果讓無產階級文化享有各種各樣的特權,這不僅不能促進無產階級文化的發(fā)展,反而會扼殺無產階級文化,最終也沒有真正掌握文化領導權。布哈林主張,在文化領域“黨的一般路線是應該有的”,“至于談到具體問題和課題,那么,這方面需要最廣泛地展開競賽”[3]349。一是國家政權掌握在無產階級及其政黨手中,這不僅可以保證文化發(fā)展的正確方向,而且還可以為文化發(fā)展提供物質條件和人才支持。二是無產階級知識分子的主要任務就是為人民提供豐富多彩的意識形態(tài)產品,只有用有著豐富營養(yǎng)的文化作品來滿足、吸引人民群眾,無產階級及其政黨才能真正取得文化領導權。三是要開展最廣泛的文化競賽,即不同作家之間、不同文化派別之間、不同文化風格之間開展競爭,鼓勵成立不同類型的文化團體。
葛蘭西認為,取得文化領導權的策略主要有兩種:一種是“運動戰(zhàn)”,一種是“陣地戰(zhàn)”。所謂“運動戰(zhàn)”,是指無產階級及其政黨組織革命的武裝力量,向一切反動階級發(fā)起直接的攻擊,摧毀統(tǒng)治階級的專政機器,從而奪取國家政權。這種策略一般只適合市民社會不發(fā)達的東方社會。所謂“陣地戰(zhàn)”,是指在西方社會,文化領導權掌握在資產階級手中的情況下,無產階級及其政黨建立和發(fā)展自己的文化組織,培養(yǎng)和形成自己的知識分子隊伍,教育和啟發(fā)無產階級和人民群眾,堅守和拓展自己的文化陣地,從而首先在文化領域取得對資產階級的勝利,最終取得國家政權。葛蘭西認為,在西方社會,代表文化領導權的市民社會是資產階級國家政權整個防御體系中最堅固的堡壘,而以俄國無產階級革命為代表的“運動戰(zhàn)”這種方式不足以摧毀西方的市民社會,只能采取“陣地戰(zhàn)”的策略,逐個爭奪文化陣地,最終奪取文化領導權。
可以說,布哈林和葛蘭西都認為,取得文化領導權的根本之策在于自身文化的強大,只有強大的文化才有生命力,才會不懼任何形式的意識形態(tài)較量,而只有這樣的意識形態(tài)才具有吸引力,才能發(fā)揮不同于政治強制力的文化領導力。從某種角度講,葛蘭西所說的“陣地戰(zhàn)”也是一種文化競賽,即在發(fā)達的西方社會,資產階級文化和無產階級文化的競爭。雙方在具體措施上如生產量多質好的文化產品、發(fā)展群眾性文化組織、建立無產階級知識分子隊伍等方面都有相同或相似之處。但兩者的區(qū)別主要在于:布哈林雖然反對在開展文化競賽的過程中政權力量的干預,但他不反對而且要求國家政權為無產階級的文化競賽提供必要的社會物質條件;而葛蘭西否定了在西方社會開展“運動戰(zhàn)”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堅持在缺乏政權的幫助下開展艱苦的“陣地戰(zhàn)”。這種理論區(qū)別也暴露出葛蘭西所提出的策略存在兩個方面的問題:
一方面,在西方社會,各種條件都不利于我的情況下,無產階級文化如何發(fā)展壯大呢?布哈林曾分析指出,在資本主義社會,在沒有政治保障和經濟支持的情況下,無產階級文化雖然在原則上高于資產階級文化,但在形成精品文化和文化的傳播力方面,無產階級文化根本不能同資產階級文化相提并論。盡管葛蘭西“陣地戰(zhàn)”的策略已經預料到無產階級及其政黨在這場文化競賽中將面臨艱苦卓絕的斗爭形勢,但如果沒有其他方面的配合,僅從單純的文化競爭來看,其結果并不樂觀。
另一方面,即便在市民社會不發(fā)達的東方社會,無產階級革命的成功也不是僅靠“運動戰(zhàn)”就能實現的,同樣需要“陣地戰(zhàn)”的配合。以中國革命為例,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社會,年幼的中國共產黨已經意識到宣傳思想文化工作的極端重要性,除了抓好軍事斗爭外,還積極通過開辦學校、講習所、識字班、補習班、創(chuàng)立報刊、廣播等多種形式宣傳馬列主義,啟發(fā)工人階級和勞動群眾的思想覺悟。事實上,中國共產黨通過開展土地革命、武裝斗爭和根據地建設不斷積蓄革命力量,為提高宣傳思想工作的實效性提供了物質基礎和人才保障。這從側面也證明了:在市民社會不發(fā)達的東方社會,進行文化斗爭不僅是必要的,而且離不開武裝斗爭的支持以及物質人才等重要保障。葛蘭西把“運動戰(zhàn)”和“陣地戰(zhàn)”割裂開來是不正確的,將奪取文化領導權完全寄托在“陣地戰(zhàn)”上也是行不通的。
布哈林話語中的知識分子是一個廣義的概念,它包括“經濟干部”“文化干部”“政治干部”等,分布在經濟、文化、政治等所有社會領域。他曾為在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不能培養(yǎng)出自己的自然科學家、工程師、技術員、農藝師、藝術家、建筑師、地質學家、生產組織者、熟練的專業(yè)發(fā)明家、數學家、詩人、法學家、銀行家、演員以及諸如此類的干部”[3]52-53而感嘆。布哈林分析指出,一方面,無產階級受到資產階級的經濟剝削、政治壓迫、文化壓制,整個階級的文化創(chuàng)造能力和文化水平十分低下,無產階級想要依靠本階級的力量培養(yǎng)自己的知識分子則力不從心。就連無產階級政黨的領導層,“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來自另一個階級的人組成的”[3]83。雖然無產階級政黨在斗爭實踐中可以造就一批文化干部,也有一些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投奔到無產階級陣營,但這些畢竟是少數,同資產階級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另一方面,資產階級的文化力量過于強大,即便有少數無產階級知識分子接受了統(tǒng)治階級的文化教育,最終也只會背叛自己的出身。而無產階級中的大多數人則處于文化教育十分缺乏的狀況,整個無產階級都處在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籠罩之下。因此,布哈林把培養(yǎng)無產階級知識分子隊伍的工作主要放在奪取政權之后。他認為,無產階級取得政權后,一方面,要實行正確的知識分子方針,加強無產階級同舊知識分子合作。對于農民知識分子和“同路人”,在加強思想改造的同時要注意一定的分寸感,防止采取過火的策略。對于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則采取利用和和平排擠方針,“不號召采取暴力行動”[3]345,使其為我所用。另一方面,要大力培養(yǎng)無產階級知識分子,由于政權掌握在無產階級手中,使得高等教育不再從少數人中挑選,而是面向廣大的工農群眾敞開大門,各種文化機關和傳播機構也開始采取群眾性的宣傳方式,這為培養(yǎng)無產階級知識分子奠定了重要基礎。最后,用無產階級知識分子“逐步地、在日益增長的程度上取代來自舊知識分子和舊職員的干部”[3]98。
葛蘭西認為,馬克思根據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將人區(qū)分為知識分子和非知識分子,這種觀點過于狹隘了。在他看來,思維是人類的本性,人類的任何活動都無法排除智力的干擾。因此,每個人都是知識分子,但不是人人在社會中都發(fā)揮知識分子的作用。葛蘭西將知識分子的定義擴大化,可以指稱在政治、文化、生產領域擔負組織功能的所有人。這些人不僅包括思想家、作家、藝術家,而且還包括公務員、政黨領袖等組織者。葛蘭西進而提出了培養(yǎng)有機知識分子的主張。有機知識分子的“有機性”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與特定社會集團的“有機性”。任何階級或社會集團都能夠產生出一個或幾個與自身有著緊密聯(lián)系的知識分子階層。而這個知識分子階層又會將自身的同質性以及對功用的認識賦予該階級或社會集團。另一方面是與大眾的“有機性”。有機知識分子的任務是教育和啟蒙人民群眾,而人民群眾文化水平的提高,反過來又會在數量和質量上壯大和提高有機知識分子。在葛蘭西看來,無產階級及其政黨只有培養(yǎng)和掌握一支強大的無產階級有機知識分子隊伍才能奪取資產階級的文化領導權。
布哈林和葛蘭西在建立無產階級知識分子隊伍方面具有很多的相同點:一是雙方都是從廣義上來理解知識分子概念的;二是雙方所要培養(yǎng)的無產階級知識分子的含義是一致的,即出身于無產階級而又具有一定知識文化和技能的人;三是雙方都把培養(yǎng)和形成無產階級知識分子隊伍作為奪取文化領導權的中心工作;四是雙方都重視促進人民群眾的知識分子化;五是雙方都積極爭取和改造舊知識分子為我所用,建立知識分子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筆者認為,上述相同點的重要原因是葛蘭西提出的有機知識分子理論具有相當的正確性,盡管沒有材料顯示布哈林是否了解這一理論,但在他的思想中是不否認有機知識分子存在。比如,布哈林常常使用地主階級知識分子、資產階級知識分子這類的用語,并且大聲呼吁培養(yǎng)無產階級知識分子,說明他有關于特定社會集團有機性的觀點相類似的思想。又比如,布哈林強調無產階級知識分子的重要使命就是促進人民群眾的知識分子化,這和關于同大眾的有機性的觀點幾乎完全一樣。
雖然在布哈林的思想中不否認有機知識分子理論,但如何培養(yǎng)和形成無產階級知識分子,兩者卻有著明顯的不同。布哈林的對策是奪取政治領導權的同時獲得教育領導權,利用教育領導權培養(yǎng)無產階級知識分子。葛蘭西只是強調特定社會集團的有機性,如果特定社會集團也是通過教育來培養(yǎng)自己的知識分子的話,那么這種教育力量顯然不能同掌握國家政權的資產階級相提并論。這種區(qū)別暴露出葛蘭西培養(yǎng)有機知識分子的策略存在一定的缺陷。具體來說,教育是培養(yǎng)知識分子的基本方法。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和社會的全面進步,教育壟斷已經不是原有意義上剝奪人民群眾受教育的權利,真正的教育壟斷是對教育內容的管束,資產階級一定會用符合本階級意愿和利益的思想文化內容來教育人民群眾,絕不會允許無產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成為教育的主流。在這種情況下,人民群眾雖然已經爭取到普遍的受教育的權利,但這只是形式上的平等權利,并沒有觸及到問題的實質。應當說,葛蘭西已經預想到這樣的情況,而他的對策是培養(yǎng)和形成無產階級有機知識分子,通過本階級的有機知識分子再去教育人民群眾,進而轉化為新的有機知識分子,像一個鏈條一樣傳送下去。但問題是在資本主義社會,無產階級及其政黨能夠培養(yǎng)出數量足夠多、質量足夠強的知識分子隊伍嗎?假使不能,那又如何保證人民群眾接受無產階級文化而不受資產階級文化的侵蝕呢?可以說,僅僅依靠無產階級有機知識分子奪取文化領導權將是一個長期而又艱辛的歷史過程,如果沒有其他方面的有力配合,其結果并不讓人樂觀。
當前,我們黨牢牢掌握了文化領導權,主流意識形態(tài)已經擁有主導的話語地位。但文化領導權建設的任務依然艱巨,已經掌握的文化領導權也會面臨得而復失的危險。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意識形態(tài)工作是黨的一項極端重要的工作”,“我們必須把意識形態(tài)的領導權……牢牢掌握在手中,任何時候都不能旁落,否則要犯無可挽回的歷史性錯誤?!盵6]這就明確提出加強文化領導權建設的任務。我們可以從布哈林和葛蘭西的理論比較和反思中汲取有益啟示,助力當代中國的文化領導權建設。
第一,將文化領導權建設同維護國家安全有機結合起來。布哈林和葛蘭西都認為文化領導權與國家政權之間存在不可分割的密切關系。布哈林不僅強調國家政權為文化領導權的奪取和鞏固提供必要條件,而且強調文化領導權對維護國家政權有重要作用。葛蘭西也指出,在西方社會,作為文化領導權載體的市民社會是國家政權的“堡壘”。當前,國內外敵對勢力從制度、歷史、文藝、學術等各個文化層面加緊對我國進行意識形態(tài)滲透,其目的就是與我爭奪文化領導權,進而實現其顛覆我國政權的陰謀。這啟示我們要將文化領導權建設同維護國家安全有機結合起來。以習近平為總書記的黨中央高瞻遠矚,提出了總體國家安全觀,第一次明確將文化安全納入到國家安全體系之中,將文化安全提升到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的重要保障這一地位。這為我們站在國家安全高度進行文化領導權建設指明了方向。黨的各級組織及其主要負責人要積極承擔文化領導權建設的主體責任,采取有力措施鞏固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領導地位,遏制和消除敵對思想文化的影響,切實維護總體國家安全。
第二,將“雙百方針”同依法治理文化有機結合起來。布哈林提出的文化競賽和葛蘭西的“陣地戰(zhàn)”都肯定不同文化的廣泛競爭,文化競爭是無產階級文化發(fā)展的必由之路。但布哈林一方面強調國家政權對反動知識分子有專政的職能,另一方面又反對在思想文化界開展不講分寸的階級斗爭。葛蘭西雖然強調西方社會文化競爭的“民主性”,但他不會忘記自己是在資產階級監(jiān)獄里撰寫了反映文化領導權理論的《獄中札記》一書。這啟示我們進行文化領導權建設要將“雙百方針”同依法治理文化有機結合起來。我們黨歷來強調實行“文化民主”,早在1956年,毛澤東同志就正式提出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雙百”方針。習近平總書記多次重申堅持“雙百”方針,展現出高度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全面落實“雙百”方針,必須推進依法治理文化。一方面,要建立健全思想宣傳文化領域的法律法規(guī),將“雙百”方針的原則要求細化、具體化、法律化,從法律上搞清和劃清文化民主的內容和邊界,既保證人民群眾的文化權益,又有效規(guī)范文化執(zhí)法活動,防止權力任性。另一方面,實行文化民主不是不講原則和紀律,這種原則、紀律的最低限度就是法律。無論誰觸碰了這個法律底線,都不能以民主自由為名逃脫法律的制裁。
第三,將傳統(tǒng)的文化陣地建設同網絡文化陣地建設有機結合起來。葛蘭西認為,西方市民社會比較發(fā)達,形成了一個個“文化陣地”,奪取文化領導權就要組織無產階級文化力量開展“陣地戰(zhàn)”。布哈林也認為教育文化機構在文化領導權建設中具有重要作用。隨著經濟社會發(fā)展,我國經濟結構和社會結構都發(fā)生了巨大變化,葛蘭西所說的市民社會在當代中國日益發(fā)展成熟,這使我國文化陣地建設發(fā)生了重要變化。一是人民群眾的科學文化水平和思想政治素質有了巨大的提高,簡單粗暴、行政強制等社會治理方式逐步弱化,代之而起的是意識形態(tài)的領導力。二是以網絡新媒體為代表的新的文化陣地日益崛起,相較于傳統(tǒng)的文化陣地,它具有低門檻、速度快、覆蓋廣、開放性、交互性等特點。越來越多的人通過網絡新媒體接收和傳播信息,而敵對勢力也積極與我爭奪網絡新陣地。因此,各級黨委和政府要樹立和強化文化陣地意識,將傳統(tǒng)文化陣地建設同網絡文化陣地建設有機結合起來。一方面,要牢牢掌握對報刊、廣播、電視、學校等傳統(tǒng)文化陣地的領導權,堅持“黨媒姓黨”原則,改革創(chuàng)新傳統(tǒng)文化陣地,發(fā)揮其在新形勢下的應有作用;另一方面,要積極占領網絡文化新陣地,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統(tǒng)領網絡文化內容,積極傳播社會正能量。
第四,將培養(yǎng)傳統(tǒng)知識分子同重視草根知識分子有機結合起來。布哈林和葛蘭西都認為,奪取文化領導權的關鍵是掌握一支無產階級知識分子隊伍,團結各階級知識分子,促進人民群眾知識分子化。但布哈林又指出,沒有國家政權及其教育文化機構的支持,培養(yǎng)量多質高的知識分子群是不可能的。當今社會信息技術的快速發(fā)展,大大改變了人們接受文化教育的途徑和形式。人們不僅可以通過網絡隨時隨地的獲取各類信息,接受更加優(yōu)質的教育,而且教育的成本和門檻非常之低。由此出現了一大批“草根知識分子”,這是布哈林始料未及的。草根知識分子多數出身基層,工作生活在體制之外;不少人學歷不高,但通過網絡自學,具有較強的文化制造和傳播能力;他們活躍在網絡空間,擁有大批粉絲,具有一定的社會影響力。草根知識分子還具有一些特點和優(yōu)勢:一是因工作生活在體制之外,束縛較少,思想言論更加自由,面對社會熱點、敏感問題敢于發(fā)聲和及時發(fā)聲;二是他們來自基層、來自群眾,習慣使用平民語言和網絡用語,制造的網絡文章和段子更接地氣,少了一些官味和學術氣,更容易被網民接受;三是他們精通網絡傳播之道,熟諳網民心理,善于炒作網絡議題,甚至操縱網絡輿情??梢哉f,草根知識分子是一支不可忽視的文化力量。鞏固黨的文化領導權,必須將培養(yǎng)傳統(tǒng)知識分子同重視草根知識分子有機結合起來。一方面,要加強高校、新聞出版和文化傳媒機構等體制內知識分子的培養(yǎng),重點放在政治立場和業(yè)務能力方面,使他們在宣傳思想文化戰(zhàn)線上守土有責、守土盡責。另一方面,要做好草根知識分子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在政治上加強引導、充分信任,將他們中的代表性人士吸納到政協(xié)、共青團、文聯(lián)、作協(xié)等組織中來。在工作上加強溝通、充分信賴,可以聘任他們到高校等學術文化機構兼職,給予更大的工作平臺。同時注意保持他們的草根身份和情懷,讓他們在體制外比在體制內更有利于黨的文化領導權建設。
[1] 仲帥.布哈林與葛蘭西的文化領導權思想比較研究[J].重慶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6):156-160.
[2] 邱運華.“無產階級文化”作為一個問題——布哈林的文化理論和葛蘭西對它的批評[J].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3):90-96.
[3] [蘇聯(lián)]布哈林.布哈林文選(上冊)[M].北京:東方出版社,1988.
[4] [意]葛蘭西.獄中札記[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38.
[5] [意]葛蘭西.獄中札記[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180.
[6] 習近平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強調 胸懷大局把握大勢著眼大事 努力把宣傳工作做得更好[N].人民日報,2013-08-21(1).
〔責任編輯:余明全 程石磊〕
2016-04-25
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guī)劃項目“網絡空間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權研究”(14C013)
仲帥(1988-),男,江蘇徐州人,講師,博士,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D0-0
A
1000-8284(2016)10-0067-06